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血罩

第二十六章 血罩

雲霧蒙蒙之中,林書山藉著懸崖峭壁上的凹凸處,恰如蜻蜓點水,一跳一躍,往崖下搜尋。這一法術是《逍遙經》中的飛身踏雲之術。飛身踏雲之術能凝聚出五彩祥雲,施行者踏在雲上,遨遊四方。林書山修為尚淺,依法施為,身輕如燕,卻只能在陡峭的山壁上,小心翼翼如壁虎般滑走。

山間迷霧繚繞,遮住了視線,五丈之外一片迷濛,哪見金冠一的蹤跡?林書山一急,腳底打滑,「哎呀」一聲,直墜山崖。幸好下方正好有一棵古松生長出來。林書山墜落其上,樹枝格格折斷。提起一口氣,只覺如浮雲端,翻身而起,腳尖輕輕踏在枝上,直立不動。幸好只受了皮外傷,並無大礙。

林書山自是不在意,凄然叫道:「金伯伯,你在哪?」

往山壁挪去時,才發現枝上還掛着一人。那正是金冠一。林書山又驚又喜,叫道:「金伯伯……」在枝條上輕輕一踩,身如飛燕,飛了過去。金冠一身負重傷,掛在樹枝叢中奄奄一息。胸口傷口赫然在目,一片血紅,顯是為尖石劃破。他心頭無限酸楚,道:「金伯伯……」背起金冠一,貼著峭壁,左右跳躍,順着崖壁上突起的石塊,往上攀去。

忽見懸崖壁縫中有一處洞穴,心想清骨尚未走遠,不能再往上去了。鼓足了氣息,只一躍,飛出了三丈之外,到了洞**。林書山輕輕放下金冠一,才發現此時他已然死去。金冠一渾身傷痕,臉上亦划痕交錯,觸目驚心。多處傷口裂開,尤為可怖。可在林書山眼中,金冠一依然保持着慈愛的模樣。他只是閉着眼睛,靜靜地躺着,安詳入睡了。洞中安靜無聲,不會有人再打擾他。這也許是他最適合的安葬之處。

林書山含淚撿來石塊,將金冠一埋在了洞中,拜了拜,哭道:「金伯伯,您安息吧。剩下的事交給我好了。」臉色蒼白如紙,在石墳前呆坐許久,想起了兒時金冠一為自己裁製各種好看的衣裳、為自己購買冰糖葫蘆,種種好處登時湧上心頭,眼淚滾滾而下,落在土上。

過了好一陣,林書山起身朝石墳拜了拜,道:「金伯伯,您就在此處安息吧。他們不能再來煩擾您了。」頓了頓,道:「我一定再回來看你。」擦乾眼淚,走出山洞,欲以飛身踏雲的法術回到崖上,卻運不出一絲靈力,靈氣一聚即散,在四肢、丹田遊走,不能匯聚。

林書山苦笑,輕聲怨道:「危急之中,靈力激發了,助我下崖。《逍遙經》果然是逍遙的神功,好是美妙。逍遙下來,卻不能上去了。如今神功不能施行了,當真要困在這了?」

林書山不甘心就此困在洞中,察看片刻后,見兩三條粗如手腕的藤蔓垂至洞口。扯了扯藤蔓,還算結實。拉着藤蔓,踩着崖壁凹凸處,一步步小心翼翼地爬上崖去。他爬得緩慢,望下山下,但見雲霧繚繞,不知深淵多深,才覺可怖。手心不覺間早已濕了。幸好離崖頂只有一丈多的距離,爬到了上邊,總算舒了一口氣。

這時,清骨帶兵不知去了哪裏。草木紛亂,隨風搖晃,只見十數具甲士屍體在草叢中躺着,兩三灘血跡鮮紅醒目,散發淡淡血腥味。

林書山隱隱不安,遙看凌天山主峰,雲霧繚繞中,卻不知戰鬥是否開始。心想:「爺爺一定在沖雲峰上了。」提步欲行,忽然聽到一個清脆的聲音叫道:「林書山!」

話音剛落,林中忽然跳出了一名少女。正是花雙。

林書山一怔,道:「花雙妹子!」

花雙神色一變,食指放在小嘴唇上,「噓」了一聲,道:「叫我花雙。」恰在此時,但見身影一閃,花雙身後走來了一人。正是貝澤。

貝澤見到林書山忽然一怔,隨即一臉嚴峻,冷漠地瞥了林書山一眼,對花雙道:「走。」

林書山見貝澤一臉冰霜,知不該當着貝澤的面直呼花雙為妹子,心想:「修士常自視甚高,不願與凡人為伍,不食人間煙火,常自稱為仙。可笑。我稱花雙為妹子,豈不是和太平七子並列了。這貝澤定然更不服氣了。」想通了這一關節,心中釋然。

林書山道:「我跟你們同去。」

貝澤不耐煩道:「你去做什麼?我們可不是去遊山玩水。」

林書山忙道:「飄風營來襲,我當然知道你們要去禦敵。」

貝澤瞪着林書山,道:「那你還來?」

林書山昂然道:「我要同你們去殺敵。」

貝澤嗤地一笑,大步流星地走開了。

花雙朝林書山拚命的搖了搖頭,終於低聲道:「你別來了啊,書山哥哥。」

林書山默然不語,大步跟隨。

貝澤忽然站住,稍稍轉身,化作一道黑影往後一閃。林書山猝不及防,胸口受了一腳,跌倒在地。轉瞬間,貝澤回到原處,冷冷道:「想活命,就別跟來了。星羅法王在前頭設了血罩,囊括落陽城、沖雲峰。方圓約六十里,一旦進去了,就難以出來了。」

