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作者有話要說:本章已修改

一個雙眼瞪得溜圓,頂著泛黃的帳頂發獃的小人迷惑得問道:「喜兒,每天這麼早上床你睡得著么?」

「到了睡覺的時辰自然就要睡了。」

「啥時候該起床?」

「卯時。」

「那就是凌晨五點?!……早起的鳥兒有嘢食就打這兒來的吧?」

「……」

一個剛睡醒蓬頭蓋面的小人拚命擠進人堆,「玩兒什麼?也帶我玩玩兒。」

人堆里人手一塊方巾,「喜兒教咱們緞紋綉呢。」

「……你們還有點兒別的追求么?」

「學會雙葉綉!」眾人異口同聲!

「……」

古代的日子很乏味,雖然不管是生活還是娛樂都讓人極度抓狂,可過得還是挺快,大概是因為我對這裡的好奇吧。有著喜兒的貼心相伴,轉眼幾個月就這麼過去了呼嘯而過。

經過惡補,我對目前周遭的事物和人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比雅救下的小阿哥叫做弘暉,今年六歲,是嫡福晉烏喇那拉氏所出。比雅本來是伺候弘暉的,因為救了他,福晉讓我好好養病,連續一個月的時間都沒有給我安排工作,每天除了吃睡,就是偶爾到處逛逛,倒也樂得個逍遙自在。

沒多久福晉給我派了個花匠的差事,說是擺弄花草,其實我自己根本不用做什麼,本來這些工作原就該粗使丫頭和小太監做。把我分來后,執事嬤嬤什麼也沒給我安排,喜兒說,這是福晉疼我呢,不用到主子跟前立規矩。

從小就被爸媽說有小兒多動症,現在沒事兒做,最初開始的日子,我總是呆不住,在府里竄來竄去,喜兒成天給我上思想教育課。總說我們做奴才的就該安靜些,要是不小心犯了錯,惹惱了某位主子,一頓板子或鞭子起碼一個月下不了床,遇到體格差些的,打死都是常有的事兒。我一開始並不在意,直到有天親眼看見一個小丫頭因為不小心走路快了些,差點撞了懷孕的側福晉李氏,被一群小太監拖到丫頭住的院子里活活打了三十大板,挨床上躺了三天,死了。

當時已經入冬,小廝們用草席子把這丫頭裹起來扛了出去,就好像《紅樓夢》里的王熙鳳死後也只用草席草草包裹了事,之後再沒人提起過她,就好像她從來沒有出現過。這對於生在紅旗下,長在新中國的我來說,是一個不小的衝擊。一條鮮活的生命在這個時代根本就不算什麼,更別提我們只是沒有身份,沒有地位的「奴才」。不管我願不願意,這身體是不是我的,我也不得不為自己的命運擔憂。不是我怕死,只是這死法,也忒凄慘了。砍頭也就罷了,總不會疼,要被活活兒打死該疼成什麼樣啊?於是我乖了,橫豎不用伺候人,拽緊這輕鬆的工作,過一天算一天吧。

轉眼康熙三十九年,元旦。

這天宮裡皇帝擺家宴,貝勒爺和福晉們帶著小阿哥都進了宮。晚上吃過飯,我早早的回房。

在古代這半年,最難過的就是衣服,夏天最糟,甭管多少度,連貼身衣物在內最少也要穿三層,剛過去的這個夏天可把我捂了一身痱子。北方入冬以後非常冷,沒有羽絨服,穿多了走不動道兒,穿少了又冷得厲害,加上城裡沒有高樓大廈,沒有溫室效應,凍得骨頭都要結冰了。

今天一大早上開始下雪,到現在外面的雪已經積了老厚,正好主子不在,趕緊上床睡覺。剛脫了棉衣鑽進被子,就聽門外有人叫喚。

「比雅姐姐在屋裡呢?」

一聽叫我,哭得心都有了,大冷的天硬著頭皮爬出熱被子,心裡不停問候外面叫我那位的親戚朋友。起身披上棉衣,打開門,是側福晉李氏屋裡的小廝。

「小哥兒有事?」心裡沒好氣,可僵硬的臉蛋還是得捏出一個笑容。

「咱們主子剛回府,經過花園時丟了一隻簪子,姐姐屋子離得近,煩請姐姐受累幫忙去尋尋。」話沒幾句,可我的表情幾乎僵住,大冷的天什麼破事兒就瞎折騰人,自己屋裡哪兒就沒有丫頭了,偏要找我。平時總聽別的丫頭說這個主子脾氣大,事兒多,加上進府沒幾年就生了一個阿哥,如今又懷上一胎。這個不是母憑子貴么,可這些話我也只能心裡想想,再不樂意嘴上也不能說,只能擺出官方笑容,應下來,轉身進屋拿上燈籠往花園裡去。

冬天主子們都不太到花園來,雪積了一天,深一腳淺一腳,著急出門,隨便穿了雙繡鞋就跑出來了,才走這會子裡外都濕透了。雖然沒有溫度計,但根據凍得生疼的耳朵鼻子判斷,和冰箱冷凍室差不多溫度了。幸得睡覺前頭髮都放了下來,能蓋著點我的耳朵和臉蛋,兼顧著帽子的作用。

打著燈籠,順著她們來時的腳印,慢慢的往前走。忽然瞥見雪地里一點翠綠,找到了找到了,急忙走過去,「不就是一支爛玉簪子嘛,就在眼皮子下面,折騰人。」架不住寒冷的襲擊,哆嗦著牙小聲抱怨著。

把簪子放進懷裡,站起來轉身想走,突然腳下一滑,重心一個不穩,狗吃屎般摔趴在雪地上,「咔」懷中一聲悶響……腦門上的黑線立馬落下,「滅……了……」我覺得自己發出聲音好似幽靈般。

顧不得疼痛,急忙支撐著想要爬起來,剛抬眼,看見自己面前有一雙皮靴子,順著瞧上去。一看不太清的帥哥披著深灰色的大氅,撐著把大油紙傘正一動不動的看著我。

我瞪大眼睛借著遠處微弱的光線努力的辨認著,等看清以後腦袋裡面學過的各種規矩爭先恐後得擠到我的眼前玩兒命的展示。

「貝勒爺好」跪著磕了一個頭,不對!

