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人渣

七天後的晚上，黃昏剛剛過去不久。~~玄幻天空~~

靈葉宗主島一個廣場上，到處張燈結綵。在廣場中央，用巨木搭起了一座高台，上面有各種各樣的熱鬧可看。

有可愛的小獅子和小老虎做著給眾人打躬作揖的動作，逗得台下哈哈大笑的「靈獸獻瑞」；有一下在空中飛舞一套三十六把桃木神劍，而不用法力駕馭，直接用雙手拋接的雜耍表演；還有同時控制八十一名木人傀儡，在空中拼出「神鼎聖令」四個大字的疊羅漢表演。

雲隨緣和鄺靈傑擠在人群之中，也饒有趣味地看著這些精彩紛呈的節目。

等八名青衣女弟子表演完一組舞蹈后，一名修為七層，胖乎乎的青衣弟子興奮地在台上宣佈道：「下面是大家最期待的，月華宗的樂仙子天籟之曲！」

下面立即有七、八個年輕的男弟子發出怪叫似的歡呼聲，接著是一陣掌聲。

高台周圍的燈火突然同時熄滅，只留下台中央懸挂一個大月光石閃動著溫柔的銀光。

全場突然變得鴉雀無聲。

雲、鄺二人有點驚訝，這種氣氛跟剛才的熱鬧可是截然不同。

只聽得一陣悠揚的古琴聲，在台上響起。那聲音清澈柔和，聞者心頭無不平靜，彷彿一股清泉流過心頭。

在這琴聲響起的同時，台上半空中飄飄然落下一名白衣女子。只見她側著身子，星眸半眯著，沒有看台下，那秀美且晶瑩潤澤的玉頸，在月光石的映照下彷彿透明一般。

台下的眾人大氣也不敢亂喘，真懷疑自己來到了天上的仙宮，見到了傳說中的天女仙子。

便在此時，那琴聲一頓，這白衣女子轉過身來面對台下，那雲般的烏髮隨著這一轉身四散開來。只見她白玉般的額頭，兩條彎彎的細柳眉，一雙深如秋水、美若星辰的眸子露出冷漠、高傲的神情，向著台下瞥了一眼。

眾人都突然心頭一跳，尤其是男弟子們，都覺得這女子的那一眼是只看著自己的。

琴聲再起，那女子輕啟朱唇，開腔唱道：

尋仙道

離世愁

緣牽手

夢回頭

蒼生誰知天幾高

日月輪轉自有道

冬時暖

夏時寒

顛倒乾坤法精妙

滄海桑田不回頭

她唱到最後一句之時，反覆詠嘆，合著此時響起的一陣簫聲伴著，台下的每個人都感到彷彿深夜在跟這女子單獨傾訴心事，所有的煩惱憂愁都拋諸腦後，耳邊除了這婉轉歌喉，再聽不到其他聲音。

到最後此女的歌喉已停，眾人還渾然不知，半閉著眼睛，如痴如醉，彷彿餘音依然縈繞，聽了能飄飄然隨風而去一般。

良久，燈火重現。台下才爆發一陣如海潮般的掌聲，不少男弟子拚命地叫著「好」字，同時睜大雙眼想要再看看這個唱出了天籟的仙子，但台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空無一人了。

雲隨緣也是隔了好一陣才醒悟過來，那女子已經走了。他回過神來，看到鄺靈傑依然直勾勾地盯住台上發獃，便推了他一把道：「哎，人走了。」

鄺靈傑如夢初醒，四下看了一看，不甘心地又向台上仔細尋找了一陣，才失望地放棄。他突然又閉目回味著剛才的歌喉，半響，才用一副茫然若失的表情對雲隨緣道：「真沒想到，世上居然有這樣的歌喉。」

