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老白

到得中庭，已經是傍晚時分了。夕陽斜照著廣場，影影綽綽約莫有三百多人的樣子，看來除了在正殿打點雜務和負責安全執勤的弟子，所有的人都到齊了。

廣場中央矗立著一座高台，上面端坐著一人，樣子大概四十齣頭，大紅道袍，三縷長須，左右各有兩名白袍童子站著伺奉，其中兩個便是跟雲隨緣交換藥丸的鐘銘道和李木子。

那端坐中央的中年道人，看到眾人集結完畢，便站起身來。也不見他如何用力說話，一個洪亮的聲音便在廣場中響起：「眾弟子聽好了，本門掌教紫陽真人本來要明日回山主持聖火法令出山大典。但是由於一樁突發事件，掌門會延遲三日才回來。現在，另外要選出十名弟子協助掌門人，聽到名字的人出列……」

底下的眾弟子頓時一陣騷動。

原來天下修仙求道者雖然不少，但資質良好的真是寥寥無幾。由於要突破功法瓶頸往往耗時甚長，很多人在壽元耗盡之前還沒能到基礎功法的頂峰，至於得道結丹更是無從談起了。這些沒結成內丹的人，統稱為「鍊氣體」。

所以，嚴格說來，所謂的仙根體之人，也是一個高級的鍊氣體修士而已。

鍊氣體之人，當然也可以修習各種法術，但是壽元與凡人相差不大，除非服食靈丹妙藥，否則很難在壽元結束前結成內丹。至於說尋找靈丹妙藥，也是談何容易，因為有奪天地造化之功的靈草靈果稀少之極，需要的年份又長，即使找到了，還要懂得煉製配方，還要跟眾多修士大打出手搶奪，實際往往費了數十年也一無所獲。去尋找千年萬年靈藥花費的功夫，還不如老老實實打坐增進修為更現實。

所幸的是，經過各位修行的前輩不斷發掘各種增加修為的嘗試之下，在千年之前，終於發現一種可以迅速讓普通修行人脫胎換骨之法。那就是每過百年，在各地五行靈氣最旺盛之地，用當時法力最高的五位前輩合力煉製出來的一套五行令法器，吸納靈氣凝鍊出五行珠，又稱五聖珠。

不過，每次靈氣匯聚偏重的五行屬性都是不同的，故此一次只能凝鍊一種靈珠。

這五行靈氣旺盛匯聚之處，每次出現的地方是隨機的，但多數不離中土、金石、南柔、神農四國範圍，當然，還有的時候，會出現在無邊無際的蠻荒之原或苦海上，那就無計可施了。

靈珠凝成后，加上南柔國天靈泉的天靈神水融合調製，便可以得到五聖水了，經過飲用聖水的洗滌筋骨者，根據各靈珠的屬性不同，普通資質的人也能立時具有相應的純質靈根，據說經過聖水洗滌的人，再配合靈藥和頂階功法，加上名師指引，便可以將結丹時間縮短到十年之內。

當然，那些天生就是五行純靈根的人，可以直接修習也輕易結丹，不必借用聖水洗滌筋骨，但這種資質的人簡直比五聖珠出現的難度也差不了多少，是萬中無一的。-==玄幻天空==-故此，修仙之人對聖水當然就是趨之若鶩了。

由於這百年一次的靈珠精鍊的聖水只夠八十一人洗滌，每到這時，四國各宗派會選出最優秀的弟子參與選拔賽，以獲得洗滌筋骨的資格。為了防止各派選的人中有結丹之士混入，在年齡上有一個要求，超過二十八之人，無資格參賽。各宗長老會在賽前聯合檢查每一個參賽之人的骨齡，喬裝打扮也是沒用的。當然，除非是這人二十八歲前就結成了內丹，自然是檢查不出問題了。但試問天下又有誰可以在二十八如此年輕的歲數里結成內丹，這樣的人本身已經是萬世不出的天縱之才，又何須再藉助聖水洗滌。

