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樂章 裁決

第五樂章 裁決

從理論上來說,這次行動的總指揮官施樂普中將的指揮並無什麽錯失。先是用要挾的手段逼迫所有兵器中,最有威脅的XIII號服下抑製劑;然後使用人海戰術迫使兵器們無法發揮他們的全部實力;如果事情的發展一直按照他的計劃進行,至少集中在XIII號家中的這些兵器,將會成為歷史名詞。

可是即使是對兵器研究無比透徹的研究人員,也無法理解XIII號身體內的變化因為他們並不知道XIII號體內還沉睡着另一個靈魂。

抑製劑確實有效地把冥王的能量與我的意志分離開來,不過這些失去控制的能量,並沒有像大衛體內的那些能量一樣沉積下去,反而自發地尋找著另一個可以控制它們的意志。不用多想,這一定非沉睡在我體內的哈迪斯的靈魂莫屬!

當我感覺到哈迪斯那熟悉的感覺又出現在體內時,我竟然有些感激起那個逼迫我服下抑製劑的男人。如果不是他,也許我永遠也找不到喚醒哈迪斯的辦法。

雖然不能再控制體內的能量去戰鬥,可是沒關係,有一個比我更熟悉這些能量的人代替我使用它們,我要做的只是在腦海中去想像要做些什麽,然後看着自己的身體盡情表演就可以了。

真正的冥王降臨,那種可以稱得上絕對恐怖的壓迫感,讓一直蜂擁而上的敵人退怯了,這更給了本來就張開領域的兵器們大展拳腳的機會。

可憐的敵人們只是一瞬間的麻木,得到的結果卻是死傷慘重。以我們所在位置為圓心,他們像被收割的麥子一樣,整齊地倒下了一大片,在我們周圍形成一大圈空地。

和表現出來的威力不同,哈迪斯的靈魂顯然還沒有完全從沉睡中覺醒,至少我沒有聽到他的聲音在我腦海中響起。他現在能做到的只是幫助我控制已經不屬於我控制的死亡能量,使它們在我的意志下運行。不過這已經足夠了,有了冥王大人親自幫我指揮這些來自亡者的能量,我第一次發現自己原來還有那麽多招式可以使用。

我就像剛得到心愛玩具的孩子,迫不及待地想要試驗一下這些招式的威力,連招呼也沒打一個,我的身影驟然從靜止轉為急速前沖。

在我面前離我最近的敵人,瞳孔因為我的突然接近而猛地收縮的那一刻,我手中無聲無息出現的死神鐮刀抹過了他的腰間,讓他的動作靜止在空中,化為一座沒有生命的雕塑。

與我心靈相通的蘇娜和黛爾,是最先從我的突然行動中反應過來的。她們迅速跟上我的身形,在我兩側形成有效的掩護,我們三人組成了世界上最銳利的箭頭直插進敵人陣營之中……

接下來行動的是所有有能力戰鬥的人,無需言語,大家異常有默契地向各個方向散射而去,在收割著敵人生命的同時,阻擋他們向我們之間那些毫無防禦能力的人靠近……

對我來說,眼前不斷倒下的敵人,已不再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也許這與我手中的鐮刀每次揮下,都是直接帶走敵人生命,並沒有鮮血飛濺有一定關係。將被一名普通人類戲弄的怒氣完全發泄在這些敵人身上,我並沒有注意到自己忘記了很多應該注意的事,只是沉浸在將這些冒犯神之尊嚴的罪人殺死的快感中。

如果再有選擇的機會,我還會不會這麽做?這樣的問題其實不必再問,因為時間是公平的,它不會再給任何人一次選擇的機會。世界上很多遺憾的事,其實就是這樣發生的。

如果說先前這些敵人的出現,至少還讓我們心生警兆的話,從空中而來的襲擊居然讓我們這些兵器級別的戰士,沒有一人有所察覺。

第一聲巨大的撞擊聲在我們頭上響起,我們抬頭看去,正看見一個閃著金屬光澤的圓柱形物體撞破天花板,向山姆頭上砸去。

以山姆的強大力量,也不敢硬接這帶着重力,劇烈旋轉墜下的「巨大子彈」。他未繼續殺死面前的敵人,急忙向一邊跳去,於是那金屬圓柱在再次撞擊之後,在地板上留下一個與天花板上同樣巨大的圓洞,不知墜到哪裏去了。

