第一百二十八章 難做英雄

「雅丹，你說那徹里吉是來找死的嗎？」看著城下擺開陣勢的徹里吉，劉協隨口問了一聲身邊的雅丹。

雅丹是聰明人，這一路被人押送過來，他也早就想明白了，如果不想死，那就唯有投靠大漢。至於與徹里吉之間的君臣情分，此時也只能暫時放下。聽到劉協詢問，雅丹趕忙說道：「聖上，徹里吉冥頑不靈，不識天時，不必去理會。」

「……」劉協還以為這雅丹會勸他出兵，卻沒想到雅丹會勸自己不去理會城外的徹里吉。劉協忽然心裡生出一絲對徹里吉的同情，這都交的什麼人吶？最信任的兩個人一個離他而去，一個轉臉變節，這徹里吉活的夠失敗的。

「大漢的天子，可敢出城與我一戰？」徹里吉高舉狼牙棒沖著城頭吼道。

劉協一伸手，立刻有人送上鐵皮大喇叭，劉協湊到嘴邊沖著城下大喊道：「徹里吉，你打過獵沒有？」

徹里吉聞言一愣，納悶漢家天子突然問自己這個的用意是什麼，就聽城頭的劉協繼續喊道：「徹里吉，你平時打獵的時候，會去和已經掉進陷阱受傷的猛獸生死相搏嗎？」

這下徹里吉聽明白了，不過還沒等他說話，城頭的劉協又繼續喊道：「徹里吉，你如今就是那隻已經掉進陷阱的猛獸，你的西羌國正在被我大軍掃蕩，而昨晚撤走的西羌兵也會在途中遭遇我大軍的伏擊。在這種勝負已定的情況下，你認為我會冒險出城與你進行一場不必要的決戰嗎？我乃大漢天子，麾下子民以百萬計，你一個西羌的落魄酋長，命能有我精貴？我會拿自己的瓷器命跟你這個瓦罐命的敗者生死相搏？你腦子有病吧？」

徹里吉被氣得渾身發抖，舉起狼牙棒沖著城頭的劉協吼道：「你這個懦夫！」

「哈哈哈~我若是懦夫，那你這個輸給懦夫的傢伙又算什麼？徹里吉，這點激將的手段就不要拿出來丟人現眼了。你放心，在你死後，你的家族不會留下一個活口，而雅丹也會接替你的位置，率領你的族人歸化到我們漢人這邊。你現在就可以了無牽挂的去了。」

「劉協！你可敢出城一戰？你這個懦夫！你這個膽小鬼！」徹里吉氣急敗壞，只是他的文化實在是不高，翻來覆去也就只有那麼幾句罵人的話。

「主公，不如讓末將下去叫那個徹里吉閉嘴！」典韋上前請戰道。

「老典，別犯傻，你沒看到徹里吉身後那一千倆鐵車呀？眼下咱們有城池之利，徹里吉的鐵車陣發揮不了作用，可一旦你出了城，他那個鐵車陣就能發揮作用，這眼看著就要勝利了，我可不想看到你們有所損失。」

「可是這傢伙辱罵主公……」典韋不樂意的反駁道。

「沒事，不就是罵幾聲嘛，又不會少塊肉。老典你記住，只有笑到最後的才是贏家，這徹里吉現在之所以會這樣，那是因為他已經意識到自己即將失敗，所以在臨死之前，他想要拖幾個墊背的，正是因為這樣，我們才更不能叫他得逞。」

「可他總是這樣罵……」

「這樣吧，等以後抓住他了，交給你處置，煎炒烹炸，燜溜熬燉，隨你喜歡，怎麼樣？」劉協笑著說道。

「成，就這麼說定了。」典韋想了想，點頭同意了劉協的提議。

城外的徹里吉叫罵了半天，口乾舌燥，只是城裡的劉協就是不出戰，徹里吉也只能望城興嘆。徹里吉也清楚，自己如今敗局已定，與其像喪家之犬一樣四處逃竄躲避他人的追殺，倒不如拚死一戰，就算死也死得轟轟烈烈。而且若是漢家的天子也出城一戰，那憑藉手中的鐵車陣，說不定還能叫他抓住反敗為勝的機會。大漢能有今日，關鍵就是有現在這個漢家天子的存在，只要此人一死，那大漢也就沒工夫來找自己麻煩了。

