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同學聚會

「明天早上，我們就去把離婚手續給辦了」明朗的話一整天都在她耳邊迴旋。

明天，就是明天上午，自己就會和明朗離婚了，沒有夫妻關係了。

徐樂枝幹完家務活，坐在沙發上竟然對著電視發獃了一天，直到意識到快到下班時間了，才匆匆去做晚飯。

做好到了點明朗卻還沒有回來，直到等到晚上八點多，才收到他的簡訊。

——手術，手續換個時間去辦

她一整天都緊揪著的一顆心瞬間落了下來，鬆了口氣。

明朗是醫院最出色的年輕外科醫生，也經常會有連夜手術，不過特意發個簡訊回來說還是第一次。

她第一次那麼熱切希望時間慢點再慢點，然後明朗不要那麼快回來。

「嘀嘀嘀——」

圍裙兜里的手機突然響起來把她嚇了一跳，第一反應是明朗打來，又有時間了要和自己去辦離婚手續

「喂，樂枝，是我，明天你真的不去么？」

聽到是大學班長章浩的聲音她瞬間鬆了口氣，前幾天也不知道他怎麼找到自己的電話號碼，說班上畢業五周年聚會讓自己參加。

「我」

「去嘛，老同學好不容易，你都沒來過，大家都想見見我們經貿的系花現在怎麼樣了呢」

章浩語氣輕鬆還帶著玩笑的語氣，徐樂枝心裡卻不輕鬆。

除了去那裡不知道說什麼外，還因為章浩以前追過自己，怕到時去尷尬，但現在她心裡開始有些動搖。

「五周年班上的人，還有教過我們的幾個老師都去，就差你一個人也不好。這樣，等會我把時間地點發給你，你記得來呀」

不等她再說，電話就掛斷了。

不一會叮呤一聲，聚會具體時間地點的簡訊就發過來了。

本來是十一點半的約定時間，她收拾好家裡早早就出門了，到了聚餐的餐館十一點還沒到。

章浩已經提前到了，看到她挺驚訝的，熱情招呼她：「樂枝你來了，快坐快坐！」

徐樂枝局促地抓著單肩包的肩帶笑著，在他拉開的椅子下坐下來:「謝謝」

「誒呀，系花就是系花，五年了還是那麼漂亮，不像我」章浩嘖了聲搖頭：「不行，天天得陪客戶喝酒吃飯，現在都一肚油水，不胖不行呀」

剛進門時，她確實沒認出他來，和讀書時高高瘦瘦戴副眼鏡的文氣樣完全不一樣。所以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得乾笑著。

「誒，我聽說你畢業沒多久就結婚了，當時你不簽了華業集團嘛？」他拉開凳子在旁邊側坐下

「對，對是」徐樂枝身子往旁邊側了側，「結婚就，沒去了」

「誒呀，那可惜了，華業現在別說市裡，就是國內也沒幾家比得上它了。聽說他們對職工要求很高，連前台都要個重點本科。你當時是財務部門吧，我一哥們碩士畢業的都沒面試資格……」

