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6，結局篇（四）

單傅瑾站起身來，擁著萬芊朝大床走去，「因為我再也不想過這種清心寡欲的日子了。」

萬芊沒想到是這種答案，一般一個男人愛一個女人，不都希望這個女人給他生一窩孩子么？她還以為單傅瑾不夠愛她呢，「你這是自私，孩子沒有伴那得多孤單啊。」

「孩子沒伴，我們多陪陪他就好了，我不希望我們未來的生活圍著一堆孩子轉。」

這邊濃情蜜意喜笑顏開，單立淵那邊卻是心煩意亂愁眉苦臉。

單立淵坐在輪椅上望著窗外的夜色，靜坐了兩三個小時，都快變成一座雕像了，梁鶴忍不住上前，微微彎腰，恭敬的問：「二爺，很晚了，休息吧。」

單立淵緩緩轉過頭來，望著梁鶴的眼神有那麼一瞬間陰狠充滿殺意，但梁鶴還沒看清楚，單立淵就移開了目光，推動輪椅朝書房門口而去，伴隨著清冷的嗓音飄來，「備車，去袁家。」

梁鶴跟了上去，「二爺，很晚了，要不明天吧？你的腿……」

「我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來說三道四了？」單立淵突然停了下來，轉頭冷冷的盯著梁鶴。

梁鶴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急忙說：「我這就去開車。」

單立淵到達袁家的時候袁晟全已經睡下了，他坐在客廳等著，保姆給他泡了一杯濃茶。

單立淵將茶端在手裡，滾燙的溫度透過瓷器傳到手心，一種炙熱的煎熬，亦如他現在的心情。

沒多久袁晟全就穿戴好下樓來了，「怎麼這麼晚過來了？」

單立淵將手中的茶遞給站在旁邊的梁鶴，「你在這裡等著。」然後轉頭看向這個面容上和自己有幾分神似的老人，「我們去書房談吧。」

袁晟全看單立淵的神情就知道他肯定有急事找他，點頭，率先朝一樓書房的方向走去。

兩人進了書房，袁晟全在沙發上坐下，眉眼間染了些許擔憂之色，「什麼事讓你這麼晚過來了？」

單立淵來之前已經做好了決定，這會兒也沒拖泥帶水，直接說：「你一直都知道我是你兒子對不對？」

袁晟全本來因為剛在睡覺還有些混沌的思緒瞬間變得一片清明，一張老臉滿是震驚，「你……你怎麼知道？」

單立淵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帶了點諷刺的意味，垂下眼帘看著自己不良於行的腿，不答反問：「你知道我這雙腿是怎麼失去的嗎？」

袁晟全正準備說『車禍』單立淵先他一步說：「是你，是因為你。」

袁晟全雙眸膛大，完全不相信的語氣，「你這話什麼意思？開車撞你的人我根本就不認識，而且我一直都知道你是我兒子，我怎麼可能讓你失去雙腿？」

單立淵抬頭直直的看著袁晟全，「你知道我那天開車為什麼走神嗎？」

袁晟全臉上激動的表情一下僵住，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泛上心頭，幾乎是顫抖著出聲，「和我有關係？」

「因為那天我知道了我不是單家的孩子，不明不白活了二十多年，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害怕是一個名不經傳的人，那我所有的一切，單二爺的稱號，單擎蒼的器重，單氏集團繼承人……都將失去，晴天霹靂不過如此，可是沒等我反應過來，老天爺卻殘忍的以另一種方式奪走了我的一切……」單立淵說這些的時候面目猙獰，白皙的雙手緊緊地攥著腿上的薄毯，那雙漆黑的眼裡翻滾著滔天的恨意。

袁晟全臉上的血色一瞬間褪的乾乾淨淨，從未想過眼前的兒子，竟是因為他才變成這般模樣。

單立淵繼續說：「雖然你不是直接害我出車禍的人，但是走神是因為我的身世，所以我這雙腿可以說因你而廢。」

因你而廢……因你而廢……因你而廢……

這幾個字就像一個魔咒，在袁晟全腦海里不停的回蕩，他一下癱倒在沙發靠背上，老臉蒼白如紙，乾燥的唇不停的輕顫，「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單立淵的聲音接著在書房裡響起。

