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鬼陰獅 香書君子

死鬼陰獅 香書君子

嚴灼心帶著虛弱的花葵半夜回到春樓,帶回一個女人就夠讓人生氣的,偏偏這個女人還是花依怒的人,難道辛捷楚就是這麼好欺負的?火氣一上來,春花樓被她鬧得天翻地覆,嚴灼心好哄歹哄,在她面前說了多少昧良心的好話,辛捷楚這才勉強答應將花葵留下安排在後院中。江湖上的女人命運多半悲桀,即使花葵是花依怒的人,女人又何苦為難女人,如果不是嚴灼心帶她來的,辛捷楚不會這為難她,說白了還是佔有慾在作祟。

陰獅雖然死了,還是害得花葵吃了不少苦。他那一掌倒沒什麼大不了,可淋了一場雨,后又差點被陰獅糟蹋,花葵心中難過加之受了些風寒,沒有回到春花樓並昏了過去。

陰獅之死關係重大,回到春花樓,嚴灼心對所見所聞隻字未提,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免得辛捷楚又跟著瞎操心。話說回來,世上的事紙里包不住火,陰獅死時只有嚴灼心和花葵兩個人在場,此事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陰司遲早有一天會找上門來。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人不是自己殺的陰司找上門來那也不懼,就怕陰司因此事遷怒於人,到時候大家都沒什麼好日子過。

說到底,陰獅是自作孽不可活,今夜的事江湖上的英雄好漢無論是誰遇上了都會管一管,要是辛捷楚知道花葵的遭遇,只怕更恨不得親手殺了陰獅才解氣。

陰獅是鐵槍會的少幫主,他所做的事是該殺,不過按理來說江湖上的人多半會看在他老子的面子上不至於下此毒手,到底是誰殺他的呢?嚴灼心輾轉反側夜不能寐。江湖上有本事一招之內殺了陰獅的人不多,洛英山莊的洛樹雲是一個,但他沒有理由殺自己的女婿吧,要知道陰獅死在長安,洛英山莊也脫不了干係。黃河幫的左手劍袁虹是一個,可最近沒有聽說他到了長安。至於居士易、魚腸這二人,據說他們去了河西。難道是花依怒不成?一想花依怒的武功是高,不見得一招就能殺了陰獅。當然,像陰獅這樣好色之人,一個女人要想一招將他殺了,未必需要有多高的武功。只是有一點他想不明白,如果人真是花依怒殺的,那她為什麼不把花葵帶走呢?這樣看來,說人是花依怒殺的,這種可能性也可以排除。最後想到那片林子中又哭又笑的女人,這個人到底是誰?她才是最有可能殺死陰獅的人。另外就是程不歸,自從他派人到洛英山莊提親以後,江湖上就再也沒有他和大鵬王的消息,沒有任何消息反倒證明了某些東西,他們到底想幹什麼呢?

第二日正午,嚴灼心推開窗站在辛捷楚房間里往外望去,太陽依舊火辣,他滿腦子裡都是前天夜裡發生的事。街上的行人忽然被驚得四散而逃,接著就見幾十個鐵槍會弟子抬著虛弱的陰司氣沖沖穿過街道,往對面的客棧去。陰司昨日與楚天錯動手,雙方都受了重傷,沒有十天半個月連走路都困難,他興師動眾的想要幹什麼呢?

人群中除了柳劍眉與杜合外還抬著一副蓋著白布的擔架,看他們著急上火的模樣,擔架上一定是陰獅的屍體。來到客棧門口停下,鐵槍會弟子立刻將客棧圍住,柳劍眉大喝道:「黃河死鬼,滾出來。」門下弟子一聽,也紛紛高呼楚天錯的名字。

客棧里跑出幾十個拿刀的漢子,圍觀的百姓迅速聚攏過來,這下有好戲看了。辛捷楚推開房門走進來道:「聽說那個陰少爺昨晚被人給殺了,屍體剛剛才被人發現。」

陰司之死嚴灼心早就知道,他裝模作樣的問道:「哪個陰少爺?」

辛捷楚答道:「還能是哪個陰少爺,鐵槍會的少幫主,陰司的兒子。」她望著對面客棧道:「聽說是黃河幫下的手,陰司正要找楚天錯算賬呢。」嚴灼心笑而不語,楚天錯都只剩半條命了,拿什麼去殺陰獅,看來鐵槍會也是一群草包。不過這不奇怪,陰獅奉命查探黃河幫的虛實,現在人死了,鐵槍會第一個當然就想到黃河幫。辛捷楚「哎」一聲嘆息道:「這位陰少爺是該死,只可惜以後春花樓是掙不到他的銀子了。」嚴灼心以為她什麼時候有了慈悲心腸,原來她可惜的是以後再也沒有像陰獅這樣出手闊綽的客人。聽了她的話真叫人哭笑不得,陰獅要是聽到這種話,就算活著也非被氣死不可。

楚天錯在親信攙扶下從客棧里走出來,見是陰司,強笑一聲道:「陰幫主,怎麼?昨天沒打夠,今天還要接著打嗎?」

門下弟子將陰司扶起來,陰司死了兒子,氣得一臉黑,一揮手將弟子推開,指著楚天錯道:「黃河惡鬼,你還我兒子命來。」

楚天錯捂著嘴咳了一聲道:「陰兄的話我怎麼聽不懂呀?」

柳劍眉指著他罵道:「楚天錯,你裝什麼算?」他掀開白綾道:「你看。」

楚天錯走上來看了一眼,心裡說不出的痛快道:「陰兄行走江湖手段毒辣,做幫主是把好手,偏偏不會做父親,陰少爺嬌生慣養在江湖得罪了那麼多人,要不是看在陰兄的面子上早就死了不止十次,今天他被人殺了,都是陰兄你一手造成的。」

