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品高位 無悔燕丹

四品高位 無悔燕丹

一個月後的五月初五是黃道吉日,明鏡臨淵上下張燈結綵,大大的紅喜字貼了起來,醉人的美酒香飄四溢,鍋里的山珍海味迸發出金黃的色彩,連山間的鳥兒也唱起歡快的歌曲。嚴灼心和辛捷楚大婚的請帖一個月前就發出去,小鯉魚、楊少誠和花葵三姐妹提前幾日並趕到明鏡臨淵幫忙。辛捷楚佳人終有歸宿,讓世上多少男人羨慕抱得美人歸的嚴灼心,嚴灼心浪子情定楚,又讓多少喜歡他的女子黯然神傷,不過,更多人祝願有情人終成眷屬。

新娘子在出嫁前不能讓任何人看見她,一早,辛捷楚在小鯉魚和花葵的陪同下躲在房間里整理妝容。穿上鮮紅的禮服,戴上鳳釵珍珠,對著銅鏡描出柳葉的眉毛,擦上嫣紅的唇,辛捷楚本就美貌,不用怎麼打扮,她就成了世上最動人的女人。這日大家期待已久,小鯉魚總是愛鬧騰,辛捷楚拿她沒辦法,只好任她鬧。花葵認真的幫辛捷楚打扮,雖然嚴灼心娶的女人不是她,可她早就知道,無論最終和嚴灼心在一起的人是花依怒還是辛捷楚,她都只是默默在嚴灼心身邊看著他的那個人。花胚、花葉忙著準備酒席,嚴灼心和辛捷楚的婚禮,兩姐妹一絲不苟。楊少誠同樣有忙不完的事情可做,他要幫新郎官招呼來往的客人。

正午前,居士易、雅娜,白念生、雲鬼、燕十七以及針英、啟庄陸續趕來,夢雲因為腿腳不方便只好讓針英、啟庄代為問候。當然,作為嚴灼心和辛捷楚的鄰居,老黃鵲是要請的。婚禮圖的是個熱鬧,黃鵲一點不客氣把他十幾個學生全帶來了,明鏡臨淵一下子熱鬧起來。

吉時已到,小鯉魚和花葵牽著辛捷楚的手從房間里走出來。嚴灼心和眾位賓客嚴陣以待早已守在門外,漂亮的新娘子讓眾人眼前一亮,當小鯉魚和花葵把辛捷楚的手交到嚴灼心手裡時,在場眾人紛紛拍手叫好。江湖中人不拘一格,拜過天地,喝過交杯酒就是夫妻。

禮成,眾人又是一陣起鬨。大家別光顧著高興,宴席已經擺下,夫婦二人請眾位嘉賓入席。之後,二人端起酒杯,嚴灼心道:「在場各位都是我們夫婦二人的好友,大家不辭辛苦趕來參加我們的婚禮,我們夫妻感激不盡,大家相聚在此實屬不易,我們夫婦敬大家一杯酒,多謝了。」眾人聞之喜形於色,紛紛端起酒杯站起來把酒杯里的酒一飲而盡。

一杯酒剛下肚不等眾人坐下來,就聽到外面亂成一片。嚴灼心請的客人都已經到齊了,外面的喧鬧聲到底是怎麼回事?不禁令眾人疑惑。馬上就有人在門外高聲喝道:「天玄閣閣主小公子嚴灼心嚴公子是否在此?大夥聽說嚴公子和辛老闆大喜,特意備上賀禮親來道賀。」

是來送禮的,聽聲音來的人還不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眾人跟隨嚴灼心、辛捷楚一起走出院門,想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出門一看,大夥都傻眼了。門外來了不少人,江湖上數得上號的門派幾乎都派人來,來人手裡皆備有禮物,只是那些人是真心來送禮,還是借著送禮的名頭來找麻煩,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管是真心送禮還是有意刁難,大喜的日子這些人既然來了,不好將他們拒之門外。辛捷楚看了嚴灼心一眼對來的一眾人笑道:「各位既然來了,不如先進門喝杯水酒。」

