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蔚然終成風 5

第175章 蔚然終成風 5

我頓時噤了聲,我明白他已經到了臨界點,我再說一句,他會發火。

他此刻比魔鬼還要可怕,我不敢觸碰他的火焰。

「江總,下午的畫展快開始了。」阿城在江汓及時開口,趕在江汓發火之前,「只是,你和江小姐一起出現,恐怕……不太合適。」

畫展?

「沒有不合適。」江汓的回答毫不猶豫。

正是這次畫展,我終於確定,長期困擾我夢境里的那個男人,那個穿著白西裝,遠遠看著我殺人的男人,是誰。

……

下午三點,車內。

阿城提醒:「畫展主辦方建議所有男士穿白色。」

江汓從後面拎了一件熨帖得沒有一絲褶皺的白西裝換上,正是被我塗鴉的那件。

但此刻它已經被白姨處理得潔凈如新,沒有絲毫污漬和被折騰過的痕迹。

而這一刻,我傻眼了。

這是第一次看他穿白色,像一個全新的模樣。

但,腦海中的某個歷久彌新的畫面翻江倒海,驚出了一身冷汗。

他的輪廓,他的氣質,他一眼瞥過來的神情。

一個大膽的猜測瞬間出現,越來越讓我驚恐。

「江……先生……」我牙齒都在發抖。

那個夢……

夢中藍天白雲,陽光沙灘。

夢中那日,是我十歲生日。

海灘邊上,我雙手握著刀扎進一個男人的胸膛,緊跟著,他手上的杯子掉在海邊的石頭上,落地成渣。

所有人都在驚慌失措的時候,只有不遠處一個穿著白西裝的男人捏著酒杯鎮定自若,可夢裡的陽光太過刺眼,我分辨不出他的五官。

「江先生……我們,是不是見過?在很早很早的時候。」我盯著他的臉,把他的五官往夢裡那個男人輪廓上套,大概是最完美的匹配。

江汓系紐扣的手僵了一瞬,修長的手指按在紐扣上,連這樣平常的動作,都顯得他矜貴。

他眼裡有一絲復閃過,但僅僅是一瞬。

他系好扣子:「下車。」

「你是我夢裡那個人,對不對?」我抓住他的手。

他自然知道我說的是誰,我跟他說過這個可怕的夢,但他從來都說那僅僅是夢,讓我不用放在心上。

「下車。」

「你告訴我,江先生,那個夢……」

他這麼多年不穿白色,是怕我想起來,然後知道什麼?

「江荼蘼!」他突然捏住我的手腕,把我的手從他胳膊上扯下來,濃眉下壓,「我再說一遍,那只是夢。如果你再執念,我會考慮送你去做心理輔導!」

「不要,我不去!」

眼淚就這麼凝聚到眼眶,然後湧出,鼻頭酸到難受。

「我害怕……我覺得我是真的殺了一個……」

江汓不等我說完,一把將我扯進懷裡。

他說:「夢裡你多大?」

「十……十歲……」

「按照你的說法,你殺了人,對方還是個成年男人,海灘上都是人。你認為你有這個能力?」

「可……可是……」

可是那人毫無防備,可是其他人都在交談,並無人注意到我。

可我不敢再說下去。

我聽到了江汓的心跳,一下一下,平穩有力。

「去看畫展?有你喜歡的油畫作品。」

「嗯。」我只能勉強答應。

畫展上,果然所有男士都穿的白色,這樣會保證油畫作品有足夠的視覺衝擊力,不被欣賞者的五顏六色所干擾。

江汓沒有騙我,那些油畫中不乏有我喜歡的。

可我越看,心中越悵然。

因為在場所有的男士,都沒有江汓更符合夢裡那個人的形象。

全程惴惴不安,然後我想到了許叔。

他說,江汓不是好人,是仇人。

腦子混亂一片,以我的見識和年紀,怎麼能分析得明白這麼透徹。

對我而言,一百道題有解,而這無解。

江汓對畫作也很熟,正看著,一個金髮美女扭著腰肢過來。

她穿著枚紅色裹身裙子,頭髮別到一邊,萬種風情,盡在眉眼處。

她腳下踩著一雙茶色高跟鞋,是整個會場唯一穿得艷麗而且用高跟鞋製造噪音的人。

下巴很尖,烈焰紅唇。

「來了?」她看著江汓,眼角含笑。

江汓雙手環胸,隨意環視幾眼會場:「畫展辦得不錯。」

她辦的畫展?

我沒忍住多打量她幾眼,實在無法把這麼精緻的畫展和她這樣張揚魅惑的女人聯繫在一起。

藝術家,不都是不修邊幅的么?

