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飄風
林書山見落雷神色凄然，卻寧死不屈，右臂衣袖空蕩蕩地垂下，失去一臂，不禁生出憐憫之意，對花雙道：「依我看，我們姑且饒他一命，帶回太平道夜烏山，由仙尊們審判。他們明察秋毫，定能一一揭露落雷魔頭罪行，使他得到應有懲罰。」
落雷怨毒的目光移向林書山，似笑非笑道：「老子時運不濟，做了你們的俘虜。這是上天要亡老子，誰要你們憐惜啦？老子恨不得現在殺了你們，碎屍萬段。」
花雙惱道：「你……」
一言未畢，猛聽得陸二寶叫道：「軍隊……到處是軍隊……來了，來了……」他突然竄出樹林，驚恐萬狀，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原來落雷並沒有把陸二寶放在心上，眼裏只有林書山和花雙這兩個對手。陸二寶乘機逃跑，躲在不遠處的大樹邊隱蔽起來，偷偷觀看局面。落雷倒也沒注意。此時，陸二寶大叫着，樹上密葉中躍下了兩個身着盔甲的兵士。他們動作敏捷，猛如虎，一左一右迅速將陸二寶摁倒。陸二寶大呼：「放開我。放開我……」
三人循聲望去，只見林中不斷鑽出兵士。他們俱披重型金色盔甲，頭盔遮臉，只露雙目，殺機橫生。整齊排列，站成了三隊，約有百人。落雷喜形於色，林書山、花雙均震驚不已。忽聽笑聲朗朗，聲震山谷。一人縱馬出了隊伍，橫戟刺出，宛如一尊煞神。林書山目光移至馳出之人，只見他腰粗膀闊，背脊略駝，兩鬢花白，臉上盡顯剛毅之色。他身材魁梧，身穿紅火色袍子，袍上有如羽狀的鱗甲，就像一隻充滿傲氣的火鳳凰，威風凜凜。
林書山心道：「這不是大周軍隊！是哪裏來的軍隊？」怔怔地瞧了半晌，一顆心劇烈跳動。
「落雷聖使何以落到這幅田地，當真辱沒了法王威名了啊。」那人笑吟吟道，語氣冰寒。
落雷支撐起身子，緩步走向紅袍人。花雙欲阻攔，卻給紅袍人猛然一瞪，百丈之外，依然能感受到此人澎湃的靈力的輻射，不禁嚇了一跳，心想：「此人神通之強悍，能與我師父並駕齊驅。」眼見落雷走遠，恨恨地跺了跺腳，終究不敢有所行動。
落雷到了紅袍人高頭大馬前，身子一顫，撲通跪下，顫聲道：「火麟王遠道而來，小人頓首頓首，惶恐惶恐。希望火麟王為小人報仇，殺了這幫野蠻的周人。」語氣卑微極致，不敢自稱老子。
火麟王隗驍是北涼的皇家宗室，是北涼兩王之一，與星羅法王並稱北涼國兩大支柱。火麟王性情凶暴，統領飄風營所向披靡，戰功赫赫。火麟王在周國百姓心中恐怖至極，小孩要是哭鬧，一說火麟王名字，就嚇得不敢再哭。周國刺客屢屢要行刺火麟王，卻往往有去無回。回來的都被挑斷了筋脈，挖掉了眼珠，割掉了耳鼻，殘酷無比。
林書山知火麟王隗驍名號，卻沒想他竟親自領兵攻至了落陽城附近。林書山看着火麟王，火麟王也看着這個看着自己的人。兩人目光相觸，大有兩團烈火碰撞的意味。林書山心道：「他，火麟王，就是統領飄風營的統帥。」想起了爺爺常說的北涼飄風營大肆屠戮邊民的事，一股怒氣上涌。北涼飄風營所到之處腥風血雨，寸草不留。今日一見，林書山掃視前頭三百來人，緊握的掌心溢出了汗水。
與此同時，在不遠處的東南角山頭出現了兩個白影。他們並排而立，有如兩團白霧，悠然地看向山下，目視飄風營兵隊。
火麟王給了落雷一鞭子，道：「奴僕，起來。」待落雷站起后，道：「你命不該絕，遇上了本王到來。就這幾個小孩，能把聖使弄成這樣，看來大周果真是人傑地靈啊。」
落雷不服氣，指向花雙道：「她是太平七子之一，花雙。小人遭到了他們的算計，身負重傷。大王，您可得小心。」
花雙秀眉一揚，冷眼掃視着這支突然而至的軍隊。
火麟王點了點頭，道：「太平七子可真夠年輕啊。年輕人卻把我大涼勇士擊敗了，可怕可怕。」言語間語氣卻頗為不屑。
落雷聽了，臉紅到了脖子根，想要辯解，終究不敢再多言。
林書山聽了火麟王一說，心想：「花雙功力不如落雷，年紀輕輕卻位於太平七子之列，是有點奇怪。」
花雙道：「你們是該害怕。快放了二寶，饒你們不死。」她豈不知飄風營的厲害，心下忐忑。
火麟王嘴角溢出了一抹冷笑，道：「小姑娘很是有趣啊。小姑娘能投降我大涼，本王定讓法王收你為徒，修習無上大法。」
花雙爭鋒相對道：「大王若是肯投降，我定會請求本派掌門免你一死，把你關在比較寬敞的小黑屋裏。」
