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論謊言中忽悠的功效

第三章 論謊言中忽悠的功效

碩大的黑瓷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空了一半,胃裡面被灌得滿滿當當,一動就能聽到肚子裡面咕咚咕咚的亂響,但是眼前這個黑臉大漢彷彿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端著黑瓷大碗不停的往蘇萱嘴裡面送水。

「莫非自己剛出狼窩又入虎穴?」蘇萱內心不斷的腹誹。

就算是想要自己的性命也乾脆一點,這麼硬生生的灌水也實在是太兇殘了一點吧?殺人不過頭點地,莫非這跟狗熊一樣粗壯的傢伙還有什麼奇怪的嗜好不成?

想要掙扎卻發現身上沒有一點力氣,只能下意識的咽下口腔裡面的水,沒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脫離險境,很快就要成為歷史上第一個喝水喝死的人,喝酒喝死的算是一樁美談,但他娘的自己喝水喝死就是千古笑談了。

終於……當蘇萱被灌得雙眼翻白,奄奄一息的時候,黑臉大漢總算髮現了不對勁,連忙將蘇萱放回去,尷尬的站在原地,黝黑的大臉上竟然罕見的看出一絲紅潤。

「嘿嘿,你這個小丫頭還是不行,身子太弱,一點不實在。才半碗就喝不下去了,老夫在京城的時候一口氣連喝三大碗烈酒連個嗝都不帶打的。」

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黑臉大漢發出一陣陣乾笑。

畜生啊!你這跟牛犢子一樣的身材我怎麼能跟你比?本姑娘花一般的嬌柔,我見猶憐。你一個手臂撐得衣服鼓鼓囊囊的都快趕上本姑娘腰粗了,還連干三大碗,怎麼不喝死你?這麼大的碗裝滿了白酒最少有三斤,連喝九斤烈酒,你也不怕酒精中毒,老天免費贈你一張白日飛升的單程票?

得……!

這話是說不出口了,不躺下還好,一躺下胃裡面的水直接頂到了嗓子眼,滿嘴的土腥味,彷彿最裡面含著一塊泥巴,牙齒縫裡面的沙粒隔得生疼,蘇萱擔心要是自己一張嘴剛才玩命喝進去的水恐怕又要噴出來。

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的,動一個小拇指都費勁,恐怕很多肌肉都被拉傷了,一時半會好不了。

不能張嘴,不能動手,那就老老實實的躺在硬的令人髮指,像是床一類的東西上,當一個安靜的病號就好了。

但黑臉大漢好像就沒有讓自己好好養傷的覺悟,不一會就又死皮賴臉的湊了上來。

「丫頭啊!老夫看你相貌就是咱們唐人,說的也是咱們唐話,為何會出現在那荒山野嶺之中?家裡還有什麼人啊?老夫乾脆好人做到底把你送回家去好了,這點小事還難不倒老夫。」

不耐煩的瞥了一眼面前嘿嘿發笑的黑臉大漢,蘇萱準備隨便編一個借口糊弄過去,比如自己遇到意外與家人失散,或者家道中落,再不行反抗家裡的欺壓離家出走,隨便想個原因把面前的黑臉大漢打發了,好讓自己休息一下,自己實在是太累了。

下一刻內心卻是陡然一驚,不經意間從黑臉大漢那看似毫不在意的眼神中,自己竟然隱約的看到了一絲鋒銳。

表面上沒有絲毫波動,但是背後瞬間被冷汗浸透,直到此刻蘇萱方才記起自己並不是在自己原本的時代,而不管在哪個國家,哪個朝代,總有一樣東西與每個人息息相關,那就是身份。