如果在平時，雲隨緣肯定要趁機開他幾個玩笑，但這一次，連雲隨緣自己也是心馳神搖，不能自已，怎麼還會嘲笑人家。

雲隨緣心底也是一種惆悵，彷彿失去了一樣什麼寶貴東西的感覺。-==玄幻天空==-他心不在焉地聽到周圍有人議論道：「那仙子是誰？」

「你剛才沒聽嗎，是月華宗的樂仙子，這次沖著我們掌門人的面子，跟她師伯一起來觀禮慶賀的。唱完這一曲，便回去了。」

「這仙子好大的派頭呀！」

「那是當然，人家是天生的純水靈根，不到十八就已經過了普通仙根體弟子的修為，又是南柔國赫赫有名的大美人。多少修仙家族和大宗派的精英弟子，踏破了月華宗的門檻，想要跟她結成姻親。不過據說都被月華宗婉拒了。」

「我在十年前跟著蘇長老，去參加月華宗的掌門出關大典，聽過樂仙子的一曲天籟，真沒想到今天還有幸再聽一次。真是不枉此生了。」

「你說，要是能和樂仙子單獨對上一陣子，那我真是死了也心甘了。」

聽到這裡，雲隨緣微微一笑，正要轉身離去。忽然一個傲慢的聲音，在旁邊響起：「憑你們這幾塊料還敢對樂仙子想入非非，真是給我們靈葉宗丟人！」

眾人聞聲望去，只見一個白衣青年，身材高大，大概二十歲年紀，十層鍊氣體的修為，正斜著眼睛看著那幾個在議論月華仙子的人。雲隨緣認得這人正是那天在主島交易小市集上見到的，跟鄺靈傑兩個眼神互不相讓的青年。

那幾個人訕訕地不敢搭言，便想要散開。那青年又道：「哈哈，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你這矮子，還有你這麻子臉，你這朝天鼻子，」他一一指著那幾個人，數落道：「就這樣的尊容，還敢做非分之想！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那幾個人當中有一個終於忍不住了，回話道：「葉師兄，我們是不配。可葉師兄口氣那麼大，說得好像樂仙子是你的人一樣，去年求親還不是一樣被人家拒之門外了。」

此言一出，那個青年立即像發怒的公雞一樣跳起來，扇了那人一個耳光道：「好大的狗膽子，竟敢胡言亂語！是不是想嘗嘗我青松針的厲害？」

雲隨緣在一旁實在看不去，忍不住出言道：「這位兄台，他們就算自不量力，作了非分之想，也不過是人之常情。你教訓兩句就是了，何必出言譏諷人家的長相。每個人長得如何都是爹媽給的，何苦傷人自尊，還出手打人？」

那青年聽了這話，氣勢洶洶轉過頭來，看到雲隨緣的修為不過六層出頭，鄙夷的神色立即浮現在臉上，跟著眼中寒光一閃，一個箭步就到了雲隨緣面前，抬手便向雲隨緣的臉上扇去！

這人的動作當真是快捷無比，頗有那天常澄出手的速度。雲隨緣大驚失色，來不及閃避，眼看就要出醜。

就在這時，旁邊一隻手閃電般伸出，一下抓住那青年的手腕，跟著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道：「你要打他，等於打我。閣下試試動一下看，我保證加倍奉還！」

那青年有點愕然，自己的動作如此迅捷，居然還被人抓住，而且這人口氣那麼大，彷彿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在靈葉宗年輕一輩弟子中，可真少有敢跟他葉某人頂撞的。

他用力甩開那人的手腕。那人也沒繼續抓緊，便隨他的手脫開了，但依然冷冷地看著他。

那青年一看抓他手腕的人，立即火氣便又升高几分，道：「又是你這小子！」

也是一身白衣的鄺靈傑，正挺胸怒目看著他，毫不客氣地回敬道：「閣下和我彼此都看不順眼很久了，要不要比劃比劃？！」

他不稱那人為師兄，分明已經是撇開門戶內的尊卑，沒把那人放在眼裡的意思。

葉姓青年大怒，正要動手，轉念一想，今晚是宗內觀禮大喜之時，如果動起手來，雙方糾纏被宗內長老看到了，畢竟是一件麻煩之事。不如使個計謀，讓這兩小子下不來台，以後再想辦法收拾。