這還只是個開始,很快地,同樣的撞擊聲如同密雨一般在我們頭頂響起。不停墜下的金屬圓柱,把可憐的公寓撕扯得千創百孔、搖搖欲墜。

這時我才發現自己所犯的最大錯誤,我只顧發泄心中的鬱悶,卻沒有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已經離開蘇妮好遠,遠得我無法在她有危險的時候,第一時間趕回她身邊……

看着陳立明全力撲過去推倒蘇妮,兩個人狼狽萬分地躲過了頭上落下的「飛來橫禍」,我不敢想像如果他沒有反應過來的話結果會是怎樣。

一刻也不敢耽誤,我使出了「影之轉移」,四周匯聚而來的陰影,迅速把我的身影吞噬,當我眼前再次出現光明的時候,同時出現在我眼前的還有蘇妮那充滿驚喜的小臉……

我伸手出去,想要攬住蘇妮的細腰,像帶走白雪公主的白馬王子一樣帶她遠離這些危險,如果我的手能再前進幾公分,我就能做到這一點。

可惜一隻大手從我腳下地面中無聲無息地伸出,抓住我的腳踩用力甩出,隨之而來的強大力量讓我被拋飛出去,只能無助地看着蘇妮臉上的喜悅被驚恐和絕望代替。然後,那隻大手握在了她纖細的頸上……

落地的瞬間,我想要衝回去從那可惡的大手裏救回我的愛人,可是我不得不停住我的腳步。因為那隻手的主人正用嘲笑的眼神看着我,而那隻大手稍一用力,蘇妮的臉色立刻變得煞白,呼吸立刻困難起來。

見我停住腳步,那隻手稍微放鬆了些力道,蘇妮立刻劇烈地咳嗽起來。

我想我望向對方的目光絕對稱不上友善,實際上如果可能的話,我想要讓他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可惜這些只能在腦海中想想,蘇妮現在掌握在他手中,投鼠忌器的我根本不敢有任何多餘的動作。

拋開對那人的仇視不提,只看他健碩魁梧的身軀,和幾近完美的面龐,我幾乎要以讚美的詞語來形容他。因為他那俊美絕倫的外表,正是我渴求已久卻無法擁有的東西。更讓我心有不甘的是,該死的他居然連身高都比我高上一大截,頭頂幾乎可以碰到千創百孔的天花板。如果拿去評選「世界上最高的人」的話,我想他一定能排得上前幾名。

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插曲,讓已經破爛不堪,幾乎看不出是客廳的「客廳」里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戰鬥早已被突然降臨的「金屬圓柱雨」打斷,而這場危險至極的「雨」剛剛才停了下來。

先前一直戰鬥中的同伴們,並沒有因此繼續戰鬥,他們的目光都集中在我和那名超高的帥哥身上。即使再麻木的人只怕也能感覺到,我和他之間衝突的結果,才是這場戰鬥的轉折點。

原本用人海戰術淹沒我們的那些敵人,可能是接到了什麽命令,並沒有趁着我們停手的機會發起反擊。於是,客廳中靜得似乎可以聽到風穿過牆壁上的空洞,發出的呼嘯聲……

「咳咳……」一片死寂中,突兀地響起一陣咳嗽聲,吸引了幾乎所有人的注意。

我和掌握著蘇妮的敵人,自然把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對方身上。我是想要尋找一切可以救回蘇妮的機會;而他則肯定是想阻止我做到這一點。

「下次一定不用這種方法登場了……」咳嗽聲的主人推開已經半掛在門框上的房門,走了進來。

這是一個略顯矮胖的男人,身上那件不知是哪國的軍裝上落滿了灰塵,若不是仔細辨認,根本無法認出他肩上的中將軍銜。

不過這滑稽的形象,並沒有讓大家因此輕視他,他身後緊跟的那個與抓住蘇妮的敵人同樣高大的黑人,身上散發着連我們也無法視而不見的氣勢。

就連我也不由得分心看了這位矮胖的將軍一眼,原因可不是因為那名強大的黑人,而是因為這位灰頭土臉的將軍,語音實在有些熟悉。在電話中盡情戲弄我的人不會是別人,一定就是這個男人!

