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愛意

第303章 愛意

季小亭望着眼前一臉梨花帶雨的司徒月,心裏就像有幾千幾萬隻爪子在撓抓,而司徒月回望着他生氣、惱怒、陰鬱的目光,心跳加速。她分明從這眼睛裏看見了一絲柔腸百結的憂傷,卻轉瞬即逝,以致她覺得那是自己的幻覺。他對她現在只有恨、只有怨,只有惱羞成怒,沒有不忍、憐惜,更不會有溫柔。那個愛她的季小亭已經一去不復返了,已經死在肖伯父的槍口下。那一槍把他對她所有的眷戀、渴求全都打死了,留下的全是相愛不成反成怨的遺憾。她害怕他這樣的目光,她知道接下來有一場狂風暴雨要襲擊她,她像一隻餓狼嘴邊的小兔,想躲,想逃,卻無處可躲,無處可逃。

果然,季小亭酸溜溜地說道:「哭得這樣凄慘,是死了丈夫,還是死了爹?你他媽,老子還站在你面前呢!」

一聲惱羞成怒的吼叫,讓司徒月整個人驚跳起來。馬茹芬連忙上前,抓住盛怒的季小亭,道:「季少爺,你不要生氣,是我讓司徒月來陪我上墳的。」

「滾開!」季小亭一甩手,馬茹芬就跌到一邊去,林亦風趕緊扶住她,季小亭道,「記住,司徒月的婆婆是已故的季太太,不是你白太太!阿姨。什麼阿姨?你當我是傻瓜啊!我不拆穿,你們的戲也要適可而止!」

「季小亭,你講不講理?」林亦風大聲呵斥。

季小亭抬起血紅的眼睛斜睨着他,「你勾引有夫之婦就講理了?」季小亭話剛說完,就挨了林亦風一拳,他擦了擦唇角的血腥,指著林亦風道,「你有種!有種,你娶她!」

「如果你肯放手,我當然願意娶她!」林亦風不假思索說道,所有人的目光都驚詫地落在他身上,而他只是篤定地,溫柔地看着司徒月。

司徒月眉頭緊蹙,她不敢和他儼然萌生愛意的目光相對接,莫說她現在是季公館的少奶奶,就算她單身,她也未必會接受林亦風。她愛的人是白若昭,她不能把他當做若昭的替身,這樣對林亦風不公平。

就在司徒月內心千迴百轉的時候,季小亭已經一把抓住她的手,對林亦風得意地挑釁地挑挑眉,道:「你覺得你的美夢會實現嗎?你覺得我會輕易放手嗎?」

「季小亭,既然你不愛她,既然你不願意珍惜她,為什麼不放她一條生路?」

季小亭可笑地看着林亦風,冷笑道:「我就是要把她留在身邊,折磨她,讓你心碎。」季小亭甩下一句話,拉了司徒月就走。

「司徒月!」林亦風喊了「司徒月」一聲。司徒月的背脊一僵,立刻站住了腳步,但是季小亭回頭惡狠狠看了她一眼,她瑟縮了一下,終沒有回過頭去,而是低了頭隨季小亭離開墓園。

一路無話,季小亭始終黑沉着臉。而司徒月的思緒紛飛著,胸腔里那顆心突突直跳,腦袋嗡嗡作響,渾身的血液都在翻騰,她就這麼混沌著,什麼也想不了,什麼也理不出頭緒。

回到季公館,季小亭幾乎怒沖沖將司徒月連拖帶拽往卧房走去,一腳踹開房門,季小亭一甩手,司徒月就摔到地上去。季小亭指著司徒月的鼻子,氣急敗壞地吼著:「賤人,我讓你背叛我,現在我也背叛給你看!」季小亭直起身子尋找莎莎,卻發現莎莎瑟縮在床上,一臉驚慌。季小亭狐疑地用目光詢問莎莎,莎莎戰戰兢兢伸出手指了指他身後,季小亭回過身去,驚跳了起來,不知何時,季慶仁雙手緊握住手杖扶手,臉氣到漲紅,渾身都在發抖。

「爸……」季小亭剛喊了一聲,就被季慶仁劈頭蓋了一巴掌,他趔趄了一跟頭,季慶仁的拐杖又重重落在他身上。

「逆子!你這個扶不起的阿斗!」季慶仁怒吼著,還要舉起拐杖打向季小亭,突然覺得心口一悶,他連忙放下拐杖,一手緊緊抓在心口上。

見季慶仁臉色烏青,搖搖欲墜,司徒月和季小亭都慌了,他們一齊撲向季慶仁,喚著:「爸爸,爸爸——」

季慶仁被送到醫院進行緊急搶救。季小亭在急救室外痛哭流涕,司徒月也默默流淚。季慶仁是因為情緒激動導致腦溢血,起病急驟,病情兇險,醫生垂頭喪氣走出急救室,對季小亭和司徒月搖了搖頭。季小亭激動地抓住醫生的手臂搖晃:「救救我父親!救救我父親啊!」醫生被他搖晃得站立不穩,說了句「季少爺,我儘力了」就飛也似的逃走。