只是徹里吉的如意算盤落空了，他一開始雖然表現的自己很悲壯，可劉協卻沒有表現的如徹里吉希望的那樣識英雄重英雄。而徹里吉見一計不成，立馬又施一計，希望將漢家天子給罵出城，卻沒想到劉協的脾氣好，任你怎麼罵，就是不搭理你。

這下徹里吉算是沒轍了！攻城？就手底下這三千親軍，恐怕連城頭都沒爬上去就叫漢軍給消滅的一個不剩。可撤退？昨晚越吉等人率部離開的時候就帶走了所剩不多的糧草，徹里吉出發前也是抱著不成功便成仁的打算，便把所有的食物和水都吃了個精光，這時候撤退，就算漢軍沒有在路上埋伏，但是餓都能餓死。除非殺馬，可一旦殺了馬，再遇上漢軍的騎兵，那時想跑都跑不了。

徹里吉一時間進退兩難。

三千親軍眼巴巴的瞅著徹里吉，而徹里吉現在也沒了主意。方才要是不把話說死，現在還能選擇向漢軍投降，即便漢軍不接受，那自己也有一個撤退的借口。可現在，打又打不下來，退又沒有理由，就這麼乾耗下去，不用漢軍打，自己到了晚上就會餓得沒力氣。

就在徹里吉感到進退維谷的時候，西都城的城門緩緩打開一道縫，一個人影騎著馬跑了出來，徹里吉定睛一瞧，發現是雅丹。

按理說，雅丹被擒，導致西羌軍心渙散，徹里吉應該不待見雅丹。但如今都已經到這步田地了，徹里吉也就懶得去跟雅丹計較了。見雅丹到了近前，徹里吉沒有說話，只是等著雅丹先開口。

「大王……」

「別叫我大王，我已經不是了。」

「……大王，聽我一句勸，你還是降了吧。你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那些族人考慮。西羌完了，漢家天子不會給西羌休養生息的機會，為了族人日後在漢人治下可以把日子過得好一點，你還是別再堅持了。」

「你是那個劉協派來的？」徹里吉盯著雅丹問道。他知道雅丹此時說的肯定都是實情，但讓他向劉協低頭，他心裡的驕傲又不允許他這樣做。

「不是，是我求了漢家天子半天，他才同意讓我來見你一面。」

「……那你回去告訴他，只要戰死的徹里吉，沒有投降的徹里吉。」

「大王，你這又是何苦？你……」雅丹不死心的還想要再勸，卻見徹里吉猛地拔出了戰刀，指著雅丹喝道：「住口！你不是我，所以你永遠也成不了王。」說完，不等雅丹反應，反手便將戰刀擱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大聲吩咐身邊的人道：「我死之後，你們聽從丞相雅丹的安排，好好活著，不要去想為我報仇。」

「大王……」

……

徹里吉死了，就這麼帶著一絲遺憾自刎在西都城下。徹里吉死後，三千羌人親軍聽從雅丹的命令，放下武器向西都城中的漢軍投降，之前西羌國動用舉國之力才打造出的鐵車陣，沒有發揮什麼作用就成了漢軍的戰利品。不過劉協對這些笨重的傢伙興趣不大，等待這些鐵傢伙的就是回爐再造的命運。

至於之前連夜撤退的西羌大軍，在回歸部落的途中也是多災多難，游奕軍、踏白軍以及趙雲、龐德、馬超所率的天子親軍，都準備了精彩的節目等候著越吉等人。等到西羌大軍終於返回西羌的時候，十餘萬人馬已經只剩下不足四萬，而像越吉、迷當等西羌軍中的主要人物，更是紛紛死在了漢軍的狙擊之下。而那個時候，雅丹出現了，他收攏了西羌倖存下來的人，正式向大漢投降。