「陳立斌先生,沒想到我能這麽近距離地面對你……」矮胖將軍走到我面前,臉上掛着讓我想出手打掉的笑容,道:「請允許我自我介紹一下,我的名字是施樂普,是這次軍事行動的總指揮官……」

「我知道自己出場的形象是慘了一點……」見我沒有回應,施樂普自我解嘲地笑笑,伸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繼續說:「這可不是我的錯,有人對我說采定向空降不會有任何危險,不過他可沒告訴我定向空降會濺起這麽多灰塵……」

如果施樂普沒有對我做出那麽多不可原諒的事,也許我會被他的形象和他所說的話逗笑,可是現在他說出的這些略顯輕佻的話,只是讓我的目光變得更加冰冷,讓他也無法順利地繼續說下去。

「看來我們是無法友好地溝通下去了……」施樂普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一副很遺憾的樣子,「不過我還是想奉勸陳立斌先生一句,不要輕舉妄動想要救回你的女人,因為我手中的籌碼比你想像的還要多上那麽一點……」

我很快就知道了他口中的「籌碼」到底指的是什麽。

一個個身形與抓住蘇妮的敵人相仿的人,陸續集中到施樂普身後,他們中的某些人手中抓着一些我很熟悉的身影。其中有我的父母,還有我久未見面的幾位朋友,而陳立明不知何時也被他們抓住,毫無反抗之力地被兩人夾在中間。

眼前的情景讓我無奈地苦笑起來,沒想到敵人為了對付我倒是煞費苦心。回想起來,剛才蘇妮向MS市王超那裏打去的電話,肯定不是本人接到的,因為可憐的王超現在正動彈不能地被兩名高大的敵人提在手中。

不知道敵人用了什麽方法控制手中的人質,他們的意識都很清醒,卻沒有行動的能力。雖然距離不算太近,我還是可以清楚地看到父母眼中流下的眼淚,這讓我的愧疚更深,胸中的怒火也隨之熄滅下來。

「你想要什麽?我的生命嗎?」我的聲音低沉而充滿著無奈,心中第一次如此痛恨一個無意義的詞語——未知……

是啊,未知!正是因為對眼前這些敵人能力的未知,我才不敢輕舉妄動,畢竟剛才我被抓住蘇妮的那個敵人,輕易扔出去的情景還歷歷在目,而想要一次拯救這麽多人質,沒有完全壓制敵人的實力是不可能做到的。

「你的生命確實是我想要的,但不是我唯一想要的東西。」施樂普見我基本上已失去反抗的意圖,不由得放下心來,說出的話也開始毫無顧忌起來。

「你也知道,想要除掉你們這些兵器,對我們來說是很危險而且麻煩的事,現在難得有這麽好的機會,我想請陳立斌先生幫個忙,借你的手把在場的兵器清理一下。」施樂普這個過分的請求剛說出口,所有人立刻用看瘋子一樣的眼神望向他。

能夠身處這間早已破爛不堪的客廳中的人,除了這些突然出現的敵人外,就都是與陳立斌非常親近的人,對於他的性格當然非常了解。如果施樂普只是用人質的性命,威脅陳立斌自己獻上生命,也許陳立斌會滿足他的願望。可是,現在施樂普居然用陳立斌所關心之人的生命,要挾他去傷害另外一些他同樣關心之人,這種矛盾的要求,怎麽可能得到陳立斌的同意?

