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8、回憶轉到敬妃母子

288、回憶轉到敬妃母子

「行了,這一上午要消化的東西太多了,你去休息下吧。明日我們就要離開,今夜我要與榮兄喝個痛快才是。」朱烈說着,其實要他現在離榮耀而去,他也着實有些擔心這個老友;但是這一次的確離開盛京太久,府中多少也要照料的。距離朱王氏與朱雪丹離開蘭陵也有些日子,他也得看看他的妻女才是。

朱雪槿懂事的點頭,后道,「爹放心,我好生休息,定不耽誤明日的趕路。倒是爹您,晚上別與榮叔叔喝的太晚,點到為止就好。」

*

許是着實想的有些多,在床榻上翻來覆去了不知多久,朱雪槿才沉沉睡去;而她醒來的工夫,還是薛南燭在床邊晃着她,一面晃一面有些慌張道,「姐姐,高侍衛來了。」

薛南燭對高品軒的害怕倒是有來源,不止高品軒,還有一個陽寒麝,這兩個人是薛南燭最害怕的;畢竟最開始相見的時候,他們給薛南燭留下了太恐怖的印象。朱雪槿驀地一下就睜大眼,坐直身子后,半晌才緩過神來,問薛南燭道,「南燭,你剛剛說什麼?」

「高侍衛在等著姐姐,已經等了……一會兒了。」薛南燭說着,聲音越來越細,「高侍衛的臉色也越來越不好了,南燭有點害怕,可是看姐姐睡得又很沉,不忍心吵姐姐……」

看着薛南燭左右為難的樣子,好像都快哭了,朱雪槿拍拍她的頭,輕聲道,「南燭做的沒錯,你別怕,我出去見他就是。你就在屋裏候着吧,一會兒也到了晚膳時候了。」

「嗯。」薛南燭用力的點頭,她是真的不太敢與高品軒對視和說話了,好像下一刻高品軒就要化身大灰狼,而她就是那隻可憐兮兮、隨時待宰的小山羊。

朱雪槿簡單收拾了衣袍,用冷水擦了擦臉,清醒後方才推門而出;而高品軒,就守在她的院子影壁陰影處;朱雪槿發現,也不知是不是巧合,高品軒真的很喜歡把自己放在陰影之中,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顯眼。搖了搖頭之後,朱雪槿走到高品軒身邊,拱手直接道,「高侍衛這個時候來尋雪槿,可是大皇子有事?」

「大皇子聽聞雪槿姑娘要離開蘭陵,特意請雪槿姑娘過去一敘。」高品軒拱手,對朱雪槿說話倒是恭恭敬敬的,絕無半分僭越;其實自打那次在殷國王宮中的屠殺過後,高品軒對朱雪槿便改了觀,從那之後,他對朱雪槿,都是恭敬居多,也是真的打心眼兒里佩服這個女子。

「大皇子請我過去,雪槿自然恭敬不如從命。」朱雪槿一面拱手答應着,一面對高品軒又道,「待雪槿去屋內稍微梳洗,也不好壞了規矩。」

「臣在此候着便是。」高品軒拱手,后定定立於陰影之中。

薛南燭見朱雪槿推門而入,面上似有疑惑之色,忙跑上前,拉着朱雪槿的手,道,「姐姐,高侍衛尋你做什麼?」

朱雪槿坐在銅鏡前,一面將散下的頭髮以木梳高高束起,一面回薛南燭道,「說是大皇子請我過去一趟,只是我不明白,大皇子此番請我過去,是為了什麼。」

「會不會是那個向崑崙向叔叔的事情呢。」薛南燭點着下巴想了半天,直到看見朱雪槿將碧玉簪插於髮髻中,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這般說道。

「你的藥物一直給的很及時,或許……是什麼其他的事情。」朱雪槿還是一副不解的樣子,隨手拿起一件淡藍底子菊花團秀圓領袍,套在身上后,又踏上那雙她最喜歡的羊皮靴,這般英姿颯爽的走到了門口,方才回過頭,繼續對薛南燭道,「南燭,我晚膳約莫不在府上用了。明日還要趕路,你用完膳就快去歇著吧。」