「給貝勒爺請安」急忙又磕了一個頭,還是不對!

「貝勒爺吉祥」好可憐,又是一個頭,也不對!喜兒之前給補得禮節課程咋說來著?這時候不用行大禮吧?

手忙腳亂的站起來,低頭,彎腰,半蹲,對了!「貝勒爺吉祥」呼……喘了口氣,

北風那個吹~~雪花那個飄~~怎麼沒反應?

一凍二摔,渾身都痛,可是面前的人完全沒有要叫我起身的意思,扎馬步也比保持著這個姿勢強。忍了半響實在忍不住了,「貝勒爺,我能起來了嗎?」我小聲問。

「呵」他笑了一下,很輕,還是被我聽到了。笑我狼狽?其實我挺聰明的,這些規矩我早就學了,只是平時很少遇到主子,實踐機會不多,冷不防有點緊張。

「起來吧。」這嗓音不錯。

站起來望著他,這麼久以來,算上我醒來的一天,總共見他不超過四次,要說這個府邸也不大,只是我的工作都是對著花呀草呀,沒什麼機會到領導面前去。像今天這樣和他說話還是二次,帥哥嘛,誰會不願意多看兩眼。

樣子和我上次看到的差不多,不過天氣太冷,他鼻子和臉上都凍得紅紅的。聳動一下鼻子身子前傾嗅了嗅,空氣中又是那股淡淡的檀香,還混著雪的冰涼。夜幕下他的雙眸更加幽黑了,見我好像緝毒警犬似得在他身上捕獲味道,眉頭輕輕一蹙。

「我身上有什麼?」

聽見聲音,我急忙收回身子和鼻子,低下頭,「沒!沒!」

沉默……又冷又怕。這位爺又不是三頭六臂,怎麼我會好像老鼠看見貓似的?嗯,對!他掌握了我的生殺大權。可是這麼站著不動,腳上的冰凍感變得更加強烈,我輕輕得動了動腳趾頭,繡鞋好像都結了冰了,一陣陣刺痛從腳趾傳到大腦中樞神經。

「身子可好些了?」

怎麼?記得我?欣慰且謙虛的答:「早就好了,謝謝貝勒爺。」

「怎麼這副模樣就出來了?」

「李主子掉了一支簪子,急著叫我……叫奴婢來……」簪子!說到這裡慌忙探進懷裡。「滅了!」玉簪被這一摔,摔成了兩截。看著攤在我手中殘骸,「麻煩了……。」我只覺頭皮發緊,皮膚上的毛細孔都在驚嚇的作用力下張開了。

忽然淡淡的檀香味撲進鼻腔,灰白色的衣袖在我眼前拂過,看清楚后,手中斷成兩截的玉簪已被取走。

「貝勒爺。」一個人影從他身後竄出來,正是那位娘娘腔,貝勒爺身邊的貼身太監——高福。「奴才好找,原來貝勒爺走到這兒來了。」邊說邊接過貝勒爺手上的油紙傘。「公文奴才取來了,大雪的天,爺快進屋裡去吧,仔細凍著。」說完高福回頭看見立在前面好像鬼似得我,面色一愣,躬身退回貝勒爺身後撐傘站著。

「你去吧,就說玉簪我拿走了。」

「啊?」我吃驚的張大嘴看著貝勒爺,這是……在幫我嗎?

「啊什麼?不願意的話你自己去回?」

有這位貝勒爺幫忙,我這頓打,不是,可能是我這條命就算安全了,怎麼可能不願意啊!可感動死我了,急忙九十度鞠躬。「貝勒爺真是好人,我………奴婢謝謝貝勒爺!」

「呵,去吧。」淡笑一聲,往書房方向走去。

我有些傻傻的定在原地,這位四阿哥看起來挺深沉嚴肅的樣子,這麼大一錯誤,居然幫我?這一晚上可真不可思議啊。

回到住處,喜兒已經下了值,我從頭到腳又是水又是雪。鼻腔遭遇房間里的熱空氣,不住打噴嚏。

「呀!你這是打哪兒來啊?」喜兒驚訝的問。

我倒了杯熱茶捂在手裡,身體還禁不住直哆嗦,「那個李主子在花園丟了東西,打發我去尋,可把我凍死了。」

喜兒把炭爐往我面前一擺,「她丟的東西怎麼倒叫你去尋了?」

「別提了,盡瞎折騰人。」喜兒沒多問,忙不迭的給我打了一桶熱水。

我脫掉身上濕漉漉的衣服,把自己扔進熱水桶。

「你這可不是作死嘛,這身子才大好多久?就算去找也好歹該多添點衣服不是。」喜兒邊拾掇我換下來扔在一旁衣服,邊絮絮叨叨的念著。

「我的好姐姐,我今天已經夠倒霉了,你也悠著些,東西就別收拾了,回頭我自己來。剛下值也夠累的,趕緊去休息吧。」

一切妥當后,我爬上床鑽進被子,熱乎乎的感覺包裹著身體舒服極了。遇到貝勒爺的事情沒告訴喜兒,讓她知道我闖了禍,又該一頓嘮叨了。別看喜兒年齡不大,嘮叨的功力可是一點也不弱,折騰了一夜,就不給自己找麻煩了,想著想著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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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清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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