歷時三個月多一點，大漢對西羌的征討進入了尾聲，通過這一戰，大漢再次確立了漢人在西北的統治地位，無論是羌人、氐人還是西域人，都不得不接受了漢人的歸化，努力成為漢人這個大家庭中的新成員。

西羌被徹底瓦解，分散安置在大漢的各地，而雅丹也在不久之後遭到了不甘心就此失敗的西羌人的刺殺，徹里吉一手建立的西羌國，至此煙消雲散，成了他人口中偶爾提起的一個名詞。

大漢解決了西羌這個隱患，劉協也開始將目光投向了正熱鬧的河北。袁紹死後，袁家三子各有算盤，為了河北之主的位置，袁紹的三個兒子發生了內訌，袁紹生前所控制的四州，除了并州的高幹站在冀州的袁尚這邊，幽州的袁熙，青州的袁譚，都是各自為政，誰也不服誰。

袁尚為了維護自己正統的地位，向袁譚的青州發起的攻擊，而袁譚、袁熙為了自保，也聯起手來對抗袁尚。不過讓劉協感到有些意外的就是控制了中原的曹操此時竟然還按兵不動。早在大漢出兵對付西羌之前，劉協就收到曹操有意插手河北的情報，這都過去三個月了，曹操還沒有動作，難產了？

不管劉協感到疑惑，實在是袁熙極力反對袁譚為了對付袁尚而有意請曹操出兵河北一事。按照袁熙的說法，此時的河北之爭，屬於袁家內部矛盾，而袁譚要是將曹操請來，那就成了外部矛盾，並且還是引狼入室之舉。

袁譚不想將現在的盟友袁熙給推到袁尚那邊，只得答應了袁尚，打消了請曹操來河北的想法。不過曹操也是不甘心就此放棄的，袁譚這邊走不通，那他就去走袁尚那條路。也正是因為中途更改了目標，所以當劉協將注意力轉向河北的時候，曹操的人馬還沒渡過黃河。

劉協本打算在曹操的人馬陷在河北無法自拔的時候出兵經略中原，即便不能將曹操給直接趕下海，那也絕對不能繼續讓曹操發展壯大。兗州、豫州是必須要奪回的，徐州倒是可以暫緩，避免形成孤軍深入的情況。而河北，劉協暫時並沒打算去動。曹操要是不插手，袁家三兄弟會鬥上好一陣，內耗也會十分巨大。而曹操要是插手了，那就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平定河北，不過劉協要是趁著曹操插手河北的時候動了曹操的中原，那曹操可就顧不上去管河北，而是先需要保住自己的根基不失，那樣一來，河北的內亂就會繼續持續下去。

這樣做雖然對生活在河北的百姓不是好事，但為了日後朝廷的長治久安，劉協必須要這樣做。袁家四世三公，門生故舊遍布天下，袁紹可以如此快速的拿下河北，這與他的家世密不可分。換句話說，河北是袁家的天下，也是袁家的根基所在。尤其是在南陽的袁術敗亡以後，河北的袁紹也就一枝獨秀，完全繼承了袁家龐大的資源。如今河北三分，正是讓袁家自身流血不止的時候，只有放乾淨了袁家在河北的血，劉協才能放心將河北納入朝廷的治下，否則袁家一旦死灰復燃，頭疼的就會是朝廷。

曹操如今沒有兵進河北，那劉協就不能忙著去找曹操的麻煩。劉協比起任何人都清楚曹操的厲害，更何況曹操麾下有名的謀臣武將不在少數，真要是正面對抗起來，這勝負恐怕也是在五五之數。劉協不希望冒險，更不在乎被人日後詬病什麼趁人之危，為了達到最好的突襲效果，劉協不介意在涼州多待一段時間。

西羌這個隱患算是解決了，可涼州的敵人還有河西鮮卑。別看此時河北鮮卑內部爭鬥不斷，可要是漢軍主動出擊，那些平時打的你死我活的部落會有大部分選擇聯合起來一致對外，相比起鮮卑人，羌人明顯不夠團結。

