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鬼瞳現，惡靈滅【下】
種種辦法腦中閃過，可是，該怎麼做，我一點頭緒都沒有。~~~~
難道和開啟「多瞳邪目」方法一樣？
每遲疑一秒，妹妹就會危險一分，「沒有時間了！」，我硬著頭皮，在心中不斷嘗試——默想，默念，想象。
沒有任何作用……
縛魂狩在划傷我以後，就把我當做一隻待宰羔羊，不再多加註意，依然在不停的拖動著妹妹的靈魂。
「哥哥！！！哥哥！！！！好痛啊！！！」，一聲慘呼，將我的思緒猛地拉回。
手，妹妹的一隻手！被縛魂狩咬住，它的嘴不停的咀嚼，臉帶愉悅，似乎在享受著一頓佳肴。
「怎麼辦？能想到的辦法我都用了。難道我要眼睜睜的看著妹妹的靈魂被縛魂狩吃掉？然後……永不超生？」，絕望！絕望的浪潮淹沒了我。雙手撐地，我癱跪在地上，心如死灰，再無一絲波動。
驀然，一道靈光乍現，也許，這樣可以也不一定？
「成敗，就在此一舉了！成功，就能解救家人；失敗，只有身死縛魂狩腹中！父親，母親，妹妹，爺爺奶奶，舅舅舅媽，保佑我吧！！！」
猶如溺水的人想拚命抓住眼前的稻草，在心中默默的祈禱一番后，我攥緊拳頭，再一次的在心中默念：「『多瞳邪目』，解瞳！！」
一絲異樣從眼睛傳來，彷彿有什麼從瞳孔中緩慢的抽離出來，不盡莫測。一隻巨眼的淡影在身前漸漸由虛轉實……
成功了？心臟頓時跳動得快了幾分，我的猜想是正確的！下一步！下一步如果我的猜想正確，妹妹就有救了。
當多瞳邪目從我瞳孔中徹底分離出來的一刻，眼前再次出現了另一個世界，灰濛濛的一片，就像天地未開之時。轉頭望向縛魂狩，原地，只餘一團黑霧，有生命一般，不斷躍動。
「『多瞳邪目』入侵意識！」。每當想到這狗血的咒語，我心中總是泛起一陣無力感，沒辦法，對照出來應該是這樣念的。而且這也是我最後的機會，成功則生，失敗則死。已經沒有退路了！
所以，這最後一聲，我用盡全力吼了出來。
伴隨著吼聲，「多瞳邪目」飛速的向著縛魂狩掠去，瞬間欺到身前，一陣黑色的光華閃耀，向縛魂狩罩去，光華如水般流動，轉眼便將縛魂狩上下裹的嚴嚴實實，只余頭顱在外，帶著驚恐與不解，對我無聲的咆哮。
時空突然凝固，緊接著，我眼前一黑。
似是一瞬，又似千年。當再次迎來光明時，我吃驚的發現自己竟然身處一個古代刑場，場中正在執行斬刑，只見一個頭上插著斬標的粗獷漢子，口中大吼：「殺了我!!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話音剛落，鋼刀入頸，鮮血噴飛，一顆大好頭顱從脖頸處滾落下來，骨碌碌的滾了幾米遠才慢慢停下，眼睛猶自怒睜，透出不屈與憤怒。
刑場四周圍著密密麻麻的人，每個人眼中透出嗜血的光芒，興奮異常，絲毫沒有一點不忍和同情。如果來上一張板凳，坐在其上磕著瓜子，不明真相的人還以為在看大戲。
不多時，一個和縛魂狩一摸一樣的怪物就從壯漢的身體中鑽了出來，腳踩鋼刀，手中拎著自己滴血的慘白頭顱，站在自己屍體的上，陰慘慘的對著眾人直笑。圍觀群眾無所察覺，仍然沉浸在興奮中。
看到這一幕，我心中一陣發涼：「難道這就是縛魂狩的意識？」
「沒錯，這就是縛魂狩的意識。他們就是由被斬首者不甘的意識所形成的，因為他們多是窮凶極惡之徒，又極其仇恨當初這些只喜歡看戲，而絲毫沒有同情心的觀眾。所以產生了一股強烈的怨氣。因此，他們喜歡操縱人類的軀體，自己在旁邊觀看，最後在這些靈魂的驚恐中吞吃掉他們」
念溪的聲音在我腦中突然響起。
「念溪？剛才你為什麼沒有出現！！」聽到念溪的聲音，我先是一喜，隨後一股怒火湧出
喜的是念溪再現，我的家人自然都有了希望。怒的是他剛才在最危險的時候竟然消失不見。如果不是我靈光一閃，可能現在已經和家人在縛魂狩的腹中團聚了。
「剛才不出現，是因為要考驗你，一個連『多瞳邪目』都無法自由操控的人，我是不會幫助他的。現在，你合格了，我自然就出現了。」