如果自己沒有記錯,不論那個朝代,如果在官府沒有戶籍的話,那你就是一個黑戶,不但沒有科舉為官的權利,官府分發的田地也沒有這一類人。

雖然自己並不在乎這兩個權利,看上去跟自己也沒有多大關係,古代還沒有完美到讓女子參加科考,以及給女子分發永業田的福利。

但如果身為黑戶的話甚至連最基本的自由和人權都沒有,被官府抓到了,就是充當奴籍的下場,連賤籍都不如,主人家打死了自家的賤籍好歹還要賠幾貫銅錢意思一下。

但是黑戶……,不好意思,官方上面連你這號人都沒有,誰管你是哪位,吃了虧連告狀都不會有人搭理你,死了也是白死。這無疑是極為恐怖的一件事情。

而且自己現在所處的位置即便是用後腦勺去想,身處在大帳之中,耳邊隱約傳來戰馬嘶鳴,肯定是在軍營某處,而軍營之中最忌諱的就是來路不明的人,誰知道你是不是別人派來的探子來這裡打探軍情的?

蘇萱敢肯定,自己要是隨便編一個理由,恐怕立刻就有一隊人馬去核實自己的身份,等到他們發現自己說謊……。呵呵,在軍營裡面處理隱患可從來都是有殺錯沒放過。

沒錯,在這方面他們就是這麼乾淨利落的任性。

在心裏面哭喪著臉,蘇萱突然發現一個更重要的問題,那就是自己連現在是哪個朝代都不知道,而且就算是知道了你能指望一個後世的人對古代的地理位置了解多少?到時候連自己老家的地名都說不出來,這種謊言根本就編不下去啊!

蘇萱不認為自己到時候賣個萌,眨著水靈靈的大眼睛,嬌滴滴的說一句『大家都是地球人』這個黑臉將軍就會放過自己,反倒是將自己綁起來當做異端活活燒掉的可能性比較大。。

腦海中心思電轉,蘇萱明白自己此刻若是不能給出一個滿意的答案,後果恐怕不會比之前在密林之中的時候安全多少。

天啊,老天爺你不能這麼折騰人!

蘇萱覺得要是把自己一連串悲慘的情況寫成一本書出售的話,肯定能讓許多站在天台上對生活充滿失望的人重新燃起鬥志。

沒有最慘,只有更慘!

「怎麼,丫頭你有什麼不方便說的么,沒事,只要你告訴老夫,老夫就幫你做主,我牛進達這點還是可以保證的。」

等了半天,發現床上的丫頭好像都沒有開口的意思,老牛大笑著寬慰蘇萱,但是一雙牛鈴大眼不知何時眯成了一條縫,其中隱約的寒光讓蘇萱身子發涼。

「牛進達……牛進達……」

蘇萱原本正拚命的想要編出一個能說得過去的借口,耳邊聽到一個有些熟悉的名字,楞了一下,低聲重複了幾遍,眼睛猛地瞪大,死死的盯著眼前的黑臉大漢,一臉的不可思議。

「牛進達,您說您叫牛進達?敢問現在年號是哪年?」

「貞觀初年,五月。」

皺眉看著眼前的少女,老牛的目光越發的不善,不相信眼前的少女連三歲蒙童都知道的事情都不了解,若是想用裝瘋賣傻這一招矇混過去,那就有些太小看自己了。

「貞觀啊!」蘇萱發出了一聲意味深長的嘆息,看來老天對自己還算不薄,將自己送到了華夏民族兩個輝煌的時代之一,不同於經濟空前繁榮但卻外強中乾的大宋,大唐的鐵騎征戰天下,摧枯拉朽一般征服所有對大唐抱有敵意的國家,是一個真正意義上強大的時代。

在這個時代,即便是一個街邊的乞丐,面對外邦前來朝見的官員都能挺起腰桿,等著對方給自己讓路。可以卑躬屈膝的討好唐人來求得一口冷硬的食物,卻對外邦商人扔過來的銀錢棄如敝履視而不見。

這是一個真正有著強大民族脊樑的時代,這個時代的脊樑不曾彎曲,蠻橫的在這個世界造就了一個煌煌的大唐國度。

而牛進達這個名字,雖然新、舊《唐書》都沒有給他列傳,但能從大唐如煙一般眾多的名將之中佔據一席之地,又豈是一般的角色,官拜右武衛大將軍、獲封琅玡郡公,大人物啊!這可是真正的大人物!

