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冰箱里的信封
清洗廚房裡的碗筷，將床上的衣物疊放到衣櫃里，整理床鋪，用吸塵器清理積累在各個角落的灰塵...，女人忙得不亦樂乎，而豪豪今天也很聽話，自己將散落在客廳的玩具一個個都放進了塑料箱里。
眼看著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女人知道自己來不及拖地了，幸好其他的物品都收拾得差不多，至少從表面上看去不會再給人邋遢的感覺。女人拿出抹布，將傢具和地面上看得出來的印記擦了一下，雖然有些草率，但整體看上去已經變得乾淨整潔了。
女人微微鬆了一口氣，就在這時家裡的門鈴響了起來，女人通過貓眼一看站在外面的正是自己的母親。女人隔著門叫了一句，「媽，你等我一下。」接著風風火火的跑回了自己的卧室里，她從衣櫃里拿出了一套平時都捨不得穿的衣服，三下五除二的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女人盡量以平和的心態打開了房門，看到母親之後臉上露出了自然而然的笑容，「媽，怎麼不讓我去接你？」
母親無所謂的揮了揮手，「有什麼好接的，又不是不知道你住哪。」母親提了提手中的一個蛇皮袋子，「這些都是我們家鄉的特產，我叫農村親戚幫我買回來的，想著你也很久沒有吃過了，就帶了一些過來。」
女人嘴上說著拿這麼多東西坐火車太累，以後不要再帶之類的話，接過蛇皮袋的時候手臂卻是一沉，掂量著裡面的東西恐怕超過了二十斤。
女人想說什麼，但注意到母親的一雙眼睛已經開始打量她的家裡，眼神中充滿了質疑。女人把蛇皮袋放到了廚房，心中不免產生了母親就是來看自己笑話的想法，因為自己要跟農村丈夫結婚的決定，她們母女倆曾經吵過很多次架，嚴重的時候甚至說過要斷絕母女關係的言語。
女人知道母親是一個固執而且不服輸的人，現在自己的丈夫死了，更加證明了母親當初的說法是正確的。她應該很想看到我生活一團亂的樣子吧，女人心中冒出了這樣的揣測，她和母親的性格有些相似，同樣是不肯服輸，就算真的輸了也不想在自己的母親面前表現出來。
「外婆，你終於來了，」豪豪笑容燦爛的跑了過去，母親很自然的抱起了自己的外孫，在他臉上親了一口之後說道，「豪豪乖，都長這麼高了，外婆都要抱不動了。」
女人從冰箱里拿出了前兩天買的西瓜，幸好這個西瓜還沒有吃掉，否則女人真的沒有東西可以招待自己的母親。關上冰箱門的時候女人顯得有些偷偷摸摸，因為裡面實在太空了，連一個雞蛋都沒有，不過母親似乎跟豪豪玩的起性，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女人端著切好的西瓜走了出來，放到茶几上之後對母親說了一句，「媽，吃點西瓜吧，消消暑。」
母親將豪豪抱在了她的腿上，先是給豪豪餵了一口西瓜，自己才吃了起來。「燕燕，你最近，還好嗎？」母親有些神色凝重的問道。
女人先是頓了一下，接著嘴角露出了淡然的笑容，「我很好，媽，你不用擔心。」
母親將吃完的西瓜皮丟進了垃圾桶，又問了一句，「你婆婆她們沒有為難你吧？畢竟是她們的兒子去世了。」
女人感覺自己的心臟有一種刺痛，她很想說自己的婆婆根本不可理喻，居然把她兒子的死歸結到自己頭上。不過看到母親詢問的眼光，女人還是忍住了，「他們沒有為難我，他們都知道是因為加班的次數太多了。」
母親像是信以為真的點了點頭，「現在只有你一個人工作賺錢，經濟壓力會不會很大？一直聽說小剛的工資比較高，這麼些年，你們應該攢了一些積蓄吧？」
母親口中的小剛正是女人的丈夫，他們當初終於鬆口讓自己的女兒和小剛結婚，也就是看在小剛為人踏實工作又還不錯的條件。母親知道他們至今都沒買房，所以就算這個家以後要女兒一個人承擔，他們的積蓄也應該能支撐很長一段時間。
女人發現母親雖然每一句話都在關心自己，但實際上卻是想要證明她贏了，自己當初就是不聽她的話，才會落得現在的下場。提起積蓄，女人的身體更是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那四十萬要是還在自己手裡，她的確能讓自己和豪豪維持過去的生活，母親也絕對不會想到自己陷入了連房租都交不出來的境地。
在母親面前，女人是有苦說不出，如果她還是過去家裡的那個公主，也許只要自己開口爸媽就會義無反顧的把錢打到她的賬戶，可是現在自己已經嫁入了他們極力反對的家庭，那樣的關係早就回不去了。
這也是女人選擇向自己婆婆開口，要回那四十萬，而絕對不向自己父母求救的原因。女人和自己母親一樣好面子，她知道如果現在自己開口，房租的問題也許很快就能在母親這裡得到解決，但那樣也同時意味著自己輸的一敗塗地，當初的那些義無反顧和決絕就變得太可笑了。
「媽，我們存了不少錢，我一個人工作沒問題的，」女人說這話的時候有些嘴軟，但她相信母親並沒有察覺出來。
聊了幾句話之後，母親把豪豪放到了一邊，自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燕燕，時間差不多了，我該走了。」
「這麼快就走，不再坐一會兒嗎？」女人詫異的問道，因為從進門到現在母親待的時間也沒有超過二十分鐘。
「再晚就來不及趕火車了，」母親臉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只要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女人把母親送出了小區，看到她的背影消失在了街角，女人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她認為自己沒有露出任何破綻，母親一定以為自己現在仍然過得很好。
回到家裡之後，女人把另外一邊沒切的西瓜放回了冰箱里，不過就在她關門的時候，她發現冰箱的右上角放雞蛋的地方出現了一個信封。
女人疑惑的將信封放在手裡，正反面上並沒有發現任何文字，女人打開信封一張紙條掉了出來，上面寫著一句話：燕燕，給豪豪買點好吃的。
信封里除了這張紙條，裡面是一疊厚厚的人民幣，是因為看到冰箱太空了嗎？女人一下子就淚崩了，扶著冰箱門失聲痛哭起來...
這天晚上女人給家裡打了個電話，她本來想好了打電話的借口，可以是詢問母親是否安全到家了，或者說她帶來的煙筍臘肉很好吃，但當聽筒里傳來母親熟悉喂的聲音時，女人只說出了一個字，「媽」，接著咽喉便像是有什麼東西卡住了，淚水止不住的從眼眶裡流了出來。
女人拿著話筒，身體不斷的顫抖，她哭泣的聲音越來越大，沒有任何刻意的遮掩，就像是小時候受了委屈，跑到媽媽的懷裡痛哭一樣。
女人想起了自己年輕時的一幕幕，父母帶給了她太多的美好時光，這些記憶就算是經過了爭吵也不會磨滅。女人在自己的母親面前認輸了，她用她的哭聲宣洩出了這些年受的委屈，那信封裡面裝著的五千塊錢，是壓垮女人心理防線的最後一根稻草。女人發現承認自己生活窘迫，被婆婆刁難並不是多麼難以接受的事，畢竟在這個世界上，只有親生父母才會永遠無條件的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