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匆匆

捉魚捉了一整天，柳茵跟楠楠一條魚都沒捉到，倒是把木照靈捉弄得一身臟。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浴室里，木照靈一邊洗澡一邊抱怨，他的表情非常的不愉快，「這個任務怎麼可能完成得了。」

白天時候，他是在老老實實的釣魚的，可總有刁民擾他雅興，一把把他推下水，他一入池塘，整個池塘內的魚就跟瘋了似的亂跑亂跳，好不熱鬧。

他想脫身離開的，但楠楠也跳下來了……往他身上撲的，當時可是實實在在嗆了一口水……

那池塘裡面的魚也是生猛，不知怎地招惹到了他，凶性一發，就更沒完沒了。

——雖然一直在生悶氣，但『玩』的時候還是蠻投入的。

家裡有了只超可愛的生物，連帶著活力也上升了好幾個等級。

嘻嘻鬧鬧，開開心心的。

——這是對於柳茵她們來說的。

而對於木照靈，他更關心的還是病毒的事，以及新認識的『老鄉』。

夜色漸深，到了凌晨兩點左右。

房間窗外突然亮起了金黃色的光芒，一隻狗頭從窗戶外面伸了進來，他壓抑著聲音喊道：「大仙…大仙……」

木照靈馬上睜開了眼睛，然後表情像是看到了似乎很讓人為難的東西。

這個伸進窗內的哈巴狗狗頭……怎麼說呢，就是想笑……

他當然沒笑出來，調整了下微表情，他起身走了過來，小臉板板的，跟個小古董似的，「你怎麼來了？」

「噓~」山神犬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接著說道，「這裡不是談話的地方，大仙，我們出去聊聊。」

木照靈回頭看了眼房門，有些猶豫的樣子。

山神犬會意，「放心吧，我剛剛探查過了，那個女人已經睡著了。」

睡著了也是能醒過來的啊。

——這話木照靈並沒有說出來，對方一直在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之前兩次夜出都被捉到了，今天……還真不好說。

不過，捉到捉不到都無所謂了，因為『童話』今天就到頭了。

「嗯，那走吧。」

跟著山神犬，他縱身從窗口躍身而出。

這些動作全憑身體素質，除非被人看到，否則根本發現不了。

跟著山神犬一路穿荊越林，破開遮擋的枝葉，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塊巨大的石頭。

深山裡面了無人蹤，附近又是高處，無邊的月光就這樣毫無阻礙的傾倒在這塊大石上，在這片大山裡，顯得格外聖潔。

大石上是一處相對平整的地方，能坐下坐得四五人。

山神犬坐在大石的北邊，他拍了拍另一邊，示意木照靈也坐下。

後者可不是什麼禮貌的傢伙，直接跳上去就坐了下來。

「所以說，深夜喊我出來，而且還來這麼偏僻的地方，你應該有很多話想對我說吧。」

山神犬皺著臉往他臉上望了又望，「大仙……你跟白天時候好不一樣。」

被這傢伙偷窺了？

——要知道，木照靈白天可完全沒感受到什麼特別的視線。

「雖是神明，可到了凡間，卻各有各的苦楚。」

「我本不是這幅模樣，也是因為某些不得已的原因才成了這樣。」

這景色大好，閑聊又怎能少了酒水呢。

山神犬不知從何處拿了兩個杯子以及一壺清澈透亮的不明飲品。

倒了兩杯之後，他說道，「小神活了許久，不得已的人也見識了許多，只是大抵都是為了私慾不得自已。」

這話……不對勁啊，跟他說的貌似風牛馬不相及。

木照靈心思何其活絡，當下便猜出了對方所說是另有所指，他喝了一口杯子之物，嗯……清香的橘子氣味，味道像是清泉跟橘子完美融合后的產物，將水果的美好完全的表達出來了。

「你想說輕羽裳的事就明說唄，繞的彎子這麼粗鄙，還好意思說活了許久。」

「嘿嘿……」哈巴狗山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連舌頭都伸出來了，「被大仙看出來了。」