就如同他們對陳立斌的了解一樣,陳立斌緩慢卻堅定地搖頭,聲音僵硬的彷彿北極海上漂浮的巨冰:「對不起,這一點我恐怕做不到。」

如果此時施樂普的頭腦還算冷靜,見到陳立斌態度如此堅決,就應該退而求其次,選擇這次任務的底線——殺死他。也許在親情和友情的脅迫下,陳立斌真的會放棄生命也不一定。

可惜,施樂普因為手中握有如此多的籌碼,一直以來又始終把這個能力遠超於他的兵器,當成貓爪下的老鼠股戲耍,潛意識中始終把他自己擺在比陳立斌更高的位置上。

這種情況下,聽到陳立斌的拒絕會為他帶來什麽樣的情緒反應,只要想像一下,正在玩弄老鼠的貓,忽然被老鼠咬上一口後的心情,就明白了。

「陳立斌先生,看來我有必要用行動提醒你一下,你應有的立場了……」施樂普面色陰沉地揮了揮手,示意那些高大的手下做出他所說的「行動」。

可惜施樂普先生因為頭腦不夠冷靜,而犯下了一個嚴重的錯誤——他高估了手下這些最新型的弒神者戰士的智力。

確實,這些最新型戰士的智力,比起他們的前代的確不可同日而語,不過那只是相對而言。

為了達到絕對控制而犧牲的理解能力,並不僅僅是一點點而已。他們在戰鬥方面的智慧,應該已經無可挑剔,從抓住蘇妮的敵人可以如此輕鬆地將我拋出,就能清楚地知道這一點。但是在其他方面,尤其是對指令的理解方面,就略有久缺了。至少,他們無法理解一些意義模糊的代名詞,比如說施樂普口中的「行動」。

其實,就算是負責研究開發這些最新型戰士的研究人員,對於這一點也並不了解。因為在測試中,他們使用的都是目的明確的指示,而這些最新型戰士,也把這些指示完成得很好。從這個意義上來講,這些最新型戰士已經是合格的產品。如果不是施樂普一時激動說出這樣含糊不清的指令的話……

接到施樂普具體意義不明的指令,這些最新型戰士略顯茫然地輕搖著頭,在腦海中迅速搜索著關於「行動」這個指令的含義。令他們苦惱的是,在他們大腦中儲存的資料里「行動」這個辭彙確實存在,但它所代表的含義實在太多,多到讓他們無從選擇。最後,他們只好遵從邏輯結構,選擇這些含義中出現頻率最高的一個,那就是殺戮!

背對着最新型戰士的施樂普,看不見這些手下將會做出什麽樣的舉動,他還在一臉幸災樂禍地等待着背後傳來慘叫聲。當然,他只是想讓他們身上多一點傷罷了,同時也能讓眼前這個不服從的兵器知道違抗他的下場是什麽。

慘叫聲果然如施樂普所願傳進他耳中,不過他很快就發現了情況不對,受傷的慘叫應該是悠長帶着呻吟的,為什麽這些慘叫卻短促且很快消失?

他根本來不及回頭察看,因為他聽到面前的陳立斌,發出了一聲野獸受傷時才會發出的咆哮,咆哮聲剛剛傳入施樂普耳中,他眼前就已經沒有了敵人的蹤跡,接着只覺得身體被一股大力擊中,不由自主地倒飛了出去。

砰的一聲巨響,他矮胖的身軀重重掉落地面,一時間,只覺得全身骨頭都已經碎成了一片片的,再也無力爬起身來。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施樂普摔得昏昏沉沉的腦子裏混亂地思考着,掙扎著抬起針刺股疼痛的頭,向著他手下那些最新型戰士望去。不看還好,一看之下,他只覺得全身上下如墜冰窖,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

鮮血!映在施樂普眼中的全都是鮮血。這些鮮血里包括他所依仗的最新型戰士的血液。此刻的他們大多已經變成了碎塊散落一地,這是陷入瘋狂的陳立斌的傑作。不過真不讓施樂普血液凝固的,卻是那些人質噴灑而出的淋漓鮮血。

我站在血泊之中,身上還殘留着敵人血液的溫熱,可是我的心卻一直涼了下去,直至冰冷。

我是掌管死亡的神,我熟悉死亡的氣息,可是現在我卻無比憎限自己的能力。因為這一刻,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些我熟悉的親人朋友都已經死了,他們的靈魂已經歸屬於那個我統治的世界。

為什麽?為什麽我那麽相信自己的判斷,認為敵人在沒有達到目的之前,不會過分地傷害他們?為什麽我已經擁有了屬於整個冥界的智慧,卻偏偏任自己的錯誤判斷,帶走所有值得我珍惜的人的生命?