剛才說話那人對辛捷楚一拱手有禮有節的道:「日後,江湖上的朋友都要稱辛老闆一聲嚴夫人,今日是嚴公子和辛老闆的喜的日子,我等本應向辛老闆討杯喜酒喝,只不過我等都是不請自來,我們這麼多人,不敢有勞辛老闆,大家是奉命來送禮的,放下禮物我等就走。」這就更奇怪了,哪有隻送禮不吃飯的道理?小公子嚴灼心什麼時候這麼招人疼了?眾人你看我我看你一頭霧水。這時候,那人從隨從手裡接過一個禮盒雙手奉上道:「小人奉神兵山莊鐵莊主之命恭賀嚴公子和夫人龍鳳呈祥,區區薄禮不成敬意。」嚴灼心和神兵山莊交情頗深,但也用不著親自送禮來呀!正想著,那人捧著禮盒就往院子里闖,大夥給那人讓出一條道,那人走進院子中放下禮盒並出門揚長而去。

後面一人手捧禮物站出來道:「小人是太原童家的夥計,奉少夫人之命略備薄禮,少夫人恭賀嚴公子和夫人白頭偕老。」嚴灼心心想,太原童家少夫人,不用說一定是洛詩禾,憑他與詩禾之間的情分,洛詩禾派人送來禮物在情理之中。今日是他與辛捷楚的大喜之日,說起洛詩禾難免讓辛捷楚掃興,故而嚴灼心並未多問。

童家的人剛走,另一人走出來拱手道:「小人是鐵槍會陰幫主坐下,陰幫主恭賀嚴公子和夫人喜結連理。」好傢夥,神兵山莊與洛詩禾都和嚴灼心交厚,送來厚禮恭賀嚴灼心、辛捷楚新婚之喜不難解釋,鐵槍會就大不相同,陰司只怕恨不得嚼碎嚴灼心的骨頭,這齣戲可讓所有人都看不懂。

令人撓頭的還在後頭,又一人走出來道:「黃河幫楚天錯楚幫主恭賀嚴公子和夫人新婚之喜。」

接下來,武林中那些鼎鼎大名的門派一一在嚴灼心、辛捷楚等人面前自報家門。鐵槍會、黃河幫這對冤家送來賀禮已經夠讓人吃驚的,鄱陽幫前任幫主楊一死在嚴灼心手裡,鄱陽幫還派人送來賀禮,這就不能不讓人懷疑其中是不是有人黃鼠狼給雞拜年。

前來送禮的人賀過嚴灼心和辛捷楚,放下禮物並走。霧裡看花,倒顯得大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武林中有名有姓門派都派人來了,此事把在場所有人搞得一頭霧水,就算江湖中人害怕天玄閣手裡掌握的秘密,也不必煞費苦心藉機送禮巴結。此情此景頗有些朝聖的味道,好像武林盟主不是李香書,莫名其妙就變成了嚴灼心。今日之事真是怪哉怪哉,那些人既送來賀禮,又不留下來喝杯喜酒,也不添點亂,世上難道真有這麼便宜的事?

俗話說禮多人不怪,等趕來送禮的人全都走了以後,大夥看著堆積成山的賀禮,心裡的疑惑把所有的胃口都沖沒了。沉默一會,小鯉魚驚訝的看著嚴灼心問道:「大哥,這到底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只怕她要去問老天爺,燕十七一指那些禮物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嚴兄,看來有人在給你和辛老闆出難題呀。」

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大喜之日不請自來,還送來這麼多厚禮,可不就是存心給人出難題嗎。如今能讓這麼多江湖人士乖乖來給嚴灼心送禮的人恐怕只有李香書一人,居士易接上話道:「嚴兄,我看此事沒那麼簡單,我們大家要小心應對。」

話剛落地,門外傳來一陣清脆的馬蹄聲。難道送禮的人又來了?眾人回頭一看,不覺大吃一驚。八個統一著裝手持長刀的人氣勢洶洶衝進門來列陣左右,那八人腰間懸挂腰牌,手持神兵山莊專門鍛造的綉春刀,身上穿的是大內侍衛服飾,這身行頭眾人一看並知來的人是錦衣衛。在場的人心裡都清楚,無論達官顯貴還是王公貴族,被這群閻王爺盯上,死期也就到了,大家都是久歷江湖江湖的人,此刻卻人人心中多少有些發毛。

又有兩個人一前一後從門外走進來,走在後面那人手捧一套飛魚服和一把綉春刀,裝扮與先闖進門那八人沒什麼分別。倒是領頭那人年紀不大,看上去大約三十來歲的樣子,他同樣身穿飛魚服,從這身行頭來看,在錦衣衛當中少說也是個千戶以上的官。