徐樂枝頭越垂越低，她還記得自己收到面試通過後的興奮激動。可是也是在得到通知的第二天，爸爸就病情突發進醫院進行搶救了，然後自己又很快和明朗結婚，一過去已經五年了。

「聽說你嫁給了個醫生，還行吧？」大概是察覺到她不願多說，章浩又轉口問道

徐樂枝僵了會才點頭：「事」

「那」

「章浩！」來人進門大喊，章浩抬頭一看，立馬笑吟吟熟絡迎上去搭上他肩膀：「誒呦，王軍！好久不見好久不見」

「怎麼樣，還行吧最近」

「誒，瞎混混唄，混口飯吃」

王軍這時才看到坐在一邊的徐樂枝，頗有深意看了眼旁邊章浩：「誒呦，這不我們系花么，這是，有情況呀？」

徐樂枝頓時臉一紅，窘迫得不知道說什麼。

章浩笑吟吟著，過了會才說：「別瞎說，坐，快坐」

過了會，班上的人陸陸續續來了，包下的大廳四張桌子基本都坐滿了，一下熱鬧起來。

每個人都滿臉笑容談近況談工作，也有幾個帶著自己孩子過來的，小孩子嘰嘰喳喳也讓聚會更加熱鬧。

徐樂枝讀書時和宿舍的兩人處得還不錯，只是結婚後就慢慢斷了聯繫，兩人人看到她剛開始還帶著驚喜跟她打招呼，埋怨幾句前幾次聚餐都沒見她，又回顧了一會以前讀書時的趣事糗事後，話題又漸漸轉到了現在各自的生活工作上，

聽著她們雖然帶著不滿抱怨的語氣說自己的工作，但她卻覺得新奇和羨慕。職場，那是個自己從沒體驗過的世界，有形形色色的人，會碰的各種各樣的事，她第一次，那麼熱切希望想到外面看看……

正聊得熱鬧時，伴著踏踏的高跟鞋聲，一個留著利索短髮，穿著西褲小香風黑色外套，裡面搭著白色襯衫的女人走進來，眾人的目光一下都聚焦在她身上。

她好像早已習慣，在章浩熱情地上前喊了聲：「任玉！」，她才放緩步子，朝他微微一點頭。

「是任玉呀，快，來這坐，這有位子」班主任起身朝她招手

她微微點頭，沒有半點忸怩走過去。

旁邊室友張甜不屑嗤了聲，「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自己開公司當了老闆嘛，個個馬屁拍得賊溜的，每次最後一個到顯得自己多大牌似的」

另一個室友拖著下巴也譏諷笑了笑，「是呀，以前一起住宿舍時就弄得自己多麼不一樣似的，不會真是傳銷起家吧」

「哈哈哈，有可能……」

徐樂枝看向對桌的任玉，舉手投足都是事業女性的利索大方。以前就覺得她和別人不同，除了她偏男性的外表，還有她處事一直是獨來獨往。所以寢室的人和她都不熟，但自己不討厭她，甚至還很欣賞她。

沒想到她現在變得那麼優秀，而自己……

正看得發獃，突然意識到她注意到了自己的目光，也正看向自己，立馬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別開眼。她也勾嘴笑了笑，又繼續跟旁邊的老師說話。

菜上桌沒一會，眾人都吃開喝開了，章浩負責活躍全場，不時就說些段子歡躍氣氛，然後又說些感謝老師的話，整個聚會氣氛都十分高漲。

章浩帶頭的幾個男同學端著酒杯在幾桌上敬酒寒暄，連徐樂枝也被硬是敬了一杯酒，其他人更不用說，來的幾個男老師也被灌喝得面紅耳赤的。

吃到後面，徐樂枝看著時間差不多，加上這樣的場合她很久都沒參加過，怎麼都覺得不習慣，開始有了走的意思。

可是沒見大家走，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先走好不好，左看右看，還是覺得跟章浩說一下比較好。

