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雅丹被擒

三戰皆負，徹里吉的臉上自然無光，先前為了提升士氣，徹里吉一直告訴羌人說漢人軟弱，可今日元帥越吉以及大將俄何與燒戈相繼敗陣而回，這就相當於徹里吉被當眾打臉，那打得是啪啪作響。

終於領教了漢人厲害的越吉這下子老實了，不再像前段時間那樣上躥下跳的攛掇徹里吉與漢人決戰，也算是讓徹里吉的耳根清凈了一些。只是漢軍如此強勢，讓徹里吉對能否戰勝漢軍這事也變得越來越沒底。

越吉等人敗了也就敗了，雖然面上有些難看，但對大局卻並沒有多大影響。徹里吉有十五萬羌兵，漢將就算能以一當十，當百，可也難擋羌人騎兵的衝鋒。以多打少雖說勝之不武，但也是徹里吉最大的依仗。

此時徹里吉不主動攻擊，主要還是在等待丞相雅丹的消息，真要是可以說動河西鮮卑的蒲頭參戰，那自己的損失也會小上許多，甚至可以逼迫漢軍向自己求和。而被徹里吉寄於了厚望的雅丹，此時卻遇上了麻煩。

自徹里吉出兵以後，涼州內部的羌人與漢人就開始出現了對立，但隨著劉協親自接見了羌人的代表，這種對立也逐漸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漢羌聯手，防備西羌派來的姦細。

雅丹想要聯絡河西鮮卑，那就必須先橫穿涼州，但是此時生活在涼州的漢羌百姓已經對來自西羌的羌人提高了警惕，雅丹想要矇混過去，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為了防止自己泄露行蹤，雅丹一行人只能不辭辛苦的先來到張掖郡，然後再向北行。一路上雅丹不敢泄露身份，就連繁華一些的縣城都不幹敢靠近，只敢夜間趕路，挑人煙稀少的地段走。可就是這樣小心，雅丹還是暴露了。

該死的氐人！

雅丹做夢也沒想到平時在羌人面前表現的跟三孫子似的氐人竟然敢出賣自己。那個不得好死的楊千萬，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不成？

楊千萬敢對雅丹下手自然不是因為他吃了熊心豹子膽，而是被嚇的。倒不是被雅丹給嚇著了，而是讓漢人天子的態度給嚇著了。之前他曾向涼州牧賈詡表示自己願意帶著氐人內附大漢，希望可以得到一塊土地繁衍生息。卻不想賈詡自西平郡回來以後，專門請馬騰作陪邀請自己做了一番長談。

的確就如劉協事先所想的那樣，楊千萬請求內附是想仿效當初匈奴內附大漢。只是他忘了，大漢已經吃過了一次虧，怎麼可能再犯同樣的錯誤。心裡的秘密叫人看穿，楊千萬不由擔驚受怕。別看氐人的數量不少，但氐人對外的侵略性卻不高，頗有逆來順受的習慣，當初涼州羌人得勢的時候，氐人就是挨欺負的對象，現在好不容易盼來了漢人，卻不想又叫自己的小聰明給惹惱了，若是不能得到漢人的原諒，那氐人將來的日子恐怕就要更加難過了。

氐人這個王做得挺不稱心如意的，應該說自漢人提出漢羌一家的新政策以後，以往在涼州稱王稱霸的人就沒有過過一天舒心的日子。他們不是沒有想過聯合起來反抗漢人的「暴政」，只是漢人做事實在是太「陰險」，還沒等他們談妥聯手的事情，漢人就動手了。劉協遠在長安，自然不能時時關注涼州，可被他任命為涼州牧的賈詡卻是個老奸巨猾的傢伙，他的手中，馬家軍，游奕軍外加黑山軍這三支人馬皆同聽從他的調遣，暗中還有天眼為他收集各地情報，蠻王們的一舉一動，壓根就瞞不過他。而且賈詡行事的手段也極是狠辣，果斷，要是換個漢人，或許還會想著以德服人，但到了賈詡這裡，處理此事的辦法就是一個字，殺。

