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9，恨

萬芊來到約好的雅間單立淵已經到了，正在斟茶，「二伯。」

單立淵抬眼看了一眼萬芊，溫潤的笑笑，「坐吧。」

萬芊在單立淵對面坐下，他將剛倒出來的茶放了一小盞在她面前，「我平時沒事就鑽研茶道，嘗嘗我泡的茶合不合你的口味。」

萬芊端起熱氣裊裊的小茶盞，輕輕吹了吹，小抿了一口，味如甘霖，清香怡人，毫不吝嗇的贊道：「很好喝。」

單立淵淺笑著點頭，「你喜歡喝就好。」

說完又低頭開始泡茶。

一時間，兩人沉默了下來，氣氛顯得有些僵硬。

萬芊看得出來單立淵有話想對她說，只是不知為何，有意無意的看她，卻是一直沒開口。

一盞茶喝完，他又及時遞了一盞過來。

萬芊沒再喝茶，想了想，找了個話題打破了沉默，「有一段時間沒看見二嬸了，她身體好嗎？」

萬芊幾乎被單傅瑾圈養起來了，他讓她好好在家養身體，準備待產，別到處亂跑。

加上單熙兒因為她入獄，萬芊覺得有些愧對蘇又菱，便沒主動去單立淵的家。

說也奇怪，以前蘇又菱隔三差五就會來看她，最近一個多月倒是一次都沒來過。

「不太好。」

萬芊滿臉擔憂的問：「怎麼了？生病了嗎？」

單立淵這才放下手中的茶壺，坐直了身子，「算吧。」

算吧是什麼意思？病了就是病了，沒病就是沒病。

萬芊還沒開口問，單立淵又接著說：「有些事鬱結於心，難以化解，得了心病。」

「什麼事讓她如此想不通？」萬芊頓了一下，又問：「是不是……擔心熙兒？」

單立淵搖搖頭，「和你有關。」

「我？」萬芊盈眸里滿是驚訝。

「嗯。」單立淵抿了抿唇，濃眉緩緩蹙起，一副不知該如何啟口的模樣。

萬芊沒說話，靜靜的等他接著往下說。

單立淵躬身端起茶几上的一杯茶一口就喝了，然後雙手握著空茶盞放在腿上，抬頭看向萬芊，「我告訴過你曾經我和又菱有過一個孩子。」

萬芊點點頭，這事她印象比較深刻，因為後來她知道孩子生下來就死了。

只聽他又說，「其實孩子還好好的活著。」

萬芊瞪大眼睛，眼中驚訝欣喜對半，「那二嬸知道嗎？」

「知道，一個多月前她找到了我們的親生女兒。」

「啊？一個多月前就找到了？這麼大的喜事你們怎麼都沒告訴我？傅瑾知道嗎？」

「知道。」

萬芊不高興了，有種他們將她當成外人的感覺，嗓音幽怨，「傅瑾竟然也瞞著我。」

「你知道我們為什麼瞞著你嗎？」單立淵問完覺得似乎不該這麼問，又換了一種問法，「你想知道我和又菱的女兒是誰嗎？」

萬芊從傷感中回神，急忙點頭，一臉好奇的看著單立淵。

單立淵卻沒再回答，只是一瞬不瞬的看著萬芊，一秒，兩秒，三秒……

看得萬芊渾身不自在。

萬芊尷尬的端起茶几上的茶抿了一口，眼帘微垂，有些受傷的說：「不方便告訴我嗎？」

「不是，不知道該如何告訴你。」單立淵沉默了幾秒，問：「記得我剛才說的嗎？又菱是鬱結於心得了心病，而且這個心病……和你有關。」

萬芊一時沒明白單立淵怎麼突然又聊回去了，將他說的話從頭到尾梳理一遍，一個離譜的想法在腦海里誕生，但很快又自我否定，不可能，怎麼會這麼巧？肯定是她想多了。

單立淵從萬芊的表情里看得出來她應該是想出了答案，給予她肯定，「前段時間又菱拿著她的頭髮和你的頭髮去袁溫那兒做了一個親子鑒定，鑒定結果DNA相似度99%。」

萬芊知道這個結果代表什麼意思，雙目圓睜，不可置信的看著單立淵，「你的意思是……」

單立淵眼神堅定的點點頭，「你就是我和又菱的親生女兒。」

萬芊從沒想過這輩子還能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這個信息太過震撼，她僵在那兒，久久都無法回神。

