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沉湖
回到南域之後，方誠毫無保留地放開了心血來潮的反應。
憑藉着陳欣怡的一些舊物進行對比，他很快就找到了一些線索。
但與此同時，他也將自己完全暴露在南域所有地仙眼中。
好在地仙之間都比較克制，沒有人主動來攔截他，讓方誠得以全心全意搜尋陳欣怡的蹤跡。
他不斷地穿梭在浩瀚的南域星海之中，沿着陳欣怡曾經走過的路途一路向南。
但越往南，方誠對於陳欣怡的生死便逐漸沒有了期待。
等到第十天的時候，當他抵達南域的盡頭，名為天涯海角的那片星域之後，終於得到了此行的答案。
在漆黑的太空中，一具青銅棺冢隨着宇宙潮汐的起落而飄蕩著，如同汪洋中的一葉孤舟。
將青銅棺木掀開之後，方誠低頭看去，發現棺內只有一套無塵劍宗的弟子服和一塊驗明正身的身份銘牌。
強烈的悲哀情愫襲上了方誠的心頭，他知道陳欣怡此刻已經屍骨無存了，卻不知道是何人將她以這種類似於祭祀的方式葬在這裏。
青銅棺木之中依稀傳來陳欣怡生前的淺吟低唱，似乎是她最後的留訊。
方誠耐著心思聽了許久，發現陳欣怡叨叨絮絮說了很多，但大部分都是胡言亂語，只有最後幾句能夠勉強聽清。
「塵歸塵，土歸土，願我來世，得償所願。」
「願你來世，得償所願。」方誠將青銅棺收入虛空之中，打算帶她返回山門，落葉歸根。
無論陳欣怡生前經歷了什麼，又期盼着什麼，終究都被無法跨越的時光所掩蓋了。
即便方誠將來能夠穿梭時空回到過去，也無法改變她平平無奇的天賦，陳欣怡終有一日會變成紅顏枯骨。
當方誠帶着青銅棺木回到九夷山時，又到了寒冬時節。
他來到洗劍湖畔之後，發現湖面之上因為氣溫的緣故，產生了一團團的霧氣，霧氣翻騰著顯現出一派人間仙境的景象。
於是方誠將陳欣怡的棺冢從虛空中取出，而後葬在了洗劍湖底，又做了一場法事送她入安。
做完這一切后，方誠正往楓葉林走去的時候，恰好遇到了迎面而來的長生。
幾年不見，長生容顏更勝往昔，初顯風華絕代之姿。
「師兄，你終於回來了。」她巧笑倩兮，巧目盼兮，似有望穿秋水之感。
「長生，我找到她了。」方誠臉上的笑容有些勉強。
「那太好了，欣怡師姐她在哪裏，怎麼不一起來見我？」
長生這時候還以為方誠把陳欣怡從南域安全地帶回來了。
「我已經把她葬在了湖底。」
方誠眉宇間不自覺地便多了一絲哀傷，恍然間便想起多年前那個賴在他身旁不願離開寸步的小姑娘。
「師姐她……」長生張了張嘴巴，還想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已經忘卻了說辭。
她這時候便想起在方誠閉關修行的頭十年裏，她與陳欣怡日夜作伴，互述心事，結下了十分深厚的情誼。
那時她們二人便是洗劍湖畔最光彩奪目的絕世雙璧，直到後來陳欣怡打算前往南域闖蕩一番才分開，卻沒想到這一別就是永決。
「生死自有定數，你節哀順變吧。」方誠安慰她道。
長生聞言后臉色變了又變，卻是想起了她自己也逃不過生死輪迴。
萬古匆匆，唯有地仙永恆，一日不成地仙，她便一日沒有資格站在方誠的身後。
「師兄你也節哀順變，師姐她還有來世，願她來世能夠修成大道。」
長生以己度人，一時間卻想不出更好的說辭了。
「天下億萬兆凡人，來世又如何，我等修士只修這一世，萬載之內不成地仙終究只是灰灰。」方誠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與凡人之間的差距。
無論是公孫勝也好，兮雲也罷，又或是長生、田安等人，他們能成為地仙的機會都十分渺茫，終究會有衰老的一天。
即便他們擁有轉世，又未必會有今生的造化，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如他這般幸運。
「師兄，一萬年太久，我只求與你朝朝暮暮。」長生深情地望着他，趁此機會袒露心跡道。
方誠不假思索地搖了搖頭「我已有道侶，心中早已經容不下第二人。」
「哪怕是凡人也有三妻四妾，師兄你又何必……」長生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為難。
「但我終究不是凡人。」方誠打斷了她的話。
「那不知嫂嫂如今身在何處？」長生心有不甘地問道。
「我把她弄丟了，但我會找到他。」
長生聞言，卻彷彿在一瞬間被抽幹了所有的力氣。
原本她還有些不服輸，以為自己的容顏即便是在修士之中也是風華絕代，卻沒想到假想敵根本就不存在。
就像是積蓄了全身的力量，卻突然間失去了目標，打在了空氣上。
……
冬去春來，第二年春至的時候，方誠在落櫻峰開壇**，教化萬眾。
「道生一，一生萬象，此為萬象真經總決，爾等可記下了……」
方誠俯視着大殿內盤膝而坐，前來求道的數百位金丹真人，一時間心思百轉。
曾幾何時，他也曾像他們一樣聽過傳道師兄**，卻沒想到短短百年之後就會有今日的成就，果真是時也命也。
「接下來，本座要講的是從金丹到萬劫所遵循的基本法…」
他按部就班地，正準備將自己的感悟傳授給眾人，這時卻有一位道童從殿外匆匆而來。
方誠只是看了那位道童一眼，他心中的所思所想便一覽無餘。
「長生，有一位故人的後輩前來了解因果，你下山去帶他過來。」
他發現是有人帶着金針上山後，便立即吩咐道。
「是，師兄。」長生低聲應了一句，便匆匆離開了大殿。
而方誠則繼續**：「所謂萬劫，便是空、靈、圓、轉、無漏與極境……」
他的聲音悠揚而宏大，直入人心，彷彿有一種特別的魔力，讓人不自覺地便深深烙印在識海深處。
如此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長生終於領着一個看起來彷彿小乞丐一般的男童走進了大殿內。
當數百雙眼睛齊刷刷落在小乞丐身上的時候，他似乎有些不太適應，身體開始微微發抖。
「孩子，你叫什麼名字？」方誠和顏悅色，隨手往他身體中注入了一道仙元。
「啟稟老爺，小的叫柳永。」小乞丐立即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