「後來我失去雙腿后，你對我百般照顧，明明單擎蒼和你不對付，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這太奇怪了，然後我媽沒嫁給單擎蒼之前又是和你在一起的，所以有些答案便在我心裡明朗起來。」

袁晟全癱坐在沙發上很久，才從單立淵因他而廢腿的事情中回神，「既然你知道，為什麼一直不告訴我？」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單立淵嗤笑一聲，「讓我身份變的這麼尷尬，還害我失去一雙腿，難道我還應該成全你，讓你父子相認嗎？不！我偏不！我要讓你一輩子看著我喊別人爸爸，這是我對你的懲罰。」

袁晟全看著單立淵咬牙切齒的模樣，內心一片悲涼，「你恨我？」

單立淵想也不想的回答：「恨，當然恨。」

袁晟全滿是滄桑的眼睛變得有些渾濁，「既然恨……為什麼現在……又告訴我一切？」

單立淵沉默了一瞬，「我想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袁晟全怔了一瞬，突然凄婉的笑了，「這才是你今晚來找我的目的吧？」

「是。」單立淵回答的理直氣壯，臉上是一切盡在掌握中的神情，「萬芊不是你孫女，你別亂攀關係。」

袁晟全以為單立淵不認她，所以不讓他接近萬芊，嘴角漫上苦澀，「我沒攀她，就是偶爾去看看她，你不承認，我絕不會公開我們之間的關係。」

單立淵知道袁晟全誤會了，濃眉蹙了蹙，「萬芊不是我的女兒，是又菱和……別人的女兒。」

「啊？」袁晟全完全沒料到是這樣，嘴巴驚的能塞下一個雞蛋，條件反射性的問：「不是你的女兒那是誰的女兒？」

單立淵將腿上皺了的薄毯輕輕拂了拂，臉上又恢復了二爺模式的溫潤，答非所問道：「這就是當年我瞞著你將剛出生的孩子送走的原因，我愛又菱，可以忍受她生別人的孩子，但我沒有替別人養孩子的胸襟，尤其這個孩子的父親深深愛著又菱，我做不到不在意，即便我失去雙腿后不能……人道，一輩子不會再有自己的孩子，我可以領養別人的孩子，唯獨萬芊不行。」

袁晟全隱隱能猜到單立淵找他幹什麼，但還是開口問他，「那你想讓我幹什麼？」

「我沒有孩子，瑾兒在我心中就是我兒子，我將他看的比我的命還重要，我絕不允許瑾兒娶又菱和別的男人的孩子，前幾天萬芊找你的孫子袁溫做了她和瑾兒的DNA鑒定，鑒定結果他們之間沒有親緣關係，我想隱瞞的事很快就會被他們發現，到時候又菱一定會離我而去，瑾兒也不會管我了，我現在這幅模樣，沒有又菱和瑾兒……我會死的。」

袁晟全顫聲問：「你想我拆散芊芊和單傅瑾？」

「對。」單立淵回答的乾脆利落，「我本來沒打算要你幫忙的，只要咬定瑾兒和萬芊是血親關係，他們就沒辦法在一起，可是你孫子做了個鑒定就將我所有的計劃都毀了，不管是替你孫子收拾爛攤子，還是為我將功贖罪，這個忙……你必須幫。」

袁晟全是打心底里喜歡萬芊，他下意識是抗拒傷害這個姑娘的，可是……單立淵說沒有了蘇又菱和單傅瑾他會死，他已經害的自己的兒子失去了雙腿，難道他還能眼睜睜的看著兒子去死嗎？

袁晟全滄桑渾濁的雙眼滿是不得不妥協的無奈，「你以死相逼，何其殘忍？」

單立淵並沒理會袁晟全的為難和無奈，「不早了，我回去了。」說完推動輪椅朝門口而去，來到門邊又停了下來，回頭，「瑾兒性子我了解，他是不會主動放手的，所以你只能從萬芊那兒下手。」

單立淵說完這句沒再停留，推動輪椅來到客廳，「梁鶴，走吧。」

梁鶴急忙朝單立淵走去，推著他的輪椅出了別墅。

路上，梁鶴一邊開車一邊從後視鏡里默默關注後面閉目養神的單立淵，今晚二爺似乎和往常不一樣，好像對他格外不待見，難道他又做錯什麼事惹他不高興了？試探性的小聲喊了一句：「二爺。」

