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晝

弘晝

『醉雨秋香』――一聽就是個充滿書香雅趣的名。不過,對於那些達官顯宦,或是名流雅客來說這四個字又有着另一層的意思。

醉聽夜雨、秋光艷香。

光看這名取得就知道了,上這兒的,非富即貴,都是些自詡風流的名士們,一般的人,就算捧著大把的銀子想進去,對不住了,兩字:不行!

先別說,這裏的姑娘個個是環肥燕瘦娥眉橫翠知書曉琴,也不說,這背後撐著腰的老闆是當今的五皇子,單隻說,這醉雨秋香的活招牌千柳姑娘,那可真是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哪!

通曉琴棋書畫是不用說了,光是那一身婀娜體態,膚若美瓷,唇若櫻花,仿若出塵白蓮,媚而不妖,就惹得多少風流為其折腰,散盡千金只求一親芳澤。

只可惜,這千柳姑娘美人名盛,獨寵在身,除了五阿哥外輕易不見他客,別說撫琴陪宴了,笑臉也不會多給半個。

而眼下,千柳姑娘卻盛裝打扮,雲堆翠髻,半含春笑,一雙春蔥玉指在琴弦上撫撥挑抹極盡能事。

內室雅間中,有一俊美的年輕男子正半倚在貴妃椅上,把轉着扇墜。正是千柳姑娘唯一的入幕之賓,五阿哥弘晝,此刻他雙眼半眯,像是十分陶醉地沉浸在這軟玉溫鄉中。其實,他早已神遊不知何處去了。

千柳的琴技越來越純熟,技藝之高超恐怕能和皇宮大內的琴師一較高下,只不過,比起……似乎總是少了點什麼?

琴由心生。這他當然知道,就像柳永不會鐵板琵琶式的昂揚,而蘇東坡同樣也彈不出楊柳岸的風花雪月一樣。千柳的琴音華麗精緻,就像她每回精雕細琢的妝顏一般,縴手撩撥間流轉出的卻是如午後曖日般的和煦安寧,一種他久違的放鬆。

「爺,好聽嗎?」

「嗯?……」回神,一曲已終,美人起身靠坐過來,雙目含情,嬌媚楚楚。「……嗯,不錯!琴藝大長呀~」弘晝含糊其辭,心中卻是暗驚,自己居然如此失神。有些氣惱般地抑頭飲下一杯。

身邊美人早已提壺斟上,身子就勢靠近,貼著耳脖,輕吐蘭香:「爺,怎麼這麼許久都不來看千柳呢?」

「這不就來了嘛~」受用地接過美人剝好的水果,隨口應着。神情間卻少了些住日那份纏綿熱乎勁,原因無他,腦子裏正琢磨著皇阿瑪剛冊封的皇貴妃。那女人……總覺的似曾相識。只是,兩者相比較,光年齡上就說不過去,除非她就是個精怪,要不然怎麼一出現就迷得素來清心寡欲的皇阿瑪如此痴狂。

千柳在心裏暗暗思忖,這位以往十天半月就來一趟的,現在不但隔了月余才來,而且似乎心事重重,提不起興趣似的,難道他另有看中的了?不可能!在這醉雨秋香里誰敢和她爭,就是放在外頭,她自信也沒幾人能及得了!何況,若對她無情無意,又怎麼會大費周張地讓她落在這醉雨秋香,還標示獨寵。

心裏雖想着,面上卻不留一絲痕迹,亦如即往,溫柔相待:「知道爺忙,千柳是怕您忙壞了身子嘛~」邊說邊體貼地捶捏起來。

最難消是美人恩,她知道,只要是男人佳人在側溫香曖玉的,沒幾個會不動心,然後就會醉倒在芙蓉帳里。

「爺,今夜……」話雖只說了一半意卻分明,弘晝抬眼看去,一雙含情目怯羞濃情正期盼著。一晃神,眼前卻出現了另一雙總是似笑非笑的明眸,頓時,有些意興闌珊。

「今兒不行,一會兒還得進宮。今日裏元旦,你又不是不知曉,我能抽出點時間就已經是冒着很大的風險了。」好在他不過是個閑散阿哥,比不得四哥操持國事、兢兢業業的。思及此,他輕挽美人肩,半哄半移,坐直身來,「你也早點歇著吧!」

「可是……」千柳還欲開口卻見弘晝已經站起身,只得跟着起身,替他捋順衣襟,半是體諒半是委屈地幽幽言道,「那您多小心。更深露重,可別凍著了。」

「知道了,就你心細。」弘晝就勢抓住千柳的手,在那柔荑上親啄了幾口,惹來美人嬌笑連連。

「爺……」

這一聲叫媚若秋月酥甜得讓人心神蕩漾,而弘晝卻只一頓,放開千柳,輕拍了下她肩,「好了,走了。」說着轉身瀟灑而去。

「……爺慢走。」

對着離去的人影盈盈一拜,再起身,一雙媚眼中卻盡顯哀怨。

千柳銀牙暗咬,眼看自己《1/6\k小說網手機訪問$http://w/a/p.1@6@k.c@n》年華老去,她一定要抱住這棵大樹。就算以自己的身份當不了名正玉牒的福晉,但憑自己的容貌手段,她不信不能獨享專寵,更不信他會棄她另找!