腦中思緒萬千，心裡更是翻江倒海亂成一片。

她竟然是蘇又菱和單立淵的女兒，那她和傅瑾不就是……堂兄妹？！

萬芊的手下意識的撫上自己攏起的小腹，老天爺這是在和她開玩笑吧？

萬芊臉上一瞬間血色全無，心口像被人撕裂般疼的痛徹心扉，懷著最後一絲希望，眼神無助的看著單立淵，「你在和我開玩笑對不對？」

單立淵緊抿著唇看著萬芊，沒說話，可是他臉上嚴肅的神情已經告訴她答案。

萬芊渾身控制不住的開始發顫，眼淚如洪水般爭先恐後的流了出來，眼神從絕望慢慢的變得獃滯空洞起來，整個人表現出來的無助心碎和慌亂，讓人看著心疼。

「芊芊。」單立淵輕輕柔柔的喊她，可說出來的話卻如一把尖刀，直插萬芊心口，鮮血淋淋，血肉模糊，「你和瑾兒是有血緣關係的堂兄妹，你們不能在一起。」

萬芊下意識的搖頭，心裡有一個聲音在大聲呼喊：不，我不要和傅瑾分開。

喉嚨卻像被人死死扼住般，發不出半點聲音，只知道發抖和流淚。

「又菱在一個多月前就將這件事告訴了瑾兒，希望他以一種對你傷害最小的方式和你分開。」

單立淵說到這裡停了一下，緩了片刻，他又接著說：「瑾兒的決定是不和你分開，即便你們是堂兄妹，他也不分開，又菱勸了他好幾次都沒用……」

「求求你……別說了……」萬芊心尖都在顫抖，猛然想起一個多月前單傅瑾出差回來，想強行要她，那時他眼底翻滾著很濃烈的情緒，她看不懂。

現在想來，應該是他知道了她是他堂妹這個事實吧。

所以他是知道強行要她，孩子會失去這個結果的，或者應該這樣說，他就是為了流掉她肚子里的孩子才發狠般的想強要她，不顧她哭泣，不顧她求饒。

那時他的心裡該是多麼痛苦，多麼掙扎？

萬芊捂著發疼的胸口，死死咬著自己的唇，不讓自己哭出聲。

良久，萬芊才漸漸停止了哭泣，只是身子依舊抖的厲害，睜著紅腫的眼睛看向對面的單立淵，「你能告訴我……當初為什麼拋棄我嗎……」

單立淵握著空茶盞的手緊了一下，「是我拋棄的你，你要恨就恨我吧，和又菱無關。」

「為什麼？你為什麼拋棄我？」萬芊放在腿上的手緩緩蜷緊，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單立淵。

單立淵搖搖頭，「答案不會是你想聽的，別問了。」說完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卡遞給萬芊，「不管你認不認我和又菱，都改變不了你是我們女兒這個事實，因為你身體里流著我和又菱的血，離開吧，去一個瑾兒找不到你的地方。」

萬芊不可置信的看著單立淵手中的銀行卡，怔了片刻，突然挽唇笑了起來，只是笑著笑著眼淚又流了出來，「你很不喜歡我對不對？」

單立淵的手在空中頓了幾秒，見萬芊沒有要接卡的打算，手垂下，將卡放在茶几上，往她那邊推了推，並沒回答她的話，而是說：「這裡的錢夠你一輩子吃穿不愁。」

說完視線落在萬芊隆起的小腹上，「孩子是去是留你自己決定。」

萬芊從沒恨過拋棄她的父母，她總覺得，父母拋棄孩子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可是這一刻，萬芊看明白了，單立淵拋棄她是有意為之，甚至在二十多年後找到她還想讓她離開。

她到底哪裡讓他討厭？

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父親？

這一刻，萬芊恨單立淵，很恨，很恨！

她寧願她從來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萬芊深深吸了一口氣，擦掉臉上的淚，起身，看著輪椅上氣質溫潤，實則心如鋼鐵的單立淵說：「從你拋棄我的那一刻開始，你便無權決定我的人生，我離開還是留下，和你無半點關係。」

單立淵看著萬芊決絕的背影頗為語重心長的說：「我都是為了你好。」

萬芊頓住腳步，轉身，努力讓自己綻開一個輕鬆的微笑，「謝謝，我不需要！」

「你這樣會毀了瑾兒的。」

萬芊再次停住腳步，但也只是停了一下，然後頭也未回的走了。

萬芊剛出茶樓一輛警車在她面前停下，緊接著一個熟悉的面孔從警車裡下來。

「單太太……」韓冰看見萬芊眼睛紅腫明顯有哭過的痕迹，頓了一下，但想到事關重大，還是略帶歉意的問她，「你現在方便和我聊聊嗎？」

萬芊覺得韓冰來找她無非是為了蔡爾嵐的事，雖然她現在心情確實很糟糕，但她還是分得清事情的輕重緩急，點點頭。

韓冰用視線指了指萬芊身後的茶樓，「我們進去聊？」

萬芊想也不想的搖頭，這裡她再也不想進去了。

後來韓冰帶著萬芊直接回了警局。

隊長辦公室

韓冰遞了一杯白開水給萬芊，然後在她對面坐下，知道她狀態不太好，便沒有廢話，直接入主題，「殺死蔡爾嵐的兇手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