趁著眾蠻王又一次碰頭商議聯合一事的機會，賈詡調動精銳將那些聚到一處的蠻王們一網打盡，一個都沒放過，事後更是一把火燒了個乾乾淨淨，同時還把此事推到了馬賊的頭上。

這個威立得有些嚇人，但效果卻極好。剛剛失去首領的部族沒有著急去找漢人的麻煩，而是先想著爭奪多利，等到他們終於擺平族人成為新一任的領袖時，大局已定，漢人已經徹底控制了涼州。大量湧入的漢人百姓讓羌人、氐人的人數優勢蕩然無存，而漢人隨即拿出的好處也讓那些羌人動心。

一手大棒，一手甜棗，賈詡順利控制了涼州，並且還在不斷蠶食著羌人的各個部落。沒人喜歡過朝不保夕的日子，也沒人喜歡整日打仗，如果有可能，大多數人還是喜歡過安定的生活，通過自己的勞動來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

漢人的城池，漢人的農耕，引誘著無數的羌人進城接受漢人的統治。而羌人離開的越多，部族的力量也就越弱，羌人中的羌王也就越發沒有力量反抗漢人。原本劉協進入涼州，各地羌人代表前去拜見的時候，有不少羌王還幻想漢人天子會拒絕接見那些羌人代表，那樣自己就有借口煽動族人與漢人對立，重新拿回原本屬於自己的權利，可叫他們失望的是，漢人天子還真是不怕死，竟然真的接見了羌人的代表，並且與那些該死的傢伙坐在一起吃飯閑聊。他的膽子怎麼就那麼大，難道他就不怕遭人刺殺嗎！？

楊千萬的膽子還不如那些已經認命的羌王，雖然不舍手中的權利，可他更想要活下去，不想死在一次意外中。可如何討好大漢朝廷呢？

雅丹就是在這個時候拜訪了楊千萬。本來雅丹是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的行蹤的，可這次出門準備不足，因為繞了遠路，他們身上所帶的乾糧有些不足，只好去找氐人「借」一點。在雅丹的印象里，氐人就是羌人中的渣渣，羌氐本是一家，就是因為彼此所選的生活方式不同，這才逐漸走遠，直到今日氐人成了羌人眼中的綿羊，予取予求。

這次，雅丹為他的輕敵付出了代價，他沒想到當氐人真的翻臉的時候，也是那樣的不好對付。就如西都城下徹里吉安慰自己可以通過以多打少擊敗漢軍一樣，雅丹此時所面臨的就是氐人的人海戰術。

為了確保行蹤的隱秘，雅丹這次身邊所帶的親兵不過百人，而楊千萬為了向漢人交出他的「投名狀」，派出了足足萬人，里三層外三層的將雅丹等人包圍在了中間。

「大人，我們護著你衝出去。」親隨頭領急聲向雅丹建議道。

雅丹聽了卻是微微搖頭，他倒不是懷疑親隨頭領的忠心，而是就憑他們此時這百餘人，壓根就沖不出去。

「楊千萬，出來見我！」雅丹揚聲大喝道。

不多時，外圍人群分開一道縫，楊千萬被人保護著出現，與雅丹中間還隔著三道人牆，楊千萬不再往裡進，而是揚聲沖雅丹叫道：「雅丹丞相，莫要怪我，漢人有句話叫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們西羌不識時務，非要跟漢人作對，那是你們的事情，可要是因為你們得罪了漢人，那就是我們氐人的災難了。」

「楊千萬，虧你還是氐人的王，怎麼就這樣膽小怕死？漢人又沒有三頭六臂，值得你如此廢力去討好？」雅丹試圖說動楊千萬，故意激將道。

「雅丹丞相，莫要激我。楊千萬膽小如鼠，經不得嚇的。」

「哼，那你怕得罪漢人，難道就不怕得罪我們羌人？」

「雅丹丞相，就算得罪你們羌人，要遭報復卻也是以後的事情，可得罪了漢人，在這種時候很容易就招惹來漢人的不滿。你們西羌兵強馬壯，不怕漢人，可我們氐人卻不敢得罪漢人。如今你進了我氐人的地方，這事要是日後叫漢人知道，我怕我們氐人吃不了兜著走。」

