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短暫的失明之後，還是那間屋子，還是她一個人，跌坐在地上，視線好久找不到聚焦。

她笑了笑，又哭了哭，狼狽不堪又無可奈何。

片刻后，女人像是做了某種決定一樣，毅然決然站起身，從衣櫃里胡亂扯出了一件外套，披在身上就往樓下車庫跑。

歐慕晨從後視鏡里看到了一個嬌小的身影，現在是秋天7;150838099433546，女人的身子在冷風下輕微戰慄，說不出是冷還是別的什麼。

真是麻煩。

宋溫雅氣喘吁吁地跑到車庫的時候，男人還沒有揚長而去。她彎下腰輕輕喘了幾下，用力剋制住自己要往下淌的眼淚，小步跑到歐慕晨車邊。

「慕晨——叩叩——慕晨——」

她一邊說話，一邊輕輕敲男人的車窗。其實她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追出來，明明當時不是這麼想的。

大概是不甘心吧。

對於這種無休止的糾纏，歐慕晨原本不想理會，他頭都不偏一下，腳尖已經在油門上要用力了，突然，宋溫雅衝到了他的車前，正前面。

這讓男人不得不猛地踩下剎車，可哪怕就是這麼個電光火石間，車子還是往前劃出了一米多，宋溫雅也就跟著往後踉蹌了一米多。

「你找死別死在這兒。」

面對宋溫雅一點也不肯退讓的樣子，男人不得不降下了車窗。

他一臉不耐煩，眉宇間已經凝結咯一股戾氣，現在他就是個火藥桶，一點就爆炸。

宋溫雅小跑著來到了車窗邊上，剛才的踉蹌並沒有讓她失去鬥志，至少她可以確定，這個男人……還不想弄死她。

「慕晨，我求求你，你陪陪我，我才是你妻子——」

「妻子？」歐慕晨揚了揚眉，「怎麼，剛過門就想那這個威脅我？」

幻想和現實往往都是有偏差的，就像現在，女人奢望的結局不會出現，她的白馬王子不會溫柔地摟住她然後說愛她。

現實就像是一把懸在脖頸上的匕首，隨時提醒著人們世道的殘酷。

「不是，但是今天我們剛結婚，你不能把我扔在這兒！」

新婚第一天，洞房花燭夜，新郎把新娘扔在房中去找另一個女人幽會。她不怕成為笑話，她只怕連他都笑話她。

「不能？你覺得你有資格命令我？」

男人淡漠地點了根煙，他沒抽，放在指尖任由這根煙一點點燃著。

然後他又看了看錶。

「我沒時間跟你在這廢話，這場婚姻怎麼來的別讓我提醒你。你要是不願意想離婚的話，明天我讓律師把離婚協議給你。還有事么？」

他把只燃了三分之一的煙順著車窗扔在地上，宋溫雅往後退了一步，那根煙差點扔在她身上。女人抓著窗框的手無意識地用力，指尖泛白，指甲里都看不到血色了。

「慕晨，我不是要離婚，我只是不想你走……至少，今晚別走……」

很卑微的請求，她一著急說話間又帶了哭腔，那種輾轉沙啞的聲音顯得楚楚可憐，然而，不管是女人的真情還是假意，在歐慕晨眼中都是假的，在他眼裡，宋溫雅不過是為了飛上枝頭變鳳凰，可笑的很。

歐慕晨換換吐了口氣，他修長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有規律的敲擊著，一下又一下的悶響和女人的心跳詭異的重合在一起。

「宋溫雅，我的去留還輪不到你做決定吧？」

低頭又看了一眼表，在車庫糾纏了兩分鐘了，歐慕晨冷漠的把降下的車窗關上，女人的手還在窗框上，車窗的自動保護功能在玻璃觸碰到她手的時候又自動往下降了回去。

車窗沒關上，男人沒有任何的意外，他甚至有沒再看女人一眼，薄唇動了動。

「滾。」

今天晚上，他說了兩次滾，兩次讓她滾。

宋溫雅倔強地沒有鬆手，她不會鬆手，直覺告訴她，如果她鬆手了，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我不。」

她不放手，就好像很多年前，她一眼就喜歡上了歐慕晨一樣，她不放手。

男人向來沒什麼好脾氣，這幾分鐘又耗光了他所有的耐心。他什麼都沒說，也沒再去換還沒升上去的車窗。

直接給了油門。

「啊——」

突然的加速讓宋溫雅嚇了一跳，哪怕這時，她的手依舊是沒有鬆開，她不鬆開，並不影響車子繼續加速，由於慣性，女人直接被帶的摔在了地上。

那雙手終究是鬆開了。

「歐慕晨！」

思緒在剎那間峰迴路轉，她顧不得身上有哪裡受傷了，緊緊盯著車子離開的方向，迅速跳進了另一輛車裡。

駕校她大學時候就考了，可真正開車上路的機會並不多，現在又是夜路，她握著方向盤的手都在出汗。

也不知道男人是為了甩開她還是真的很著急，宋溫雅追著前面那輛路虎的時候幾次三番差點出了交通事故，索性相安無事。

她的車技一般，想追上歐慕晨的車是痴心妄想，但是要只是跟著的話，玩命還是能做到的。

兩個人就這樣開了大約二十分鐘，前面的路虎終於停了下來，停車的地點是一個酒店的樓下。

遠遠的，她看到男人下了車，看到有個女人步履蹣跚地跌進了他的懷裡。

那一瞬間，宋溫雅已經說不出是憤怒還是心涼了。她咬著牙把淚水往肚子里咽，竟然真的一滴眼淚也沒有流下來。

手指動了動，宋溫雅嘴角勾起了一抹自嘲的笑容，她深吸了一口氣，把渾身上下剩餘的全部力氣都掉了出來，踩著油門開到了離那兩人五米的距離。

降下車窗，這次不僅是心涼了，那是渾身上下刺骨的涼。她親眼目睹了自己的丈夫背對著自己和別的女人肆無忌憚地接了個吻，又用她從未聽過的溫柔聲音一句一句哄著那個女人。

「小柔，沒事，我來晚了。」

「我這就帶你上去，等著急了吧？」

「小柔……」

全都是那個女人啊。

宋溫雅一瞬不瞬看著摟住陌生女人要進酒店的歐慕晨，她只覺得這一刻血液像是突然沸騰了一樣，燒的滾燙。

然後她看見自己按了下喇叭。

然後她聽見了從自己嘴裡吐出來帶著戲謔和冷漠的聲音。

「歐慕晨，她是你的小柔，可我又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