陰司漲紅了臉喝道:「你胡說......」

楚天錯搶著喝道:「你自己的兒子是什麼德性難道你不知道?」陰司咬著牙,氣得差點吐血。楚天錯道:「黃河幫與鐵槍會勢不兩立江湖中人誰不知道,我楚天錯殺人如麻,人要是我黃河幫殺的,殺了也就殺了沒有什麼不敢承認的,如果有人要讓我楚天錯背黑鍋,那也妄想。」楚天錯說的話倒有幾分道理,他不像是敢做不敢當的人。沉默良久,楚天錯走到陰司面前盯著陰司道:「陰兄,你不覺得這件事處處透著古怪嗎?長安是洛英山莊的地盤,你我差點把命都給丟了,洛盟主連個面都沒露,這不是洛盟主的作風吧?你想想,咋們要是都死了,對誰最有利?」陰司恍然大悟,楚天錯一邊走開一邊又接著道:「陰兄你想想,殺你兒子的會不會是洛盟主?陰獅要是死了,他就可以把女兒嫁給嚴灼心,讓嚴灼心為他去找洛河圖,就算人不是他殺的,陰獅死在洛英山莊的地盤上,這件事與洛英山莊肯定脫不了干係,陰兄你是想要洛河圖還是想為自己的兒子報仇,你可要想清楚。」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陰獅雖然是自己兒子,卻是個不孝之子,這個兒子遲早要拖累自己不要也罷。陰獅是不孝之子不假,畢竟自己含辛茹苦養了二十年,豈能說沒就沒了?要是不為他討回公道,自己臉上無光不說,日後鐵槍會在江湖上還怎麼混?陰司眼珠一轉咬牙揮手喝道:「去洛英山莊。」手下人聽令后帶著陰獅的屍體氣沖沖又往洛英山莊的方向走去。

楚天錯到底是個明白人,知道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道理這次就沒有白受這麼重的傷。陰司恐怕就要白白當冤大頭了,被楚天錯一挑撥,想都沒想就去找洛英山莊。陰獅要是活著,洛樹雲或許會因陰獅與洛詩禾的婚事投鼠忌器,現在陰獅已經死了,約定的婚事什麼都可以不作數,陰司貿然去找洛樹雲能有什麼下場,無疑只能自取其辱,洛樹雲不追究鐵槍會在長安鬧事之過就是萬幸。

楚天錯不愧老奸巨猾,幾句話洗清自己的嫌疑,還將矛頭指向洛英山莊。陰司死了兒子,這下子與洛英山莊的親事算徹底泡湯了,他想要聯合洛英山莊對付黃河幫的計劃也成了泡影。

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嚴灼心嘆息一聲。江湖上最近發生的事情雖然紛繁複雜,卻都圍繞著洛河圖展開,然而每個環節似乎都離不開洛英山莊,難道是他錯了不成?這一切難道都是程不歸為了復仇精心設計好的?要是那樣,程不歸此人尚未露面就攪得江湖上風雨飄搖,此人心機之深,謀划之遠真叫人膽戰心驚。

二人從房間走出來往樓下走,辛捷楚問道:「你不想去洛英山莊看看熱鬧?」嚴灼心對她一笑接著走,辛捷楚挖苦道:「想去就去唄,你可是洛英山莊未來的女婿,老丈人有難你沒有理由袖手旁觀。」

嚴灼心道:「那我就去了。」說完加快腳步。

辛捷楚氣得直跺腳,指著他罵道:「叫你去你還真去?」

嚴灼心停下腳步想了想又走回到她身邊摟著她道:「辛老闆何必非要給自己找不痛快呢?」

辛捷楚使勁將他一推道:「滾開,別碰我。」她「咚咚咚」下樓梯。

嚴灼心一擺手在她背後道:「難道真是戲子無情?」辛捷楚心頭一痛停在樓梯上,嚴灼心追上來輕輕一笑道:「有什麼好看的,告訴你吧,洛樹雲一定會千方百計為自己開脫,這種時候他絕不想捲入任何江湖爭鬥,當然,陰獅死在長安地面,他想憑一條三寸不爛之舌撇清關係恐怕不會那麼容易,洛樹雲一心想讓鐵槍會與黃河幫爭鬥他好漁翁得利,陰少爺死的真是時候,他的如意算盤打錯了不說還無端惹上一身騷,你說咋們這個洛盟主這次是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辛捷楚冷冷一笑道:「可你別忘了,洛英山莊還有一位厲害的洛大小姐。」

不說洛詩禾,嚴灼心還真把他給忘了,他深吸一口氣點點頭道:「在武林中,這位洛大小姐還真是個厲害的角色,陰少爺死了,我想最得意的只怕是她,有她在,咋們的洛盟主一定能逢凶化吉,你就等著看陰司是如何羞愧難當的收場吧。」

辛捷楚道:「洛詩禾是有些手段,可也能得罪人,說到底她和陰少爺就是一種讓人,要不是占著她老子是武林盟主,她連我這春花樓上的姐妹還不如。」說洛詩禾連春花樓上里的女人也不如,這話未免也太過分了點,嚴灼心忍不住笑出來。辛捷楚忽然死死盯著他,嚴灼心避之不及,辛捷楚道:「你躲什麼?」她又看了他一陣問道:「陰獅不會是你殺的吧?」

這姑奶奶真會瞎猜,關鍵她猜的還挺准。陰獅雖然不是他殺的,畢竟死在自己眼前,他還故意隱瞞了此事,多少有些心虛,被辛捷楚這一一問,心裡撲通撲通的。任憑辛捷楚八面玲瓏,嚴灼心嚴陣以待道:「辛老闆你太瞧得起我了,我三腳貓的功夫殺只雞都難,更別說殺陰少爺。」

辛捷楚「哼」一聲道:「你少來這一套,別人不知道你我還不知道嗎?」她又打量他一番道:「嚴灼心我來問,昨天晚上你和花依怒手下那個小姑娘為什麼那麼晚才回來?你們幹什麼去了?」她臉上露出陰暗的笑道:「你的武功或許不如陰獅,殺人未必需要多高的武功,陰獅是個好色之徒,那個小姑娘長得那麼漂亮,你們兩個人聯手,陰獅就算有十條命也死定了。」