想要一口氣解決河西鮮卑並不現實，鮮卑的勢力龐大，除了河西鮮卑外，還有中部鮮卑以及東部鮮卑兩大勢力，其中東部鮮卑活動在幽州一帶，與烏丸人常有爭鬥，而中部鮮卑則是在并州一帶，與匈奴人比鄰而居。

自打鮮卑出了個檀石槐以後，鮮卑就一直有人想要重現當年檀石槐時的榮光，其中中部鮮卑的軻比能就是其中的代表。而河西鮮卑的蒲頭雖然沒有軻比能的野心大，但他也想要一統河西鮮卑，成為河西鮮卑獨一無二的王。

只不過蒲頭想要稱王，那就必須先解決一直與他不對付的索頭部的拓跋詰汾，可拓跋詰汾的兒子拓跋力微驍勇善戰，被人稱為河西鮮卑第一勇士，蒲頭手下無人可以戰勝拓跋力微，稱王的念頭也就只能在心裡想想。

蒲頭知道，自己想要稱王，那就必須幹掉拓跋詰汾的索頭部。一個勇士再厲害，也難擋千軍萬馬，但在拓跋力微的率領下，索頭部的戰鬥力也是極為強悍，在與蒲頭的爭鬥中往往可以以少勝多。

拓跋詰汾也知道，自己與蒲頭的關係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程度，兩部之間的戰鬥只有當一方徹底被消滅時才會終止。而且拓跋詰汾還是一個眼光長遠的智者，他清楚，雖然自己的部落在與蒲頭的戰鬥中勝多負少，但長此以往，最後失敗的肯定是自己的索頭部。因為索頭部的人口遠遠不如蒲頭的部落，一戰下來，索頭部要是死傷超過千人，就算是傷了元氣，而蒲頭那邊卻是毫無影響。

拓跋詰汾不想要看到自己的部落最終被蒲頭耗光，但即便是以守代攻，依舊無法阻止族中勇士的不斷減少。拓跋詰汾知道，自己需要盟友，而這個盟友，也不可能是在河西鮮卑當中。

原本拓跋詰汾看中的是羌人中的白馬羌，甚至都準備了禮品打算送去與白馬羌的騰子京商議兩部聯盟的事宜。可還沒等拓跋詰汾動身，大漢新的的漢羌政策就出籠了，而被拓跋詰汾看重的騰子京也率領族人接受了漢人的歸化。

看重的盟友就這麼沒了，拓跋詰汾當然不甘心，轉而他又開始尋找新的盟友，大漢也在這時進入了拓跋詰汾的視線。當大漢與西羌發生戰爭時，拓跋詰汾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過去。

對於這場戰爭的勝負，拓跋詰汾一開始還認為是在五五之間，但當他聽說了漢家天子親自接見了已經與漢人一起生活在涼州的羌人代表后，拓跋詰汾認定最後會取勝的一定是漢人。同時，拓跋詰汾也對漢家天子劉協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為了親眼見見這個膽大包天的漢家天子，拓跋詰汾將部落暫時交給了自己的叔叔拓跋胡，自己則帶著長子拓跋力微，一同來到了武威。

坐鎮武威的大漢伏波將軍，槐里侯馬騰聽明白了拓跋詰汾的來意以後不敢怠慢，當即命次子馬休帶人沿途護送拓跋詰汾一行人前往姑臧，同時飛鴿傳書告知涼州牧賈詡此事。

賈詡收到消息以後也是十分重視，一面安排準備接待一面飛鴿傳書通知劉協。劉協當時正為找什麼借口留在涼州等曹操兵進河北犯愁，賈詡送來的情報很及時。劉協並不知道拓跋詰汾，也不知道拓跋力微，但他知道，自己可以以此為借口留在涼州，而且還可以通過拓跋詰汾來了解河西鮮卑內部的真實情況，不管是從哪一點出發，劉協覺得自己都有見上拓跋詰汾一面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