司徒月已經奔進急救室,撲在病床前,緊握住季慶仁的手,哭着喊著:「爸,爸……」司徒月的淚洪水一樣瀉在季慶仁干皺的手背上,季慶仁使勁地微微地睜開眼睛,嘴裏嘟噥著:「小亭……」

「爸,我在這兒!」季小亭已經跪在病床前,握住季慶仁另一隻手,淚如雨下。

「善待司徒月……大寶小寶永遠姓季……」季慶仁說着,雙眼一閉,雙手就從司徒月和季小亭的手裏垂了下去,霎時,哭聲震天動地。

季小亭哭得睜不開眼睛,他好悔,他好恨!

「爸,你醒過來,小亭知道錯了!我是愛司徒月的,我是因為妒忌才會蒙蔽心智,爸,我錯了,你打我罵我,你不要離開我們,爸,爸!」一聲聲「爸」卻再也喚不回這個善良寬厚胸襟氣度卓爾不凡的老人了。

司徒月也哭得肝腸寸斷,淚眼模糊中,她望着季慶仁永遠地閉上眼睛的面龐,心裏就像油煎一樣:這麼好的公公為什麼就死了?我還來不及報答您對司徒月,還有大寶小寶的恩情啊!你怎麼可以死?讓司徒月這一生該如何自處?為什麼要讓司徒月遺憾?為什麼不讓司徒月好好孝順您?為什麼不能等大寶小寶長大,他們還來不及喊「爺爺」……司徒月越想越傷心,哭得幾乎喘不過氣。

季小亭已經轉過身,一把將司徒月攬在懷中,緊緊緊緊地抱住,哭着:「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害死了爸爸,我罪該萬死,司徒月,司徒月,我該怎麼辦啊?」

季小亭的悔恨聽在司徒月耳里倍感凄涼。失去季慶仁,對於季小亭來說打擊無疑是致命的,他一向是個無用的少爺,一下子失去父親這座靠山,他當然會著慌,會不知所措。可是現在,司徒月也慌亂,一直以來,他們都是寄生蟲,一下失去頂樑柱,他們只會手足無措。司徒月伸出手輕撫在季小亭的肩上,哭到身子痙攣。

季慶仁的喪禮在季公館內持續近半個月終於落下帷幕。悲傷的氣氛還是沒有散去。季小亭胡茬亂渣的,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周管家將農莊里一堆事務擺到他跟前,他才發覺到原來自己一直是這樣無能。一個人坐在客廳里,讓傭人把客廳的燈調到灰暗,他就躲在那一片灰暗中,形容枯槁。

司徒月走到他身邊,手輕輕搭在他肩上,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暗啞著聲道:「陪我去農莊看看吧!」

二人驅車到農莊時,夜很深,幸好風清月白,整個農莊都靜謐安詳。季小亭站在田野上,遠遠地看着那幢沐浴在月華中的小洋樓。他的眼前一幕幕劃過過往青春年少的快樂無憂的時光,直至今夜,他方才發現人生就這樣過了大半了。

「司徒月,」他喚站在身邊容顏姣好、神情嫻靜的女子,心很痛,「對不起。」道歉的同時伴着一聲嘆息。

司徒月把手伸進他的胳膊肘,輕輕道:「我從來沒有怪你,應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我不該配合肖伯父綁架你。」

「能告訴我,當時那麼做的原因嗎?」

「小亭,我那麼做不是因為我愛上林亦風,而是覺得不該牽累他。肖家要綁架的人是我和你,林亦風只是替身,我們不應該拖累他。」

「真的只是因為不想牽累,而不是因為……」季小亭咬了咬唇,「不是因為……愛他?」

司徒月堅決地搖頭。或許她心裏曾經為林亦風動搖過,動蕩過,他畢竟長了一張和白若昭一模一樣的臉,尤其在季小亭對她冷落的這段日子,她的心更是不由自主趨向一個關心她體貼她的人,可是季慶仁的死給她和季小亭的震動太大了。她對季小亭在父親彌留之際痛苦的追悔聲記憶猶新,他說:他是愛她的,他只是因為嫉妒蒙蔽了雙眼。今夜,站在季家一望無垠的農莊上,看着清粼粼的月光,她的心彷彿也被洗滌了一番,她抬頭鄭重地看着季小亭,鄭重地說道:「我曾經的愛人叫白若昭,林亦風只是他的孿生兄弟,我怎麼可能會愛上他呢?他是大寶小寶的叔叔啊!我現在的身份是季家少奶奶,我唯一能愛也必須要愛的人是你——季小亭,我的丈夫!你才是大寶小寶的父親,你才是我們的避風港灣,所以從今往後都不要再質疑我,請相信我!」

