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志向

第十九章 志向

接下來的幾日,許貫忠更真切地感受到了李瑾口中的「功在當代,利在千秋」,汴水之上,船隻來往不絕,不知為大宋帶來了多少的財富,所謂「樞紐天下、臨制四海,舳艫相會、贍給公私」,所言當真非虛。所以即便是每年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進行疏浚,也沒有人提出來要捨棄這條重要航道。

今日風平浪靜,李瑾與許貫忠再次在甲板上談論,正好看見兩岸有人在疏通水道,看見那些衣不蔽體的河工,其間還有皓首白頭的老翁,「唉!」許貫忠嘆息一聲,接著語氣中略帶憤怒說道:「國家已經無人了嗎?治河者竟還有皓首老翁!」

李瑾回道:「平民黔首為生計奔波而已。」接著對許貫忠道,「不過他們還算是好的,至少還有口吃食,兄長近年來可到過江南嗎?」

「還未去過,準備武舉后再去。」許貫忠搖頭。

「兄長到了江南之後,胸中只怕會更加憤怒難平。」李瑾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賢弟此言何意?」

「兄長平時應該有留意朝中時政,難道不知道花石綱已是愈演愈烈,漸成燎原之勢了嗎?」

「雖然聽朋友提起過,卻是一知半解,不甚了了。」

「上有所好,下必從之,當今官家好奇石異木,崇寧四年,朝廷在蘇州增設應奉局,由蔡京的心腹朱勔主持,初時還好,這種花石貢品的品種不多,數量也很有限。只可惜,在咱們這位官家心中,這奇花異石上明顯要比黎民百姓重要得多了,對於出色的進貢者紛紛加官進爵,上行下效,只怕現在各地尤其是東南之地再挖下去,挖的就不是花石而是國家的根基了!」

許貫忠驚駭地問道:「形勢已經如此嚴峻了嗎?」

李瑾接下來的話讓許貫忠愈發心驚肉跳。

「嚴峻?只怕過不了多久就會爆發出席捲東南的民亂了!兄長可知,蘇州百姓家中只要有一木一石稍堪賞玩,就有官吏率領健卒直衝其家,往園囿花石貼上黃封條為標誌,就算是又搜羅到一件御前貢物。百姓稍有怨言,則必冠之以「大不恭罪」,藉機敲詐勒索,普通人家往往被逼得賣兒鬻女,傾家蕩產,朱勔卻大發橫財。」

停頓片刻,李瑾接著說道,「他以採辦花石為名,從庫府支取錢財,每取以數十百萬計,但進貢到東京的卻都是豪奪漁取於民,毫髮不少償。其他如掘墳毀屋、貪贓受賄的事情不可勝數。朱勔役使成千上萬的山民石匠和船戶水手,不論是危壁削崖,還是百丈深淵,都強令採取,為此喪命者不知凡幾。小弟在東京時曾經見過,為了運一塊巨石入京,竟不惜拆毀城門,地方州縣更不必說了。連城牆都能拆,不知這些人還有什麼事干不出來?」

許貫忠道:「想不到國家已是如此千瘡百孔了!我從大名府一路行來,佔山為盜者不知凡幾,各地貪官污吏橫行,盤剝百姓,我只以為是疥癬之患,不足為慮,想不到東南百姓已是水深火熱的境地了!」

「寧為太平犬,不為亂離人,國家如此,只怕……」李瑾這話只說了一半,只是兩人都明白,那剩下的一半是什麼。

兩人沉默一陣,李瑾忽然問道:「聽聞兄長精通女真語,不知對女真了解如何?」

「我的女真語是從大名府路過的皮貨商人那學來的,對於其部族並不十分了解。只是聽說其部族近年來出了個雄才大略的人物,已然統一了女真各部,開始反對遼國的統治,兩者之間只怕不久就會有一戰了。」

「那兄長以為勝負如何?」

「這些年來遼國也如同我大宋一般,吏治敗壞,天祚皇帝也是一個昏庸之主,完全不知內憂外患,只一味游畋享樂。只是遼國畢竟立國二百載,雖然朝政不明,卻也並非沒有一戰之力,女真人雖然雄勇善戰,但是畢竟人數處於劣勢,又剛統一不久,在我看來二者勝負尚在五五之間。」

「呵呵,兄長嘴上說著二者勝負在五五之間,只怕心中還是不看好女真吧?」李瑾笑道。

「那賢弟以為呢?」許貫忠反問道。

「我卻以為女真必勝,遼國必敗。」

「賢弟何以如此肯定?」

「兄長拭目以待就是,否則即便小弟說得再多也沒用。」李瑾笑著說道。

「你啊,也罷。那我就等著看了。」許貫忠笑著指了指李瑾,接著說道:「賢弟日後有何打算?」

「為今之計,我先回一趟東京,看過林、魯二位兄長和聞教授,就又得亡命天涯了,或許有朝一日會找一處山林,佔山為王了。屆時,只盼兄長不會不認我這個亂臣賊子。」李瑾說道。

許貫忠只以為他是在說笑,說道:「賢弟何必消遣為兄?」

「小弟說得是實話,怎麼會消遣兄長?當今之世,亂象已顯,朝堂上奸臣橫行,州縣裡賊匪四起,李瑾不才,但是自認這一身的本事絕不下於他人,如何不能做出一番事業來?我林、魯二位兄長只怕在東京也待不安穩了,到時候兄弟聚義,總要做一番事業出來,方才不負為大好男兒!」李瑾朗聲道。

「兄弟慎言!」許貫忠急忙阻止他。

李瑾也意識到自己有些過於激動了,說道:「多謝兄長提醒。」

「賢弟還是要仔細思慮自己的出路才好啊!」許貫忠開始為李瑾的未來擔心。

「小弟省得,只是希望兄長將來還會認我這個兄弟。」

「那是自然,你我見解雖有不同,但終歸是意氣相投的兄弟。」

話到這裡,兩人今日是談不下去了,許貫忠一心要考上武舉,為國效力;李瑾卻對這王朝失望無比,將來不免成為朝廷的對立面。

這天之後,兩人見面再不談論大勢,個人抱負,只是較量武藝,談論兵法,論述山河地理,以免傷害了兄弟義氣。又行了五日,此時已經是六月初了,船終於行到東京,一行人隨著人流在東京上水門外下了船。

由於李瑾的身份敏感,不好再光明正大地進城,李瑾和許貫忠兩人只好在城外道別。

「兄長,今日一見,不知日後何時再見。小弟祝願兄長武舉成功,前程似錦!」李瑾拱手對許貫忠真摯地說道。

「賢弟,多日來與你相交,愚兄所獲甚多。愚兄知道你是心智堅定之人,一身武藝不凡,才學過人,胸中抱負宏大,只盼望你將來若是當真嘯聚山林,與朝廷對抗,若是能招安時便招安了吧!唉!」

「兄長不必擔心,小弟將來自有打算。」李瑾擺擺手,接著說道,「今日離別,盼望將來若是再見,兄長已能一展胸中所學。兄長珍重,小弟拜別。」說罷,李瑾躬身行禮,隨即起身轉頭帶著沈睿離開。

「兄弟保重!」許貫忠對著李瑾的背影揮手大聲說道。心中卻是感慨萬千,既為李瑾的才學見識讚歎,也對自己這個兄弟的未來感到擔憂。直到李瑾和沈睿的身影走遠了,許貫忠才收拾心情,帶著小廝走進了大宋東京這一繁華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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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滸我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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