看着父母已經比我記憶中顯得蒼老的容貌,雖然,他們是在被劫持的情況下,見到久別的兒子,但他們的臉上還是因此露出了愉悅的笑容。那笑容如此深刻,以至於當他們已經失去生命,那笑還是水遠留在了慈祥的臉上……

這就是我所盡的孝道嗎?身為人子的我,只是在為父母帶來無盡的思念和悲傷之後,再帶給他們死亡嗎?淚水從我眼中溢出,還來不及沿着臉頰滑下,就被我身邊沸騰的能量蒸發掉。

我不想去控制這些淚水,對能量變得逐漸狂亂也置之不理,身邊的一切,都因為能量波動帶來的空間扭曲,而顯得不真實起來。可是我心裏卻清楚地知道,眼前發生的一切,絕不是一個會醒來的噩夢。這種認知讓我更加痛苦。

陳立明的身體就倒在父母身邊,雖然已經失去了生命,我還是不想把那具仍然溫暖的軀體稱為「屍體」。就在不久之前,這具身體的主人,我的親生弟弟,還在與我開着無傷大雅的玩笑,還在讚美着蘇妮的手藝……可是現在……他的生命已經打上了冥界的烙印……

我還沒有親口告訴他,我心中並沒有責怪他前來的目的,是為了讓我服下那瓶該死的抑製劑,我相信在他心中,來看我這個不負責任,消失多年的哥哥,一定比敵人交給他的任務更重要……可是來不及了!一切都來不及了!

看着那雙沒能完全合上的眼睛裏,寫滿太多的不甘和愧疚,我心中的悔恨化成一股椎心蝕骨的痛楚,疼得我不由得彎腰蹲下身去。

蹲下身之後,我更能看清朋友們的表情。和我父母臉上的一片慈祥比起來,他們的表情有些複雜,有對生的眷戀,有對死的恐懼,有見到久違朋友的喜悅,也有死去前的不甘……我唯一沒有在他們臉上找到的,是怨恨,是對我這個把災難帶給他們的朋友的怨恨。即使是因我而死,他們對我仍然沒有一絲怨恨……

王超、孫楊、崔相虎、李俊澤,除了在糯糯保護範圍內的孫波,這些陪伴我從小長大的兄弟,都因我的錯誤失去了生命。望着他們比我記憶中更加成熟的面龐,與他們初次相識的情景仍然歷歷在目,可是現在我卻永遠失去了這些兄弟。

更不可原諒的是,他們是因為我才捲入危機之中,又是因為我的錯誤判斷失去生命。

自責讓我咬緊下唇,鮮血從嘴唇的傷口中湧出,然後落得和眼淚同樣被蒸發的命運……

我獃滯的目光逐漸移動,最後停留在那具熟悉的嬌小身軀上。我的蘇妮!我的蘇妮!我的心一遍遍呼喚,每呼喚一次,心疼就增加一分。回想起她的身體倒下那一瞬間,她顫抖著用雙唇說出的話,我無比希望我所擁有的來自冥界的知識中,沒有關於「唇語」這一項。

在那永別的一刻,這個小女人,這個牽繫着我愛戀的小女人,她說出的竟然是:「真好……」

我知道蘇妮為什麽那麽說,真的,我知道!對蘇妮來說,她寧願死去也不願意成為束縛我的繩索。

在一次親密的私語中,她是對我這麽說的。當時我只是付之一笑,卻沒想到她真的用生命證明了她的話。

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總是這樣?命運女神不是說,我們這些擁有足以與她們抗衡能力的兵器,已經擺脫了命運的束縛嗎?為什麽我還是感到冥冥中,有一道繩索纏繞在我身上,怎麽掙扎都無法掙脫?多少次我的愛人身處險境,我卻都是這樣束手無策,只能任由命運把我撥來弄去……

你錯了!心裏一個聲音響起,我知道,那是我的理智在說話。

命運從來沒有為你帶來什麽災難,為你帶來災難的,是你那顆太容易滿足的心。

你從來沒有為自己的未來爭取過什麽,命運又怎麽會善待你?別忘了,命運女神告訴你的,是如何透過自己的努力來改變命運,而不是等待……

「夠了!」我歇斯底里地狂吼,打斷了理智對自己的譴責。眼淚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止住,剛才還在我身邊肆虐的狂亂能量也在一瞬間消失無蹤,我對這一切卻毫無所覺,我的眼前只有一片血紅。

我忘記了一切,心中只有一個聲音在不斷迴響:既然你奪走了屬於我的一切,那就讓我親手把一切毀滅吧!