「司徒月!」司徒月的話就像是給季小亭吃了一顆接一顆的定心丸,他欣喜若狂著,一下就將司徒月緊緊擁在懷中。驀地,他又想起在白若昭墓前,林亦風同他挑釁他的話:「如果你肯放手,我當然願意娶她!」他猛然抬起頭來,不確定地擔憂地看着司徒月:「可是我擔心林亦風,他明顯是愛上了你!」

「相信我,我會和他說清楚的。」司徒月目光清澈,神情清凜。

季小亭的心歡呼雀躍着,他再一次擁司徒月入懷,他感受着懷中這柔軟纖瘦的小人兒,心裏湧起滿滿的暖流,喃喃道:「從今往後,我們一家四口好好的,好好的,司徒月……」

「嗯!」司徒月堅定地回應他。他們就這樣在廣袤的田野中央摟成一個人。司徒月知道,只要一直這樣信念堅定下去,季家會是她還有大寶小寶永遠的避風港。

林亦風再次見到司徒月時,又一年的春天悄然開始。司徒月穿上淺色系的春裝,輕雲粉臉,亭亭出現在林家厝內。

林亦風淡淡笑着,「你最近好嗎?」

司徒月點頭,輕輕答:「好!」

「好就好!你若安好,便是晴天。」林亦風說了句很文藝的台詞,就陷入焦灼之色。

司徒月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問道:「你遇到什麼事了嗎?」

「沒什麼。」林亦風輕描淡寫,卻是神情凝重。

司徒月道:「我們是朋友,我覺得我們應該是朋友,更何況,你還是大寶小寶的親叔叔,你有什麼為難的地方說出來,我和小亭是會盡量幫你的。」

「我不需要季少爺的施捨。」林亦風說得急促。

「那我呢?我和你總該是朋友。」

「我媽媽檢查出來得了腎衰竭。」

司徒月倒抽了一口涼氣,「可以治療嗎?」

「醫生說要換腎。」林亦風說着就抿著唇垂下頭去。

司徒月也緘默了,換腎對於這個貧窮的家庭來說是簡直是毀滅性的,可是莫說林亦風不接受季小亭的幫助,就算願意接受,季小亭也未必會出手相幫,換腎還面臨着是否有合適的腎源,換腎是否一定能成功,換腎後會不會感染,一切的一切都是未知數。

「你等我,我一個小時後來找你。」

司徒月轉身出了林家厝,她去銀行取出若昭留給他的那三十萬,重新折回了林家。將裝了三十萬的黑色袋子還有林亦風先前還他的那個存摺,一併交到林亦風手裏。

林亦風蹙著眉頭,不解地看她。

司徒月淺淺笑着,解釋道:「這個錢,你先拿着,我也算物歸原主吧!」

「物歸原主?」

「對,這是若昭留給我的,用他的錢來救伯母的命,再妥帖不過了。」

「可是……」

「不要可是,難道你不想救伯母了?」

「我當然想。」

「所以,錢你收下,明天就帶伯母住院去,還要找腎源,還要做手術,一連串的事情等着你去做呢!」

「司徒月,謝謝你,就當這些錢我跟你借的好了。」林亦風還是覺得心裏愧疚,如果他有能力,他絕不會要司徒月的錢,可是他沒有這個能力,而母親的病又迫在眉睫。

「我說過這是若昭的錢,我是物歸原主,不要你還,如果你真的覺得虧欠我什麼,日後我若有什麼事需要你幫忙的,你再還我人情唄!」司徒月微笑着,雖然笑容溫暖,卻始終洋溢着一股淡淡的憂傷。

「日後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為你兩肋插刀,肝腦塗地!」林亦風說得豪邁,卻在說完時頓時蔫了底氣。他望着司徒月美麗的面龐,也是抑制不住的傷悲,可能冒出的一小節愛情萌芽就這樣斷得乾淨了。

送司徒月離開林家,看着她的背影淡淡地消失在巷子裏,林亦風的心說不出的惆悵迷惘。他愛過她嗎?她愛過他嗎?好像都有過,又好像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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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品嬌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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