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局外人

「該死，不管你們怎麼想，我還是要說，我不相信他們，我不相信這些黃皮膚的東方人，上帝啊，看看他們乾淨如同娘們的雙手，也許我女兒拿起槍都能幹掉他們中的幾個！」

要塞深處，一間在這裡隨處可見有些風化低矮的石頭房間內，一名不修邊幅臉頰布滿風霜留下的乾涸裂口的民兵，壓低嗓門低吼道

他的雙手時不時狠狠拍打在油膩的桌面，吱吱呀呀的響聲中，豆苗大小油燈的火苗瘋狂搖曳著，似乎在下一刻就會徹底熄滅

「威利，冷靜下來，相信我，我們所有人都和你一樣不信任他們，但是你必須明白，現在的我們需要一切可以拉攏的力量，該死，那個暴君的軍隊離我們只有不到一周的路程，而他們的數量是4000人或許更多，想想你的女兒，想想在座其他人的家眷，如果我們失敗，那群該下地獄的墨西哥人會怎麼對待他們？」

對著瓶口大口喝下剩餘不多的朗姆酒，方桌對面另外一名帽檐拉的很低看不太清面孔的男人用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

和亂鬨哄屋子內的其他幾人略有不同，這名男人身穿一身漿洗的非常乾淨的老式軍裝，甚至可以通過筆挺的褲線和領口可以看出，衣服還經過了仔細的熨燙

哪怕房間內燃燒的火盆帶來滾滾熱浪，男子卻依然系著整齊的排扣，配上腰兩側的槍袋和大腿外側的的刺刀，他僅僅簡簡單單坐在這裡，就給人一種英武和值得信任的感覺

「我不清楚那些黃色皮膚的東方人究竟有著什麼樣的目的，不過我知道上校說的對，那些墨西哥人會燒光他們看到的一切，然後用銹跡斑斑的刺刀緩慢的劃開你們的肚子，最終在你們這些白痴絕望的目光中，粗魯的把你們的妻子、女兒和他們能找到的一切雌性動物按在身下……」

「嘩啦！」

油膩木桌上的酒瓶被一條粗壯的胳膊狠狠掃落在地，隨著最開始說話的男人，幾名同樣桀驁不馴大漢一同站了起來，為首的那名死死按住槍柄，發出野獸般的低吼

「威廉·B·特拉維斯，你個表子養的混蛋，你在侮辱我嗎？侮辱一名真正的牛仔？我發誓會從你的P眼把你的腸子掏出來，扔給那些無處不在該死的禿鷲！」

「是嗎？在我看來這恰恰是你們愚蠢的另外一種表現」

掛著少尉肩章的威廉輕輕吐掉嘴裡殘留的食物殘渣，慢慢悠悠的也站了起來，略顯瘦弱的身軀沒有絲毫退縮的對峙在幾人身前，眯縫的眼睛在昏暗中微微閃過冰冷，如同掠食者般的光芒

「夠了」

雙腳摺疊翹在桌子上身穿老式軍裝男人的聲音，不輕不緩的傳了過來，可即便這樣，在他的話音落下后，無論是魁梧的威利一方，還是威廉也好，都不約而同將手離開了槍柄

「抱歉上校先生，我並有冒犯的意思！」

「你知道我沒有惡意的，我只是想嚇唬下這個毛都沒有長齊的小傢伙，嗯……毫無疑問，我依然還是尊敬你的，鮑伊先生……」

偷眼瞧了瞧對方的臉色，如同棕熊一般的威利臉上竟然流下了絲絲冷汗，輕輕喘息了幾口，這才拉著帽檐行禮后，帶著人大步離開了房間

沉默中，椅子上的中年男人似乎發出了一聲微不可查的嘆息，過了許久，他摘掉帽子隨手扔開站了起來，平和有些溫暖的目光掃過面前有些拘謹的威廉，伸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威廉，作為軍人你要明白，沒有能夠保護人民是我們的責任，而威利……威利他們能夠留在這裡更加應該受到我們的尊敬，他的女兒只有十歲……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下意識的挺了挺背脊，威廉額首道

「很抱歉長官，我有些衝動，威利是個好人，是的沒錯，他是個令人敬佩的傢伙，我只是，只是……對未來感到迷惘和憤怒，直到現在我也不敢相信德克薩斯那些混蛋竟然選擇對我們袖手旁觀」

男人抓起剛被隨意扔在桌面上的帽子，平滑的手掌輕輕掠過，彷彿是在擦拭著上面根本不存在的灰塵，由於疲勞而顯得異常分明的眼角紋襯托下，淡藍色的雙眼中卻充滿了堅毅和似乎能夠燃燒一切的火焰

如果張曉傑幾人在這裡，結合之前聽到的名字，他們一定可以猜到，眼前的這名中年戰士，就是他們任務中出現的第三名重要人物——詹姆斯·鮑伊

結合之前已經見面的傳奇拓荒者大衛·克羅基特，和威利發生衝突有些衝動的少尉威廉·B·特拉維斯，在這場幾乎影響美國歷史戰爭中出現的幾個人，至此都已經一一現身……

雙手認真的將帽子戴上，再次整理下因為久坐有些褶皺的軍裝，詹姆斯上校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了一絲對待晚輩而特有的寵溺笑容

「對於男人來說，抱怨比懦弱更加可怕，親愛的威廉，你要明白，我們無法改變大人物們的想法，但是，我們可以努力去改變這裡數百人的結局，他們，才是最需要幫助的人，不是嗎？」

「我明白，我們會給那些骯髒的墨西哥混蛋一次狠狠的教訓，在您的帶領下！嗯……我是說，就和以往每次一樣，您總能帶領我們獲取勝利！」

「勝利嗎……呵」

低低的自言自語威廉似乎沒有聽清，他撓了撓頭有些疑惑的追問道

「抱歉長官，您說什麼？」

「沒什麼，親愛的威廉，讓我們去看看那些奇怪的東方人都在做些什麼吧，現在，我對這些意外的援軍變的更加好奇了呢！」

溫暖極富感染力的笑容再次出現在了詹姆斯·鮑伊的臉上，輕輕給了仍有些迷糊的威廉一拳后，邁步率先走向門口，張開雙臂用有力的雙臂狠狠推開了厚重的木門

從外射入有些刺眼的陽光瞬間驅散了屋內本身的昏暗，在上校身後，威廉忍不住閉上了雙眼，可卻不知為何，一直壓抑充滿對未知恐懼的心中，所有的陰晦在此刻被一掃而空

「勝利嗎？是的，勝利！」

笑著輕撫過已經不再冰冷的槍柄，威廉快步向著前面那個高大的身影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