「此事你不說我不說，漢人又怎麼會知道？」

「漢人的耳目可是很厲害的，雅丹丞相，你以為我楊千萬為何能成氐王，還不就是因為上一任的氐王叫漢人給幹掉了。他們連眾王秘密集合的地方都能提前查清楚，我怎麼敢心存僥倖。」

「……那你今日是非要拿我的人頭去討好漢人了？」

「雅丹丞相，我怎麼敢要你的人頭，只要把你交給漢人，那我們氐人幫助西羌的嫌疑也就洗清了。」

「哼！想要俘虜我？就憑你們氐人？」雅丹不屑的說道。別看雅丹是丞相，但羌人民風彪悍，雅丹也有一身好武藝傍身，眼見說不通楊千萬，雅丹暗中示意親隨頭領準備與自己一同突圍。

擒賊先擒王，只要能抓住楊千萬，想要安然脫身也不是不可能。可楊千萬卻像是事先猜到了雅丹的打算，不等雅丹動手，楊千萬就開始後退，而那些保護楊千萬的氐人也紛紛拿出了弓弩，瞄準了雅丹。

只要雅丹敢沖，氐人就能把雅丹射成刺蝟。雅丹見狀不由長嘆一聲，正如先前楊千萬所言，識時務者為俊傑，雅丹不想死在平日里叫他看不起的氐人手中，此時只能放下武器，但願真如楊千萬所說，他會將自己交由漢人處置。

眼見雅丹選擇了放棄抵抗，楊千萬不由大喜。活的雅丹可比死的雅丹要有價值的多，憑藉雅丹這個西羌丞相，相信涼州牧賈詡會考慮原諒一次自己的錯誤。在心裡的小算盤叫漢人識破以後，膽小的楊千萬就認命了。他是真怕死，沒有為了權利而去搏命的覺悟，在發現漢人不會答應他的請求以後，便退而求其次的決定去緊抱漢人的大腿。

雅丹在西羌也算是一號人物，卻沒想到今日栽在了一個在他眼裡不算什麼的楊千萬手裡，心裡那個難受。只是身為階下囚，雅丹也不想自己給自己添堵，索性眼不見為凈，鑽進楊千萬讓人打造的囚車，正眼也不瞧楊千萬一下。

楊千萬也不在乎雅丹對自己的態度，逮到了雅丹就是大功一件，相信大漢朝廷對自己那是肯定會有封賞的。為了那份封賞，楊千萬絕對親自將雅丹送去姑臧，交到涼州牧賈詡的手中。

……

得到消息的賈詡也很是意外，自回到姑臧與馬騰聯手教訓了楊千萬一次后，他的主要精力就放到了河西鮮卑那邊。暫時還沒出現問題，河西鮮卑還同之前一樣，各部相互攻伐，沒有一日消停。

要是讓雅丹去了河西鮮卑，並且還與其中最大的部落首領蒲頭接上了頭，還真是會讓賈詡感到頭疼。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眼下涼州的兵馬除了郡兵緊守城池，可調動的兵馬除了馬騰的馬家軍，基本上都讓劉協調走了。這要是河西鮮卑選擇這時前來進犯，那賈詡還真是有些捉襟見肘。

萬幸楊千萬逮到了雅丹，並且親自將其送來，此時正在前來的途中。賈詡明白楊千萬的用意，心裡不由暗暗覺得好笑。以前就曾聽人說楊千萬膽小如鼠，賈詡一直以為這是楊千萬對外的偽裝，卻沒想到這人真是如此膽小，真不知道那些選他為氐王的氐人是怎麼想的。

不過楊千萬辦的這件事的確是幫了自己大忙，擒住了雅丹這個西羌國的丞相，不僅僅是破壞了西羌徹里吉試圖聯絡河西鮮卑前後夾擊涼州的陰謀，更可以借雅丹打擊西羌國的士氣。據賈詡所知，西羌的頭號人物就是羌王徹里吉，而二號人物則是待定，丞相雅丹與元帥越吉各有支持者。