嚴灼心「哎」一聲道:「我剛才說什麼來著?戲子無情,辛老闆你怎麼總想讓我死呢?」

辛捷楚用手絹在他眼前一揮道:「切,我告訴你,等她病好以後,馬上讓她走。」說完「咚咚咚」一直走到樓下。

剛走到樓梯口,一個夥計迎上來拱手道:「老闆娘,門外有人找嚴公子。」

辛捷楚兇巴巴問道:「男的女的?」

夥計吞吞吐吐道:「是個女的......」

嚴灼心走到她身邊,辛捷楚氣得臉都綠了,眼神都能殺人。她推開夥計闖出去,門口一男一女兩個人,小姑娘見到她笑嘻嘻的跳到她面前嘴裡喊著:「辛姐姐......」

辛捷楚嚇了一跳道:「小鯉魚,原來是你呀!」小姑娘青春煥發活潑可愛,模樣生得親切可人,叫人見了很是喜歡。她使勁沖辛捷楚點點頭,搖晃腦袋都快掉下來。換了別的女人辛捷楚或許有理由生氣,眼前這條小鯉魚卻叫她寵愛還來不及,況且小鯉魚與嚴灼心有兄妹之情,她想留住嚴灼心,免不了要多討好這條魚。

嚴灼心跟在身後走出來,小鯉魚「呀」大喊著撲進嚴灼心懷裡興高采烈的道:「大哥,咋們一年沒見,終於見到你了。」有這樣一個黏人的妹妹真是件幸福的事,小鯉魚又道:「大哥,爺爺讓我和你說,你遲到了。」

和小鯉魚一起來的帶劍年輕公子走上來抱手道:「大哥,好久不見。」

見到此人頗感意外,嚴灼心道:「香書......」又問道:「你們怎麼會在一起?」

小鯉魚名叫李弗,芳齡二十,是洛河上一對靠打漁為生夫婦的女兒。十年前小鯉魚的父母出門打漁天降大雨河水暴漲,父母死在那場災難中,留下年幼的李弗與爺爺相依為命。她爺爺是洛河上最好的捕魚高手,哪裡有魚,哪裡下網全憑一雙眼睛與多年捕魚的經驗,每次出去捕魚總能滿載而歸以,雖已年過六旬,單憑著捕魚的一手絕活,養活她們爺孫二人不成問題。小鯉魚的爺爺沒人知道他的名字,因這手捕魚的絕活,洛河上的漁民都叫他「漁翁」。李弗從小跟著他捕魚,耳濡目染言傳聲教,也得了個「小鯉魚」的名號,現在洛河上的漁民說起小鯉魚那是無人不知,要說李弗,鬼知道誰是李弗。嚴灼心與小鯉魚很早就認識,她們之間的感情真摯動人,或許那時嚴灼心未曾想過數年之後他與小鯉魚成了不可分割的一家人。

洛河上曾三次出現金娃娃,其中兩次都出自漁翁之手,那已是十年前的事,漁翁之名所以無人不知,其中不少原因就因這兩次意外收穫。最近一次出現金娃娃是在兩年前,一個姓庄的漁民無意間捕獲兩條金娃娃,嚴灼心本想從漁民手中得到這兩條金娃娃,苦於囊中羞澀,最後長安馬場場主楊關山花萬金購買那兩條金娃娃,這是嚴灼心最接近金娃娃的一次。

之後兩年,再沒有人捕到金娃娃,嚴灼心雖然每年到洛河上來,希望碰碰運氣終究一無所獲。漁翁和小鯉魚成了嚴灼心的嚮導,每次到洛河上,嚴灼心都坐她們家的船,三年來這種關係一直維持著。原本每年的八月初二,嚴灼心就要坐船出去釣魚,今年遇上洛河圖的事打亂了他的計劃,今日已是八月初四,他遲到了兩天,怪不得小鯉魚要親自上門。

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李香書,這是江湖中人對眼前這個年輕公子的褒獎。此人名叫李香書,人如此其,他出生書香門第,自小就號有曠世之才,心中有濟世報國之志。李香書十一歲成為舉人,可謂少年成名奉為一時的佳話,可惜雖有天縱之才,一連四次進京趕考卻皆名落孫山,如今二十四歲一事無成,他心灰意冷毅然淪落江湖。其實二十四歲的年紀正是大有可為的時候,他卻看破世道,選擇在江湖上放浪形骸,與大丈夫所為只怕相去甚遠。古語有言,欲成大事者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李香書少年成名反而是種負擔,今日的困苦若能成為日後他一展鴻鵠之志的醞釀,那也未必不是一種歷練。英雄不問出處,是千里馬還是落毛雞還要看日後的輝煌。

嚴灼心與他是結義兄弟,說情同手足一點不誇張。這位少年書生才高八鬥風流倜儻,相貌生得英俊瀟洒,一手劍法耍得詩情畫意美妙絕倫,江湖上多少女人爭著一睹他的風采。可在他心裡,江湖上的女人都是庸脂俗粉,真正能讓他瞧得上眼的沒有幾個。嚴灼心對他的樣貌與滿腹經綸可以說羨慕,甚至是嫉妒,豈不知李香書對嚴灼心的瀟洒坦蕩,做事絕不拖泥帶水同樣另眼相待。這就是人人都有優點也有自己的不足,很多東西在別人身上才知道可貴之處。

聽了嚴灼心的話,小鯉魚道:「李大哥去爺爺的船上找你,所以我們就一起到這來了。」

原來如此,嚴灼心還以為她們兩個人什麼時候混到一起了。當然,她們一個是自己的結義兄弟,一個是自己如親人一般的妹妹,兩個人男才女貌,有一天要是真能走到一起不也是一樁美事。嚴灼心擺手指著辛捷楚介紹道:「香書,這位是辛捷楚辛老闆。」

李香書很少多看江湖中的女子一眼,今日見到辛捷楚不同於他見過的大多江湖女子,她雖說是風塵中的女子,卻一點也沒有小瞧,反而多看了幾眼。李香書的大名如雷貫耳,辛捷楚也打量了眼前這個翩翩公子一番。此人的確風華絕代,世上有他這種風度的男人只怕少有,不過從他眼神中透露出某些東西讓辛捷楚心裡毛毛的,或許她是風塵中人在這個被世人稱為君子的人面前有種自然的忐忑,她知道這個人絕不是池中物,這種男人不是她這樣的女人能靠近的,更不是她能奢求的,何況她心裡已經有了嚴灼心。

