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逐利的人們

「大嬸，我們要買東西！」林俊尖著嗓子喊了一聲，一群無精打采，消極怠工的中青年營業員都被嚇了一跳，瞪了林俊一眼，卻沒有一個人起身招待他們倆。

這些婦女一個一個的都是一個心思：「臭小子，叫誰大嬸呢？老娘這麼年輕，可不能主動湊上去接這稱呼。」

林俊發現沒人搭理自己，心說：你們這麼怠慢我，我雖然懶得計較，但說不得還是得刺刺這些勢利小人才行。

所以他又朝張曉雯使了個眼色，再次提高聲音喊道：「那位大嬸，幫忙拿兩瓶茅台，一條泰山，兩瓶罐頭！怎麼沒人嗎？供銷社的買賣不做了嗎？」

營業員再度抬起頭來，對著林俊兩人怒目而視，張曉雯則趁機十分配合的拿出一摞百元大鈔在空中揚了揚。

營業員們的眼神瞬間軟化，好像看見了最愛的情人一般，也不再計較林俊特意將大嬸兩個字咬的很重，一個一個都爭著搶著要這個大嬸的名號。

林俊和張曉雯用戲謔的眼神冷眼旁觀看這群人爭著搶著要來接待，最後還是一個貌似年紀較大，資歷較老的中年婦女力排眾人，一連賤笑的準備好東西，然後結賬收錢。

看到這姐弟倆連價都不還，中年婦女臉上都笑開了花，一直將她們倆送到供銷社門口，臨末了還說以後需要買禮品，就來找她……

出了供銷社走出很遠，張曉雯突然忍不住笑了出來，她是個很善良的女孩，雖然進門之時她可以清楚的感覺到那些營業員表現出來的輕蔑，但是並沒有放在心上。

相反倒是覺得林俊此時表現的很孩子氣，是這幾天來覺得最自然的表現。

「你看到了吧？」林俊嘆了一口氣：「這些勢利眼雖然很氣人，但是大多數時候他們過得比老實木訥的人要好得多，至少他們臉皮夠厚，看到錢多就連咱兩個小輩都能拉下臉皮來巴結。

以後這樣的情況會越多，越來越嚴重，總而言之一句話，有錢什麼都好說，你說我們不趁著現在的大好時機多賺點錢能行嗎？」

「你呀你！」張曉雯拍拍林俊的腦門，說：「剛才還覺得你有點符合小孩子的表現了，一轉眼又跟老頭子似的了，動不動就要說教，我可是你姐，比你大近十歲呢！

好啦，知道你高瞻遠矚，時間不早了我們趕緊走吧，誰知道那個校長下午會不會出門啊。」

時間已近中午，林俊乾脆在路邊叫了一輛計程車，兩個人都坐在後面，張曉雯有些不自在，這個年代農村的孩子很少能坐上小轎車，即使是最低檔的計程車也不例外。

倒是林俊一切表現的熟門熟路，張曉雯有些不自在的說：「小俊啊，咱們就這麼打的是不是太奢侈了啊？」

林俊卻滿不在乎：「姐你看現在時候都不早了，我小胳膊小腿的，那得走到什麼時候？咱們又沒有車騎？

放心吧，錢的作用出了糊口過生活，多餘的就是給人們提供生活便利。

這東西只有在花的時候才有意義，放著不用只是一疊花花綠綠的票子而已。」

前頭的司機開口說：「恩，還是這位小朋友腦袋敞亮，錢掙來就是花的，要是所有人掙了錢都攢著不花，我們就沒飯吃了。」

後面的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各自翻翻白眼都沒接茬。

到校長家的時候，碰巧一家人都在家，還好沒有白跑一趟，人到中年的校長有著典型的小領導式的拿腔捏調。

看到張曉雯和林俊帶的禮物，故作客氣的推辭了一番，就將他們兩個讓了進來。

林俊自覺地裝乖寶寶，而張曉雯在初見的時候略顯局促，但很快就鎮定了下來，大大方方的與校長交談。

落座之後，張曉雯在林俊眼神的鼓勵下，婉轉的表達了來意，而校長則表示理解。

他說學校教書育人的目的就是讓學生成才，能找到一個適合自己的工作，發揮自己才幹，既然已經找到工作，校方表示恭喜一類的套話。

只要保證這段時間的缺課不會影響最後的結業考試，校方會大開綠燈。

最後考試是一定要參加，這個形式還是必須要走的。

有了校長的保證，表示周一開課以後會跟張曉雯的老師打招呼，那麼目的也就達到了。兩個人不在多留，臨走前校長一番推辭之後還是收了下來。

出門之後，搞定一件心事的一大一小姐弟倆長出了一口氣。

「怎麼樣？跟大人打交道，事先做好準備其實也沒有那麼難吧？」林俊抬起頭來，笑嘻嘻的朝張曉雯問道。

「呼！以前因為地位的差距，在面對老師和校長這些人的時候，總是感到一種天敵似的的壓迫感，整個人腦袋好像成了一團漿糊似的都不會思考了。

其實，能夠保持理智和沉著的話，應付他們也很簡單，畢竟他們也不是三頭六臂啊。」

「沒錯，克服了這種階級上的壓制，以對等的姿態去跟他們打交道才是正確方法。來之前分析的時候，你我也知道，這件事對校長來說本來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僅僅是舉手之勞就能幫到咱們。