施樂普嚇得不輕,在可以輕而易舉毀滅一座城市的兵器面前,失去護身王牌意味着什麽,即使他的思緒再混亂也可以本能地想到。

顧不得身上的傷痛,他翻過身去,手腳並用地想藉着手下戰士們的遮掩爬出房去。在人質死去的瞬間,那些兵器們明顯愣了一下,但是很快他們就都反應過來,燃燒着怒火殺向周圍的弒神者戰士。在發泄憤怒的戰鬥中,沒有什麽戰鬥能力的罪魁禍首反而被忽略了。

當然,也不是沒有人在搜尋這個釀成慘劇的兇手,只是兵器級別的戰鬥實在太激烈了,何況牽扯進去的人數,又需要以萬為單位計算,在這片混亂之中,要找到一個在地上爬行的人簡直就是大海撈針。

在陳立斌和他親友的屍體旁邊,倒是留下一大片空地,那是因為交戰雙方心中都有一種感覺,就是絕對不能把戰鬥牽扯到陳立斌的周圍,否則將要發生的事,可能是他們無法想像的可怕。

不過施樂普害怕歸害怕,畢竟沒有變成傻瓜,要他向他剛剛得罪得無比徹底的兵器身邊爬去,那不是找死嗎?

不知是幸運還是巧合,如此混亂的戰鬥,居然連施樂普一根頭髮也沒有傷到,不知道與這些弒神者戰士指令中擁有「堅決保護行動指揮官」有沒有關係。

總之施樂普有驚無險地,爬到了剛才他大搖大擺走進來的房門邊,不由得鬆了口氣。

這才感覺到自己的褲檔已多濕透,至於是汗水還是別的什麽分泌物造成了這種效果,比起逃出生天來說都不重要了。

可惜施樂普還是高興得太早了,就在他思考着,逃出這座地獄股恐怖的公寓後,要躲到哪裏避難的時候,一聲「夠了!」撕裂周圍混亂的聲音傳進他耳中,他忽然感覺到一股冷氣,從腳底一直蔓延到頭頂,整個人頓時如同被蛇盯住的青蛙一樣,動也不敢動。

有着與施樂普同樣感覺的,不止是他一人。正在激戰中的兵器和弒神者戰士們,無不感到全身被一股陰寒的能量籠罩,強大的威壓讓實力強如他們,也不得不放棄彼此之間的戰鬥,全神抵禦能量的侵襲。

所有人動彈不得之時,一個本來呆立不動的人卻動了起來,所有人眼睜睜地看着他走向倒在地上血泊中的嬌小身影,把她抱了起來。

這個人當然就是我,此時的我已經聽不見周圍的任何聲音,眼前血紅的世界裏也只有蘇妮身體的存在。歡迎訪問沸騰&文學緊緊地把她還有餘溫的柔軟身體抱在懷中,終於感覺到她的存在,我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渾不知這絲慘笑看在其他人眼中是如何可怕。

能量毫無阻礙地從我身體里流入蘇妮體內,循環一圈後再流回我體內,把我們之間聯繫成一個緊密的整體,就像我們的心一樣。

完成了這一切,我的目光森冷地轉向門邊,不用刻意去感覺,我肯定,那個指揮手下殺死我的親人朋友的兇手,就在那裏。

眼中閃過一絲冷芒,無需任何多餘動作,擋在我們之間的敵人瞬間爆成滿天血粉,為我眼中的世界添了一分艷色。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顯然嚇了這個名叫施樂普的胖子一跳。我清楚地看見,他褲子上濕潤的面積又擴大了不少,不過我沒有嘲笑他的心情,手隨意一揮,他就像被無形的繩子捆住一樣,被舉到空中,接着「飛」到我面前。

顧不上他抖得像篩糠一樣的身體,我冷聲問道:「幕後指揮者是誰?」問題不用說得太明白,能被派來對付我的,應該是個聰明人才對,雖然他辦的事情實在看不出來這一點。

施樂普不是不想說,實在是突然發生的一切把他嚇個半死,神志恍惚間,我的問題他並沒有聽清。可惜我並不知道這一點,即使知道,恐怕也沒有心情再重複一遍。手指隨便在他右腿上捅了一下,他的右腳拇指猛地像剛才那些敵人一樣爆成血粉,爆炸之強烈把他腳上的皮鞋都炸出了一個大洞。

施樂普殺豬股慘叫起來,不過在看到我的手指又伸向他的右腿時,總算反應過來,把叫聲變成含糊不清地鳴咽。

我仍舊面無表情地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問題,這次施樂普總算聽清楚了,連忙張嘴,剛想說話,右腳上傳來的劇烈疼痛,讓他先深吸了兩口氣,才有氣無力地回答:「是A國總統布頓……」

