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意料之外
記憶當中的場景，就是這個樣子。
顧紫重很享受此時，更加願意一直這樣下去。
周圍的喧囂聲卻也打不破顧紫重如凝珠般沉著的心靈。
她在心裡回憶著，同時也沉浸在記憶和現實雙重的快樂之中。
記憶之中前世就屬現在最為快樂了吧？
再往後來她遇上了朱常禧離開金陵，自己因恨而入宮的事。
那些事還是不要想了吧。
一閃而過的念頭打亂了顧紫重原本快樂的心。
她不願意再去回憶宮中的事情。
她極力回心，去回憶著前世今日的上元佳節，再想想現在的上元佳節。
果然是同一天，事情都一樣。
顧紫重絲毫不避開他人，嘴角的笑容愈發甜蜜了。
「今年的上元佳節要比往昔熱鬧許多了啊，不論街旁的飛燈，還是五彩的舞龍，看樣子都比往日要多，人也多了。」朱常禧突然一聲笑，緊接著一大段話打破了二人的靜謐。
或許周圍的喧鬧絲毫不能影響顧紫重。
可是朱常禧的一句話，甚至是一個字，都能讓她提起百分之二百的精神頭來。
顧紫重很堅定地點頭，應了一聲：「嗯。」
朱常禧輕聲道：「再往前就是鎮寧府常國公朱由武的地界了，我們……我們再向前走一走。」
嗯？
顧紫重心裡突然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他突然的話題讓她沒有反應過來，而且他的語氣也變得有些低聲下氣了，好像是在祈求。
前世他是這樣的嗎？
不對，顧紫重記憶當中，前世的上元佳節，她和朱常禧可是快快樂樂地度過了一個夜晚。
什麼異常也沒有發覺啊。
怎麼現在顧紫重有一種不詳的感覺慢慢浮上了心頭。
雖然這樣，可她還是在猶豫片刻之後又是溫柔地應了一聲。
街道上確實熱鬧，可是轉一個彎，卻明顯沉寂了許多。
在走的這一段時間裡，顧紫重一直回憶，這個朱由武是個什麼樣子的人？
自己怎麼記不清了？
重來一回，這場面卻和之前的不一樣。
這不免讓顧紫重心懷忌憚。
不會是北伐的事情提前來到吧？
朱常禧提前要走？
她正琢磨著，突然緊跟著朱常禧的腳步停了下來。
她一回神，很是自然而然地抬頭去看。
她卻借著燈光和月光看到了朱常禧柔情的眼眸。
這個樣子讓她愈發難過了。
她雖然想看，想盯住眼前男子的面龐，可是朱常禧帶著難過的神情還是讓顧紫重稍稍轉頭。
雖然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可是場面一下子變得沉重了許多。
朱常禧的柔情終於難以維持，眼眸也慢慢向外滲透著淚珠。
倘若是前世，顧紫重少女無知，肯定會先是奇怪，然後再問個清楚，他怎麼了。
可是現在不用問了，前世朱常禧走的時候就是這個表情。
顧紫重害怕他這個眼神，可是如今卻又碰上了。
她哆嗦著嘴唇，聲音都略微有些顫抖：「你怎麼了，怎麼突然不高興了？」
朱常禧想了想，停滯了片刻，接著卻反問道：「郡主知道北面韃靼嗎？」
一聽這個話，顧紫重就已經明白了，這個時刻終於來了。
朱常禧要走了吧？
她雖然不情願，可是還是面帶悲傷，輕輕點了點頭。
朱常禧也不迴避了，直截了當道：「韃靼人不聽話，又來了，這次家兄也戰死了，我不得不去了。朱家後輩有能耐的為數不多，我必須北上去。紫重，我……我就不能陪著你了……」
顧紫重真沒想到，真的是這事情。
之前她一直猜測，可是猜來猜去，畢竟不是真的。
現在真的來了。
老天爺讓她重生，難道也是讓她再重新體驗悲慘命運的痛苦嗎？
這次還提前了！
顧紫重能說什麼呢？她好不容易重生了回來，一天的好日子還沒有過，怎麼就又提前遇上了讓自己悲痛萬分的場面。
而且還在上元佳節。
她前世的種種悲痛感頓時又湧上了心頭。
她難以忍受，啜泣了起來。
朱常禧自然也明白她的這種痛苦，忽然伸手，攬她入懷，失聲啜泣著。
停了片刻，他輕輕湊近了她的耳根，故意壓低了聲音，彷彿偷偷摸摸的，不想讓他人聽到。
「待我這次征討回來，我便迎娶你怎麼樣？」
他這話倒是讓顧紫重嚇了一跳。
前世的他也沒有說過這樣的話，正是因為他一直沉默，自己才因恨入了宮，才有了後來的種種不快與悲慘。
她笑了，自己前世等了一輩子的話終於在此刻等到了。
不管話是真是假，顧紫重都難掩興奮，破涕為笑，也低聲道：「世子的話，是真的嗎？」
其實她心裡也不在乎他的答案。
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反正他現在是說出來這話了。
顧紫重打起了精神來，她沉著尋思道：「不管如何，如今事情發展已經和前世不一樣了。」
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更加應該高興。
自己可以自由掌控自己的命運，不必任人擺布了。
她也不等朱常禧回答，接著又說道：「北上需要多長時間？什麼時候能夠回來？」
這個問題是她最為關心的問題。
可是朱常禧此時卻像一個孩子一樣，天真的眼神顯露出他對這個問題的迷茫。
行軍打仗，天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著回來，更加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
他只好咧了咧嘴，聲音壓得更低了：「家兄都戰死了，我只怕……」
顧紫重迅速捂住他的唇，不讓他再說下去。
這種倒霉的話不要說出口，再說了，一個將領，又不是衝鋒陷陣的步卒，怎麼那麼輕易就死呢？
這個朱常禧又不是傻子，生命大於一切。
雖然生命平等，顧紫重這個想法有些不對，可是她還是不禁這樣想。
一個步卒回來的可能性太小了，他可是世子。
就算打了敗仗，他也會毫髮無損地回來。
顧紫重猶豫的目光又轉移到了他的身上，半晌之後，只說道：「我等你回來。」
雖然只有短短的五個字，可是卻足夠說明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