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心思

二人雖非初次同眠，可這客棧的床確實不比宮中寬敞，洛輕雲刻意貼著牆，盡量保持一些距離。燭燈熄滅，窗外月光卻皎潔，皇上轉過身子，洛輕雲察覺到便輕輕闔目。她能感覺到皇上的呼吸離她很近。

「你還沒有睡着吧。」

身側微動，她睜開眼，模模糊糊的影子罩了下來。

「又嚇到你了？」皇上此刻語氣很是溫柔。

洛輕雲點頭，卻見皇上將她攬在臂彎，房間頃刻安靜下來，其實這一刻她是害怕安靜的。

「今日之事，我忽然想的很清楚，平日裏與你講話我總是不願道明，因為你事事都看得懂，卻總是裝傻，索性我懶得與你挑破，讓你裝着也給你時機拒絕聖意。」

洛輕雲揚起臉，鼻尖都是他身上淡淡的香氣，很是清晰。

「可今日之事，着實嚇到我了。平日在皇宮，在我眼皮子底下，我相信我能保護你，太后將你囚禁那次，原本我的計劃還未到實行那一步，可我已經不顧一切，即便立刻與太后撕破臉也要找到你，可今日是在宮外，你被邪祟帶走，那一刻我才真的害怕，我害怕失去你。」

洛輕雲僵楞的靠在他懷中，皇上目光緩緩凝住，眸子一點點沉了下來，落在她眉間：「你早就能夠察覺到，朕是喜歡你的，對嗎？」

她低低道：「皇上今日所言，臣妾甚是感動。」

「僅此而已？」他逆着光，沒人知道他那張俊秀的臉上是什麼樣的神情。

洛輕雲害怕極了，她自然明白皇上對她恩重，可救命之恩可以命相報，但如此聖恩，她無福消受。皇宮這樣的地方，她終究難以自保，即便皇上護著，她依舊如履薄冰。況且，她心中已經有了宋子洆，皇上日後依然可以有後宮嬪妃無數，可她心中只能有一個人。

「洛輕雲，你是不是以為朕只是說說而已？」

他語氣低沉，洛輕雲抿著唇，努力想看清他的樣子：「不是的，皇上可還記得臣妾為何入宮？臣妾時刻謹記。」

「你在提醒朕？」

「臣妾是在提醒自己，皇上救我出洛府，替我娘伸冤，入宮對我百般照顧，這些恩情無以為報，可我不曾有過誤會，因為您終究是為了讓我尋到龍鱗才入宮，為了柳姑娘，我很明白自己的身份，不敢妄想。在這段時間裏，皇上很多時候的關心話語也讓我會錯意，可我始清醒這一點，您是皇上不是尋常人。」

「朕不是尋常人？你的意思朕有眾多嬪妃，對每個人都像對你一樣心生好感，所以能說出那番話？」皇上懷抱一松：「朕會不明白你為何忽然要尋龍鱗？即便召你入宮是為了銀月，可你在宮中從未見過她的魂魄，朕自然也擔心過是否她早投胎轉世。而你難道不是抱着這樣的想法，去尋龍鱗期寄救回宋子洆的嗎？朕明白一切還願意前來，還只是為了利用你？」他忽然抽回手臂，重新躺在她身側：「那宋子洆是鬼，你要與鬼終老嗎？陸雲早就稟報朕，你身邊還有隻小妖怪，方才陸雲畫符之前你悄悄放在門外，朕什麼都知道，也不許他過問，你莫非是指望一輩子和這些妖怪為伴？你傻！」

洛輕雲一愣，低聲道：「您都知道了？」

「洛輕雲，朕對你不只是利用，你都明白的。」

這語氣，讓洛輕雲心中微顫，她緩緩看向身側的人，卻被他輕輕捂着眼睛：「睡覺。」

「好。」

皇上神情落寞，卻強自勾了勾唇，他從不會袒露心聲，尤其對洛輕雲這個不識好歹的女人，他知道說了她也不會感動，她死心眼，就想着死去的宋子洆，他堂堂一國之君比不過一個已逝之人，他的驕傲讓他心事不露於色。可今日遇到這事，他真切的明白，他很怕失去她，若她總有一日真要出宮，他怕是也放不了手。