我的眉頭因為怒氣而緊皺了一下,嚇得施樂普閉上了眼睛,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隻斷手,嚇得他又殺豬股慘叫起來,當然叫聲的代價,是左腳的拇指落得同它的兄弟一樣下場。

在我的示意下,施樂普總算髮現了斷手上佩帶的攜帶式通訊器,看來這隻可憐的手原來的主人是個負責通訊的戰士。

我見施樂普望向我,還是用冷冷的聲音命令道:「接通布頓!」

施樂普不敢有絲毫延誤,雙腳傳來的撕心裂肺股的巨痛提醒着他,不按我的話去做會有什麽樣的下場。

他顫抖的雙手,在通訊器上輸入了屬於絕對機密的布頓總統的信號代碼,很快地,布頓壓抑著興奮的聲音就從通訊器中傳出來。

「任務成功了嗎?」也不能怪布頓一開口就這麽問,他給施樂普的命令是,只有當任務成功的時候才與他聯繫,事實上,如果任務失敗的話,施樂普恐怕也沒什麽機會與他聯繫了。

我冷笑一聲,通訊器另一端的布頓敏感地捕捉到這聲冷笑,心思細密的他立刻察覺到事情不對勁,連忙追問道:「怎麽回事?你是誰?」

我沒有回答他這個無聊的問題,把帶着通訊器的斷手湊到嘴邊,一字一字地說道:「你想殺死所有的神,成為整個人類的英雄嗎?現在我就讓你知道,你將是人類永遠的罪人!」

不等布頓回答,我切斷了通訊,把那隻斷手遠遠拋開。不管仍然在半空中嚇得渾身發抖的施樂普,我轉身面對仍然被我的威壓控制得動彈不能的同伴們,雖然臉上依然沒有表情,但是目光卻柔和了許多。

「你們走吧!」隨着我的話出口,束縛着他們的威壓感消失了,恢復自由的他們想要上前,卻被我用目光制止,「謝謝你們支持我、幫助我,可惜我……」

接下來的話我沒有說出口,事實上,我本來就沒有打算說這些感傷的話,頓了一下,我還是說出了我真正想說的話:「請你們張開自己的領域,保護好身邊的人,趕決離開這裏,不然的話只怕我會傷害到你們。」

眾人聽得一頭霧水之際,我已經轉回身去,目光深注在懷中沉睡股的佳人身上,柔聲道:「蘇妮,不要着急,我們馬上就要水遠在一起了。」

這種溫柔到讓人心中發毛的聲音,聽得所有熟悉我的人都呆住了,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蘇娜和黛爾,她倆不顧一切地撲了過來,一左一右地抱住我的臂膀。

我的目光向她們投去,黛爾忍着淚水輕聲說道:「你不是說過,無論去哪裏,我們四人都永遠在一起嗎?」

聽了黛爾的話,也想過來我身邊的李孝姬停住了腳步,同時也欄住了其他人的接近,所有人都站在李孝姬身後,所以沒人發現一滴清淚沿着她的面頰滑落。

看着蘇娜和黛爾深情的眼眸,我的表情不自覺地柔和起來,輕聲應道:「好,就讓我們永遠在一起吧!」

「來自冥界的王者,操縱着死亡與希望的審判者,我用我的**為承載,用我的生命做路引,祈禱你從永迫的沉睡中覺醒……」下意識地摟緊蘇妮的身體,蘇娜和黛爾也靠得更近,我吟誦著湧上心頭的文字,祈禱著哈迪斯的醒來。

我已經決定在那個遙遠陌生偏又親切的世界,永遠陪伴着我的愛人,這具身體就交給為了我陷入沉睡的哈迪斯吧,也算是對他的一份補償。

隨着我的祈禱,我的眼睛逐漸合上,再次睜開的時候已經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漆黑。空洞的、彷彿從遙遠的時空傳來的聲音從我口中發出,回蕩在每個人耳中:「以冥界之主的名義,我請求規則的修改。我眼前所見之物,皆為我冥界所屬,無論大小,皆受最公正之……」

說到這裏,聲音忽然一頓,接下來的兩個字在所有人耳中同時炸雷股響起:「裁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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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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