火麟王冷冷道：「敬酒不吃。這幫人不識好歹，妨礙我軍行軍，統統格殺勿論。」長戟舉起時，只聽得陸二寶殺豬般叫道：「不要。小人有機密事要報。」
火麟王一怔，道：「快說。」
陸二寶渾身抖動，給兩名兵士如老鷹抓小雞般提了起來。陸二寶一一陳述了周國各處山關隘口的軍事部署，並從包袱里取出了一份機密圖紙，說完，慌忙跪道：「本人是黑甲關屯騎校尉，盜了周國黑甲關守將高橙機密要件，本想投靠大涼，卻找不到機會。如今見了火麟王，希望大王收留，願效犬馬之勞。」
林書山身子顫抖起來，叫道：「二寶，你在幹什麼？」
火麟王微笑道：「我大涼國歡迎各方英雄豪傑加入，一統江山。堂堂勇士，站起來！」
陸二寶仍跪着，道：「書山是我的好夥伴，這位小姑娘也是無意冒犯，請大王開恩。饒了他們的性命。」
林書山怒道：「二寶，你……我不需要他饒命。大丈夫行事，豈能貪生怕死、賣國求榮！」
火麟王直視林書山，對陸二寶笑道：「本王怎麼跟小孩子一般見識，饒了他們無妨！本王瞧你骨骼驚奇，額頭高高隆起，是個難得的修道苗子。本王向法王推薦你，讓他收你為徒，修習無上大法。」
陸二寶眼睛一亮，磕頭如搗蔥，大喜道：「謝火麟王恩典。」
火麟王捋了捋齊腰長須，道：「順我者昌……」只說了前半句，輕蔑地看向花雙，喝道：「撤軍。」
落雷道：「大王，不能放了他們啊。」
火麟王瞪了落雷一眼，道：「這不是你所知道的，無需多言了。多日不得你的訊息，法王很是焦急。他命你前去大本營匯合，另有要事囑託，不可拖延了。」
落雷應聲道：「是！」轉頭怒瞪花雙、林書山，嘴角抽搐幾下，臉龐上的表情略顯凶煞。一道白芒閃動，落雷的身軀陡然縮小，隨光而去，不知何往。
「撤軍！」火麟王厲聲道。
三百多的飄風營官兵聞令，整齊列隊，徐徐而退。
「站住！大周寶地豈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一名壯碩的中年人站在樹枝頭，拉滿了弩弓。
一時間樹上伏兵四起，弩弓齊齊對準了這支突然而至的北涼飄風營兵隊。樹下伏兵亦吶喊而出，團團包圍敵軍。飄風營果是精銳之師，遇伏不亂，個個手持銀槍，嚴正以待。火麟王不耐煩地抬起眼皮，環視各處，只見伏兵們均是清一色的粗衣麻布着裝，卻個個精神抖擻。樹上樹下，約有千人之多。
火麟王收住蔑視的目光，道：「據本王所知，落陽城附近潛伏着一支可怕的軍隊。他們自稱落陽戰士，精通仙陣，視我大涼為仇敵，不怕犧牲，號稱不可戰勝。今日得見，榮幸之至，榮幸之至啊。究竟是誰統領這支軍隊，出來跟本王談談吧。」
此時，只見一人從樹上落下，御風漂浮，叫道：「火麟王別來無恙。」聲音蒼老卻有力，在山中飄蕩，隱隱間猶有回聲。
林書山見有兵圍了飄風營兵隊，只覺大快人心，心想：「確實如此，大周寶地豈能讓你來去自如？」聽得應答聲熟悉，見走來的竟是自己的爺爺，不禁訝然。林四六頭纏着黃巾，臉色紅潤，目光炯炯。手中持着一把蛇狀長劍，劍身彎彎曲曲，如蛇行走。飄風營眾人眼見此劍寒光，知是難得的利器，一陣騷動。
林四六走近，撫摸著林書山的頭，和藹道：「孩子，這本是大人的事卻讓你卷進來了。」
林書山噙着眼淚，忽然跪下道：「爺爺，您受苦了。你老人家應該讓我們孫輩去抗爭。」
林四六道：「孩子，起來。」扶起林書山，道：「我孫兒有膽有識，今兒就讓我們一起活捉了火麟王。」
眾人聞言，齊呼道：「活捉火麟王，活捉火麟王……」
花雙見我眾敵寡，群情激昂，也跟着叫道：「活捉火麟王，活捉火麟王……」
林書山低聲道：「爺爺，火麟王非等閑之輩，不可輕敵。」
林四六道：「無礙。」拍了拍手，只見兩團黑影從樹上輕輕躍下，筆直站着。
這兩人一瘦高，一胖矮，與林四六年紀相仿，皆頭戴黃巾。一人一把長戟，斜提背後。
陸二寶失聲道：「金伯伯、陸三叔。」
那金伯伯便是瘦高的老漢，名冠一，平日裏以做裁縫為生。那陸三叔名大能，是街頭賣豬肉的屠夫，平日裏喜好肥肉，養得胖胖圓圓。林書山、陸二寶兩人均沒想到竟由林四六等三人帶兵設伏，困住了火麟王，心中疑竇頓生。林書山又驚又喜，陸二寶卻羞愧難當，怔怔看着其親叔叔陸大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