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難產

半年後，沈思亞產下一子，滿月酒一過，她跟葉薄歆提起要移居義大利。

這半年，她跟江亦霆走到了一起，雖沒舉辦婚禮也沒扯證，但跟夫妻沒差別。

分隔幾年，兩人的感情恢復不了初識的純真，然而誰也放不下誰，唯有用餘生去陪伴、遷就，彌補錯失的歲月。

這段日子，江亦霆很安分，自從得知沈思亞懷了身孕，開始收斂，漸漸洗白，然而一踏上這條路，哪能輕易脫身？

何況，他也放不下陪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移居、脫離國籍，到陌生、寬容的國度成了首選。

離別那日，正逢靳未南休假，他跟葉薄歆一起到機場送沈思亞。

葉薄歆抱著孩子哄了一會兒，依依不捨地還給沈思亞。

沈思亞把孩子交給江亦霆，跟葉薄歆走到一旁說私密話。

兩人的眼睛都紅紅的。

葉薄歆清楚，沈思亞移居國外是形勢所逼，誰讓她愛上了那麼個男人？

一旦她走了，這輩子可能就住在國外，雖然偶爾回國，卻跟以前截然不同了。

兩個人不會生疏，可卻無法像以前一樣，今晚住我家，明晚住你家，不開心的時候有人陪在身邊，買醉也不怕被人欺負，一起逛街，一起出遊……

人生路上，陌生人變朋友，朋友變陌生人，她以為她跟沈思亞永遠都不會走散，奈何世事難料。

這一天到來，她猝不及防。

「以後別使小性子，你那火爆的脾氣也收斂收斂，別老讓人給你收拾爛攤子。」

「都當媽的人了，還哭鼻子呢？人來人往的，也不怕人笑話。」葉薄歆忍著酸澀，絮絮叨叨地說話。

「路是你選的，咬著牙也要走下去。國外不比國內，沒人照拂你，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凡事不能全聽江亦霆的，他要是敢欺負你，你就跟我說，再不行就回國，別傻乎乎地被人欺負就往肚子里咽。」

「一切都有我呢，不管你在哪裡，我永遠都會是你最堅實的後盾！」

「好了，時間差不多了，該登機了。」葉薄歆輕輕地擁住沈思亞。

沈思亞嗚咽一聲，扯住她的衣袖，死死抓著不鬆手，「嗚……討厭，幹嘛那麼煽情？我不走了，出什麼國，誰愛去誰去，老娘不幹了！」

「行行行，不出了，我們這就回去，今晚去我那睡。」葉薄歆作勢要拉她往外走。

沈思亞也就是說說而已，猶豫了許久才同意跟江亦霆出國，現在臨時矯情一番，哪能真跟葉薄歆回去。

她站定不走，葉薄歆樂了，本意是逗她一逗，哭泣只會增添離別的傷感，再說又不是以後見不到面了，想見面了隨時可以回來。

「嘖，還是捨不得吧？」葉薄歆朝不遠處兩個身姿挺拔的男人瞟了一眼，搖頭故作心痛狀，「重色輕友啊。」

「滾，別貧了。」

兩個姑娘鬧作一團。

候機大廳的玻璃牆倒映著男人雋秀清俊的容顏，肩寬腰窄腿長，氣質凜然。

江亦霆低頭擺弄兒子白嫩嫩的小手，孩子不知道大人之間的暗潮洶湧，咯咯地笑著，眯著一雙眼睛在靳未南身上滴溜溜亂轉。

黑眸清澈澄亮，像兩汪清泉，軟萌得讓人心軟。

「靳長官，再會了。」江亦霆抓著兒子的手輕擺，似笑非笑，邪佞放肆。

靳未南跟他沒什麼交情，也不是非要置他於死地不可。

當然，以江亦霆的本事，他就算想對他怎樣，也抓不到把柄。

江亦霆對他心懷敵意，因為他當年間接害了他，他這人記仇，也憎恨政要的虛偽，對他們懷有偏見，這次回來攪得政界風起雲湧，當年利用他，放棄他的人，他都一一報復了，恨意消散。

有了嬌妻稚兒，報復心沒那麼重了，他現在想好好過日子，不想招惹麻煩。

至於這個男人，說到底人家也不知道無形中坑了一個無辜的人，看在這人身居高位，又是自己女人閨中密友的老公，他大度點，就不計較了。

靳未南頜首，黑眸沉沉，「希望你這輩子沒有把柄落在我手裡。」

江亦霆不以為意地嗤笑，掂了掂兒子，「放心，我有老婆兒子呢。」

就算不為自己，也為了他們。

靳未南一哽，見不得他秀兒子，默默移開視線。

……

送走沈思亞，葉薄歆沉鬱了好幾天，心裡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幾天後，才專註投入到工作中。