小鯉魚抓住辛捷楚的手臂對李香書道:「李大哥,辛老闆是我的嫂子。」她沖李香書傻傻的笑著,李香書和辛捷楚的思緒此時都被打斷,小鯉魚道:「辛姐姐,我都渴死了,你不想請我進去喝杯茶?」說完往裡面闖。辛捷楚張開雙臂將她擋了出來,小鯉魚嘰嘰喳喳的叫著道:「辛姐姐你幹嘛?」

小鯉魚一聲「嫂子」倒叫得辛捷楚心裡很舒服,她攔著小鯉魚道:「這個地方是你這種正經姑娘能來的嗎?」她從袖子里摸出一張銀票塞在小鯉魚手裡道:「要喝茶你找別的地方去。」

辛捷楚平時可不這樣的,今天是怎麼了?好像她連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叫嚴灼心和小鯉魚都覺得怪怪的。小鯉魚打開銀票一看,那是一張一百兩的銀票,她嚇得合不上嘴巴道:「一百兩,辛姐姐,你也太有錢了吧!」

嚴灼心打量著她,好像在問她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大方了?小鯉魚是什麼人?為討好嚴灼心,別說一百兩,就算一千兩她也捨得給。辛捷楚瞅了嚴灼心一眼對小鯉魚道:「拿著錢你喜歡什麼就買什麼。」

小鯉魚高興得跳起來道:「謝謝辛姐姐。」

嚴灼心唉聲嘆氣道:「小鯉魚,我們走吧。」他將手臂搭在小鯉魚肩膀上摟著她往前走去。

辛捷楚怒不可言問道:「嚴灼心,你又想跑哪去?」

嚴灼心一邊走一邊道:「先去望月樓吃頓好的,再和小鯉魚去釣金娃娃。」他與小鯉魚相互看一眼,都笑出來。

辛捷楚嘀嘀咕咕不知道說些什麼,接著對嚴灼心喝道:「嚴灼心,你要是再釣不到金娃娃你就別回來。」她一跺腳轉身往回走,一不小心踢在門檻上踉踉蹌蹌差點一頭栽倒。一氣之下一腳踢在門檻上,她這不是拿雞蛋去碰石頭嗎?難道她的腳還能硬過門檻不成?結果可想而知,她一瘸一拐趕緊往屋裡走,免得被手下人看了笑話。

一百兩銀子普通人十年都掙不到,在春花樓就是一頓飯的事。辛捷楚的錢也算不義之財,拿著她的錢在望月樓擺上一桌,正好與李香書來個不醉不歸豈不是美事。共飲一杯,嚴灼心打開摺扇問道:「香書,聽說你在西湖著書,你怎麼有空到長安來?」

李香書笑道:「我與大哥半年未見想念大哥,誰都知道八月初一大哥定會到望月樓赴全鯉宴,我心想到長安來說不定能遇上大哥,可沒想到路上遇到些麻煩所以來遲了,我這才去找漁翁和小鯉魚,大哥和辛老闆在一起還是徐妙筆告訴我的。」

聽到徐妙筆這個名字,嚴灼心不由的吃了一驚,怎麼哪裡都有他?嚴灼心問道:「小鯉魚,徐妙筆也和你們在一起?」

小鯉魚邊吃邊回答:「徐老頭去找爺爺和我,他正好可以陪爺爺,我就可以來找大哥你嘍。」嚴灼心口上不說心裡卻如明鏡一般,洛河圖現世徐妙筆也跟著瞎摻和,洛河圖是什麼他知道嗎?跟著瞎搗什麼亂,小心把命給丟了。

李香書似乎瞧出徐妙筆的心思,輕聲道:「所為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寶藏、蓋世武功,素來為江湖中人趨之若鶩,世上許多事說的人越多,懷疑的人就越少,洛河圖不過是江湖上一個傳說,在江湖上流傳已有上百年,如果洛河圖當中真有寶藏、有蓋世武功,早就被別人搶走了,哪還輪得到我們,何況,當今江湖上見過洛河圖的人寥寥無幾,更無人能夠辨明其真偽,這個天下竟是些利祿熏心之人,說到底,誰都想不勞而獲發一筆橫財,殊不知天上從來沒有掉餡餅的好事,就算洛河圖真的有稀世珍寶,你有命得到洛河圖,也要看看有沒有命去花。」他嘆息一聲。

到底是謙謙君子名不虛傳,一語就道破洛河圖的真相,嚴灼心道:「說的沒錯,天上沒有掉餡餅的好事,世上根本沒什麼成功的捷徑,如果說有,就該學學這望月樓的掌柜肖玉山,香書見識不凡,果然有君子風度,你是正人君子,自然不能與江湖上那些凡夫俗子相提並論,。」

李香書哈哈大笑一聲抱手道:「大哥過譽了,比起大哥的見識,小弟實在不自量力,小弟只是在為武林中芸芸眾生的旦夕禍福擔憂,洛河圖現世攪動江湖風雲,一場爭端已經迫在眉急,武林中人只怕都躲不過這場腥風血雨。」

嚴灼心道:「江湖中近年來諸事不斷,就算沒有洛河圖,這場武林浩劫也未必能倖免,要是江湖中多幾個香書,何愁武林中不能太平無事。」

李香書陷入哀傷道:「只可惜事與願違,今日的武林風起雲湧,昨天鐵槍會與黃河幫大打出手,死傷幾十條人命,陰少幫主此時又遭人暗害,大丈夫手持三尺劍並可縱橫天下,偏偏我只能袖手旁觀,心中實在有愧。」

此人心懷大志令人佩服,嚴灼心點點頭道:「香書有此等志向還怕無用武之地?大浪淘沙,不管江湖上發生多少事情,我相信總有一天會有風平浪靜時,到那時留下來的人才配得上真英雄。」

李香書端起酒杯道:「大哥教訓的是,香書敬大哥一杯。」

放下酒杯,嚴灼心對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品美味佳肴的小鯉魚笑道:「小鯉魚,你怎麼不說話?」