見到這些無孔不入的酷吏,鬼神都要給他們讓路,行走江湖的人更只有逃跑的份,小公子嚴灼心今天交的什麼好運氣,大喜之日這群官爺上門道賀。今日是嚴灼心和辛捷楚的大喜之日,可別喜事變喪事,一時間大夥神情緊張誰都不敢妄動。

那身穿飛魚服的官爺徑直走到嚴灼心面前一抱手道:「在下錦衣衛千戶付青竹,聽聞天玄閣閣主小公子嚴灼心和辛捷楚辛老闆喜結良緣,奉指揮使朱希忠朱大人之命特來道賀。」

付青竹,這個名字可謂如雷貫耳,此人善於羅織各種罪名陷害忠良,不到三十歲並憑藉手段殘酷坐上錦衣衛五品千戶,令天下人談付色變。這樣一個人找上門來肯定沒有什麼好事,不過既然人家都來了,客氣幾句總是要的。

嚴灼心站出去拱手道:「官爺,您是公門中人,在下一介草民素來不與官府中人打交道,各位都來了,若不嫌棄,不如留下來喝杯水酒,要是各位有事在身,在下就不送了,各位請便吧。」

那付青竹仰頭哈哈大笑一聲道:「錦衣衛的帳還沒有人敢不買的,我等今日前來乃是奉命行事。」姓付的一抬手,身後侍衛把手裡的官服、腰牌和綉春刀捧到嚴灼心眼前,姓付的拱手陰深深對嚴灼心笑道:「日後請鎮撫使大人多多關照。」

難道那官服、腰牌、綉春刀都是給嚴灼心的?這豈不是笑話嗎?眾人疑惑不解,雲鬼一抱手道:「慢著慢著,官爺,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付青竹「哼」一聲道:「什麼意思?意思就是我這個五品千戶日後也要聽嚴公子的調遣。」

這個官就好像天上掉下來的,來的這麼容易,眾人你看我我看你吃驚得說不出話來。嚴灼心微微一笑抱手對姓付的道:「官爺,在下一無是處不想和官府扯上關係,更不想和錦衣衛有什麼瓜葛,你帶來這些東西還是拿回去吧。」

付青竹冷了嚴灼心一眼道:「嚴公子,識時務者為俊傑,你這個四品鎮撫使是朝廷所賜,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四海之內莫非王臣,我勸你還是不要和朝廷作對為好。」

嚴灼心問道:「這個官我要是不做呢?」

付青竹狠狠喝道:「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一句警告把嚴灼心逼上了絕路,這官他不想做也不成。姓付的見嚴灼心沒什麼可說的,輕輕一笑道:「看來嚴公子是答應了。」說著高喝道:「指揮使大人有令,即日起,武林中各門各派皆由鎮撫使大人節制,誰要是不聽朝廷號令,就地剿滅不留活口。」江湖中人若以朝廷作對,無異於以卵擊石,此言聽得在場之人不寒而慄。那姓付的說完掃視在場所有人一眼,在場一多半是江湖中人,他剛才的話也是在警告在場之人。該說的都已經說了,付青竹才客客氣氣道:「今日是鎮撫使大人大婚之日,屬下先行告退,指揮使大人有令,半個月後請鎮撫使大人務必趕到長安有件大事要辦。」他又瞟了在場所有人一眼冷笑道:「對了,提醒在場各位江湖中的朋友一句,別忘了半個后與鎮撫使大人一起到長安去,別讓鎮撫使大人為難。」說罷,姓付的對身後那侍衛使了個眼色,那侍衛放下官服,一行人前呼後擁退到院子外面,接著,馬蹄聲漸行漸遠。

姓付的一行人是離開了,大夥卻看著那件四品官服沉默不語。過了好一會,辛捷楚對嚴灼心一笑輕聲道:「怪不得那麼多人擠破腦袋跑來送禮,原來是沾了鎮撫使大人的光。」

居士易跟著嘆息道:「朝堂之上拉幫結派權錢交易,真沒想到江湖中也是如此。」

此言深入人心,雲鬼道:「是啊,嚴兄這個官還沒怎麼樣呢,就有那麼多人前呼後擁跑來送禮,看來咋們也要備些厚禮送給嚴兄,好讓嚴兄這位新上任的鎮撫使大人多多關照。」此言雖是玩笑話,卻令在場所有人哭笑不得,世道並是如此,個人能置之度外嗎。

這個官嚴灼心一百個不願當,最近兩個月他光顧著和辛捷楚比翼雙飛,沒想到江湖上發生這麼大的事。至於其他人,這個月都在忙於趕來參加嚴辛二人婚禮的路上,江湖上的事就沒有在意,卻沒想到一轉眼天翻地覆,令人措手不及。