「嗯,」薛南燭乖乖點頭,后又有些不放心道,「那姐姐早些回來。」

「放心吧,」朱雪槿笑笑,「大皇子又不是什麼豺狼虎豹,不會吃了我的。」

「唔……」對此,薛南燭很明顯的報以懷疑態度,畢竟在她心中,陽寒麝應該就是豺狼虎豹的存在了。

跟着高品軒一路走到皇子所,門口的侍衛看到是朱雪槿,很明顯的想要攔下來,但高品軒卻先一步的伸出手,開口道,「是大皇子要見雪槿姑娘,你們退下。」

既然高品軒已經開口,說是陽寒麝要見朱雪槿,陽寒麝和朱雪槿又本身就是幾度一起出征的同行者;加上陽寒麝獨來獨往的個性,王宮上下所有人都知道,所以侍衛便也放心的放朱雪槿進入——只要與陽和煦無關,夏王后也不會過多為難他們。

陽寒麝在看到朱雪槿的那一刻,絲毫沒有掩飾他完全不耐煩的樣子;朱雪槿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先拱手問安,后直接道,「大皇子,因明日要與父親離開蘭陵,午後一覺便到了如今。耽擱了大皇子的時間,當真十分抱歉。」

「哼,」陽寒麝冷哼一聲,后對高品軒道,「準備一下,我們前往永福宮。」

陽寒麝這一句我們,讓朱雪槿愈發的摸不著頭腦。陽寒麝要自己來,這會兒難道是因為自己來的晚了些,所以要把她單獨留在這裏?還是說,這個我們,也包括了她在內?這陽寒麝葫蘆里究竟賣的什麼葯?朱雪槿當真有些懵了。

看着高品軒端著一個三層的食盒,與陽寒麝走在前頭;約莫到了門口的工夫,陽寒麝回過頭,不耐煩的對朱雪槿道,「你怎麼還不走?」

「我?」朱雪槿指著自己,道,「我也去?」

「母親在向崑崙那裏聽了許多你對兵法的理解,想要與你探討。」陽寒麝說着,又一指食盒,道,「這裏是母親專門拿了菜譜,差我去司膳司特意為你準備的膳食。你跟着來就是,怎麼那麼多廢話。」

朱雪槿「奧」了一聲,跟上去的工夫,心裏卻逐漸開始有了不好的預感。如今她已經從向崑崙處得知,敬妃與自己的母親朱王氏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如今,敬妃怎會因為一個兵法的探討就化干戈為玉帛?她再也不會憑敬妃曾在御花園為她說過幾句話,就對這個人心存好感;能在宮中混跡這些年的妃子,心智定是不俗;而此次與陽寒麝的永福宮之行,定是有貓膩在。自己必須萬分小心才是了,朱雪槿深深吸了口氣,忽然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緊張。

朱雪槿對陽寒麝的話,素日裏還是不少的;而這一路上,朱雪槿都閉口不言,雙眉緊蹙,似是在想着什麼事情;陽寒麝餘光一直瞥着她,在快到永福宮的時候,陽寒麝才開口,語氣中依舊帶着冷漠,道,「怎的,今日的你倒是和往日有些許不同了,不嘰嘰喳喳的像個煩人雀兒了。」

「大皇子說笑了,雪槿只是在想,敬妃娘娘何以會忽然想和雪槿探討兵法,畢竟,向叔叔已經在一旁了,不是么。」朱雪槿說着,終於大著膽子,抬起頭直直的望向陽寒麝。

「你似是有所指。」陽寒麝本來冷漠的神情,如今卻瞬息萬變,讓人根本摸不清頭腦。

朱雪槿卻能明明白白的看出,陽寒麝是在隱怒;畢竟,在遇到向崑崙、且聽了向崑崙敘述了他與敬妃從前種種的時候,陽寒麝的樣子,像是想要將向崑崙生吞活剝了一般——就好像敬妃本來清白的一生,忽的多了諸多無法被抹掉的污點,那些污點看在陽寒麝眼中,讓他甚為不爽。

「只是詢問而已,是大皇子想的多了。」朱雪槿這般回著,她故意這麼問,就是要激怒陽寒麝;畢竟,只有處在怒火之中的人,才會在不經意間說出她想知道的事情;而她從小到大,也從未有如現在這般忐忑的心境。

「母親留下向崑崙不過是念在昔日情誼,」說到昔日情誼這四個字的時候,陽寒麝的牙齒咬的吱嘎作響,「賞他口飯吃;況且,向崑崙的確有些才能,能夠為我……夏國所用。」

「雪槿怎敢質疑大皇子,大皇子說是,那便是了。」朱雪槿沒有從陽寒麝口中得到自己想知道的訊息,難免有些失落;陽寒麝瞪了她一眼之後,自行走在前頭,入了永福宮主廳,敬妃已經笑眯眯的等在那裏;似乎為了今夜,她做了特別的打扮,古煙紋碧霞羅衣下,一襲鏤金百蝶穿花雲緞裙,整個人頗顯福態,透露出一股成熟女性特有的美與英氣。向崑崙定定立在一側,著了侍衛的軍裝,筆挺的立着,看起來較之前壯碩了幾分,面色也有了紅潤之色,看來除了薛南燭的靈丹妙藥之外,這情感的滋潤與心理的滿足感也是醫治他非常重要的一面。

