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衛師姐進城（三）

衛依依很少在世間行走，哪裡知道這漠都城鶴車把式的厲害之處。

那一張嘴天花亂墜，直能把活人說死，把死人說活。你若是不來接話還好，只要流露出些許興趣，就會不知不覺落入轂中。

他們一路倒退著拉車，若不經意地東拉西扯，其實頭罩下兩隻眼睛睜地有銅鈴大，全副精神都用來觀察客人的反應。

車把式見衛依依饒有興味地追問，就知道這樁買賣多半成了。他嘴上卻不露分毫，反而謙遜道：「總不過是些凡俗的熱鬧，入不得姑娘的眼。」

「只是俗也有俗的好處，小的說些仙山上大概沒有的給姑娘聽聽。先說吃的，橫街劉寡婦整治地一手好羊肉，端地是酥嫩軟爛鮮美無比，湯滾的時候香氣撲鼻，哪怕神仙經過也要住一住腳。」

「李一鍋家的老鹵已經傳了十代人，從來沒斷過火的，多少人重金求他的滷汁都不能到手。有錢人愛買他的牛肉和排骨，卻不知道最入味的其實是蘭花乾和花生。尤其那蘭花干，久煮之後皮子上就微微起了蜂窩，裡面帶著一點汁水，一口下去回味無窮。若是能再配上一碗老黃酒，就給個皇帝都不換！」

「說到酒，漠都城最有名的還數落星醉仙釀，姑娘不可不試。。。」

衛依依先還聽得津津有味，這時候卻忍不住暗暗一哂，「果然是胡吹大氣而已。什麼落星醉仙釀，說起來好大的名氣，城裡凡是開茶樓酒肆的，竟沒有一家不在極力推銷。然而喝到嘴裡也不過是普通酒水罷了，想要誇一句別有風味都覺得勉強。」

那車把式倒像是衛依依肚子里的蛔蟲，知道她心裡不以為然，「話雖這樣說，小的勸姑娘千萬別在街面上買這酒，十停里倒有九停半是假的。都是店家收來的不入流村釀，借著落星醉仙釀的名頭賣個高價。遠道而來的外地人不知情，就上了他們的當，還以為這酒名不副實。唉，著實敗壞了漠都城的名聲。」

衛依依矜持地抿嘴笑笑，心裡知道自己就是上了當的外地人之一，氣惱之餘又有些好奇，「他們也不怕被戳穿嗎？」

「姑娘有所不知，落星醉仙釀產量極低。當年客星被老神仙們追地急了，一頭躲進地里，那落地的所在就出現了一個碗口大的泉眼，喚作落星泉。幾萬年來，泉眼裡便是一點涓涓細流，既不擴大也不幹涸。說來也怪，泉水入口生澀難吃，偏偏拿來釀酒卻是妙不可言。」

「這麼說來，落星醉仙釀就是落星泉水釀成的了？」

「姑娘說地一點沒錯。不是小人誇口，沒幾個人知道落星醉仙釀其實也是有品級的。按著釀酒時用的泉水的比例不同，分作了三檔。頭一檔是用了七成的落星泉水，混合三成上好的甜井水。這一檔全部都上供給城主府，別人壓根別想染指。第二檔是五成泉水五成井水，最下一檔則是兩成泉水八成井水了。即使最下檔的落星醉仙釀，一年也不過能得數百瓶，外來的尋常客人哪裡喝過，自然也就無從揭穿。」

說到這裡，車把式壓低了聲音，「姑娘不妨仔細去看他們的招牌，寫的原本都是落星醉汕釀。本地口音汕和仙不分的。人家自賣自的醉汕釀，客人偏要認做醉仙釀，又怪得誰來？」

衛依依挑一挑眉毛，「照你這麼說，看來是沒處去吃真正的落星醉仙釀了？」

車把式靈巧地繞過一個挑擔子的小販，把身子壓地更低，「要不怎麼說姑娘趕地巧了，湊上了這一個月才有一次的大熱鬧，想要吃到醉仙釀卻也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