那飛魚服做工精緻十分惹眼,做官是光宗耀祖的事,何況一下子得了個四品官,小鯉魚不知道朝中之事,見大家都愁眉苦臉,問道:「你們都怎麼了?大哥當了官不好嗎?」

沒有人回答她,她越發著急,最後花葉道:「咋們都是江湖中人,做官當然不是什麼好事,特別是做錦衣衛的官。」這話小鯉魚自然不能理解,但再也沒有人給她解釋。

只見那塊腰牌上寫著「錦衣衛鎮撫使嚴灼心」幾個字,燕十七走上去抓起腰牌看了看道:「以後嚴兄不僅是天玄閣閣主,還是錦衣衛四品鎮撫使大人,要知道錦衣衛總指揮使的官位才三品,嚴兄一下子做了四品官高官,可喜可賀呀!」

楊少誠不解的問道:「錦衣衛鎮撫使不是從四品嗎?怎麼變成四品了?」

啟庄道:「這不難解釋,一定是朝廷現在有求於嚴兄,所以對嚴兄加官進爵儘力拉攏,要不然剛才那個姓付的可不會對咋們這麼客氣。」

這話大家都贊同,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解釋,眾人聽后紛紛點點頭。針英道:「可我覺得那姓付的對嚴兄可不怎麼客氣,日後大家對此人要多加小心。」

燕十七哈哈一聲道:「那是自然,姓付的好事做絕壞事做盡才做到五品千戶,嚴兄一上來就做了他的頂頭上司,他能高興得了嗎。」

玩笑歸玩笑,說到此處大家停了下來,居士易轉頭道:「嚴兄,從今以後,江湖上所有的幫派都要受你的節制,你說錦衣衛到底想幹什麼?」

物極必反自然之理也。如今的大明王朝內憂外患,嘉慶皇帝昏庸無道,嚴嵩父子把持朝政多年,東南沿海倭寇屢屢作亂,而北部邊境韃靼連年犯邊大肆掠奪,十五年前更是兵臨北平城下,朝廷自然不希望江湖勢力趁機坐大。以前江湖勢力雖大,但各門派之間卻相互爭鬥不斷,官府大可利用各門派之間的爭鬥削弱江湖勢力。但是,自從李香書當上武林盟主一統了整個北方武林以後,江湖勢力如日中天,若不加以節制必成心腹大患。在此之前嚴灼心就得到消息,官府已經在山東地面動手,胳膊肘畢竟擰不過大腿,真沒想到短短數數月間摧枯拉朽,連鐵槍會、黃河幫這種雄霸一方的門派都不得不為朝廷效忠,今日的結果不正驗證了那句識時務者為俊傑嗎。

還以為今日的怪事到此就算完了,卻沒想到袁虹和陳道安突然而至。大家一起迎上紛紛向二人拱手問好,二人向眾人一抱手,袁虹道:「嚴兄和辛老闆有情人終成眷屬,在下和陳兄略備薄禮,但願我二人沒有來晚。」

燕十七哈哈大笑一聲道:「不晚不晚,我們大夥正等著二位喝酒呢。」說罷,大家一起入席。今日是大喜之日,不管有什麼煩心事,都要等喝過嚴灼心和辛捷楚的喜酒之後。

湊了一天的熱鬧,老黃鵲帶著他那幫學生回村去了。天黑以後,一輪明月掛著天上,日後見面的機會越來越少,居士易等人不約而同圍坐在院子中的桌子面前一邊喝茶一邊談論朋友之誼,歡聲笑語在院子中久久回蕩。

如此暢快的時光怎能少了嚴灼心和辛捷楚,兩人牽著手一起走到眾人身後,見到二人,雲鬼站起來看著嚴辛二人笑道:「嚴兄,我們大家可沒有灌你酒呀,新婚之夜,你不陪辛老闆呆在屋裡反拉著新娘子往外面跑,你就不怕辛老闆和你秋後算賬。」大家一聽哈哈大笑起來。

看大家高興,嚴辛二人也跟著開心。燕十七道:「大家給嚴兄和辛老闆騰個地方,這麼漂亮的新娘子,嚴兄捨得帶出來給我們大夥看,我們大夥可以大飽眼福咯。」朋友妻不可欺,燕十七的話不過是開玩笑,大家笑著讓出兩個位置,讓嚴灼心和辛捷楚坐下來。