弘晝從醉雨秋霜出來后跨上了等候許久的馬匹,一路朝宮門而去。下了馬,早有小太監在宮門內的廊房內等候着替他換上皇子服。暗紅色緙著藍色緞絲的袍子,金色的四爪龍在身上騰雲駕霧,頭上一頂嵌著東珠的紫貂冠子,華貴盡顯。

他一路朝九州清晏走去,就想趕在皇阿瑪想起他這個「敗家子」兒子前趕去家宴,否則少不了就要挨上一頓訓斥。他倒是無所謂,反正從小到大,他就不是皇阿瑪心目中那種滿腹經綸、雄才大略之人,只是每次看到額娘失落惶恐的表情時內心還是有些發怵。

剛穿過後湖的花園子,便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在前頭,那不正是四哥弘曆嘛,他怎麼從茹古涵今過來了?

「四哥。」他快步趕了上去。

弘曆正狼狽地疾步逃離,忽聞熟悉的喊聲,於是停下腳步。定睛一看,方才看清是弘晝。

「四哥怎麼沒去前頭陪皇阿瑪客宴群臣?」

弘曆因他的靠近聞到了一股子香味,那馥郁的濃香一聞就知是某位女子所用之香料,不免埋怨道:「五弟,這會兒還有工夫尋花問柳的,要是讓皇阿瑪知曉了……」

弘晝剛想笑,卻發現弘曆說話時一直用手捂著額頭,神色甚是奇怪。

「四哥,你……你的額頭是怎麼回事兒?」

「沒事兒,不小心磕著了。」弘曆含糊不清地道,盡量避開他探尋的目光。

弘晝才不信這個做事想來精細穩重的四哥會如此莽撞,他上前大手一揮將他的手拉拔下。

只見弘曆的額頭紅腫了一塊兒,雖然不嚴重,但卻還是十分顯眼。

「四哥,你說快要家宴了,你這副模樣,到時候免不了要讓熹妃娘娘一通詢問。」

「我真的沒事,天色暗,不小心撞上了假山,回去抹些紅花油也就沒事了,別大驚小怪的。」

弘晝朝茹古涵今看了看,促狹一笑道:「四哥,那位皇貴妃娘娘今兒去不去家宴?老頭子可寶貝得很,輕易不讓她見人,如今肚子裏懷了龍種,還不寵上天了。」

弘曆討厭他用輕浮的口吻談論寧妃,冷冷告誡道:「五弟你向來說話沒有邊際,這在我面前說說倒也罷了,要是讓有心人甚至是皇阿瑪聽了去可怎麼辦!」

「怕什麼,誰不知道四哥你最疼我了,我也就是和你說說,別無他意。」弘晝邊說邊想起那總是淡若春風的輕笑,那酥軟卻清澈如泉的聲音,勾勒幻化出一個人影在腦海中浮涌飄現……

「還真奇怪,我說……四哥,你不覺得納悶嗎?寧妃很像小時候見過的沈姨娘,剛瞧見時我還嚇了一大跳呢,你說世界上竟然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難不成是投胎轉世?」

「妖言惑眾!少說些沒邊的。」弘曆不悅地沉着臉。

弘晝斜睨他。今晚的四哥有些古怪,談不上是哪裏古怪,往日裏他可是最疼他的,無論他的話有多瘋癲,他都只是淡笑而已,這回……

「走吧,別讓皇阿瑪等急了。」

當晚,那個令弘晝翹首以盼的皇貴妃還是未能出席家宴,據說是動了胎氣,可忙壞了一干太醫。也是第一次看見皇阿瑪焦急得手足無措的樣子,難免在心裏揣測,不知如今的寧妃和昔日的沈姨娘究竟在《1/6\k小說網手機訪問$http://w/a/p.1@6@k.c@n》他心裏所佔的地位孰輕孰重?

四月芳菲時,若涵在圓明園誕下了她的孩子,是雍正繼位以來降臨的第一位皇家格格,取名為愛新覺羅?宸茵,滿月後即被賜封為和碩純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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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月漣漪 (清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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