章浩正跟老師那桌侃侃而談，估計喝得也不少，臉已經有些醉紅，過了會步子有些踉蹌往廁所外面走。

徐樂枝連忙跟出去，在廁所外面等著他出來準備跟他說自己先走。

章浩擦著嘴巴從裡面出來，看到她在外面，笑咧咧步子有些不穩走過去:「怎麼，樂枝你找我？」

「對，那個班長，我」

「樂枝」章浩突然手一撐，把她抵在牆邊:「你，還是那麼見外，叫，叫我章浩就行」

徐樂枝被他突然湊近的舉動嚇了跳，吐出來的酒氣吐熏得她反胃，緊縮著身子貼著牆邊，「班，班長，我想先走了，回去，還有事」

「走啦，走那麼早幹嘛呀，等會還有下一場去KTV呢」

「我，我就不去了」

「樂枝」他手突然抓住她肩膀：「你是不是，不來聚會就是躲著我呀？」

「沒，沒有」徐樂枝又往旁邊縮了縮，難受得秉著呼吸

「那你」章浩雙手抓上她肩膀

「班長，老曾叫你呢」突然一個中性的聲音響起

章浩放開手退了步，徐樂枝瞬間感覺喘過氣來。

「那，那我先回去」他又變成笑盈盈的臉，轉頭對徐樂枝說：「那樂枝，我們改天再聊」

人走後，任玉雙手從口袋裡拿出來，朝廁所走。

「謝，謝謝你」徐樂枝完全沒想到章浩會這樣，臉色尷尬地說

任玉停下來立在她前面：「這你都不反抗？」

徐樂枝低垂著頭沒說話

她無奈搖搖頭，轉身進了廁所。

都這樣了徐樂枝哪裡還會回去，直接拎著包就出了餐館。出去了才發現那麼晚了，天已經開始有些黑了。

明朗，應該回來了吧

她突然一下子不知道去哪，不想回去，怕明朗回來了。如果回老家，媽肯定會問，就這樣漫無目的在街邊走著。

「嘀——」伴著一聲尖長的喇叭聲，白色小車在她旁邊停下來。

車窗緩緩下來，任玉動了動頭示意她上車，「送你回去」

徐樂枝一愣，看著她一會，點點頭上了車。

「去哪？」她問

徐樂枝下了很大的決心，開口問：「我能，今晚去你那住一晚么？」

任玉微怔了下，然後點頭說，「行」，什麼也沒問，發動車子就走。

開了沒多遠，前面一連車堵著，整條路都塞著，交警在那一個個說下來。

「前面發生車禍意外，大家別急等處理」

任玉氣惱拍了拍方向盤，靠在椅背上吐了口氣。

徐樂枝看著她，有些忐忑問：「你急著回去，還有事么？」

畢竟兩人本來也不熟，又很久沒見了，自己這樣突然說去她家，誰都會奇怪吧。

但任玉好像沒表現出不方便，手撐在車窗邊沿側頭看著她說：「工作一堆事，過來參加這聚餐又浪費了些時間」

徐樂枝不知道該再說什麼，工作的事她也不懂，便點點頭看著前方。

「你今年怎麼來了？」她問

徐樂枝也是今天才知道，班裡每年都會有一次聚會，一般都是章浩來通知人，她之前卻從來沒收到過。

不過詫異的是任玉會留意到自己，印象中，他沒有跟班上誰走得比較近的，自己以前也沒跟她說過幾句話。

在想該怎麼說時，她又問：「你結婚了？」

徐樂枝愣了下，然後點點頭，剛想反問她呢，她已經扭回頭，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的意思。

她也就沒再問，幸好等了大概二十多分鐘車就通了。

「給」任玉把毛巾睡衣遞給她：「都是新的，右邊是熱水你自己調，東西你看著用不用問我，你的房間是右手邊。還有，不要進來打擾我，我還有工作要處理。」

徐樂枝接過東西，點點頭，「謝謝」

環顧了下她家，比自己家還要大些，收拾布置得簡潔一絲不苟，不過看起來好像也就她一個人住。

洗完澡出來，才想起該跟明朗說一聲。畢竟結婚五年，自己還沒有在外面過夜過。

但要自己現在回去面對明朗，那更加做不到。拿著手機猶豫再三，還是發了個簡訊過去

——明朗，你下班了嗎？

等了會，沒有回應，她又發了條

——我，今晚住朋友家，不回去。

直到等到快9點，還是沒有回信，她心裡開始有些忐忑了，最後還是打個電話回去，但嘟音響了很久都沒人接，直到自動掛斷。

她又連續打了兩個過去，依舊還是沒人接。

手機軟體自動推送了條時事新聞：博大路一豪華跑車發生重大事故，豪車女車主已送往一附醫院進行搶救

一附醫院正是明朗所在的醫院，那明朗很有可能在急救室動手術，想到這點，她便沒再打。只是想到他已經連夜做了手術，今晚很有可能再要趕一夜，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心裡不自覺擔心心疼起來。