美食麵前,小鯉魚一點禁不住誘惑,李香書哈哈一聲道:「她現在還顧得上說話嗎?」說完,嚴灼心跟著哈哈大笑出來。

聽到他們的笑聲,小鯉魚瞅了二人一眼道:「有什麼好笑的?我一年到頭都吃不上幾次這麼好吃的東西,不是有許多人都說人活一世吃喝二字,我這叫率性而為。」

李香書唉聲嘆氣的道:「要是人人都和你想的一樣,這世道豈不亂套了。」

小鯉魚邊吃邊點點頭道:「沒有小鯉魚一樣能看到明天的太陽,世上大多數人活著就和小鯉魚一樣與人無益,與這個世道無益,像居士易大俠,李大哥這樣的人就不同了,你們都是英雄,英雄的存在讓世間萬物永遠邪不勝正,可以影響世上許多人走上正途,可以創造出更多英雄,這個世道是需要英雄的。」

她說的有板有眼,直叫二人大吃一驚,嚴灼心盯著她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呀!」

被這麼一誇,小鯉魚心中說不出的高興,她對嚴灼心嘻嘻一笑端起酒杯道:「我這是奇文共欣賞,僅供與君一笑,要是說的不對,你們別取笑我,我敬大哥和李大哥一杯。」

她這番話可是下酒的好菜,嚴灼心道:「我們哪敢說不對?這可是金玉良言呀。」他與李香書相互看一眼端起酒杯與小鯉魚的酒杯碰了一下,三人一同飲下這杯酒。

小鯉魚拿起筷子道:「李大哥,聽說三年前你就打算把江湖中所有的門派以及江湖中的奇門怪事都放在一起編成一本叫《儒林通鑒》的書,不知道寫得怎麼樣了?」不說這事也罷,提起來李香書就一臉的惆悵,長嘆一聲。小鯉魚問道:「李大哥怎麼了?」

李香書道:「我花了整整三年時間好不容易就快完成,誰知洛河圖重現江湖打亂我所有的計劃,一番心血算白費了。」

小鯉魚聽不明白,道:「洛河圖重現江湖和你修書有什麼關係?」

剛才還誇她聰明長進,現在又一棒子被打回原形。嚴灼心對李香書一笑,李香書道:「你呀......」他想了想道:「那我和你好好說說吧,我原本打算《儒林通鑒》能成為一部介紹江湖中各門各派及武功路數的經世寶典造福江湖中人,同時能夠成為天下人了解江湖的瑰寶,就差最後一點點沒有寫完,這時候給我來一出洛河圖,武林當中免不了要又一次大的變動,今日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門派,它日能不能存於江湖上猶未可知,今日默默無聞的無名小卒,誰又斷定它日不能一飛衝天?洛河圖衝出現江湖,我料想江湖上少則三五年,多則十年才能安定下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到那時江湖上又會是什麼摸樣?在亂世當中,武林中又有誰能安心下來認真想想各門各派之間和睦相處之道,又有誰能將武林發揚光大,我這一番心血算全毀了。」

四次落榜,有遇見今日之挫折,李香書心裡的苦悶只有他自己知道。小鯉魚嘟著嘴道:「上天對李大哥真是太不公平了。」

小鯉魚的安慰叫李香書心中倍感安慰,嚴灼心舉杯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香書你自己不也說過十年之後一切善未可知,你胸懷天下心遠志堅,我相信眼下的困局對你來說不過是一時落寞,真正的英雄那個不是經歷百般磨難,受盡世人非議,香書你斷不可輕言放棄。」

又飲一杯,李香書笑道:「大哥之言小弟銘記於心。」

正聊得起勁時,只聽店裡的夥計在背後道:「喲,梁少俠、陳少俠二位來了,楊老爺已經在樓上擺好酒菜等著二位,二位樓上請。」

正好午飯時望月樓人來人往,嚴灼心無意中就只聽到店小二吆喝這一嗓子,卻將他們的談話打斷,他不動聲色斜眼朝樓梯口望去,店小二點頭哈腰擺手迎兩個漢子上樓,這兩人正是洛樹雲的弟子梁肖月與陳道安。此時此刻鐵槍會恐怕正在洛英山莊與洛樹雲理論,他們身為洛樹雲的得意弟子,怎麼還有心思跑到望月樓來赴宴?從夥計的口中得知請他們來的是一個姓楊的老闆,這人又是誰呢?難道是長安馬場場主楊關山?不過,楊關山從不參與武林中的事,如果真的是他,他到底想幹什麼?當然,天下姓楊的人那麼多,不一定就是楊關山。這種理由顯然不能說服自己,長安城那麼多姓楊的人,能請動梁肖月與陳道安的恐怕也只有長安馬場的老闆。讓嚴灼心更憂心的是長安馬場少主楊少誠與他是朋友,如果連他都與洛河圖牽扯在一起,事情就更複雜了。

心裡的疑問驟升,這頓飯吃得五味雜陳,接下來李香書與小鯉魚聊得歡快,嚴灼心心不在焉的跟著點點頭。沒多久三人並走出望月樓,江湖上在找嚴灼心的人不少,最好躲到漁翁的船上去,喝喝酒釣釣魚,要是能釣上金娃娃更好,再不濟也可以躲開江湖中人的追尋,他倒想看看江湖上還有些什麼妖魔鬼怪在作祟,等所有人都跳出來,那才叫熱鬧。李香書並不打算與她們到洛河上釣魚,走出望月樓就在門口分別,然後各奔東西。

傍晚消息傳來,聽說鐵槍會剛到洛英山莊,洛詩禾並一身孝服迎出來對陰司又哭又鬧百般訴說心裡的委屈。陰司雖然死了兒子,卻見洛詩禾對陰獅情義深重為他披麻戴孝,心裡的氣就消了大半。洛詩禾乘機對陰司說程不歸娶親並非她所願,程不歸對洛英山莊百般刁難,因此當日洛樹雲才不敢答應這門婚事,但收下聘禮,這樁婚事就已經成為事實,現在陰獅死了,她痛心疾首隻恨當日沒有坐上花轎與陰獅回洛陽,她一定找到兇手手刃仇人。反正陰獅已經死了,還不是她說什麼就是什麼。洛詩禾充分展現她胡說八道吃人不吐骨頭的本事,陰司被她哄得團團轉,一頓鬧騰余怒全消,反而還有些同情洛詩禾。