花雙見林書山灰頭土臉,掙紮起身,欲上前扶下,卻終究止步不前,皺眉道:「林書山,你不要跟來了。那星羅法王設置了血罩,只能進不能出,是為了趕盡殺絕。你再跟來也無濟於事。你放心,我們太平道定會誅滅來敵……」

不等花雙說完,貝澤喝道:「花雙師妹,不要再說了。行動吧。」

花雙瞧了瞧林書山,又瞧了瞧貝澤,鄭重地點了點頭。身子陡然拔起,與貝澤一塊兒,化作了兩道光點,往北飛入了林間。

林書山細細回想花雙、貝澤的話,心想:「星羅法王身為魔龍教教主、堂堂大涼藩王,親自前來,當真來者不善。他有心設置血罩,定然是想將血罩中方圓六十里的對手全部誅滅。落陽城百萬百姓亦不能倖免。」臉色微變,不禁冷汗直流,尋思:「這條命墜崖不死。危急之下,還有什麼值得憐惜的?」往沖雲峰方向疾步而去。

過了三里路,果然看到了一個散發血氣的巨型圓弧光罩,像陰森森的帳幕垂在眼前。隱約可見它將凌天山脈主峰沖雲峰籠罩,寒氣滲人,一片肅殺之意。

林書山走入圓弧光罩中,不覺有異,轉身撫摸那晶瑩光罩壁時,只覺如一堵無形的牆擋着,不能再出,自語道:「北涼雙王都是如此心狠手辣,困在裏邊的人均成了他的獵物,九死一生。我甘成了法王的瓮中之鱉,他不會想到吧。」抬頭仰望,但見天穹在巨型圓弧光罩的映襯下,分外紅艷,只覺滿天血色,紅得可怖。他視死如歸,心下坦然:「我一介鄉野草民,能得見大涼國兩大藩王,也是榮幸十足。」

穿過密林,來到了一條山路前,見有兩人倒在路口,已死去多時。這兩人身穿紫衫,紫衫胸口處都綉有三團藍色火焰,分外醒目。這引起了林書山的警覺,細細一看,才知這兩人是之前碰到的兩名太平道內宗弟子。

林書山見了這兩名太平道內宗弟子慘死,不免凄然。倒吸一口冷氣,忽然又見不遠處橫七豎八的躺着十七八名飄風營甲士死屍,顯然為這兩名太平道內宗弟子所殺。料想沿着這條山路,定能趕上飄風營、追上清骨。心中憤然,大步流星地追了去。

這時,忽聽身後嗤嗤的聲響,林書山回頭一看,不禁駭然。十數具死屍身上升起了一縷縷血紅的霧氣,血肉化為膿水,只余森森白骨。血霧盤旋直上,宛如條條遊走的小蛇。山風吹拂,血腥之味瀰漫開來,刺人心脾。血霧波動,倏地化成屢屢紅光,射入數百丈之高的血罩中,與血罩融為一體,散成了朵朵血花,卻很快消散無蹤。血罩愈顯紅亮。

原來死於血罩中的屍首均將被血罩吸收血氣、制住魂魄,永世不能輪迴。

林書山隱隱感到星羅法王的血罩即是一大煉屍爐,奪人精氣、魂魄,令人不寒而慄。他可不知血罩得死屍血氣、魂魄愈多,其蘊含的魔性、靈力愈強,能困住的修士則愈多。血罩在不斷的嗜殺中增強,成為星羅法王挑戰四方的一件利器。

林書山神情複雜,眼中掠過道道精芒,心中萬千念頭縈繞:「火麟王在明,星羅法王在暗,一明一暗,暗藏殺機。要屠殺燕州大眾的不單是火麟王,更是星羅法王吧。但法王何在?太平道何在?爺爺何在?」天空依然血紅,兩三朵雲朵浮於其上,亦染成血色。

就在這萬籟寂靜之中,忽然一個影子投射在山路上,形似一隻大雕。一晃而過,快如電閃。林書山心中一驚,趕忙躲在路邊的雜草叢中,隱藏得當,才敢抬頭望去。只見一個人身穿黑袍,雙手展開,凌空猛衝猛撞。他長袖伸展飛舞,從下往上看,真如一隻黒雕在展翅飛翔。黑袍人兜了幾圈,停了下來。豎立空中,卻如站在平地之上,穩穩噹噹。

林書山心想:「難不成他就是星羅法王了?」伏在雜草中,詫異地觀望,見他黑袍隨風向後鼓起,身形畢露。他又高又瘦,神似一根竹竿。形貌奇醜,一雙眼睛竟發出神秘的青色幽光,隱隱間帶着一股邪氣,心頭一緊:「他即便不是星羅法王,也不是善類。」

那黑袍人冷笑一聲,道:「來吧,我等你們。」語帶不屑,語聲不大,卻如一個悶雷驟響,蘊含無窮力量,激蕩開來。

林書山大吃一驚,但見空中並無他人,卻不知他在跟誰說話,心想:「難道他發現我了?不,他說的是『你們』,不是『你』。」體內一股神秘氣息自然而然地涌動,流向掌心。他的手掌不知不覺間散發出微弱毫光,幾不可見。林書山一心只在黑袍人身上,竟未察覺。

就在這電光火石間,八名太平道紫衫內宗弟子御劍而至。

一個濃眉太平道弟子厲聲叫道:「斬水惡魔,你被包圍了。」太平道弟子們人人臉上帶着怒氣,分散開來,團團圍住了斬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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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劍點仙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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