每次明朗連續做完幾台手術回到家幾乎是倒頭就睡，如果他回來自己又不在家，需要點什麼都沒人幫忙。

一想到這她徹底呆不住了，直接去換了衣服就準備回去。

但急起來到底也沒忘記跟任玉說一聲，找了張紙條給她留了言就急急打了輛車回去了。

匆匆趕回家屋裡還是一片漆黑的，應該是從昨天就沒回來過。

放下包，她就去廚房煲上湯，讓他回來能隨時喝上一碗。可是坐等右等，湯熱了又熱，也沒等到他回來。

直到第二天清晨，電話聲把她驚醒，看到是明朗的電話她急忙驚喜地接了：「喂，明朗你什麼時候」

「幫我收拾兩套衣服，拿過來到醫院」

話說完電話就立即掛了，她想追問都沒機會。

但也沒多耽擱，立馬就起來收拾好幫他帶了兩套衣服過去。想到湯也熬了，就順便拿保溫盅盛了一起帶過去。

去的一路上徐樂枝還是挺滿懷期待的，自己還是能幫上他的，他一定也是需要自己的。

到了醫院，問了諮詢處的護士，知道他在查房，她調整著微笑，心裡懷著小忐忑拿著東西去找他。

剛靠近病房，一個熟悉的男聲斥責聲就傳出來：「你就作死吧岑涼笑，還敢在主道干飆車，等爸媽回來不修理你」

「行了良木，也別說笑笑了」明朗的聲音傳出來：「對方也有責任，現在關鍵是讓她在這好好休息」

「懶得管你」岑良木氣沖沖從病房推門出來，看到徐樂枝時頓了下，然後什麼也沒說就甩身走了。

徐樂枝走到病房，敲了半掩著的門看進去，岑涼笑腿上打著石膏躺在床，「岑，小姐，你沒事吧？」

她沒想到，新聞里說的豪車女主人會那麼巧是她。而且新聞里說重大交通事故她還挺擔心的，但現在看到她應該沒什麼大事也就放心了點。

「樂枝你怎麼來啦，沒事沒事，這都小事」

「還小事」明朗板著嚴肅的臉對著她：「腿都這樣了，看你以後還敢不敢飆車」

她調皮吐了吐舌頭：「這不還有醫術高明的明朗醫生嘛，放心，死不了」

「你呀」明朗無奈颳了刮鼻尖，然後轉頭對徐樂枝：「東西就放那，你早點回去吧」

她抱著保溫盅往前走：「我那個，煲了排骨湯你喝點吧，一直手術肯定累了」

「放那吧」明朗轉回身，低頭弄岑涼笑的腿

徐樂枝點點頭把湯放下，看著明朗欲言又止問道：「你是，最近幾天不回家么？」

「恩」他應了聲

「那，你是又要去外地參加，什麼研討會議么」

明朗直起身看著她，臉上已經有不耐煩：「不是」頓了頓說：「等我忙完這段回去，再去把離婚手續給辦了」

徐樂枝頓時臉煞白，旁邊的岑涼笑看了眼她又別開眼沒說話，她羞愧地咬了下嘴唇，扭頭快步出去了。

「等會把這排骨湯喝了，對你腿好」背後傳來明朗對岑涼笑說話的聲音，她步子邁得更快最後變成小跑，只想趕快逃離這裡。

一個不慎，她低著頭和前面來人就撞了個滿懷，她立馬低垂著頭說了聲對不起就快步走了。

被撞的的岑良木揉了揉胸口，扭身嚷道：「喂」

徐樂枝完全沒聽到，一路小跑順著樓梯就跑出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