念溪的話讓我徹徹底底的憤怒了，額頭青筋暴發，我大聲吼道：「難道你所謂的考驗，就需要將我自己的生命和我家人的靈魂全部用作抵押嗎？！！！」
「不會的，我既然答應過你的祖先，就不會讓你有事，如果你當時沒有辦法的話，我也會出手，將你救下，不過，你就會失去讓我繼續輔助的資格了。」
「去你MD輔助！」，念溪的話徹底的讓我喪失了理智，我哈哈狂笑道：「難道我就只是你試驗的小白鼠？我不要命的想拯救家人，在你眼中只是一種考驗？」
「我去你MD！去你MD！你只救我？那我的家人呢？我的家人呢！！！」，我瘋狂了，最後一句我近乎於嘶吼般喊出。
念溪對於我的癲狂似乎沒有任何反應，語氣一如既往的平淡：「我自然只能救你，但是我沒說過你不可以自己去救你的家人。怎麼救？繼續拿著破觀音去砸？還是繼續這樣意識入侵定住這些鬼怪，直到筋疲力盡被他們吃掉?我根本就接觸不到他們的身體，你要我怎麼救他們？」
現在的我，頗有些歇斯底里的吶喊著問念溪。
「他是靈，你是人，你自然接觸不到他，可是只要你將鬼瞳中封印的『多瞳邪目』附在手上，自然就能接觸到他。只要能接觸，也就有希望消滅他了。」
在念溪充滿磁性，抑揚頓挫的語調中，一條名為希望的道路在我眼前出現，至於怎麼走，就只能靠我自己了。
「好吧，去試試」，思考一番，心中微微定計，我決定去嘗試一下，因為，全家人都在等待著我去解救！我不能怠慢，也不敢怠慢，只要還有一線希望，我就要去爭取！
「先離開『縛魂狩』的意識吧。出去以後，他會有一段茫然的空白期，這段時間足以讓你將他解決。將『多瞳邪目』從你的瞳孔中釋放出來，然後心中默想——多瞳邪目，觸靈。就可以將他的靈附在你的雙手上了。這也是靈師最基本的技能。」
「還有，稍微糾正一下，這個不是咒語，而是——瞳咒。」，似乎想了想，念溪又加上了一句。
「不用你來教我，你這個沒有人味的傢伙！什麼靈師，我也不管，我只要救下我的家人！」，對於念溪，我現在抱有很大的敵視態度。
敵視歸敵視，我依然只能按照他所說的去做，
「多瞳邪目，解脫！」
時空彷彿又凝固了一般。刑場中，群眾嗜血的表情，漂浮在空中的縛魂狩的獰笑，以及那具無頭的屍體，瞬間定格，隨後道道裂痕橫貫天地，迅速蔓延開來，宛如玻璃碎裂，空間破碎，最終化為點點碎沫。
眼前一陣模糊，身在原地，入目之景一如片刻前，絕望而無奈。不同的只有，眼中跳躍著的希望的光！妹妹依然被縛魂狩的紅線所束縛，而縛魂狩本身也還未從意識入侵中清醒過來。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我嘴唇翕合，無聲的念動念溪所教的觸靈瞳咒。瞳咒起，橫立身前的多瞳邪目迅速虛化，變成點點白光，向我雙手附去，映得通室明亮。當白光散盡之時，多瞳邪目已經徹底消失了，化成了手中的匕首。匕首整體呈黑色，把柄處刻著一隻多瞳邪目，栩栩如生，散發著妖異感。
就這樣的東西，能殺掉縛魂狩？無法置信，可是我別無他法，只能握緊匕首，毅然的決然的向著依然處於迷茫的縛魂狩衝去。死吧！我大吼著衝到縛魂狩面前，同時手上匕首用勁向前一捅！
「啊~~！！！！！！」，縛魂狩一聲痛呼，腳上的鋼刀，調轉方向，化為一道寒光向我劈來。快，太快了！憤怒，傷心，霎時湧上心頭，可是卻改變不了我只是一個普通人的事實。無法應變，無法閃躲！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鋼刀划向我的身體。
難道真的就要死在這裡了？這個時刻我心中卻感到無比的放鬆。對不起，父親；對不起母親；對不起，爺爺奶奶；對不起，舅舅舅媽；對不起，妹妹……一陣疲憊襲來，我雙眼緩緩閉上，很快，我就能去陪你們了。帶著一絲解脫般的微笑，我徹底的放棄了抵抗。