尷尬了一會兒，他便恢復神態，言語之間顯得非常嚴肅，「大仙，你對輕羽裳這人有什麼看法？」

這飲料的口感比這話題有趣，所以木照靈的表現有些應付的感覺，當然，感覺是感覺，實際上他也是有好好回答的。

「很普通的一隻老狐狸而已，怎麼了？」

「誒？！老狐狸？」山神犬聽了這話后感到非常驚訝，「你不是很喜歡她的嗎？」

木照靈不高興了，慍聲道，「誰說我喜歡她了？」

大眼瞪小眼，山神犬迷惑了，「可是……你們不是——」

「住嘴。」木照靈知道對方要說什麼，那麼糟糕的東西他可不想從別人口中聽到，「我那是偽裝！偽裝知道嗎？我總不能讓凡人發現自己的真實身份吧。」

山神犬似信非信的樣子，

「……但是親嘴這種事…….」

「閉嘴！」木照靈凶了一句，「那女人那麼難應付，你以為我想的啊！」

「好…好吧，我明白了，是在下粗鄙了。」

「哼，知道就好。」他坐在大石上晃起了腳，「所以，你是想跟我說說有關輕羽裳的事情？」

「呃……小神本想勸說大仙的，沒想到大仙早就看清了一切，小神沒必要多嘴了。」

「沒關係，」大難將要臨頭，木照靈反而有閑心聽些八卦，「你就說說吧。輕羽裳前陣子跟我講了她的人生故事，我現在想聽聽你的這個版本。」

「版本？」

「對呀，同一個人的故事，可以從其他人那兒聽到許多不同的版本，是不是很有趣？」

山神犬當下怔住了，有趣？他因為那些事一直記恨著輕羽裳，除了怨恨就是憤怒，儘是負面評價，沒想到這些對於大仙而言竟是『有趣之事』？

沒有因為對方所謂的『有趣』而生氣，他反倒是由此看出了彼此境界的不同。

「大仙若是不介意小神絮絮叨叨的話，那就說說吧。」

………

這壺奇特的飲料非常不錯，一邊聽著故事，一邊喝著飲料，在喝完第四十二杯之後，山神犬也講述完了故事。

那個輕羽裳真如她自己所說，是個惡事做盡的壞人。

被逼無奈才加入組織？她本可普通的過完一生，但卻不甘平凡，以姿色為餌，加入了那個組織。

山神犬護佑的是這裡的山頭，所以之後輕羽裳出去闖蕩的事他知道的不多。

但有些可以確定的是，輕羽裳與她的愛人……比起愛情，她更關心利益得失，而那個人則想帶著她脫離苦海，後面那個人的死亡似乎也與此有關。

嘛，基本上都在說輕羽裳自私自利的事，倒是有一件事，說得山神犬情緒不穩。

關於柳茵跟她丈夫的事……

柳茵小時候確實是在山神犬的庇護下找到了輕羽裳，並且感動了她。

但是….輕羽裳表面上是變了，本質上還是有很大的『私心』。

於是聯姻……便開始了。

幸好，柳茵受了山神犬的祝福，雖然是聯姻，雖然是素未蒙面的兩人，卻也很幸運的遇見了對的人。

受了神靈的祝福，按理來說，基本上就是一生平安事事順利的了。

那一年柳茵懷孕了，輕羽裳當時要求他們在慕山莊靜待孩子的出生，因為在這裡，她可以提供最好的照料。

那時候的她還是一身煞氣、野心不死，仇家肯定也不少。

於是，被人設計了。

她被某個大人物應邀參加一個會議，為此，全然不顧柳茵的苦苦勸留，離開了山莊。

不幸，就這麼降臨了。

………

木照靈摸了摸大石頭，問道，「這裡就是柳茵當初躲藏的地方？」

山神犬講得眼睛通紅，他點頭道，「就是這裡。」

當時他也很無力，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在冥冥之中給對方帶路。

「誒……」故事說得確實很感人，可是這些對於神明來說，似乎還遠不至於到掉淚的程度吧?

