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師父

第五章 師父

?三清樓位於山腰,卻與主殿相去甚遠。三清樓之高,高入雲霄日曜,站在樓下只能看見樓中被雲霧攔為一半,這裡的弟子告訴顧昭,雲霧之下的一半,在山腰,雲霧之上,則已到達山頂。

抵達三清樓的三階石階前,要穿過一片葯圃,葯圃里東倒西歪地種著些東西,看上去各個不同,也不知是什麼葯,若不是葯圃前丟著一塊寫著「葯」的牌匾,倒更像是俗世里無人打理的菜園子。

除了顧昭,三清樓前空空蕩蕩的,既無人看守,也無往來的弟子,與廣場上的熱鬧大相徑庭。

顧昭上了台階,正要敲門,手抬到半空,門便被打開了,門內席捲來一陣風,來人攜著她就往裡走,走前不忘一腳踹上門。

門內是一個巨大的廳堂,雕花安詳,裝飾古樸,內里立著的五六個個弟子,張著嘴看著青霄長老急沖沖呼嘯入內,將手裡拎著的人往地上的蒲團上一扔,自己坐到主位之上,從袖子里掏出一把碧綠的藥草一股腦塞進嘴裡,所有動作一氣呵成,完成之後方才安靜下來。

顧昭好容易從蒲團上起來,也看著那幾個弟子,張大了嘴。

這這這……這不是張連生張師兄嗎?

那位和張師兄長著一樣面孔的弟子已經平靜下來,見她看他,點了點頭,和善地笑了笑:「顧師妹。」

其他幾個弟子也紛紛打招呼:「顧師妹。」「顧師妹怎麼來遲了……」

「孽徒!你是要氣死我!」猝不及防一個東西丟下來,擲在顧昭面前:「我昨日怎麼和你說的?是不是叫你今日巳時來這裡的,你知不知道現在什麼時候了?」又是一個東西啪地丟了下來,「氣死我了!一個兩個的,都這麼不聽話!」

站在顧昭身邊的弟子捅了捅她,悄聲道:「師妹,快撿。」

顧昭感覺自己突然闖進了話本故事一般,茫然中聽到那弟子的話,彎腰就把兩樣東西撿在了手裡。

一把扇子,一顆通體烏黑的珠子。

那弟子頗為羨慕道:「師父竟然丟了虛骨扇和極陽珠。」

虛骨扇?極陽珠?

顧昭打開扇子,兩側扇骨剔透如玉,中間扇面空空如也,伸手撫上去,卻分明觸到了一片薄薄的絲滑。

虛骨扇,卻有骨無扇?

「連生。」主座上的女修開口道。

「是,師父。」

顧昭抬頭去看,那捲挾著她進來的,是個女修,五官疏朗,眉眼裡有一股男修一般的大氣,長發隨意地在頂上扎了一個道鬏,插著一根烏青的骨簪,道袍亦是全無修飾,寬鬆松地罩在身上。

張連生已經躍然出列,點名道:「齊師妹,吳師弟,方師弟,你們三個既已入道,每日只需聽完清晨的講道便可,此外,每七日來兩次三清樓聆聽師父教誨。」

被點名的三個弟子皆應是。

接著張連生又轉向顧昭這一邊,繼續道:「陸師弟,顧師妹,你們二人還未入道,除了每日清晨的講道不可缺席,午後還要去演武堂修習,同樣也是每七日來兩次三清樓。」

顧昭和那位陸師弟同樣應是。

接著,張連生又將其他安排一一報出,最後告訴他們,作為青霄長老的弟子,他們不再住在普通弟子的院落,全部搬到三清樓附近青霄長老的府邸中的弟子院中,並讓他們現下就去收拾東西。

青霄長老卻把顧昭單獨留了下來,待張連生關上門,青霄長老伸指往門上虛虛一點,方對她道:「還不跪下!」

見顧昭愣愣的,青霄長老一甩袖,一陣風拂過雙腿,顧昭還沒反應過來,便跪在了地上。

「今日有巡邏弟子告訴我,先前在峰頂的渡仙湖見過你,還帶著幾個外門弟子。」她將顧昭上下掃了一眼:「如今你還穿著外門弟子的衣服。」

她說到這裡,彷彿是氣到了,狠狠一甩袖,將面前几案上的東西一股腦地拂了下來。

顧昭立馬手忙腳亂地撿在懷裡。青霄長老果然也沒有問她要的意思,只盯著她看。

「師父,徒兒錯了!請師父責罰。」顧昭抱著一堆東西跪伏在地。

「月前我帶你回來的時候你是怎麼說的?你說會好好聽講道,早日入道,踏上仙途,一路走下去,是也不是?」

顧昭忍不住抬頭看向青霄,她當日坐上馬車,便這般在心裡想,只是入了明台觀之後,發現資質極差,又未能一舉入道,不知不覺就有些動搖,這次會答應王柳青出來接任務,也是接受了現實,只想瞧一瞧有沒有什麼機遇,抱著試一試的想法。