如今雅丹被擒，勢必會讓西羌士氣低落，這對坐鎮西都的劉協那裡是個不小的幫助，至少也可以減輕漢軍的壓力。

「對，要儘快把這個消息傳過去。來人，備馬。派人去通知張燕將軍。」賈詡主意已定，連連吩咐道。

張燕的黑山軍此時已經被打殘，短時間內想要恢復是不可能的，而張燕為了重建黑山軍，這些天也是一直待在軍營。聽到賈詡派人相招，張燕連忙趕來，見賈詡一副等候多時的樣子，連忙問道：「賈大人有何事這麼著急要見末將？」

「張將軍，請你速去抽調五百精騎隨我出城前去迎接楊千萬。」

「啊？大人，那楊千萬何德何能，需要大人出城去迎？」張燕不解的問道。

「張將軍，楊千萬自然不配，可他帶來了西羌國的丞相雅丹，這就值得某出城一迎了。」

「什麼？雅丹？西羌國那個？」

「正是。」

「末將這就去調兵。」

目送張燕離開，賈詡又吩咐兒子賈穆道：「穆兒，你且代為父去一趟西都，將此信交於主公。」

「父親，孩兒去了以後還要回來嗎？」

「到了西都，聽主公安排便是。」

「孩兒遵命。」

……

西平郡西都

望著如潮水般退去的羌兵，劉協暗送一口氣。早在前幾日，徹里吉似乎就按耐不住，下令開始攻城。不過漢人對於守城的確頗有心得，羌兵雖多，可卻讓漢人給一次一次打下城頭。而為了鼓舞士氣，劉協這幾天只要開戰，就會坐在城頭觀戰。

這種事劉協也不是頭回干，他倒是對眼前血肉橫飛的事情已經習慣，只是苦了這次被他抓壯丁給帶在身邊的荀惲和盧毓。荀惲是荀彧的長子，盧毓則是盧植的長子，這二人一直在太學求學，年紀與劉協相仿。這次劉協西征，他二人就被劉協從太學徵調過來。只是這二人平日里哪裡經歷過眼前這種血肉橫飛的場面，雖然強自堅持，可那小臉卻已經是被嚇得煞白，沒有一絲血色。

劉協帶他們上戰場，當然不是對他們有意見。看在他們各自父親的面上，在以後劉協也會重用他們。但劉協不希望自己日後的朝中重臣是個只知道紙上談兵的嘴炮，唯有親身經歷，不求你上陣殺敵，但至少也要感受一下戰場搏殺的氛圍。

「嗚哦~」當羌兵退走，堅持著看完整場戰鬥的荀惲終於再也忍不住了，把頭一扭蹲在地上狂吐了起來。劉協見狀不由嘿嘿一笑，上前蹲在旁邊伸手拍著荀惲的後背說道：「吐吧，吐啊吐啊就吐習慣了。」

「聖上，小臣失禮了。」荀惲擦擦嘴向劉協請罪道。

「沒事，想當初我第一回上戰場的時候，表現還不如你呢，你至少是等戰鬥結束了才吐的。」劉協笑著安慰道。

「聖上過獎。」

「不過獎，不過獎。來人，快扶荀都尉下去歇息。」劉協笑著吩咐左右道。等安排完了荀惲，劉協又看向盧毓，不由點頭說道：「可以啊，不愧是盧師一手教導出來的，定力驚人。」

「聖上過獎，小臣也只是勉勵堅持。」盧毓謙虛的答道。

「呵呵……不要那麼謙虛。今天晚上咱們吃血豆腐，記得多吃幾碗。」劉協拍了拍盧毓的肩膀說道。

盧毓一聽這話臉色不由發苦，血豆腐他吃過，味道的確不錯。可自己這幾天才親眼見識了什麼叫血肉橫飛，看到了血豆腐，實在是提不起什麼食慾。

「聖上，咱們能換個別的吃嗎？」盧毓向劉協請求道。

「吃別的？豆腐腦怎麼樣？」

還不如血豆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