單立淵眼皮微抬，冷聲說：「別說話，好好開車。」

「哦。」梁鶴恭敬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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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芊是被一陣敲門聲吵醒的，緊接著蘇媽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少奶奶，醒了嗎？」

萬芊睜開惺忪的睡眼，從床上坐了起來，「蘇媽，有事嗎？」

「袁老已經來過幾個電話了，你看……」

「哦，我就來。」萬芊掀被下床，披了件外套在睡衣上就下樓了，來到沙發旁拿起小桌上的話筒，「爺爺……」

萬芊一邊撫著自己隆起的小腹一般回答袁晟全的話，「我和孩子都挺好的……現在嗎……有時間……好，一會兒見……」

萬芊掛了電話上樓洗漱換衣服，然後又下樓吃早餐，一邊喝粥一邊對正在客廳打掃的蘇媽說：「蘇媽，一會兒我出去一趟。」

蘇媽下意識的問：「和袁老見面嗎？」

「嗯，他說有點事要當面和我說。」

「哦，應該是急事，一早上打了好幾個電話了。」

「也許吧。」萬芊笑笑，將蘇媽熱好的牛奶喝了，擦擦嘴，起身朝門口走去，「我走了。」

「噯，你……」

「慢著點，我知道，每次出門都叮囑，蘇媽，你兒媳婦有沒有說你很啰嗦？」萬芊語氣調侃，轉身調皮的沖著蘇媽笑。

蘇媽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唉，年紀大了就是遭人嫌啊。」

萬芊以為蘇媽生氣了，又轉身回去，挽著蘇媽的手，「我和你開玩笑呢，誰做你兒媳婦是誰的福氣，這麼細心體貼的婆婆，打著燈籠也難找了。」

蘇媽瞬間眉開眼笑，「是少奶奶好，不嫌棄我，你快去吧，別讓人家等。」

「嗯，走了。」

萬芊來到袁晟全說的茶樓時，他早就到了，「爺爺。」

袁晟全聽見這聲爺爺，眼中劃過一絲不自然，溫和的笑笑，「坐，累了吧？」

萬芊在袁晟全面前還是很隨便的，甚至比在單擎蒼面前還自在些，因為袁晟全沒單擎蒼那麼嚴肅，笑著打趣，「不累，又不是走路來的，我是打車過來的。」

袁晟全應景的笑笑，「給你點了一些甜點，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萬芊看見她面前的草莓慕斯蛋糕，嘴角挽起滿足的弧度，「謝謝爺爺，很喜歡。」

「……喜歡就好……喜歡就好……吃吧……」

「好。」萬芊一邊吃點心一邊問：「爺爺，蘇媽說你早上給我打了幾個電話，是有什麼急事嗎？」

「啊……倒也沒什麼急事……就是……就是……想見見你……看你過的好不好？」

「哦，你電話打的那麼急，我還以為你找我有急事呢。」萬芊沒吃幾口就飽了，剛吃了早餐，肚子撐不下，「我挺好的，不對，是特別好。」

萬芊一邊擦嘴一邊看著袁晟全，眉眼彎彎，笑得月牙兒似的，看得出來她真的很開心。

袁晟全想說的話更加難以啟齒，他不忍心讓一個如此乖巧懂事的姑娘難過，「怎麼不吃了？」

「飽了，剩下的我能打包么？」萬芊水靈靈的眼睛調皮的看著袁晟全，「還有好多呢，不能浪費了。」

「當然可以。」袁晟全叫來服務員幫萬芊打包。

打包好后，袁晟全試探性的問了一句：「單傅瑾對你好嗎？若是不好，爺爺給你介紹一個好的。」

「啊？」萬芊怔了一瞬，然後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不好不是應該你替我教訓他一頓嗎？怎麼能直接換一個呢。」

袁晟全尷尬的笑笑，「說的也是。」

「傅瑾對我很好，比對他自己還好，所以你連教訓他的機會都沒有哦。」萬芊眉梢眼角都盪著幸福的神情。

「……那就好……」

最後袁晟全想說的話終究還是沒說出口。

兩人分開后，袁晟全去了單立淵家，卻不知道他這一去後面會釀成那樣的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