柳劍眉與杜合有意提醒陰司,問為什麼鐵槍會與黃河幫在長安大動干戈,洛英山莊卻隔岸光火。一切早在洛詩禾的預料當中,洛詩禾與洛樹雲一起又演起一出苦情戲,說最近長安魚龍混雜,洛英山莊不能照顧的面面俱到,又說長安城裡的消息有真有假難以分辨,等洛英山莊派人趕到時,鐵槍會與黃河幫的私鬥已經結束,二人爭相向陰司賠罪。在鐵槍會半信半疑時,洛樹雲此時搬出兩家結親來說事,大罵陰司不顧江湖道義,不講義氣,洛英山莊與鐵槍會本是一家人,鐵槍會的事就是洛英山莊的事,如果當初陰司派人來通知洛英山莊,鐵槍會不會吃那麼大的虧,陰獅也就不會死。陰司羞愧難當,洛樹雲乘機拿武林盟主之尊來壓陰司,問他為何不尊武林盟主之命,陰司自知理虧,反而連連賠罪,事情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最後,為了穩住陰司,洛詩禾拋出洛河圖來,說程不歸與洛英山莊勢不兩立,他送洛河圖來提親一定心懷不軌,洛英山莊全力找回洛河圖,目的是不想讓程不歸有任何借口,等找到洛河圖,洛英山莊願意與陰司平分。這樣一來,原本陰司是去討說法的,反而變成做買賣,陰獅死在長安也不追究了,陰司慚愧的帶著門下弟子離開洛英山莊。

陰司好歹在江湖上行走三十年,全憑洛詩禾一條舌頭就羞得自慚形穢,足見壞人也有要臉的時候,說到他的痛處一樣會臉紅。還真要誇誇這位洛大小姐的聰明才智,連陰司這種老道的人都栽在她手裡,將來一統江湖猶未可知呀!

清涼的江風打在臉上,天色朦朧下來,小鯉魚挽著嚴灼心的手走在河堤上。水草在風中搖擺著,嚴灼心仰頭哈哈一聲道:「我早就說過,陰司在洛詩禾面前還是太嫩了點。」

小鯉魚萬分不解道:「陰司在江湖上少說有三十年的道行,他怎麼會栽給洛詩禾呢?」

嚴灼心道:「你沒有聽說過英雄出少年嗎?」

小鯉魚可不敢苟同道:「我看是最毒婦人心。」

嚴灼心一愣停下腳步望著她問道:「你對這位洛大小姐似乎很有意見。」

小鯉魚挽著他接著往前走道:「那倒不是,我只是覺得這種女人心機太深,最好離她遠點。」嚴灼心點點頭,小鯉魚委屈的道:「江湖上的人都說大哥你要娶洛詩禾,你要是真娶了她,我就不理你了。」

嚴灼心打量她一眼,索性再逗逗她道:「洛詩禾號稱天下第一美女,又是武林盟主的女兒,娶她有什麼不好的?」

小鯉魚甩開他往前邊走邊道:「我不理你了。」

嚴灼心追上去,在她耳邊道:「你說世上的事情怪不怪,為什麼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永遠聊不完的話題就是感情?」

這一問打亂了小鯉魚的思緒,她又挽著嚴灼心的手道:「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因為真正的愛情是植根於心底,讓人刻骨銘心的,每個人都希望得到一份真摯的愛情,遇見一個可愛的人廝守終生,這是多大的幸運。」

嚴灼心笑道:「說的對,小鯉魚真的長大了。」小鯉魚笑得甜甜的,嚴灼心乘機問道:「那你覺得香書怎麼樣?」

小鯉魚回答:「李大哥是世間難得一見的好人,在他身上幾乎找不到任何缺點,因為這樣,他時刻讓人有人敬而遠之的感覺,與他在一起有種莫名的緊張,在李大哥心裡,他真正看作朋友的,恐怕只有大哥你一個人。」嚴灼心意味深長的望著她,李香書是有些恃才傲物,也有些自命清高,卻不見得如小鯉魚說的那樣不堪吧?小鯉魚深吸一口氣道:「不瞞你說,大哥,我覺得李大哥不是個簡單的人,他心裡在想什麼好像沒有人能夠看透。」經她提醒,嚴灼心似乎也有些同感。

金無足赤人無完人,每個人的經歷不一樣,每個人所追求的東西不一樣,李香書少年成名給他極大的壓力,又歷經四次落榜,他心裡的苦衷或許就在於此,嚴灼心深知他是個正人君子,性格上有些怪癖有什麼好奇怪的。小鯉魚抿嘴道:「也許是我想多了吧。」她忽然換了一張笑臉問道:「你說今年楊少誠大哥會來找你嗎?」

原來這才是她這條小鯉魚真正的心思,嚴灼心道:「楊大哥楊大哥,小鯉魚你怎麼會看上那個榆木腦袋?」

小鯉魚嘟嘟嘴狠狠瞅他一眼道:「不許你這麼說楊大哥。」

嚴灼心「哼」一聲道:「我可是你哥哥,怎麼也不見你這樣為我說話?」

小鯉魚道:「那天下人都說辛姐姐不好,你為什麼和她在一起呢?」前面河岸邊停靠著一條漁船,小鯉魚把手背在身後,仰起頭得意徑直往漁船蹦去。嚴灼心站在原地望著她的背影一笑,說的沒錯,他能喜歡辛捷楚,小鯉魚就能喜歡楊少誠,只要彼此在意,根本沒必要問為什麼。

楊少誠最近很煩惱,從楊家馬場到洛英山莊,他這一家子人都是些表裡不一口是心非的人。且不說洛英山莊為得到洛河圖耍盡手段,連自己的親爹楊關山都性情大變,每天一大早就出門,深更半夜才回家,比辦自家的事情還上心。