今日的主角只有嚴灼心和辛捷楚,只是摻雜了些瑣事,讓這場婚禮變得妙趣橫生。等人二人坐下后,針英笑道:「嚴兄和辛老闆天作之合,我們大家剛才還在商量,要不要去鬧鬧洞房呢。」

看來大家並沒有因為今日發生的事不愉快,小鯉魚走到辛捷楚身後道:「你們不要老是喊辛姐姐辛老闆,以後辛姐姐就是我的嫂子,你們都該改口稱她一聲嚴夫人。」小鯉魚的提議正合大家的心意,嚴灼心和辛捷楚已是夫妻,這一聲「嚴夫人」是逃不掉的。

大夥玩笑一陣,嚴灼心轉頭對身邊的辛捷楚一笑道:「趁大家都在,我想和大家談談正事。」雖然今日是她們兩個人的大喜之日不宜談其他事,但有些事也只能趁現在說,嚴灼心想先徵求辛捷楚的意見,希望辛捷楚能理解,他同時希望自己對辛捷楚不再有隱瞞。見辛捷楚微笑著點點頭,嚴灼心並安心的回過神來對對面的袁虹、陳道安道:「袁兄、陳兄,我想二位此次前來一定有話對我說,二位但說無妨。」

袁虹、陳道安一聽相互看了一眼,又回頭看著嚴灼心,二人淡淡一笑,他們都沒有想到此行的目的還是沒有瞞過嚴灼心。嚴灼心身為天玄閣閣主,可他並非什麼事情都知道,比如袁虹是六扇門安插在鐵槍會的卧底,這件事他以前就不知道。說起來,知道這個秘密不能不說是機緣巧合。當初洛詩禾請他幫忙查尋陳道安的下落,天玄閣查到,當天晚上有一群不明身份的人助陳道安脫離險境,至於是什麼人幫了陳道安的忙,天玄閣費了好大的勁才查到六扇門,這才無意中得知袁虹是六扇門安插在江湖上的眼線。江湖再大,大不過天下,六扇門是官府網路江湖勢力的門戶,如此看來,官府從來沒有放棄對武林的關注。

嚴灼心主動提起,袁虹、陳道安就不再隱瞞,當著大家的面袁虹拱手道:「既然如此,在下就直說了。」他義正言辭道:「天下是天人的天下,江湖也是天下人的江湖,江湖中人若上不能忠君報國,下不能順應民意,江湖就沒有存在的必要,如今內憂外患,是到了撥開雲霧見月明的時候,能為朝廷所用,為百姓分憂之人朝廷自然能夠寬恕,若死不悔改與朝廷作對,並是與天下萬民作對,各位都是江湖中人,在下的話我想各位都能聽明白。」

話說到這個份上,大夥怎麼能聽不明白,嚴灼心問道:「這是你們六扇門的意思?」

袁虹原來也是官府中人,大家今天看的好戲真夠精彩的。袁虹搖搖頭答道:「這是大勢所趨,是天下人的意思。」

聽了這番話,眾人多少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驚喜。嚴灼心不禁喃喃道:「無規矩不成方圓,規矩之外自有法度,法度之外還有人心,可我不明白為什麼是我。」

陳道安拱手道:「嚴兄,我們二人此行就是來向嚴兄解釋此事。」

袁虹點點頭道:「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官府不會看著江湖中人做大,曾有人提議天玄閣閣主嚴灼心借用天玄閣掌握的秘密貽害武林,要把嚴兄除之而後快,不過嚴兄運氣不錯,有人看到天玄閣掌握的消息渠道能為朝廷提供很大的幫助,所以力保嚴兄出任錦衣衛鎮撫使。」

事情原來是這個樣子,這麼說多虧那個力保之人,要不然小公子嚴灼心的腦袋早就搬家了。嚴灼心深吸一口氣道:「天玄閣能為朝廷出力,也能被錦衣衛利用,大明朝開國二百年以來,錦衣衛殘害忠良無惡不作,天玄閣若被錦衣衛利用,江湖上就會血流成河,所以,錦衣衛這個官我不想做,更不想和錦衣衛扯上一點關係。」

袁虹道:「這個官嚴兄你還非做不可,要不然後果可想而知,錦衣衛固然可惡,但它有通天的本事,嚴兄只要做了這個官,日後就沒有人敢輕易碰天玄閣,何況錦衣衛現任指揮使成國公朱希忠朱大人乃是靖難功臣朱能的後人,此人為官還算正直,嚴兄做錦衣衛鎮撫使節制江湖上各門各派,你這個官不會太難做。」

