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我帶你見我哥哥
秦琪雪一個人回到家裡,時間要比平時放學晚。
「又被老師托底了,古詩沒背出來?明年就要高考了,讀書能不能上點心。」爸爸氣憤地說。
有的時候秦琪雪覺得爸爸比媽媽還要話嘮,而且不分青紅皂白。
她不願意理睬爸爸,自顧自地往房間走。爸爸對女兒的置若罔聞很是生氣,想要再批評上幾句,卻被奶奶攔住了,奶奶一個勁兒地說小雪知道錯了,下回會改的,就好像她真的做錯了什麼一樣。
臨走進房間前,秦琪雪回頭環顧房間,門上屬於媽媽的外套還像一周前一樣掛著,自從那次負氣出走,媽媽就再也沒有回來。
不會來就不會來吧。
秦琪雪置氣,她趴在書桌上,左趴一會兒,右趴一會兒,怎樣都覺得不自在。她索性把下巴支在手臂上,擺弄起了桌上小盒子狀的卷筆刀,這是媽媽買的。卷筆刀後面還有一個卷筆刀,那個卷筆刀是她畫的。卷筆刀的卷刀口是一個深入牆壁的洞,洞里黑乎乎的是膠水。小的時候,秦琪雪莫名地對牆灰有著特別的愛好,人們說那叫「異食癖」,是因為缺少礦物質而產生的特別癖好,可秦琪雪覺得那更像是一種精神依賴。她記得那年她讀小學,爸爸為了事業去外地發展,把媽媽和自己留在了上海。年紀輕輕就開始獨自帶著女兒生活讓媽媽感覺到痛苦,她想要報復男人的「事業心」,於是便變著法地花費爸爸的錢。秦琪雪記得那個時候她幾乎是不讀書的,每天媽媽就只知道帶著自己逛街、花錢,可惜那個時候的秦琪雪還處於對形象完全沒有追求的年紀。也是從那個時候,她的學習成績開始一落千丈,被老師列為了差等生。之後,區別待遇和自信心的打擊讓她的成績一直位居下游。
將自己對學習的厭惡歸結於父母或許是可恥的行為,可是家庭,怎麼又能說不是影響人最重要的因素。
爭執,或許沒有比爭執更為恰當的辭藻可以形容秦琪雪的家庭了。
愛情?愛情是什麼東西?是結婚,生個孩子,然後因為家庭瑣事開始沒完沒了的爭吵嗎?
孩子?為什麼大人要生孩子?為了工作之餘有所發泄,為了在自己老后可以有人承歡膝下?
秦琪雪不懂,她覺得大人的世界及其可怕。於是她又想到了學校,學生的世界不也是琢磨不透,無比鄙陋的嗎?
為什麼這些怪人非要群聚在自己身邊,為什麼就不能有個正常人?
奶奶在門外叫小雪吃飯,可她腦子裡亂得很,根本沒有心情。
「我吃過了。」她向門外喊去。
「你在哪裡吃過的,你不要騙奶奶。」
秦琪雪沉默,她沒吃過,所以她說不出自己在哪裡吃過。
爸爸發現秦琪雪不光對自己的話置之不理,對奶奶也是一樣,剛平息下來的怒火又熊熊燃燒了起來。
「她要是不吃,就讓她餓死好了。」
餓死就餓死,誰怕誰?
秦琪雪不吱聲。
她打開了自己碩大的電腦,可又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現在的她根本沒有心情看小說,連《女生徒》的結尾也激不起她的好奇心。她在包里胡亂摸索,竟掏出了陳琳的字條。
「下次,我帶你見我哥哥。」
這是陳琳說的,可她永遠食言。
秦琪雪加了陳琳的QQ,陳琳不在線上。
「你說愛情是什麼?」
秦琪雪發完,又飛快地撤回了,她為什麼要問一個陌生人這些。
秦琪雪把包里的書都倒在了地上,全是卷子,課本,為什麼要有義務制教育,我不要他們附義務還不行嗎?
電腦響了,是QQ提醒。
「愛情就是當你看見一個人的時候自然而然的那種開心,愛情就是如果他和別的女生關係親密便會產生的嫉妒,愛情就是待在他身邊的時候就感覺自己擁有了全世界。」
陳琳看見了秦琪雪的信息,原來是隱身。
「說得好像你愛過。」
「我不告訴你。」
「那就是有喜歡的人。」
陳琳沒有回復,就這樣結束話題,即使在嘴皮子贏了,秦琪雪也覺得不光彩。
「你的承諾還記得嗎?」
「見我哥哥?」
「嗯。怎麼見?」
「隨時都能見,哪次你想見,我來接你。」
「那你來吧。」
「來就來。」
秦琪雪在屏幕上打下了自己家的地址,稍微躊躇了一下,便按了發送鍵。
「八點吧?」
「十一點。等我爸媽睡了,在窗外。」
「有意思。」
秦琪雪家住在三樓,一樓的住戶違規在天井搭建頂棚,二樓的住戶投訴多次,依然不見整改。
從家裡的窗檯到一樓的頂棚三米左右,跳下去,應該死不了。
秦琪雪想著還是做好了完全的準備,她用床單紮成了長繩,想要藉此不讓自己摔跤。
陳琳真的會來嗎?秦琪雪看著窗外光禿禿的樹丫。
陳琳從來就沒有信守過承諾。
十點半了,秦琪雪感覺昏昏欲睡,她半眯著眼睛,在卷面上一通胡寫。
腦袋撞到書桌上,讓她猛地痛醒。
一定不會來的,十一點都沒車了。
她站到床邊,看見樹蔭下有個扎著馬尾辮的腦袋。她坐在樓下的長椅上,把書攤在腿上做作業。看校服,和陳琳是一個學校的。
可是才十點半,還有半個小時,幹嘛這麼早來。
秦琪雪出不去,她只能在房間里向樓下揮舞著雙臂。
女生不抬頭,她再晃也是徒勞。
真傻,都不是抬頭看看。
秦琪雪埋怨,她對著陳琳的頭頂做怪腔,卻正好和陳琳的眼神對上。
路燈將陳琳的額頭照得鋥亮,很是好笑。
陳琳合上書本,放進書本,小跑幾步,跳著抓上一樓的欄杆,一用力,就蹦上了雨棚,動作輕盈。她揮揮手,讓秦琪雪跳下來,這下秦琪雪犯怵了。她坐在窗沿上,向下夠夠腳,卻又不敢將重心移除窗外。
陳琳一歪腦袋,斜著嘴角笑了。眼裡滿是輕蔑。
敢小瞧我,秦琪雪不服。閉著眼睛向下跳去,即使有空調外機借力,還是在撞上雨棚時發出了震耳欲聾的「乓」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