敬妃身旁的其他丫頭已經被遣走,唯獨留下一個心腹明月。見陽寒麝、朱雪槿與高品軒進了來,且問了安,敬妃笑眯眯的起身,對着幾人揮手道,「都別客氣,過來坐,」見三人過了來,又扭頭對身側的向崑崙道,「你也別外道了,現在這裏沒有外人,過來坐下吧。」

向崑崙頷首,后挨着敬妃坐了下來;陽寒麝臉色一下便變得極難看,向崑崙見了,稍微向遠離敬妃的方向挪了挪鼓凳,也省得惹得陽寒麝不開心。朱雪槿坐在敬妃正對面的方向,兩側一面是高品軒,一面是向崑崙,她距離這兩人的距離都比較遠,在她看來,這樣既不失禮,也不會覺得尷尬。畢竟這一次在她看來,可算是鴻門宴,尤其敬妃臉上的那看起來有些慈祥的笑容,在如今的她看來,怎麼都不對勁。

酒席的開始還是很普通的,很普通的各自問候,說着不着邊際的話;但是越這樣,朱雪槿就越緊張,明月幫她滿上的酒杯,她一直緊緊攥著,卻一口都喝不進。這可是與素日裏的朱雪槿不同,她可是遼國人,遼國不論男子或女子,都是有着千杯不醉之稱——這稱呼可能有些誇張,不過卻表明了遼國人對於酒的鐘愛。如今的酒桌上,敬妃、向崑崙、高品軒、朱雪槿都是遼國人,陽寒麝也算是半個遼國人,朱雪槿這般不動酒,難免有些敗了興。

敬妃見狀,依舊保持着慈祥的笑意,好像根本不知道朱雪槿已經清楚了她與朱王氏之間的仇恨一般,放下酒樽,十指交叉,對着朱雪槿道,「雪槿,聽聞寒麝說,你對兵法頗為有心得,不如這般,讓向崑崙吟上一段,你來品一品他的話中所指,可好?」

敬妃真的很懂抓住別人的點,且正好抓住了朱雪槿感興趣之處;見朱雪槿立即雙眼放光的頷首,敬妃笑笑,對着一側的向崑崙道,「如今,到了你發光發熱的時候了,不要吝嗇,請吧。」

向崑崙臉色微微一紅,清了清嗓子,先對着敬妃道了句「恭敬不如從命」,方才轉過頭,對着朱雪槿特意放滿了語速,一字一頓道,「凡用兵之法,將受命於君,合軍聚眾,交和而舍,莫難於軍爭。軍爭之難者,以迂為直,以患為利。故迂其途,而誘之以利,後人發,先人至,此知迂直之計者也。軍爭為利,軍爭為危。舉軍而爭利,則不及;委軍而爭利,則輜重捐。是故卷甲而趨,日夜不處,倍道兼行,百里而爭利,則擒三將軍,勁者先,疲者后,其法十一而至;五十里而爭利,則蹶上將軍,其法半至;三十里而爭利,則三分之二至。是故軍無輜重則亡,無糧食則亡,無委積則亡。故不知諸侯之謀者,不能豫交;不知山林、險阻、沮澤之形者,不能行軍;不用鄉導者,不能得地利;故兵以詐立,以利動,以分和為變者也;故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動如山,難知如陰,動如雷震。掠鄉分眾,廓地分利,懸權而動。先知迂直之計者勝,此軍爭之法也。《軍政》曰,言不相聞,故為之金鼓;視不相見,故為之旌旗。夫金鼓旌旗者,所以一人之耳目也;人既專一,則勇者不得獨進,怯者不得獨退,此用眾之法也。故夜戰多火鼓,晝戰多旌旗,所以變人之耳目也。三軍可奪氣,將軍可奪心。是故朝氣銳,晝氣惰,暮氣歸。故善用兵者,避其銳氣,擊其惰歸,此治氣者也。以治待亂,以靜待嘩,此治心者也。以近待遠,以佚待勞,以飽待飢,此治力者也。無邀正正之旗,無擊堂堂之陳,此治變者也。故用兵之法,高陵勿向,背丘勿逆,佯北勿從,銳卒勿攻,餌兵勿食,歸師勿遏,圍師遺闕,窮寇勿迫,此用兵之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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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妃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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