許久,蘇萱方才回過神來,面對牛進達開始變得不善的目光,蘇萱苦笑一生,在知道對方的身份之後,蘇萱就熄了矇混過去的想法,這樣的人物,那個不是手握滔天的權勢,揭穿自己的謊言實在是太容易了。

沉吟了一下,蘇萱直視著老牛的雙眼一字一頓的說道。

「我……小女蘇萱,幼時便跟著師傅學藝,隱居山林,遠離人世。家師對小女寵愛有加,那是小女這一生過的最快樂的時光,但誰知家師仙人一般的人物兩百歲的高齡仍舊抵不過時間的流逝,向天借了百年的性命終是消耗殆盡,在仙逝前拼盡最後一口氣將小女推出來,沒想到遇到了山匪,幸得將軍搭救,至於家師的名號將軍就不必問了,家師說過這些都是外物,不提也罷。如果將軍不滿意小女的回答,小女這就離開這裡,絕對不給將軍添麻煩。」

說著,一臉悲傷的蘇萱就要掙紮起身,面對在大唐都有一號名將面前,蘇萱不敢隨便編一個謊言,從無數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傢伙,對於謊言早就有了最本能的辨別。

但是這個世上最好的謊言便是半真半假,蘇萱所能做的就是讓對方難以分辨,拉出一個世外高人的師傅來當自己的擋箭牌,既然是世外高人,那你當然就應該沒聽說過,要是你聽說過還怎麼算得上是世外高人。

至於高人有多高,當然是能有多高就有多高,反正一個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死人,你能把他憑空變出來跟自己對峙不成?至於自己是摔了一跤把自己摔到大唐的,還是被自己那屌到能向天借命,仙人一般的師傅一巴掌推出來的,姿勢上這點細枝末節的東西就不要在意了。

真實存在的事情騙不了你,那我就用玄而又玄的東西忽悠你總行了吧!

只有現將眼前的牛將軍忽悠住,這樣才能夠為自己爭取足夠多的時間。

目光劇烈的閃爍,老牛身子一震,臉上浮現出驚詫之色,但是飛速的隱去,哈哈大笑著說道。

「你看看你這個丫頭,性子倒是急,老夫還沒說什麼呢你就要離開,你還受著傷呢,如果被別人知道了我老牛放著受傷的唐人不管不顧,還是個小丫頭片子,豈不是讓別人笑話死。你就在這裡安心養傷,一切等傷好再說。」

還沒等蘇萱起來,老牛便一手將蘇萱按了回去,強大的力量讓蘇萱動彈不得,試了幾次后無奈放棄,等到蘇萱不動后,老牛方才接著說道:「老夫軍務繁忙,明日再來看你,這有點東西你就將就著吃些,軍營里一時間沒有什麼好東西,先委屈你這個小丫頭和那些丘八吃一樣的了,老夫就先走了。」

大帳外老牛的親衛走進來,顯然已經在外面等了一段時間,從親衛手中接過一個黑瓷大碗放在床邊的案几上,老牛頭也不回的走出帳篷,原本粗狂的笑容漸漸收抿,臉色變得陰晴不定,深深的看了一眼身後的帳篷,在親衛的擁簇下離開。

帳篷內,蘇萱小心的一點點坐起來,內心嘀咕也沒有人伺候一下自己吃飯,還好自己傷到的不是右手,內心明白今天這一關自己算是暫時度過了,至於之後的事情,只要自己老老實實的待在帳篷裡面一動不動,等到傷好之後立馬滾蛋,以唐朝名將的心胸,應該不會跟自己這種小人物過不去,只要老牛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自己就應該安全了。

拿著筷子在黑瓷大碗之中攪拌幾下,解決了眼前的問題,暫時安全的蘇萱胃口大開,正想要品嘗一下軍旅中別具風味的美食,向著碗里一看,猛地瞪圓了眼睛。

這是……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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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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