「也就是說，現在的輕羽裳，是從那個時候蛻變過來的？」

山神犬沒有說話，他只是點了點頭。

「小心翼翼的處理完人際關係，前一瞬還在為得到了更多的人脈資源而沾沾自喜，下一秒卻失去了真正重要的東西……」

「這麼可憐，所以更加可恨。」

木照靈舉著杯子，讓杯子跟月亮重合起來，杯子是透明的玻璃杯，在月光的映照下，裡面的液體出現了像星星一樣閃亮的東西。

閃亮亮的，非常漂亮。

「真是漂亮……」

「山神，嗯……還是叫你山神犬吧，畢竟是條哈巴狗。」

「山神犬，我跟你說，神明跟凡人是有區別的。」

「你知道神性嗎？」

山神犬這個半路出家的山神怎麼會知道，「不知道。」

「那你應該明白什麼叫理性吧？」

「哦哦，這個我知道，是理性感性的那個吧。」

「嗯，你可以將神性理解成世界的理性。」

「？」山神犬不明所以。

木照靈無奈地搖了搖頭，「你是怎麼跟這個世界溝通的？」

「？？？」

「好吧，算了，這些事情都是靠個人領悟的，既然不懂，那我也不強求。」

木照靈懶得『科普』了，「對了，上次說的，你好像說這片大山底下有什麼東西。」

「哦哦，對哦。」總算有山神犬能夠聽懂的話題了，「其實這片大山底下有個靈力結晶石礦。」

「小神肉身被前任山神放置在結晶石礦內，依靠礦脈提供的靈力，小神才得以存留至今。」

「靈力結晶石？」大概就是所謂的靈能石吧，這個木照靈從書上看過，類似『電池』的東西，能夠將電力轉化為靈力，並且還能促使靈能石吸取自然界中的靈子……

這是才開始研究的技術，在書中被定論為『健碩的雞肋』。

「量大嗎？」

「那座山那麼大吧。」

「誒……有些危險啊，這種石頭估計會在七八十年後成為戰略資源，如果被人挖了，你就完了。」

山神犬神色一黯，「那些石頭……已經沒多少靈力了。」

本身蘊含的靈力不重要，重要的是可持續使用這點。

「……」

木照靈用責備的目光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我說，柳茵對你來說有那麼重要嗎？」

會造成那樣的原因，只可能是為了施展『祝福』而大量消耗掉了。

山神犬乾脆就雙手捂住臉，「她小時候真的很可愛。」

誰理你這個呀！

「嘛，算了。」「跟你說你也不懂，我再問你一句，你想不想繼續存活下去。」

在這樣的世界，沒有仙界神籍的弱小神靈註定沒落，山神犬就算不為此消失，也會在某一天，靈性消磨殆盡，在連自己也不知道的情況下，慢慢的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

木照靈也不確定對方會怎麼回答，畢竟山神犬太『人性化』了，完全不是神靈該有的樣子。

或許，能活到親眼看到那一家子的老去就足夠了。

「我想繼續活下去。」山神犬臉上有一絲難以壓抑的興奮，「雖然平時都是孤孤單單一個人，但是……能夠遇到喜歡的東西，並且能夠一直喜歡下去，這麼美妙的感覺，再孤單也值得。」

……蘿莉控？

——木照靈真的對他另眼相看了，這傢伙說的是柳茵跟楠楠吧？難不成他還想世世代代的『偷看』下去？

「……你過來，我教你一個簡單的聚靈陣。」

「考慮到可能會發生的事情，我在教你幾個隱藏的陣法。」

………

這一個教，那一個學。

不知不覺間，東方既白。

在教會了這些陣法以及幾個實用的小法術之後，木照靈開口道，「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誒？已經這麼晚了嗎？」山神犬回過神來，「大仙這時候回去沒問題吧？」

「問題很大。」木照靈臉色有些疲憊，他是心累的，「我忘記開門了。」

「這…….」山神犬露出為難的表情，畢竟他才是造成這些問題的源頭。

「算了，我會解決的。」

木照靈擺擺手，腳下一動，跳離了這裡，「哦，對了，那個飲料，很好喝。」

人已經走遠了，山神犬還在眺望著，「大仙也不容易……」

——某個房間內——

輕羽裳一臉陰翳地坐在床上，她剛剛找遍了整個山莊都找不到人。

原因可能是什麼？只可能是對方去了山莊外面。

她現在心急如焚，也很氣憤，小孩子就算在喜歡亂跑，這樣也太過分了。

這個時候，窗外突然有了動靜，一隻小手從窗戶外探了進來，然後另一隻手……

「誒？」木照靈睜大眼看著端坐在床上的輕羽裳，好像很意外的樣子。

看著他『好不容易』爬進來，輕羽裳黑著臉拍了下床鋪，「坐下。」

好啦，這回是真的生氣了。

木照靈自知理虧，就老老實實的坐下了。

「你去哪兒了？」

「被人叫出去了。」

「哦？」輕羽裳眉頭一挑，「是誰？」

她可不知道有誰會在凌晨叫人出去的。

「山神。」

輕羽裳稍稍加了點氣勢，「騙人，說實話。」

所以說，小孩子的形象就是麻煩啊。

——木照靈往對方臉上吹了口氣，有幾分甜甜的水果氣息。

「你聞聞，是不是有股水果的香味？」

很特殊的橘子味，這種氣味她從來沒聞過，太純粹了，這麼完美的味道沒理由會有的啊……倒是有點像她高祖父的那個故事裡所說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