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攪局

林俊在底下與母親和小舅媽竊竊私語的時候，也不忘留意講台上的地中海的演講。

一大串毫無實際意義的吹牛皮和鼓動性的口號語言之中，夾雜了幾個有哲理的小故事，意圖給這次講課帶來一些生動的效果。

諸如三個推銷員向和尚推銷梳子的故事，又或者把鯊魚和沙丁魚關在魚缸里用玻璃板隔開，使鯊魚多次想吃卻無功而返，後來玻璃板拿掉，鯊魚都不在嘗試去吃沙丁魚了。

再比如給跳蚤的上空放一塊隔板，時間長了以後拿掉隔板，跳蚤只能跳到隔板的高度之類的。

像這樣蘊含著一些人生哲理的小故事，後世林俊看過不下幾百個，這一類的寓言似的故事，旨在闡述一些簡單的道理，其故事本身可以說是站不住腳的。

但是此時此刻，這些東西經由地中海的口說出來，味道就變了。

台下這些受到蠱惑，智商下降到八十以下的人，都認為這些故事試圖告訴他們這是一次絕好的賺錢機會，只要抓住就發了，錯過了就一輩子後悔。

這些人已經被地中海描繪出來的虛幻的未來所迷惑，被煽動的口號所蠱惑，被歪曲了的故事引走了注意力，完全沒有去發掘這件事情的本質。

除了林俊這邊的三個人，這個時候，林俊卻有些拿不定主意，假如自己什麼事都不做，這一屋幾十個人會有大部分都上當。

可如果拆穿的話，打草驚蛇可就不好了，誰知道這個地中海是不是組織傳銷的骨幹之一，還是被洗腦的頑固分子。

要是前者引起他們警惕，沒準會立刻捐款潛逃。

可是林俊一家也只是普通的市民而已，又不是警察，就算去報警也不見得能引起重視。

不過既然遇上了，冷眼旁觀良心上也過不去。算了，還是別想那麼多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悄聲向母親和小舅媽說：「我去給那個老頭搗亂，你們要配合我，就當是小孩子不懂事，配合著訓斥兩句，然後咱們就離開。

至於這些人，提醒幾句，能醒悟算他們運氣好，執迷不悟的話，那咱們也算仁至義盡，怪不得咱們了。」

三個人商量妥當之後，林俊不管不顧的突然佔到了桌子上，叫嚷道：「喂，老大爺，你說的不對，你這些故事都是騙人的，根本就不是真的！」

小孩子的聲音清脆尖利，一旦喊叫起來刺耳之極，瞬間就打破了地中海那破鑼嗓子營造出的昏昏沉沉的感覺，屋裡的人本來有些躁動，有些迷濛的感覺，像是投下了一絲冰涼，清醒了不少。

「嗨，這位老師不好意思啊，小孩子不懂事，您別計較，您繼續，您繼續……」

張愛華適時的站出來打圓場，一邊陪著不是，一邊拽了拽站在桌上的林俊，同時低聲說了一句：「小俊，還不快下來。」

台上的地中海也不講了，本來激情澎湃一氣呵成的演講被打斷了，他一氣之下連自己講到哪兒都忘了，而且眼看著催眠的差不多了，卻功虧一簣！還講？講什麼講？

林俊一甩袖子，撒潑的吵到：「我不嘛，這老頭說的就是不對，媽你給我買的百科書上說魚的眼睛視力都很低，只能用來感光，根本不能視物。

鯊魚捕獵是靠敏銳的嗅覺，它根本看不到玻璃外面的沙丁魚，更聞不到味道。

而且跳蚤撞到頂的話，肯定會換方向或者停下來的，一直跳，等不到別人把蓋子抽調他就會撞死了，它怎麼會這麼傻？」

眾人紛紛對林俊怒目而視，這小屁孩分明是胡攪蠻纏嘛，這當媽的也是，隨隨便便就帶來小孩子來，還不好好看管，這不是給攪和了嗎？

張愛華佯裝憤怒的打了林俊一下，說：「還敢亂說，給我坐下！」

小舅媽孟霞卻一個勁的說林俊還小，有時候做些調皮搗蛋的事很正常，勸張愛華別太凶。

兩個人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的一唱一和，這課暫時是沒法進行了。

林俊卻裝出一副委屈的樣子，任性的喊道：「我沒錯，我就是要說，小舅說了現在的什麼保健品，高科技健身器材都是假的，根本沒什麼作用。

真正高科技的，應用於醫學的器材，都很昂貴，一般條件的醫院都沒有，個人根本買不起。

這個塑料殼的東西，我才不相信是什麼高科技呢！

還有你們明明口口聲聲說，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叫我做什麼都踏踏實實的，這個人說掙錢多，又沒風險這樣的好事跟天上掉餡餅有什麼兩樣？」