鋼刀尚未臨體，一股寒氣便逼面而來，讓人為之一顫。三寸，兩寸，一寸……就在刀光將要刺入身體的一剎那，我尚未完全閉合的雙眼猛然大睜！一道白色的身影從我的身體裡面閃出，於千鈞一髮之際穩穩地架住了鋼刀！
是念溪么？疑問剛泛起，就在下一刻得到了解答。
那道白色身影架住鋼刀后，一轉頭，一張面白無須，本該充滿儒雅氣息的臉龐，此時泛著掩不住的怒意，「你是真傻還是假傻？躲，躲你知道嗎！你死了，我也就會和你一起消失，就算你想死，我還不想呢！」，不過數秒，他口中便迅速蹦出一連串的話語，「快趁著這東西受傷的機會，用鬼瞳將他吸收進去！」
我腦中一片混亂，面臨死亡的心悸，無法拯救的無力感，解脫般的輕鬆，撿回一條命的喜悅，各種感覺在心中沖盪，讓我一時半刻還無法冷靜下來。白色身影見我還在發獃，怒意更甚，喝道：「難道你真的想和你全家人一家團聚嗎！！」
果然是念溪！聽到這句話我已經確認無疑了。我依然沒有動，因為，我根本就不懂什麼用鬼瞳將他吸收進去的法子。
念溪大急，臉上寫滿失望，駕著鋼刀，叫道：「跟著我念，心中默想！」
鬼瞳旋轉，惡靈降伏。
入我瞳中，永世為仆。
「鬼瞳旋轉，惡靈……」，念溪每說一字，我便跟著念一字，仆字剛脫口，瞳孔就突然變為漩渦狀，沿著玄妙的軌跡慢慢的旋轉著，彷彿可以吞噬萬物。原本平常之物在眼中都變得怪異起來。
危險！縛魂狩本能的感覺到了危險，鋼刀一揚，迅速轉身準備逃走。念溪只覺手上一松，壓力頓時大減，見得對面的縛魂狩想逃，上前一把抱住。
瞳孔越轉越快，漩渦也越來越黑，一股巨大的吸力憑空出現，以我為中心，四周的一切包括空氣都在被我的瞳孔中的漩渦拉扯進來。
縛魂狩和念溪也在其中，縛魂狩雙手奮力想掙脫念溪，雙腳拚命往後蹬，不斷抵禦著，驚恐的想離開吸力的範圍。吸力越來越強，縛魂狩的動作漸漸變得無力，最終完全放棄了抵抗，和念溪一同被拉扯到了我的瞳孔前。如今的縛魂狩已經完全失去了兇悍，變的如多瞳邪目一般痴獃，而念溪的眼神，也開始變得迷茫起來。
對於強大的吸力，我無能為力，更無法控制，看著念溪離瞳孔越來越近，我不禁著急道：「念溪，快鬆手啊，不然你會和他一起被吸進來的」
「鬆手？我已經沒有辦法鬆手了！只要是被鬼瞳開啟后吸住的靈，都是無法解脫的。」念溪只覺得筋疲力盡，連帶著回答也是有氣無力的。
「那你要是被吸進去會怎麼樣?」問完了，我也後悔了，因為這個問題是如此的傻。還會怎麼樣，看看多瞳邪目就應該知道了——失去自己的意識，完全淪為一件死物。雖然念溪一直對我諸多嘲諷，還害我差點送命，可是他始終是幫助了我，我無法冷眼旁觀，看著他最終成為多瞳邪目一般的存在。
鬼瞳已啟，我又能如何？情急之下，我伸出雙手，緊緊地捂住了眼睛，瞳孔的吸力果然慢慢減弱，終至消失。縛魂狩和念溪同時掉落在地。
「你這樣會害死你和你的家人，你知道嗎？」，癱軟在地的念溪，孜孜不倦的責罵了起來，雖是責罵，卻讓我感到了一股異樣的溫暖。
「知道，我知道，可是如果就這樣讓你魂飛魄散，變成一件死物，我會良心不安的，因為，你畢竟救了我一命。」念溪聽了我的回答，不禁訝異，嘴唇蠕動，似乎想像往常一樣責罵幾句，但表情瞬間嚴肅。
因為縛魂狩，動了，這是即將蘇醒的跡象。危險，還沒有解除。
順著念溪的眼神看去，我心中一緊，連忙上前，攥著多瞳邪目幻化的匕首，正想割斷纏繞在妹妹身上的紅線，念溪突然問道：「你做出了這樣的決定，不後悔嗎？也許你真的會害死自己和家人……」
手上一頓，我沒有回答，匕首無比堅定的割了下去。難以想象，纖細的紅線怎會如此堅韌，我不停地割著，卻只開了一個小小的缺口。
此時，我大部分的心神都放在了眼前的紅線上，不覺縛魂狩突然蘇醒，指揮著鋼刀直接衝來。直到耳邊傳來一陣鋼刀疾來的尖銳呼嘯，我才驚覺，該死的！怎麼會這麼快？剛轉頭，一道寒光近在眼前！
必死之境！！
驀地，縛魂狩似乎受到巨力擠壓，從中斷為兩截，斷的是如此的乾脆！那裡，一隻白皙的手緩緩收回。是念溪？！他怎麼會這麼強？
