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過繼

第一章 過繼

大盛帝國,泰初三年太子瑜「謀逆」事發,帝怒,下旨拘押,天牢失火,太子火中幾近喪命。帝后失和,后與五王暗助太子出京,逃往鄑城,擁兵自重。帝兵發鄑城,舉國上下牽連者眾,五王梟首,擁太子者血流漂忤,太子坐困愁城,終揮刀自戕。死訊入京,一代賢后飲恨投繯。后與太子之死令帝懵醒,追根究底,乃知太子瑜遭奸佞構陷,帝悔不當初,冤雖平,然逝者已矣,生者徒留余恨。五王屍骸靈位復歸宗族,然帝終心有耿耿,雖去五王之後奴籍,仍貶為庶人,在民間苦苦求生。

西北小城,巒城,臨汾巷一簡陋小院,推開斑駁色掉「吱嘎」聲響的鐵門,左右不過十餘步的小院被矮小籬笆分隔成塊兒,裏面葉展菜綠長勢正好,一小塊兒花田在儼然成為菜園的院子中頗為惹眼,嫩黃嬌俏的串串迎春花爬過籬笆盡情伸展開來,讓這果腹的小菜園有了絲絲風雅美好氣息。

幾隻白羽雞咕咕叫着低頭覓食,一隻紅冠公雞悠閑踱步,偶爾歪頭看一眼堂前門外長身玉立的少年郞,少年十六七歲年紀,青衣布衫,雖半舊卻洗的乾淨清清爽爽。

俊美的少年郞烏濃劍眉,狹長鳳眸,五官如精描勾勒而出。三月春光下,映着他白晰泛著清冽冷澀的面龐,眼底深處掩著的是與年齡不符的深沉睿智,微眯的眼角,繃緊的唇線彰顯着他含怒的隱忍。

他,凌蒼悟,明為寧王三子,實是被抱養而來的棄兒,那年京師效外最具神名的「蒼悟山」外,飛瀑渡下,還是寧王妃的規若凝撿拾了已奄奄一息的他,襁褓里的他在殘陽落霞中哭聲如貓崽嗚咽,幾不可聞。

寧王和寧王妃視他如幾齣,甚至太子「謀反」事發,五王受誅連,滅門之禍當頭,還欲令他脫籍,保他性命放他自由。

想到寧王梟首而死後不肯閉上的含血雙眼,再聽着耳邊傳來的咄咄聲,凌蒼悟鳳眸霜寒,黑沉沉的墨瞳中似燃起了點點火光。

堂前,四個綠衫挽紗羅裙的大丫鬟挺胸素立,手捧精緻嵌細碎藍寶禮匣,目不旁視鴉雀無聲,一看便知是大戶人家調教得當的。

一個頭插金簪,身着深棕彩綉綢緞羅衫,極具體面的中年嬤嬤斜挑細眉正似笑非笑道:「夫人,當今聖上仁慈,復了寧王身份,入了皇陵,牌位也進了皇室宗祠,然兵變事實尤在,你們一家孤兒寡母的由官奴到庶民,雖從流放苦寒之地逃出升天,可家產良田已盡歸朝庭所有,這庶民的身份也已是天大恩典……」

劉嬤嬤持帕掩鼻,似土坯地面飄揚的浮塵嗆了嗓子,末了又揮帕扇了扇,昂着圓潤下巴,挑剔的眼神兒似有似無的掃過牆皮斑駁脫落的陋室,又瞅瞅眼前粗布衣衫,雖容顏凌美依舊,可帶了滄桑沉寂的原寧王妃,嘆聲道:「夫人便是自個兒守得了這清苦,可也該為着寧王身後的子嗣着想,雲泥之別,夫人當真捨得了這幾個孩子的前程?」

「我們瑾王和瑾王妃不忘骨肉親情,不忍兄弟子嗣淪為泥塵,欲將四小姐過繼膝下承歡,以瑾王府之尊,四小姐十五歲的行笄禮定也辦的風風光光,這等尊榮恩寵,可是它人做夢都宵想不來的,瑾王有情有義,便是寧王泉下有知,定也會感恩欣慰!」

劉嬤嬤突然聲音一頓,挑眉作恍然狀,不容規若凝開口,強勢般碎碎念著:

「夫人不知感恩,卻三推四阻的,莫不是擔心四小姐進了京,變了身份眼裏便沒了夫人?夫人莫要擔心,我們瑾王妃又豈能讓四小姐擔了這不孝罪名,這些個金銀珠寶,便是我家瑾王妃代四小姐孝敬給夫人的,也不枉夫人生養她一場……」

這四匣子金銀珠寶,便了斷了你們母女之間的情份。

被一個嬤嬤語出譏誚輕賤,又想起死不瞑目的夫君,昔日恩愛夫妻天人永隔,她一介弱女護不住兒女,規若凝身子輕顫悲從中來,一對兒略含疲憊之色的美眸已是雲霧起,流光涌動。

月前,自寧王滿門流放已五年未有聯繫的瑾王突然派了人來巒城示好,不同於心有感激性本淳良的規若凝,長於皇族自幼深受寧王教誨的凌蒼悟深知瑾王其人心性涼薄,如今無事獻殷勤,必有蹊蹺。

所幸自流放的荒蠻邊城之地來到這西北偏遠巒城后,凌蒼悟偶然間入了「碧霄」書院的居清先生之青眼,免其束脩,授業教誨於座下,更給他一家居住之所,雖是簡陋年久失修,然畢竟也是二進的小院,遮風避雨的容身之處。

鄭之淵,字居清,「碧霄」書院副掌院,實乃當今大儒,得意門生遍佈朝堂江湖,雖年事已高遠離京師偏居一隅,以居清之名解惑於「碧霄」書院,隱於西北小城不為人知,然耳聰目明,知人所不知。

今日從恩師處得了確切消息,心有瞭然的凌蒼悟意難平,匆匆趕回家中,卻正撞上瑾王府派來的劉嬤嬤又上了門。

生於候門,后入寧王府為妃,又遭逢巨變的規若凝並非無知婦人,初時的感激之後便是深深疑惑與不安,雖好言相謝卻絕不鬆口放四女入京,過繼於瑾王膝下。

帶着任務長途而來,幾次三番上門的劉嬤嬤已是心有不耐,今日終變了臉色言詞咄咄銳利相向。

聽着母親被一個身份卑賤的嬤嬤出言相逼,門外的凌蒼悟眸光森寒,臉色泛了青,掩在袖下的拳頭骨節泛白「咯咯」聲響,霍地拔腿而入。

投射進來的陽光驀地被一個修長身影擋住,逆光出現在眾人面前的凌蒼悟,隱隱給人帶來沉重壓迫之感。

雖為少年郞,骨架未盡長開,可氣勢風華已現,俊美少年,儒雅清淡,卻眸光沉沉,眼角微揚,凌厲已出。

迎著劉嬤嬤老練探尋目光,凌蒼悟旁若無人,只恭敬的向母親規若凝請了安。

「蒼悟,怎得不在書院安心讀書?」規若凝紅着眼眸,強打精神露出慈愛笑容。

夫如梁,妻如牆,梁已塌,牆還要為孩子們圈住一方屈身避風之地。

看着不過三十四歲的母親,一年的流放絕境,四年的庶民困苦,絕美姿容已著了滄桑風霜色,鬢間更有點點銀絲閃耀,紅顏尤在心已衰。凌蒼悟眸色深了幾許:「母親,若非孩兒回來,豈不錯過瑾王府奴才的肆意跋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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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權女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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