張愛華趕緊捂住林俊的嘴，把他從桌子上抱了下來，一邊向外面走，一邊不住的道歉：「對不起，對不起，這孩子平時挺聰明懂事的，大人教的話說一遍就能記住。

今天不知道怎麼了，一聽老師你講課，他就坐不住了，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我們不打擾，就先走了，你們繼續，繼續吧。」孟霞也跟在後面匆匆而去。

講台上的地中海臉色鐵青，卻一言未發，對於一個八歲的孩子，他沒法多說什麼，畢竟他還需要維持自己的形象。

看看台下的人，他們眼神里的***和狂熱已經消退了，去而帶之的，則是疑慮和戒備。看來事不可為，不如趁早離開吧。

台下的人也冷靜了下來，開始思考講台上的地中海說的話。

從一開始這人就說，他只是來幫人的，幫人了解一個新的致富之路，還說不是為錢，不是為利益，只是為了讓這些人百忙之中抽出一點時間。

話說的這麼漂亮，這些人也就抱著試試看的心理來聽課了。可是事情真像此人說的那麼好嗎？

低風險高回報，太吸引人了，可對方卷了錢一走了之，誰也拿他沒辦法。

仔細想想，今晚說的話沒多少實際內容，全部都是些吹牛皮，喊口號，卻讓一群人跟著瘋狂，這事情很不尋常。

人的警惕心一起，就不好騙了，地中海只是一個人，錯過了開始不設防的最佳時機，這個時候他最應該做的就是抽身而退，他站在台上冷冷的說：「今天的事情，大家都是自願，自願來聽課，自願相不相信我說的話，沒有強迫。

剛才我說的也很多了，再講下去也沒什麼其他的好講，今天就到這裡吧。」

說完，他收拾了一下東西，也匆匆的走了。有幾個發財之心不死的人，似乎還沒清醒過來，想要追上去，卻被身邊的同伴拉住了，教室裡面剩下的這些人面面相覷之後，也不知是誰先開的頭，互相討論了起來，越來越多站不住腳的地方被挖出來，一個個都成了事後的諸葛亮。

有人提議報警，有人覺得反正沒上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多回去告誡親友不要上當，有些已經上當花了錢的，心裡十分的不平衡，總希望別人也像他一樣上當就好了。

離開了老幹部活動中心，林俊一行就進去了小舅家，出了這樣的事情，實在不適合在遮遮掩掩的，所以張愛華和孟霞乾脆將今天的事，跟張愛民和盤托出。

最後孟霞有些擔憂的說：「今天小俊攪了那騙子的好事，不知道他們過後會不會報復咱們。」

她的擔心不無道理，聽課的有幾個是熟人，這些人也都是私底下口口相傳，互相介紹來的，一個無形的大網籠著這些人，想找到他們簡直太容易了。

林俊卻寬慰道：「放心吧，他們是騙子而不是搶劫犯，利用的是語言蠱惑和幾人配合，製造迷惑人的假象。跟暴力是絕對無緣的，他們可不是搶劫犯。」

張愛華身為女性，天生的警惕心理和小心眼卻使她不這麼認為，「你破壞了他的好事，沒準就惱羞成怒了呢？再說難道他不擔心咱們報警去告發他嗎？」

林俊卻搖了搖頭說：「他們這群人的膽子可大的很，那些已經上當的人，都被洗腦了，說不准你現在告訴他們被騙了，他們還會反過來說你多管閑事。

至於沒上當的人，一般也很少有人較真，因為這些人一開始就說了，自願的，你信不信是你自己的事，既然你不信，沒有真正參與進來，也就無從判斷真假了，憑什麼就說是騙子呢？

告了沒證據還不是給自己招麻煩，所以被騙的執迷不悟，沒上當的事不關己，只要社會上還沒有真正認識到他們這一行的危害，那麼他們就可以說是高枕無憂的，所以根本不會覺得有人會告發。」

「至於報復問題，那可能性也不大。這群人玩的都是技術性的高智商犯罪，騙完人拍拍屁股遠走高飛，換個身份照樣混的風生水起。

完全沒有必要去沾那些東西，畢竟興緻不一樣，咱們國家的法律，對人身傷害的量刑可是挺重的。騙錢的話，就算被抓，能積極退款，問題一般都不大。」

三個大人都覺得有道理，不過張愛民為了保險，還是提醒道：「不管怎麼說，小心點總是好的。最近出入都小心點，一個人的時候盡量不要在外面待太長時間。」

正義感比較強烈的孟霞卻說：「他們不怕人舉報，難道咱們就真當自己不知道這回事不成？這群騙子太惡毒了，那些被騙的介紹的都是親戚朋友，最後事發了不但破財，弄不好還會親友反目，總不能就這麼算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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