兩人結婚一年多了，因為葉薄歆流過產，身體底子差，藥物、食療不間斷，但肚子半點消息都沒有。

家裡長輩不催她，她自個兒卻心煩氣躁，明知道這事急不得，但她擔心自己無法受孕，一急起來，吃什麼都不是味，人變得愈發消瘦。

靳未南半個多月沒回來，再次見到她，被她瘦削的模樣嚇了一跳。

陪她去醫院檢查身體，檢查結果顯示一切正常，他才鬆了一口氣。

當初辦完婚禮，兩人沒有去度蜜月，趁著這次休年假，兩人決定去度蜜月。

一來，靳未南想讓她換個地方，放鬆心情。二來，忙忙碌碌，算起來兩人都沒好好在一起過。

因靳未南軍籍在身，又是軍界高官，出國辦理的手續一大堆，等手續辦好，沒個把月不行，葉薄歆嫌麻煩，乾脆在國內玩一圈。

葉薄歆的身子是在蜜月期懷上的，心愿達成了，人開朗了許多，不再像之前那般愁眉苦臉。

頭三個月，孕吐反應強烈，葉薄歆被折騰慘了，吃什麼吐什麼，只能到醫院輸維生素和葡萄糖，剛養出來的身子又瘦了下去。

靳未南看了心疼，頻繁回家。

都說孕婦喜怒無常，葉薄歆倒沒朝靳未南發脾氣，人是嬌氣了，動不動就跟他囔囔難受，她晚上睡不好，靳未南也整夜沒睡，溫聲細語安撫她。

看她這般，他心疼得直想抽自己巴掌。

當初她懷孕，他沒有陪在她身邊，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像這次一樣，吃不好睡不好，被折騰得沒人形。

還好，三個月一過，所有的妊娠反應漸漸消失。

不然她非被逼瘋不可。

難受的時候坐也不是，躺也不是。

蘇婉也不敢喊她去上班了，大手一揮，直接給她帶薪休假一年。

她這一胎可是靳家孫輩頭一抬，所有人都將她當成祖宗來供奉。

擔心靳未南工作太忙碌錯過孩子的孕育期而留下遺憾，等胎盤穩定下來，她到部隊家屬院過了兩個月。

孩子比預產期提前五天出生，醫療團隊事先就做好了準備，待她有了跡象，直接推進手術室。

中途並不順利，進去了十個小時都沒生出來。

「胎盤繞頸，孕婦大出血，準備輸血……」

所有人臉色大變，臨產前胎盤繞頸，稍有不慎可能造成嬰兒窒息而亡，孕婦又大出血，一旦出現血崩，後果不堪設想。

這可是靳老首長家的孫媳婦，出事了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額頭上冷汗涔涔，產科醫生手都抖了，定了定心神，才冷靜地指揮。

「出去跟家屬說明情況，讓家屬簽字，準備剝腹產！」

收到消息的時候，靳未南正帶兵在野外作訓。

按規定收繳了通訊設備，明天就可以收隊，可他沒料到孩子會在預產期之前出生。

靳老爺子擔心孫媳婦出事，到時候他不在身邊，回來了指不定會怎樣。

當年的凄慘，他可不想再經歷一次。

靳老爺子頭一次動用私權，派人去通知靳未南，命他速回。

一路上，靳未南面如死灰，到醫院時，竟然腿一軟，險些跌跪在地。

難產？

怎麼會難產？

之前不是還好好的嗎？醫生都說沒問題。

一旁的警衛扶了他一下，他才沒跌倒。

雙眸冷得沒有一絲溫度，充滿血絲地瞪著手術室上的紅燈，他好像失去了神智，就這麼靠著牆壁，整個人呈現出一種心灰意冷又焦慮煎熬的頹態。

別人說了什麼，他都聽不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手術室，生怕一眨眼燈就滅了。

靳未殣聞風趕來，手剛搭上他的肩膀，就被一把甩開，力道很重。

「別碰我！」他聲音嘶啞，帶著頹然無力，似乎還哽咽了，讓人聽了萬分難受，哪裡還有以往意氣風發、穩如泰山的模樣。

這表情可把江顏嚇壞了，好久沒見他這種瘋狂的表情了，眼神冷得跟寒冰一樣，她記得，上一次還是五年前，他醒來后悶頭哭了一場，然後就成了這副死樣子。

那時候他以為葉薄歆死了。

如果葉薄歆這次出事，她不敢想象自己的兒子會做出什麼事來。

下午五點，孩子順利出生。

手術成功。

緊繃的一根弦斷裂，靳未南兩腿一軟，順著牆壁滑落，他雙手掩面，沒人看到他的表情，但整個人都在發抖。

沒事……

沒事了。

渾身濕漉漉，像剛從水裡撈出來一般。

他抹了一把臉，輕輕捏了葉薄歆的手放在頰邊，埋頭在她的肩胛上。

葉薄歆累得睜不開眼睛，但她知道他在身邊，她手指輕動，知道自己嚇壞他了，她也怕，怕不能跟他白頭偕老。

「我沒事……」

「以後不要嚇我。」

溫熱的液體流淌在頸見，分不清是汗水還是什麼。葉薄歆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