洛樹雲想得到洛河圖是眾所周知的事,當年他可以為此殺一個兄弟,今天算計嚴灼心也算他身為江湖惡漢敢作敢當,反正這些自認為名門正派的人乾的見不得人的事不是一件兩件,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本無可厚非。楊少誠與嚴灼心相交甚好,見洛樹雲父女精心算計嚴灼心無能為力,只好乾脆不聞不問。奇怪的是楊關山素來不問江湖事,一心只做他的生意,更教育楊少誠少與洛英山莊來往,怎麼這次他倒三天兩頭往洛英山莊跑。他到底想幹什麼?楊少誠早就想向他問清楚,豈料楊關山一回家就把自己關進屋裡不讓任何人打擾,拖來拖去七八天過去,楊少誠始終沒有問出口。

這日清晨,楊少誠起得很早,剛來到客廳門口,就見楊關山風塵僕僕出門去。今日撞見,楊少誠心中好奇,急忙追上去道:「爹,這麼早你要出門?」

楊關山停下腳步轉過身,楊少誠已經來到他跟前,楊關山笑道:「爹有些事要出去辦。」

楊少誠關心的道:「既然如此,我讓人給爹煮碗粥,爹吃完再走。」

楊關山道:「不了,爹不餓......」說完就走。

他這樣行色匆匆到底為什麼?楊少誠「爹」一聲追到楊關山前頭攔住他的去路道:「爹,你不是常說楊家馬場從不問江湖中事,讓孩兒別跟姑父家來往嗎?你現在怎麼關心起洛英山莊的事了?」

楊關山道:「誠兒你還年輕,許多事情告訴你你也不會明白,長安馬場雖然素來與你姑父的洛英山莊少有來往,可如果不是你姑父當這個武林盟主,長安馬場哪能每年賣出上萬匹良馬,我們與你姑父唇齒相依,何況他是你姑父,我們兩家本就是一家人,現在洛英山莊有難,爹怎麼能袖手旁觀。」

畢竟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洛英山莊的事情該幫忙的時候還是要幫。他不理解的是她們為什麼處心積慮要設計嚴灼心呢?楊少誠道:「爹你看看姑父和表妹,洛英山莊在江湖中好歹是堂堂正正的名門正派,她們怎麼可以費盡心思陷害嚴灼心呢?爹從小就叫我為人要以信譽為先,爹你怎麼也不勸勸她們。」

楊關山笑著拍拍他的肩膀道:「為人處世的確該信譽為先,畢竟江湖險惡,現在到了生死關頭的時候,非常之時自然要用非常的手段,這世上有錢有勢的人,哪個不是挖空心思想一舉成名,等到大權在握時開始粉飾自己,世人看到的不過是他們偽善的一面,其實那些人殺人飲血,吃人不吐骨頭,誠兒你想得太簡單。」楊少誠腦子一時轉不過彎,顯然被他說服了。楊關山接著道:「對了誠兒,你去找找嚴灼心,問問他知不知道洛河圖的下落。」

楊少誠問道:「姑父和表妹不是一直在找他嗎?」

楊關山皺起眉頭「哎」道:「聽說最近兩天他都沒有在長安出現過,如果找不到洛河圖,程不歸一定會歸罪於你姑父,二十年前的仇恨還沒有化解,再加上這場武林浩劫,爹擔心你姑父這次是在劫難逃。」

不管怎麼說洛樹雲畢竟是自己姑父,就憑這一聲姑父也沒有理由袖手旁觀,楊少誠道:「孩兒可以去找找嚴灼心,他肯不肯幫忙孩兒就沒有把握。」

楊關山一聽大喜道:「只要他肯幫我們查出洛河圖的下落,他有什麼條件,可以隨便提。」

楊少誠低下頭想了想道:「只要爹捨得給一樣東西,或許他會答應幫忙。」

楊關山急切的問:「什麼東西?」

楊少誠小心的回答:「爹你養的那兩條金娃娃。」

那兩條金娃娃是兩年前楊關山花萬金購得,他一直視如珍寶,楊少誠因而說得格外忐忑。豈料楊關山眼睛不眨一下道:「不就是兩條魚嗎?你帶去給他,告訴他,只要他答應幫忙,無論能不能找到洛河圖,那兩條金娃娃都作為他的酬金。」他這麼大方讓楊少誠吃驚的張大嘴巴,楊關山接著道:「好了,爹還有事,等爹回來再說。」

一早春花樓剛開門,李香書並出現在春花樓門口,夥計驚喜得「咚咚咚」跑上樓使勁敲敲辛捷楚的房門大喊:「老闆娘你快開門呀,李公子來了。」

辛捷楚剛起來,將門打開罵道:「吵什麼吵?大驚小怪的,不想干就捲鋪蓋走人。」

那夥計碰一鼻子灰,輕聲道:「老闆娘,李公子前來拜會。」

李香書,這種男人就算得不到,經常留在自己身邊對一個女人來說那也是種幸運。他與嚴灼心是結義兄弟,就沖自己與嚴灼心的關係也該去見見他,辛捷楚喜笑顏開,忙走下樓去。夥計已經請李香書進屋,他就站在樓下,一副器宇軒昂的模樣。辛捷楚迎上去,溫雅的對他鞠了個躬道:「李公子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失敬失敬。」

李香書拱手還禮道:「在下早就仰慕辛老闆的大名,昨日倉促間沒有來得及問候辛老闆,在下思來想去覺得實在失禮,今日特來賠罪。」

這個男人才華橫溢學識淵博,在女人面前風度翩翩,處處有禮,世上的女人都很容易被他吸引。辛捷楚笑道:「李公子不必過謙,我這種庸脂俗粉之地只怕有辱公子名聲,所以昨日不敢請公子進門,今日公子親自登門,那就請公子上樓一敘。」她一擺手走在前面引李香書上樓。來到樓上選一張靠樓梯的桌子,辛捷楚道:「李公子請。」說著命夥計切一壺茶,準備幾樣點心。夥計擺上點心,分別為二人滿上一杯茶,辛捷楚道:「李公子這麼早前來,一定沒有吃東城西,不妨隨便吃些點心。」