他主意已定，便哈哈一笑道：「小子！今晚是什麼時候，就是要劃下道兒，也不是在此時。不過，你要真有膽子，我們就換個方式，來個賭約如何？」

鄺靈傑微微一怔，有點意外，隨即便大聲問道：「怎麼個賭約法？」

此時，周圍已經圍了一圈看熱鬧的人，大半都是靈葉宗的青年弟子，有男有女，也有幾個別的宗派來觀禮的修士，但修為都不算高，沒有能出來壓住場面排解糾紛的人。

葉姓青年奸笑道：「你們兩個小子，如果敢到台上也唱一曲，然後大叫三聲：『我是人渣』的話，我就輸給你們一件寶物。否則，你們就跪下給我磕三個頭，要碰到出聲的，以後見到我，自動躲開到三十丈以外。怎麼樣，敢不敢？」

鄺靈傑一聽這種無賴之條件，便想要發作罵他。

雲隨緣卻先開口道：「葉師兄，你有什麼寶物作賭約之用？莫不是木兵符，靈芝散之類的吧？要是那樣，我給你兩份，你給我們磕六個頭，以後見到我們，躲開六十丈如何？」

他這一反將軍，周圍的人頓時有不少嘻笑起來，覺得有好戲看了。

那青年沒想到雲隨緣反過來用激將法，他一時覺得窘迫，來不及多想，咬牙便從懷中掏出一個小鼎，道：「我用這個打賭！」

「玄木寶鼎！」

旁邊有人驚呼道，登時周圍的人群又向這裡靠攏，更多的眼光關注到這場紛爭中。

那葉姓青年得意洋洋道：「兩個小子識得我寶鼎不？若是你們能有千年靈果，用我這寶鼎煉丹便是絕配。不過我看你們這兩個小子，恐怕是百年的靈草都沒一根的，哈哈，哈哈。怎麼樣，敢不敢打賭？」

那青年心中冷笑，料定雲、鄺二人絕不敢接受打賭，如果就此走人，自己又可以趁機多嘲笑兩句，佔盡上風。

不料，雲隨緣見了這鼎卻心中一動，心中快如閃電思量了一番，開口道：「好！我們賭了！不過最後那三句，我一個人說便可，否則打賭就此拉倒。你意下如何？」

那葉姓青年和鄺靈傑都是同時一怔，此時圍觀的眾人紛紛起鬨，想要他答應下來。那葉姓青年便咬牙道：「好，就是這樣！

周圍的人群一陣歡呼，這些青年修士，平時都是刻板的清苦修行，難得今天晚上可以盡興玩樂一回，當然是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越熱鬧越好。

鄺靈傑本來有些遲疑，不過看那葉姓青年眼中嘲諷的神色，把心一橫，便跟雲隨緣一起向台上走去。

圍觀的人簇擁著這三人，很快便來到了台邊。一個好事之人上台大聲宣佈道：「各位，還有精彩好節目！兩位新入門師弟要為大夥獻歌一曲！」

此話一出，附近很多以為今晚安排到此為止，打算離去的人便又都圍攏過來，都在議論紛紛。

鄺靈傑站在台上，看著下面數百雙眼睛，雖然平時他天不怕，地不怕，此刻心裡也有點發毛。

雲隨緣卻早有主意，小聲道：「唱發財歌！」

這發財歌，乃是他們在家鄉一些小販擺攤經營，生意冷淡時候一起唱來打發時間，尋開心之用的，通常還會手舞足蹈，十分滑稽有趣。他們小時候常去市集湊熱鬧耍樂，早就看得熟練無比，自己回家也會一起唱著玩。雖然那是幾年前的事了，但兩人對這歌的印象之深刻，那真是倒著都能唱出來。