在平時五行氣尚未聚集的年月里，五行法令便由修鍊五行道術偏重不同的各門派分開輪流保管五年。這五年裡，剛好輪到丹霞觀，丹霞觀的功法溫玉決是大名鼎鼎的火屬功法，當然是保管聖火法令了。再過三年，便是又一個百年五行氣匯聚之年，而且還是輪到火靈氣為主的，這聖火法令便更重要了。

因為雖然凝鍊五行珠要全套五行令才容易成功，效果最好，但只要當值的法令屬性匹配，單獨一個法令也是可以勉強凝聚成功的，這一年和五行相符的法令便是主法令。所以每次主法令要出山使用之時，負責保管該令的宗派一定大張旗鼓搞得轟轟烈烈，除了彙集派中的精英高手護送法令，還要邀請普天之下的成名道友、宗師來觀禮。

如此重要之事，居然能讓紫陽道人要延遲三天，將原定的吉日推遲。難怪會引起門下弟子騷動。一時間，眾人議論紛紛。

此時，高台之上的紅袍道人又大聲宣佈道：「大典雖然推遲，各弟子依然要各司其職，不得懈怠，這三天也不得擅自離開觀內。否則，本執法長老便按門規重罰！」

這個執法長老，自然便是他們之前談論到的謝師伯了。別看他樣子只有四十左右，實際已經超過百歲了。不過是利用了丹藥和仙根體的駐顏功效，所以不顯得蒼老而已。

雲隨緣在人群中，漫不經心地聽著這一切。那聖水雖然讓很多修道之人夢寐以求，但他深深知道，沒有相當的資質和修為基礎，加上在宗派中得到長老的青睞，是很難入選洗滌候選者之列的，就算入列之後，還要和各派的精英弟子爭個你死我活，才能獲得資格。這樣的好事，怎麼可能輪到他一個剛入門的懶散弟子呢，就算是那個天資過人、勤學苦練的鄺靈傑，此刻修為也遠遠沒到火候，照樣是無望入選。

接著聽那紅袍道人謝長老，念了十名弟子的名字，那些人便紛紛出列。這時雲隨緣身邊有人嘀咕了一句：「怎麼謝長老將主持護宗大陣的好幾位師兄都派出去了？難道是想要在外面布陣？」

雲隨緣心中聽了一動，但隨即又放下了此事，畢竟這種關乎宗派安危的大事，他既沒經驗也沒能力，想了也是白想。丹霞觀里的師兄長老們自有主張的，輪不到他一個小小入門弟子操心。

這些大小事宜安排妥后，眾人便散開，各自休息或當值去了。

雲隨緣慢吞吞地落在後面，沒有隨著大夥一起回廂房，而是拐到了觀里的廚房裡，跟什麼人談了幾句，然後就轉到了通往後山的一條小路上。

他穿過一片小樹林和一片雜草，前面豁然是一片空地，伴隨著些許野花，白天也算是個休閑的好去處。不過現在已經入夜，周圍靜悄悄的，顯得有點陰森。

突然，從他身後的樹上，一團白影由上往下跳了出來，向著他背後撲來！

雲隨緣不慌不忙，轉身伸開雙臂，讓那團白影撲進了他懷中。

一聲輕輕的喵嗚在他懷裡響起，原來這是一隻大白貓。要嚴格說來，這貓也不是完全的純白，頭頂和背部有一點黃色的斑紋延伸到尾部，不過周身大部分都是白色的，身材比普通的家貓大了一整圈，皮毛也長得油光水亮，很是漂亮可愛。

雲隨緣摸了摸貓頭道：「老白，你可真喜歡往高處爬呀。今天出了大事，我來晚了，這是給你的。」他從懷裡掏出一條煎得噴香的小魚，是他剛從廚房的人那裡要來的，遞給了白貓。

白貓低頭便大嚼起來。

這丹霞觀的道士本來都是以齋飯為主，更有些高階道士已經辟穀了，不過也不完全杜絕葷菜，因為還要招待來燒香的香客，有時還是會準備一些魚肉菜肴的。這白貓已經是一隻活了八年的老貓了，本是觀中養著防老鼠的，兩年前雲隨緣剛上山的時候，觀中的管事弟子已經嫌棄它太老要丟棄了。還是雲隨緣看它可憐，便接下來負責這白貓的伙食。一來二去，也跟這老貓有了感情，幫它起了個名字叫「老白」。