「入得了你的法眼,我很榮幸。」女人湊近幾分,身上的香水味蠱惑人心,亂人意志。

江汓垂眼,換了話題:「男士統一穿白色,是你的主意?」

「嗯哼!我可不想有人搶了畫作和我的光彩!晚上一起喝一杯?」她聲音低了些,在江汓耳邊緩聲低語,「很想你。」我捏緊拳頭,莫名地不喜歡她。

但同時,我又很想知道江汓跟她是什麼關係,舊相識?還是……

她怎麼能這麼輕易地就開口,在這種場合,說她想他?

說得我臉上都開始發熱。

她見他良久不答,便又多了一句:「公事。」

「今天我專程帶小蘼看畫展,不談其他事,無論公私。」江汓客氣而疏離。

這時,女人的媚眼才瞟到我身上,她簡單掃了我一眼,如同打量一件畫作,在心裡快速評估價值。

「小蘼?」女人用尾指碰了碰嘴角,半低頭與我平視,「你就是小蘼?多大了?」

「嗯。」我不喜歡她,也不喜歡她身上的香水味,往後退了幾步,更不想回答更多。

「不喜歡我?」她說話很直接。

我感受到來自她的強烈惡意氣勢和壓迫感,把江汓拽得越來越緊,抬頭用眼神向他求救。

「傅瑤,我不認為她有必要喜歡你。」江汓牽起我的手,帶我往畫展另一處走。

她叫傅瑤。

傅瑤沒有追上來,高跟鞋的聲音也沒有再響起過。

鬼使神差地,我回頭看了一眼,她還站在遠處,靠著柱子饒有興緻地打量我,四目相對,她大方地沖我眨了眨眼。

嚇得我趕緊轉過頭,不再看她。

畫作很多,江汓偶爾大發善心給我講幾句畫的出處和背後的故事,我聽得不夠專心,心裡惦記著夢裡的男人以及傅瑤。

……

畫展結束,江汓讓阿城先送我回去。

我很想問他是不是要跟傅瑤去喝酒,但猶豫再三,沒有問出口,老老實實跟著阿城回了江宅。

當晚江汓沒有回這裡,第二天也是。

我的周末就這樣過去,我沒有忘記和江汓的賭約,半年時間,他說我會退學。

所以,周一大早,不等白姨上來叫我,我便收拾好下樓。

吃早飯的時候,眼皮子一直跳個不停,心慌得厲害,總擔心有什麼事發生。

可一整天過去,直到晚上放學都沒有發生任何不對的事情,慢悠悠走出教室,揉了揉眼睛。

眼皮跳了一天,在我即將踏出學校大門的時候,跳得更厲害了。

急忙看向平常阿城會停車的地方,卻一無所獲。

他不在,車不在

一瞬間更慌了,正不知所措,眼前出現一輛麵包車。

我轉身就跑,但沒跑幾步,我看到了老許。

往後一退,肩膀被人捏住。

我知道現在不能大喊大叫,不然明天我會成為學校里同學老師談論的焦點。

「許叔,我……我自己走,可是阿城呢?阿城今天怎麼沒來?」

在我身後握住我肩膀的人正是之前麵包車的司機,他說:「我們給他製造了點車禍,他現在恐怕有點忙,沒精力來接你了。」

我拚命搖頭:「你們……」

「上車吧!」老許的面目很難看,可我不敢表現得抗拒。

他說過,他會再找我,果然幾天後就來了。

麵包車內,司機沒有發動車子,而是在前面抽煙。

老許神色凝重,而我把自己貼在車門上,儘可能和他保持距離。

「江汓倒是招搖!敢讓你進學校,更有甚者,帶你去畫展。」老許也點了一支煙。

他的煙和江汓不同,他手裡的煙,煙身全是褶皺,像被人揉nīe過。

「你到底想說什麼?我提醒你,阿城有了麻煩,他一定會找別的人來接我,如果你再不說正事,而是故弄玄虛,你會有麻煩的!」

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表面的鎮定,頭腦清醒。

「我父母是替我坐牢,對不對?」我見他不答,乾脆問出口。

老許被我的話驚了一下:「他告訴你了?」

冷,無望,倦……

他的反應說明我的猜測是對的。

這反應讓我下巴都在發抖,我從來沒想過,我竟然會害我父母進監獄。

「是……是因為,我……我殺了人,對不對?」我的話裡帶著哭腔,難以置信。

我對父母完全沒有印象,對十歲之前的事也完全沒有印象。

可是,這樣的推斷讓我感到恐懼。

那個夢,不是夢,是真的……

可那個人是誰,我為什麼要殺他,江汓又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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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染荼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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