李香書拱手道:「多謝辛老闆盛情,在下冒昧來訪,還請辛老闆不要見怪。」

辛捷楚笑道:「哪裡哪裡,公子到我這春花樓來,那是給我天大的面子。」雖說能與李香書相見是種幸運,畢竟辛捷楚是個久經風霜的女人,每天往來春花樓形形色色的男人那麼多,天下什麼樣的男人她沒見過,新鮮感一過去,這個男人在自己面前也只不過是個陌生人,就連找個話題都難。李香書興緻勃勃,辛捷楚陪著笑臉問道:「不知李公子大駕有什麼指教?」

李香書道:「在下是仰慕辛老闆之名而來,只想一睹辛老闆的風采。」

辛捷楚仰頭哈哈大笑道:「李公子真會說笑,像我這樣的女人,只怕還不入李公子的眼,又何來慕名之說?」

李香書道:「那是天下人對辛老闆的誤解,據在下所知,辛老闆重情重義,堪稱世間女子的表率,世間的女子要是都像辛老闆你一樣自強自律,豈不是天下女子的幸事。」這句話倒說到辛捷楚心裡,李香書從腰間解下一塊玉佩遞上去道:「在在下心裡,辛老闆出淤泥而不染,正如這塊美玉,在下對辛老闆佩服之至,這塊玉就算在下贈予辛老闆的禮物,請辛老闆莫要推辭。」

到底是滿腹經綸之人,討姑娘歡心的話也說得這般頭頭是道。難道李香書不知道自己與嚴灼心是什麼關係嗎?好歹嚴灼心與他是結義兄弟,就算心中仰慕,私下送此等貴重的禮物未免太不合適,辛捷楚不忍駁他面子笑道:「如此厚禮我可不敢收,李公子你還是拿回去吧,你要真想送我點什麼......」她停了停道:「聽聞公子寫得一手好字,不如就送我一幅字你看如何讓?」李香書愣住了,辛捷楚喝道:「來人,筆墨伺候。」夥計急忙拿來筆墨紙硯,將桌上的點心收到一旁,辛捷楚擺手笑道:「公子請。」

李香書提筆在紙上寫下兩行字蓋上私印,上面寫道「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顏」。這不是李太白的詩嗎?將自己比作西施,辛捷楚心中還是挺美的。可一想,西施之所以被世人奉為美人,除了她才貌過人以外,更重要的是她為了越國的興亡,甘願到吳王夫差身邊做越國的細作,亂吳宮以霸越,這種捨身取義的氣節不是比她自身的美貌更讓人動容?

李香書嘴上讚揚她是天下女子的楷模,一面只看到她的美貌,二者似乎前後矛盾叫人大跌眼鏡,辛捷楚笑道:「好字。」接著對夥計喝道:「把這幅字貼到門口去,讓所有人都知道,這是李香書李公子為我寫的字。」

夥計一聽道:「是老闆娘。」高高興興的收起紙筆去。

李香書大急,他哪料到辛捷楚會來這一出,將這幅字貼出去,世人不都能從他的字裡行間瞧出他的用意,那世人還不說他是個庸俗虛偽的人。就這時,一個女子急著走來輕聲道:「辛姐姐,那姑娘吵著要走,你過去看看吧。」

人是嚴灼心帶來的,不管怎麼說她都因該去看看,就算留不住人,至少等嚴灼心問起來有個交代。辛捷楚對李香書笑道:「李公子稍後,我去去就來。」說著,與來報信的那女子一起下樓。

來到後院安置花葵的房間門口,只見房門大開,另一個照顧花葵的女子低著頭委屈的站在門口,辛捷楚往屋裡一看沒人,回頭問道:「人呢?」

站在門口那女子回答:「花姑娘已經走了。」

辛捷楚「啊」道:「讓你們看個人你們都看不住,你們真有本事。」

那女子解釋道:「花姑娘武功高強,我們怎麼也攔不住......」花依怒調教出來的下屬和花依怒一樣倔強,反正她的病好得差不多了,腿長在她腳上,她想什麼時候走就什麼時候走,難道還留著她過年不成。

又回到前廳,李香書已不在樓上,夥計迎上來道:「老闆娘,李公子走了。」

辛捷楚問道:「那幅字你貼了沒有?」

夥計笑嘻嘻道:「尊老闆娘的命,我已經貼出去了。」

辛捷楚沉默不語,跟在她身邊的姑娘道:「辛姐姐,這個李公子看起來並不是如傳聞中一般是個正人君子。」

辛捷楚瞟了她一眼問道:「你懂什麼?」

那姑娘道:「姐姐你和嚴公子是什麼關係李公子不可能不知道,俗話說朋友妻不可欺,況且他們是結義兄弟,有什麼話昨天不能說?為什麼非要等到今天嚴公子不在他才私下跑來說?這不得不讓人懷疑他有意為之,他獨自來見姐姐已經不妥,又以厚禮相贈,虧得姐姐機靈,要不然他的禮物姐姐你是收還是不收?這件事要是嚴公子知道,他會怎麼想?」

心裡怎麼想的全讓她給說出來,辛捷楚道:「臭丫頭,全讓你說中了。」

那姑娘還道:「要我說咋們這裡是妓院,到我們這裡來的男人無非就為了那點事,見姐姐美貌幹嘛不痛痛快快說出來,非給自己弄出一副自命清高的模樣,見了就覺得噁心,姐姐你就該收下他那塊玉,讓他好好羞一羞。」

辛捷楚何嘗不想,但她不能那樣做,畢竟李香書和嚴灼心還是結義兄弟,給李香書一個台階下,那就是給嚴灼心一份臉面,她已經過了小姑娘非要置一時之氣的年紀,好不容易愛上一個人,她不想節外生枝。今天的事不久嚴灼心就會知道,如此處理嚴灼心一定感激她顧全大家的臉面,她將那幅字貼出去,就算給李香書一個教訓,既然李香書羞愧主動離開,說明他還有自知之明。已經讓了一步,何不再讓一步,辛捷楚命夥計揭下剛剛貼出去那幅字,本想一毀了之,又留了個心眼,李香書是個好名聲的人,這幅字在手裡是種保障,說不定什麼時候還能用得上,於是小心收好回到房間里放在錦盒中。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天玄閣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都市青春 天玄閣
上一章下一章

死鬼陰獅 香書君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