「該死的縛魂狩，區區邪靈，也敢在念溪大人的面前顯擺？」一聲狂傲，我不由得將視線從那隻手上收回，上下打量著發出這聲狂傲的主人。印象中柔弱的男子不復，此時的念溪猶如一個渾身充滿著力量的戰神，沐浴在一種莫名的光輝中！
「你！！你！！怎麼會！！！」我已經被場中瞬息萬變的狀況搞蒙了，說話也斷斷續續的。
念溪微笑著看著我，身體微微向下一傾，口中說道：「恭喜你，你已經通過了靈師大人的智、勇、仁三關的考驗。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新一代的靈師！合格的鬼瞳繼承者！」
我徹底蒙了，智、勇、仁三關？新一代的靈師？合格的鬼瞳繼承者？正當我試著理解這些辭彙，一聲清脆的女聲，卻將我喚回了殘酷的現實。
「哥哥，哥哥。」我急忙轉頭看去，聲音的源頭正是妹妹。縛魂狩一死，妹妹頭上一直纏繞著的紅線也隨之消失，妹妹被吞吃掉的手臂也恢復了。
「妹妹！！！」看到妹妹，我的眼淚止不住流出。終於，終於成功了！這時，父母，爺爺奶奶，舅舅舅媽也從空中飄浮到我的面前。家人們!!!我激動得想撲向他們，念溪卻拉住了我的手臂。
「幹什麼？！」微微有些不悅，我現在的心情根本無法平靜下來。
「不要再過去了，你的家人必須要馬上進入天道，進行沉睡了。如果你過去，他們就會因為對你的牽挂而無法離開，一直被束縛在這裡，直到最後，變成遊魂野鬼，喪失掉自己的全部意識，也就沒有辦法再輪迴了。讓他們走吧，這樣，他們沉睡的時間越少，以後能回憶起你的機會也就越大。」
念溪的話讓我停止了動作，他是靈，說的這些事自然是真的，可是……這叫我如何能夠接受！眼中的淚水不停的流淌，止也止不住……
父親等人逐漸的漂浮向了空中，妹妹也鬆開了我的衣袖，帶著一絲哭腔，說：「哥哥，你能再講一次那個笑話給我聽嗎？也許……也許我以後永遠也聽不到了。」
聽到妹妹的話，我心中更是痛苦，忍不住憐惜的摸摸妹妹的小腦袋，手上一空，驚覺妹妹已經死去，悲意濃，淚浸衫。妹妹顯然發現我的意圖，乖巧的往我手上靠，一如從前。憶往昔，溫暖不再，望如今，已是陰陽相隔。
這願望，是如此的簡單。就讓妹妹笑著離開吧。強忍著悲意，我擺出一臉僵硬的笑容，說道：「從前，……有……一……只……人，他……每天……」話未完，淚水已經梗咽了喉嚨，盡數化為嗚嗚聲
妹妹看著我，也忍不住，哭了出來：「笨哥哥，其實……每次…每次…你講的笑話……都不好笑！以後…以後你……可要…講些…好笑……一點的……」一邊啜泣的說著，妹妹的身子漸漸離地，也隨著父親他們漂浮向了空中。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放聲大哭起來，父親的聲音突然傳來，「軒兒，男人，寧願笑著死，不願哭著生，記住，全家人沒有一個人怪過你，現在你一個人更要好好的活下去，你可記住？」
我仰起頭，定定的望著家人，他們溫柔的看著我，身子不斷升空，緩緩的消失在了天際。加…油！消失之際，我恍惚看到家人齊聲的鼓勵。
不！父親！我向天徒勞的伸出手，想拉住他們。天空漸漸模糊，凝實為蒼白的天花板，我依然在精神病院的房間里，而那一切都只是回憶，已經過去快一年的回憶。
雖然當年父親他們說不會責怪我，可是我又怎麼能原諒自己，如果不是我打開那個罐子，事情怎會變得如此？我的心中不由得泛起了一陣疼痛，如果沒有我的任性，又怎麼會發生這一切？
但是，如果沒有惡靈和厲鬼，父母又怎麼會死？所以，惡鬼都是該死的！心中一直堅定著的這個信念，直到現在，被餓鬼和撞車小鬼的事情強烈的撼動了。
到底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從記憶中復甦過來的我，轉頭看向念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