青霄長老的話說的她心中一震,見她看過來,青霄長老瞪了她一眼,顧昭慌忙低下頭去。

「看我有什麼用!自己不爭氣。講道不聽,規矩不守。怪的了誰?」

「我問你,修士的壽命有多長?」

顧昭想了想:「書上說,彭祖壽七百六,赤松子性命不可度,容成公不老不死。」

「書倒是讀的不錯。」青霄長老看了她一眼:「修士性命雖不如從前道聖,卻也長過凡人百千倍,不過是來之後一直未能入道,前後加起來才多久,你既知道,怎麼也能急成這樣。」

「我……」顧昭下意識地想反駁,被打斷:「你確是看不出來,但旁人看不出來,不代表我也看不出來,你心思已動,是外因內因共同作用,別告訴我你自己也不清楚。」

顧昭答不上話來。

青霄長老說的沒錯。自從那日從廣場回來,她的心就浮躁了起來,甚至……或許,還要早,從測仙根開始她就已經有些浮躁了,她自小聽多了誇讚奉承,很有些飄飄然,乍然來到仙山,一朝被打為資質不佳的那一類,面上平靜,心裡卻總有那麼一些藏著的不甘。所以,她回了房之後,便不再出門,不願去了解觀中其他事宜,也不願去結交新的朋友,月餘下來,她對明台觀的了解,還不如這裡。

她不知道明台觀除了主殿和廣場、豐谷堂還有什麼,有沒有三清樓,有沒有那一片葯圃……甚至在明台觀認識的師兄弟還不如今天一天認識的多。

腦海中又響起先前在廣場上聽到的,顧昭心中陡然大駭,身子不自覺伏得更低。

在明台觀時,從來無人管他們修鍊與否,更沒有心境一說,致使她心思浮躁卻不自知。長此以往,或許她真有可能無法入道,即便僥倖入道,也極有可能在修仙之路上早早停下腳步。

這並不是她的初衷。

「伸手。」青霄長老又道。

顧昭伸出一隻手,指尖被青霄長老逼出一滴精血,落在那虛骨扇上。

「每七日的兩次教導你暫時不用來了,哪一日你能看得見這扇面,再來找我。」話音未落,一陣風便推著顧昭向後退去,等回過神來她已經站在門外,當著她的面,三清樓的門關的嚴嚴實實。

她抱著一堆的東西站在門外,閉了閉眼睛,好一會兒才往外走去。

出了三清樓之後,顧昭拉了個弟子詢問青霄長老的府邸在哪裡,那弟子給她指了路:「就在主殿之後,穿過長廊便看得到了。」顧昭向他道了謝,往青霄長老的府邸而去。

她自己帶來的包袱早就不知道被她丟在了哪裡,好在因是換了住處,一應物什都有門中重新發放。

等她將東西都歸置好,便看見張連生幾人相攜而來。顧昭一一喊過,客氣一番,張連生將手裡的一疊書遞給她:「師妹,這是師父讓你背的。」

又道:「如今我們是同門,又都在師父門下,理應更加親近,相護相助,如果遇到什麼難題,大可以來找我,或是你幾位師兄師姐。」

「當然,也可以找師父,師父心情好的時候,還是很和善的。」有人補充道。正是先前讓顧昭撿東西的那個弟子,見她看過來,頗為滑稽地拱了拱手:「顧師妹,我是你方師兄,姓方名元柯。」指著一個容長臉,彎眉小嘴的女修道:「這是你齊舒齊師姐。」

「那兩個,瘦高的是你陸無名陸師兄,矮一些的是吳襄吳師兄。」

顧昭一一見過,眾人方才離去,張連生稍稍留了一留,叮囑道:「顧師妹,明日我帶你和陸師弟去演武堂,辰時在院門口等我便是。」

「多謝張師兄。」對著張連生那張臉,她本身便有一些親切感,聞言誠懇地道謝。

張連生已走到門外,擺了擺手。

顧昭關上門,躺在床上,拿出懷裡的小燈籠和寧師兄給的全神丹,端詳了一會。

全神丹大概是對修鍊有益,這小燈籠又有什麼用呢?寧師兄給他們一人發了一個,不該全無用處才是。

她沿著燈罩把小燈籠摸了個遍,卻也沒發現什麼關竅,只好妥善地收起來,拿起張師兄帶來的那一疊書。

《大道經》《度人妙經》《南華經》……一本本地壘著,她一本本打開看了看,雖然每本都不厚,卻並非每一本都淺顯易懂。

青霄長老叫她背下來。

她打開一本,看了一會,便開始打起坐來,口中反覆默念著書中字句。

「昔於始青天中,碧落空歌,大浮黎土,受元始度人無量上品。元始天尊當說是經,周回十過,以召十方。始當詣座,天真大神,上聖高尊,妙行真人,無鞅數眾,乘空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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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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