他望着身側的女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喜歡她什麼，可為什麼就總是時時想起她，即便她此刻在身邊，也很想多看她幾眼，他很想抱着她入睡，又怕她擔驚受怕，一夜睡不安穩。

客棧前，蕭平安排宮人將馬車上的物品一一清點，杜若攙扶著洛輕雲，忍不住誇讚：「娘娘今日氣色不錯，昨夜不在宮中可還睡得安穩。」

洛輕雲笑着點頭，隨即一切安頓好，一行人即將啟程，皇上也坐了上來，皇上有些尷尬的迴避她的眼神，卻輕聲道：「今日要趕路，阮玉珩說接下來可能經過的都是村莊，今日日落之時我們怕是要在村裏落腳，沒有客棧的話，可能要住在農戶家。」

洛輕雲看了看皇上，笑道：「臣妾倒是無妨，皇上可還住得慣？」

「自然，年少時朕還是皇子，便與阮玉珩經常去玩，什麼地方都落過腳。」忽然，皇上望向他：「不然晏山破廟，朕怎麼會遇到你？」

洛輕雲淡淡一笑：「是啊，那日多虧皇上，漫山遍野的野鬼才散去，皇上您還給我了一塊點心，那日臣妾是替洛家去迎光寺祈福，白日裏就沒吃什麼東西，那塊點心真香。」

「你是說朕來之前，那破廟都是野鬼？」

「不，它們那會是在門前，貌似進不來，臣妾聽說，有些鬼其實不稱為鬼，充其量只能算是遊魂，它們甚至連意識都沒有，小小寺廟，即便沒有香火，它們也不敢進。」

看她說的頭頭是道，皇上忍不住笑道：「你被這些鬼怪害的，都算半個道士了。那你倒是說說，昨日的鬼是什麼東西？」

洛輕雲一怔，忽的環顧四周，小聲道：「皇上，您小點聲，昨日進山之前，有個小鬼提醒了我，山裏有比狼妖還厲害的傢伙，怕是就說的那女鬼。我身邊的貓股說她身上有狼味，可她說自己是獻祭的女孩，跑掉的時候還說要去尋仇呢。」

「朕聽陸雲說一部分了，昨日陸雲還問了客棧的人，得知那獻祭的女孩是靈土鎮旁河西村的，貌似今日我們還會路過。」

「天哪，臣妾突然想到，她昨日說為禍人間，會不會是去殺了那些村裏的人！」洛輕雲驚呼道。

「什麼？」皇上一怔。

「臣妾想起來，陸大人昨天和您到來之前，那女鬼告訴我要報仇，若不是找狼妖，就一定是逼她獻祭的人。」

皇上急忙叫停馬車，神色緊張：「陸雲，我們到河西村需要多久？」

陸雲望了望山路還算寬闊，回道：「這個路程約一個時辰，公子要歇腳去看看嗎？」

「速速趕路，那裏的村民恐遭遇不測。」

阮玉珩風寒未愈的臉一下子打起精神：「為何？」

陸雲頓時領悟，忙道：「明白，臣這就先行一步，公子還是繞路不要去了。」

「你騎馬先去，我們隨後就到。」

陸雲頓了頓，將身上的三張符咒遞了進來：「公子拿着這三道符，到了河西村，臣會在村口接應，若臣沒來，還請公子不要輕易踏入村莊。」

「好，萬事小心，若對付不了，必先自保。」皇上吩咐完，將三道符全部遞給了洛輕雲。

阮玉珩擔憂的望着他，忙道：「臭道士，你這是做什麼去？河西村是哪裏，你一人前去做什麼？」

「沒時間解釋，保護好公子和夫人。」

「喂，臭道士，和昨日的邪祟有關嗎？」

陸雲正要走，頓了頓，將身上的錦囊遞了過來：「辟邪的，你拿上。」

阮玉珩望着錦囊，縮回了手：「既然辟邪，你自己帶上，凡事......凡事小心。」

話不多說，陸雲已經隻身趕路，朔王爺也勒住馬韁返回來：「誒？陸雲這是去哪？」

皇上神色憂忡：「我們繼續趕路」

洛輕雲安慰道：「陸大人昨日出現，那個女鬼很是驚慌，想必陸大人的道法一定高於那女鬼。」

「你將陸雲給的符咒收好，就待在朕身邊。」

洛輕雲看着遠去的陸雲，嘆道：「真希望是虛驚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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