可如果不帶禮物的話，那情況可就不同了。我想他一定會拿什麼規定義務之類的話來拒絕我們。人都是重利益的，沒有足夠的利益驅使，還不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是送禮不是犯錯誤嗎？這樣算不算行賄啊？而且一些煙酒算不得什麼利益吧？

你這樣說我會覺得那個校長特別饞，跟小孩子似的，為了一點好吃的就放棄原則給人開後門。」

林俊伸出食指搖了搖：「這當然不能算行賄了！雖然這些煙酒也不算便宜，但最多只能算是人情走動。

對於一些政府小職員，機關單位的小領導來說，送這樣的禮正合適，他們手中握著的資源，也夠給平頭老百姓解決很多大問題的了。

可對官場來說這樣的人一抓一大把，也沒人費心去盯著他們，一些小禮物讓人知道了也犯不著計較，畢竟風氣如此。」

今天這次送禮，重點不在「禮」字上，而在「送」上。

說實話，一個鄉鎮中學的校長，手下管著十幾個老師和工作人員，幾百個學生，混的顯然不怎麼樣。

意思到了，只要不是很為難的事，他一定會幫這個忙。畢竟手握權力就是用來行使的，有權不用，過期作廢，不但能得一頓好煙好酒，還能滿足一下權力帶來的優越感，對方何樂而不為呢？

這要是換了部門的頭頭腦腦，重要領導們，可就不能這麼幹了！

哪怕你真從哪兒打聽到了人家家住哪兒，提著禮物去了，肯定不收，客客氣氣的一通官話套話哄住你，在把你請出去。

至於求人的事，那就更別想指望了，沒準還弄巧成拙了。畢竟這樣的人，比那些小幹部們又高了一級，心思肯定不同了。

他們自認是真正的領導，架子大肯定不能跟平民混到一塊去。

你說連個招呼不打，連個引見的人都沒有，就冒昧的跑上門來，把領導家當什麼了？

所以在高一級的，想要打好交道，態度和禮物就不太重要了，最重要的是有條熟慣的門路。

相如其他部門級別相近相熟的領導啊，此人的親戚或者直系下屬之類的先打個招呼探探口風，才好辦事。

當然這是指一些小事，有人情在不違反大原則的話，一般都能解決。要是一些違反原則，涉及較大利益的事情，恐怕就得許以重利了。

張曉雯聽林俊說完這些，倒吸了一口涼氣，真想不到求人辦事還有這麼多門道。

以前倒是從來也不曾聽人說過這樣的事情，她倒是知道自己父母那種老實生硬的性子，顯然不會像林俊說的這樣，懂這些歪門邪道，難怪以往在一些佔地和承包之類的問題上，處處碰壁。

「你這小腦瓜，整天都琢磨這些了，真不知道你的腦袋是怎麼長的。」張曉雯感嘆。

林俊說：「這些門道和規則，說白了還是人心在起作用。你懂得揣摩別人的心裡，明白對方的想法，自然就有空子可鑽了。我倒是看過一些有關心理學的知識，剛才講的也只是一些大概。

需知最複雜，最難以預測的就是人心，哪怕專門研究心理學的，恐怕也不能保證百分之百把握人心。

但是多掌握一些，總是有優勢的。所以日後與人打交道，對手也好，朋友也罷，從他的一言一行，各種習慣去研究他的心理，是很有必要的。」

兩個人邊走邊說，不知不覺出了這片教育局的宿舍，九四年的時候平陽的城市建設還很落後，商鋪不多，位置也很集中，這一片路上沒什麼店面也就鮮少有行人經過。

偶爾幾輛汽車和摩托也是從公路上匆匆而過，顯得周圍的環境很靜謐。

這個時候，三個流里流氣，十八九二十齣頭的青年不知道從哪兒竄了出來，攔住了姐弟倆的去路。

張曉雯眉頭皺了皺，拉著林俊往左想繞開，沒想到這三個人也往左一靠，死死的擋住去路。張曉雯停下來，什麼也沒說，只是冷冷的看著三個青年。

其中一個脖子上帶著手指粗的鐵鏈，耳朵上掛著耳環的青年，看起來是個頭兒，開口說道：「妹子，哥幾個手頭沒錢花了，正悶著呢，你陪咱們去旱冰場解解悶子吧。」

……

嘿嘿，還有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