鄺靈傑臉上的神情有點古怪，沒想到雲隨緣會想到唱這歌。不過還沒等他反對，雲隨緣已經開始唱了：

「我生得聰明，你生得好看

讓我們一起發財！」

鄺靈傑硬著頭皮接下去唱道：

「你有力氣，我有腦子

讓我們一起發財！」

兩人一邊唱一邊擺出那時見到那些小販唱歌時候跳的那種舞姿，台下頓時一陣笑聲，覺得他們有趣之極。

下面的歌詞更讓眾人捧腹大笑：

「我早定好了大計，

要晃點周圍的傻子！

快一起來跟我發財！

你會不會把我也晃點？

——那也說不準！」

唱到此處，兩人越來越自然，完全融入到童年時代那種無憂無慮嬉戲玩耍的樂趣中，動作越來越流暢，造型誇張滑稽，配合著那趣味的歌詞。下面的人笑聲越來越大，不少人都開始鼓掌。台上原負責伴奏之人，本沒安排曲譜，此時也興起地和著節拍給即興演奏起來，場面更為熱鬧歡樂。

觀眾中也有的人老成持重一些，搖頭道：「好好的修道之人，干這等荒唐之事。」

不過，大部分青年修士都看得津津有味，不斷地喝彩叫好。

歌詞到末尾，雲隨緣唱道：

「只要你有本事，前面就是大把的錢！」

鄺靈傑唱道：

「錢就是我們有的一切，我們一生都在錢堆里！

我們晃點了無數人，死的時候，誰會埋葬我們？」

這一句歌詞意思急轉直下，讓人在捧腹大笑之餘，突然省悟人生之無常，追名逐利到頭一場空，頓生警醒之意。但又配合著節奏，毫不勉強做作。當下有不少人覺得這兩人乃是大智若愚，用此等滑稽之形式，唱出了人生乃至修仙道上的大哲理。

最後，兩人一起和聲唱道：

「我們——好看——聰明——發財——腦子——力氣——我們——發財！」

聲音嘎然而止，雲隨緣最後擺出一個抓著大把錢財翻著白眼死不瞑目的樣子，鄺靈傑一把拿過他的「錢」就拍拍屁股走人，順勢下了台。那是他們看習慣了的小販表演結束模式，照葫蘆畫瓢，果然又博得一陣哄堂大笑。

雲隨緣瀟洒地起身，向台下一鞠躬。下面不少年輕男修士一邊怪叫著喝彩，一邊吹著口哨，還有人大聲笑著問道：

「哈哈，這位師弟叫什麼名字呀？樂死大夥了！」

雲隨緣又瀟洒地擺擺手，示意有話要說，頓時不少人安靜起來，以為他還有什麼滑稽表演，饒有興趣地等著。

雲隨緣笑吟吟地道：「小弟叫雲隨緣，大概丹藥房的師兄們都認得我，我是經常幫著倒藥渣的人，各位師兄要是喜歡的話，盡可以叫我『人渣』。」

這話風趣之極，台下頓時不少女弟子都笑出聲來。

雲隨緣又道：「我這人也沒什麼大的抱負，只是想學有成就，以報爹娘養育之恩、師尊栽培之德，否則，那我真是徹頭徹尾的人渣！往後，請各位師兄常常提醒我，讓我發奮努力脫胎換骨做人，將身上的渣滓之氣通通去掉。叫我一聲人渣，那就是幫我精進一分。」

他這話說得誠懇之極，又詼諧有趣，真是說出了很多人的心聲。這裡的不少青年男女修士，出身都不是什麼大富大貴之家，天資也不是太聰穎，修行路上都吃盡了苦頭。都盼望著有一天能修成仙道，家人和自己都能過上好日子。

於是，台下有不少青年男修士，都有節拍地一邊鼓掌一邊叫道：「人渣——人渣——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