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他的臉隱沒在那陰暗的燈光的陰影中，我的眼睛緊緊的盯著那張臉，但是卻始終無法分辨，那臉的模樣。此刻，不知為什麼，這張臉我感覺到太陌生了。在這模糊的陰影里，我幾乎無法找到那依舊存在於我腦海里的二十年前的那張臉的任何影子。
「可兒，你終於回來了，我還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遇見你呢，想不到，二十年後的今天，你還是回來了。」此刻那個擁有高大身影的人朝我走了過來，就在說話間，他已經站在了我的面前。
「是的，我回來了。這麼多年了，在外面遊歷了這麼許久，我突然感到累了，並且我想家了。」我看著那張陌生的臉，喃喃地說道。
「是的，當初，你走得太倉促了。其實，如果你將你的想法告訴我，我會勸服你，不會讓你這麼輕易地離開。只是，這些事你從來沒有對我說過。」此刻，站在我面前的這個男子說道。「可兒你變了，你已經不像原來的那個可兒了。我記得原來的那個可兒，是那麼單純，那麼可愛。」
我聽著他的說話。我並不知道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他是在諷刺我變得不單純，不可愛了嗎？看起來，他似乎不太會說話。我終究並沒有和他計較什麼，不過從他的話語中我倒是感到了一些懷疑。
「你，你剛才說。。。。。。」我猶豫著，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你剛才說我離開家鄉的事情，之前我並沒有告訴你，可是。。。。。。」我猶猶豫豫著。
「是啊，你沒有告訴我，你只告訴了他。我相信你永遠那麼信任他。因此那個時候的我就永遠那麼嫉妒他。」這時，站在我面前的這個身材高大的男人說道。此刻，他一邊說著，嘴邊倒也微微地露出了一絲笑容。「我永遠那麼嫉妒他。」他感嘆道。「但是即使如此，這一切也都已經成為過往了。現在，我不想再提這些事情，這一切都已經過去了，我只想知道這些年來，你過得好嗎？」
面對他的詢問，我並不想回答他的問題。實際上，我也知道這樣的回答或許只是一種禮節性的問候而已。現在，一個問題出現在我的腦海里，那就是，他是誰？
從他的說話中我已經聽出來了，他不是漢斯。就在他說話的時候，我一直緊緊地盯著他的面孔，想從這張面孔中找出一些和過去有些相似的影子出來。但是任由我尋了個遍，卻沒有從這張臉上找到任何我腦海里那張臉的相同的部分。實際上，這樣的差別幾乎是巨大的。因為我眼前的這個男人的臉，是陰鬱的。實際上，我記憶中的漢斯以及我對漢斯的認識，我覺得陰鬱這兩個字永遠都不可能出現在漢斯的身上。就憑這一點，我幾乎已經排除了眼前這個人可能是漢斯可能。
「你是誰？」我沒有回答他那禮節性的問題，而是向他問出了我的疑問。
「怎麼，可兒，你到現在都不知道我是誰嗎？」聽到我的問話，那個男子顯得有些驚訝。「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他詫異地向我詢問。
「實在不好意思，我真的想不起來了。」實際上，對於我們的村莊，這麼久過去了，我印象中最深刻的兩個人，他們一個是阿瑪祖，一個是漢斯。對他們的印象，我是刻骨銘心的。而對於其他的人，如此漫長的歲月已經過去了，我想我有資格將他們忘記。
「可兒，我是林森啊。」此刻，見我說這話，我眼前的這個男人的臉色顯得有些尷尬了起來，不過他還是帶著一種由衷的熱心對我說道。
「林森？」我琢磨著這個名字，感覺記憶深處的某個地方，似乎是能夠挖出這個名字來的。但是仔細琢磨，這個時候又覺得有些模糊了。「是的，林森，我好像記起了你。」我對他說道。
「林可兒，你還是老樣子，你對我一點兒都不上心。」看上去，我的話以及我的表情以及我的回答是有些傷了他的心的。不過現在，他已經是一個中年的男子了。當然，他的心已經不會那麼輕易地就被我傷了。但是不知為什麼，我現在突然有了這樣的感覺，那就是，那個年輕的他可能曾經被我傷過心。只是，讓人感到遺憾的是，我已經不記得了。
「可兒，知道你能夠回來，我真是太高興了。」現在，我眼前的那個男子臉上露出了笑容。似乎經過一陣糾結之後，他便也放下了，變得開心了起來。「在二十年前，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的。果然，你回來了，只是這時間和周期顯得有些長了。」那男子對我說道。接著他的目光朝四處張望了一番，然後說道。「可兒，看來阿瑪祖對你不錯，你看，這屋子布置得還真不錯呢，顯然是花了一番心思的，那窗外就有你喜歡的梔子花。」
聽這男子這樣說話，我的心倒是震顫了一下，想不到，他居然知道我喜歡梔子花。
「既然回來，那就是好的。只是，可兒，你現在難道不打算邀請我稍微小坐片刻嗎？」那男子打趣道。
「好的，你坐吧。」見他如此熱心，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於是便也很是虛偽的將一種不自然的熱心放在了臉上。
「在你離開這段時間的日子裡，我曾經聽族人說起過你。」現在，那林森已經走到我身邊不遠處的一張椅子里，然後慢慢地坐了下來。他抬起頭來，面帶微笑地望著我。
「哦，難道在我離開的這段日子裡，你們有人曾經見到過我嗎？」聽他這麼說，我感到有些意外。
「是的，我們當中很多人都曾經見過你，他們同情你的遭遇，只是沒有人能夠幫助你，我們感到都很遺憾。」此刻那林森說。
「幫助我？幫助我什麼？」見眼前的這個男子如此說話，我不禁感到有些疑惑。「我怎麼了？我難道曾經發生過什麼事情嗎？」我向他詢問。
「是的，那是一場事故，我們都知道那是一場事故。在那場事故中，你已失去的記憶，你忘記了很多事情。就在那之後，你也變了。我曾經去過你的城市，遠遠地看過你。只是，當時，我還沒有結婚。我，沒有進病房，而是選擇默默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