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生死之間，自有大恐怖。

然而大恐怖之事卻遠遠不止生死。

比如阿貴嫂描述的那個生兒育女侍奉公婆丈夫的場景，對於桂花來說，大概便是生不如死。

更可怕的是她那副輕描淡寫的樣子，足以令人從心裡泛出寒意來。

全靠著多年修鍊的功夫，桂花才能抑制住身體的本能，否則只怕立時就會打個寒噤。

誰料阿貴嫂卻先被自己描繪的場景打動了，臉上簡直要放出慈祥和滿足的光芒來。

她打量著桂花，就像綉娘打量一匹即將織好的美麗錦緞，農夫打量著自己田裡被沉甸甸的麥穗壓彎了腰的莊稼，雖然還沒有到收成的時候，但已經能預想到不久的將來，把布匹從織機上裁下來，把莊稼從地頭割回來時的喜悅。

桂花呆愣愣的反應更是取悅了阿貴嫂，她呵呵地笑道：「你這傻妞妞，什麼都不懂呢。」

殊不知桂花方才消減下去的殺意已經又熾熱了起來，她用了全身的力氣按捺住自己的怒氣，心裡反覆忖道：「現在動手絕非上策，我該如何是好？唉，若是阿圓在這裡就好了，她一向比我機巧善對，換做她面對這樣的情形，又會如何去做呢？」

念及妹妹，桂花的念頭彷彿忽然間又通達了一些。即便是為了阿圓，她也當冷靜下來設法自救才對。

對方還不知道她並未受困於幻陣，這是她的最大依恃，若能出其不意定然可以受到奇效。只是機會只有一次，須得謀定而後動。

她試探道：「正是不懂呢，所以才要嫂子時常提點著不是。好嫂子，我現在睡不著了，屋子裡躺久了也著實悶氣。我們去外頭透透氣可好，若是福嬸有什麼活計要干，我們也正好可以棒棒她。」

阿貴嫂聽她仍然稱福嬸為福嬸，眉頭就輕輕皺了一下。不過這才是第一夜過去，作為專業的養塘人，她有的是耐心和信心來慢慢將新塘熬地最終完全放棄進入雲夢鄉之前的自我。

這頭上幾日總是要循著女孩的性子慢慢摸索，連她貼身的東西都暫時不會收走，免得激起她們反抗的心思，反而不美。待到幻陣的力量完全滲透進去，那時新塘們身不由己，要搓圓搓扁都容易地很。

養塘並不用把新塘成日里都拘束在屋內，她樂得做個順水人情，笑道：」這卻容易得很，只是你身子還弱，若是吹了風回頭又病倒，你婆婆再不肯跟俺罷休。「

桂花假意撒嬌：」嫂子說哪裡話，你這樣用心對我，妞妞心裡有數得。」

她又惴惴不安地問道：「不過嫂子不用照看家裡，能一直這樣陪著我么？」

阿貴嫂失笑道：「那怎麼會，不過是因為你這些日子身體不好，這三日里俺才不論白天晚上都在這裡」，她看桂花十分失落的樣子，又有些得意，「你婆婆一個人張羅不來，接下來幾天俺白日里也是在的，總要等你大好了才能撒手不是。」

桂花似是放下心來，繼續鬧著要出去吹吹風，一邊又若有意若無意地問道：「我得的究竟是個什麼病，過不過人？可知道要多久才能全好？」

阿貴嫂拍拍她手，扶著她慢慢往屋外走去，「你身子弱，總要將養些時日，過了七日也就好利索了。「

桂花心念微動，記下了三日和七日這兩個關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