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猶誦先人名（二）

?樂聲和吟誦聲越來越急，阿貴嫂和福嬸也顧不上桂花，自顧自恭恭謹謹地俯身叩拜在地，口中念念有詞，彷彿這是天地間一等一的大事，必須全副心神都放在上面才行。

桂花卻是半低著頭，暗自感受著四周氣機的變化，希望能找到些破陣的關竅所在。忽然她眼角餘光瞥見牆頭有什麼東西在動，悄悄側頭去看時，只見一個亂髮蓬飛的小腦袋露了出來，竟然是那個忽然出現又消失的妖童。

這孩子單手摟著自己的寶貝琉璃燈盞半趴在院牆上，另一隻手則輕揮著想要引起桂花的注意。

他生怕被兩個婦人發現，因此不敢動作幅度太大。正在患得患失之間，就見桂花轉頭望了過來，頓時心中大喜，展顏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可惜他的面容古怪醜陋又沾著各種污漬，甚至還有些血跡在上面。雖然是在笑，看起來倒像是呲唇露牙地做了一個七扭八歪的古怪表情，簡直比哭還難看。

桂花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扭過頭去不想多看，過了片刻才定定神重新把目光轉了回來。

妖童看多了村裡人的反應，早已知道自己在別人心中是個什麼樣子。他一見桂花眼神躲閃的樣子，就連忙收斂了笑容，只是也不知道要怎麼跟她交流，倒愣在了那裡。

陽光下能清楚地看出他的眸子與常人頗有不同，彷彿鬼火一樣帶著幽幽的綠光。那一瞬間，桂花卻覺得這雙詭異的眼睛深邃無比，其中寫滿了痛苦和惶急，還帶著一絲明明白白的關切之意。

她確認自己並非是受了幻術影響而產生幻覺，更為自己以貌取人的下意識反應感到抱歉，就微微地頷首向那孩子示意，又回了一個儘可能溫柔和善的笑容給他。

這甜美的笑容落在妖童眼中，卻把他刺地瑟縮了一下。他匆忙地用手朝兩個婦人點了一點，又指了一下桂花，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然後猶豫了一下，又著重點了點阿貴嫂，就悄無聲息地從牆頭消失了。

直到樂聲停止禮拜結束，桂花都沒有看到他再露面。

桂花無法確定妖童是要告訴自己這兩個婦人打算聯手加害於她呢，還是要她先下手為強除去她們兩個。但他的警告之意已經十分明顯，而且是要她格外小心阿桂嫂。

她心中一動，想到了一個可能。

這孩子一開始出現時對她十分敵視，還數次動手攻擊，但這會兒卻又幾次冒險接近於她。如今想來，莫非他並不是真地懷有敵意，而是想警告她遠離這個危險之地？

看他樣子多半是不會說話，雙方無法交流，因此只能做出強硬的驅趕姿態，其實真正目的卻是要保護他們？

這會兒阿貴嫂和福嬸已經從地下站起身來。桂花不敢分心多想，只是低著頭幫她們將毯子仔細收起。

隨著吟誦聲的停止，靈氣的異常涌動也漸漸平復，她覺得身上壓力輕了一些，但心中卻益發沉重起來，知道自己此次身陷絕地，萬不可心存僥倖，必須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應對，努力在三日和七日期限來臨前尋覓到一絲生機。

適才其實對桂花來說也是難得的機緣，她悄悄地以一根靈蛛絲為引，通過靈氣湍流進一步窺見這座大陣的端倪，這會兒已經大概這道這小村竟然是個十分規整的圓形，以祠堂為中心，越靠里的建築最高。

更古怪的是，村裡的院落並不是按照南北或者東西朝向，所有的人家的正堂都無一例外地面向祠堂。

倘若說祠堂是老祖宗，那其他的房屋就是他的子孫後輩。越靠近中間的輩分越高，越在外圍的地位越低，一大家子正將老祖團團圍住依次跪拜。

要是桂圓在這裡，一定會覺得這布局與雲山上院成蹊堂里弟子們的座位排序何其之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