丹霞觀中的其他人，對他的行為是不以為然的，須知修行本就費時費力，天天打坐、煉丹、制符還嫌不夠時間；就算要養，人家也是養些能飛天遁地或是噴火噴毒的靈獸，以便遇到強敵的時候有個強大助力，誰會去把時間花在眷養一隻貓身上，真是不務正業。好在雲隨緣本身就無心成就什麼仙道，加上他的身份是伺奉弟子，主要職責是幫各位師尊長老打點雜務，人家本身對他也沒寄託什麼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他在丹霞觀中實在是無所事事，閑著的日子和白貓逗著玩，也算是一件樂事。

不僅如此，他有不少古怪的念頭，有時也在這白貓身上試驗，例如聽了真一決跟靈獸可以溝通的異能后，在練到第三層的水平便嘗試和老白感應，結果當然是一無所獲。又比如他還曾經把一顆養氣丸塞給老白吃了，看它會不會變成靈獸，結果老白吃完後有了個怪毛病，就是經常會滿山找一些不知名的花草啃咬，除此之外既沒有體型的變異，更沒有噴火噴水的異能，讓他大失所望。

那養氣丸可是得來不易的東西，早知道這樣，還不如和人多換幾張火球符籙，或者是自己吞服了呢。

雲隨緣有點沮喪地想到這裡，禁不住從懷中掏出一個藥瓶掂量起來，裡面的養氣丸還剩下兩顆，是他打算留到真練到了第六層遇到瓶頸時候服用的。他上山兩年，共領到了十二顆，其中有四顆自己服用了，一顆在老白身上做試驗了，有三顆給了那鍾銘道和李木子，還有兩顆則是用來換了符籙和儲音石。

「儲音石，嘿嘿」，想到這裡，他有點得意的又在身上掏出一個石盒，這盒乃是用靈石所制，只要注入微微的法力，便能放大縮小，是修道之人常用的儲物工具。當然也有人用儲物袋、葫蘆、玉盒等法器存放東西的，那是不同宗派各有所好了。

雲隨緣打開了盒子，裡面是一迭符籙，其中火球符籙有十二張，火蛇符籙五張，金光符籙四張，還有一張比較少見的迅捷符，和一塊藍色的小石頭。他入門兩年，一共領到的火球或火蛇符籙應該是二十四張的，但是平時要練習作法驅符，有幾張已經用掉了，防身用的金光符籙，他一張也沒捨得用。

他拿起那塊藍色的小石頭，上下左右地仔細看著。這儲音石他還是第一次拿到，跟那張迅捷符籙一樣，都是跟一個煉器堂的師兄用一粒養氣丸換的。這儲音石說起來也不算什麼珍稀材料，不過可以在注入微弱的法力后，保存一定容量和期限的聲音，再注入法力后便放出。很多修仙者的洞府門口都會安置一小塊，以便自己出外後有人登門拜訪作留言之用。當然施法的時候會加個小封印，只有熟識之人才知道如何解封，以防被不相關的人聽了去。

眼下這些東西，便是他的全部家當了。說起來，要論符籙的數量，在同期入門的弟子當中，他算是最多的了。這是因為他學會了某種法術或符籙驅使的方法后，便不像別人一樣繼續再練習以圖熟練。

他的心中，還另有想法，便是覺得使用符籙和法術的時候，往往要手持法印，念動咒語才能應敵。萬一是突遇襲擊，敵人連念咒語的時間都沒留給你，豈非危險之極。當然那些已經修鍊到高層的道者，可以隨心所欲地驅使法寶或是釋放護體寶光、法術，往往法寶自身也有靈性，無需主人指令便會自行護主。但對於他們這些低階的弟子來說，他想到的這個確實是很現實的問題。

對雲隨緣來說，除了睡覺和逗老白玩以外，試圖解決這個問題也算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事情，他在一年前就琢磨這事，慢慢有點眉目了。

他繼續在沉思這件事，沒有留意旁邊的老白，自從幾個月前他給它餵了一顆養氣丸，又自己啃了一批無名的花草后，老白的眼睛在黑夜中越來越亮了，身上還時不時放著微微的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