說到這裡,居士易接上話道:「這倒是,這個朱希忠官聲不錯,我聽說他和張居正張大人還是好友。」

袁虹道:「嚴兄可知推薦你出任錦衣衛鎮撫使的人是誰?」

辛捷楚道:「莫非是張居正大人。」

袁虹笑道:「辛老闆果然聰明。」辛捷楚只不過是誤打誤撞瞎猜罷了,要說聰明正談不上。袁虹看著嚴灼心又道:「那嚴兄可知是誰讓張大人推薦你的?」

針英一想道:「我想一定是戚繼光將軍。」

袁虹對針英一抱手道:「姑娘猜的沒錯,不過,還有另外一個人想請嚴兄幫忙。」

另外一個人,會是誰呢?花葵問道:「難不成是北邊鎮守邊關的李成梁將軍?」

袁虹點點頭,眾人一聽紛紛大喜,大丈夫苟利社稷若能為這兩個人效力,乃是人生一大幸事。燕十七哈哈大笑一聲道:「戚繼光將軍和李成梁將軍一南一北是大明朝的中流砥柱,有這兩個人替嚴兄撐腰,嚴兄不會那麼容易就死的。」

能為戚繼李二人效命軍前,個人的名聲又算得了什麼,嚴灼心心中稍許安慰。袁虹道:「東南沿海屢遭倭寇洗劫,漫長的海岸線各路守軍防不勝防,戚繼光將軍急需倭寇準確的情報,而北部邊境,韃靼部入境殺掠已成司空見慣之勢,李成梁將軍也需要韃靼部每次南下的準確路線以及人馬數量等情報,以便提前設伏將韃靼部南下劫掠的人馬伏擊於半道之上。」

東南沿海及北部邊境既然都需要大量情報,錦衣衛並是專門負責打聽情報刺探軍情的機構,戚李二位將軍為何不求助錦衣衛呢?楊少誠道:「錦衣衛不是專門掌管情報的嗎?難道錦衣衛的情報還不及嚴兄的天玄閣。」

袁虹無奈的嘆息道:「錦衣衛只聽命與當朝天子,若論賣官鬻爵網路罪證陷害忠良,那些人頗有手段,要是讓他們深入北境或是潛入倭寇老巢,他們的手段並捉襟見肘,戚李二位將軍聽說天玄閣無所不知,這才把希望寄予嚴兄身上,希望嚴兄能助二位將軍早日蕩平倭寇穩固邊疆。」

嚴灼心擺手道:「二位將軍所求,天玄閣自當效犬馬之勞,可也犯不著非讓我做這個鎮撫使不可呀。」

袁虹道:「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東南沿海的倭寇和北境的韃靼部已經大明的兩個心腹大患,大明朝飽經風霜,如今國庫空虛,百姓深受其害,這兩個心腹大患不除,國無寧日,嚴兄做這個錦衣衛鎮撫使,一來可以節制武林中個個門派為我所有,二來可以調動天下各個州府的力量以舉全國之力共御外辱,戚李兩位將軍都等著嚴兄的情報,張大人讓我轉告嚴兄,此乃頭等大事,嚴兄切莫瞻前顧後。」

嚴灼心全都明白了,他點點頭一笑又問道:「袁兄,我還是不明白,既然如此,為什麼讓我們半個月後到長安聽命?」

袁虹道:「此事是錦衣衛指揮使朱大人之命,讓嚴兄半個月後趕到長安,一者是為了讓錦衣衛的下屬和江湖豪傑都看看未來的鎮撫使嚴灼心嚴大人,二者......」袁虹忍住沒有往下說。

嚴灼心接著他的話道:「二者,李香書不肯為朝廷效力,錦衣衛打算藉機剷除洛英山莊,順便考考在下這個鎮撫使的忠誠,也殺一隻猴給江湖上的各路英雄看看,如果在下不聽話,不但這個鎮撫使我做不了,連腦袋也保不住,要是江湖上的朋友不聽話,下場和李香書一樣是不是?」

袁虹道:「嚴兄是聰明人,用不著在下和你細說。」

都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花葵氣憤的道:「袁虹袁大俠,公子和李香書雖有嫌隙,可再怎麼說他們也曾是結義兄弟,官府讓公子去殺李香書,這和讓公子背信棄義有何分別?」

這種事不但花葵難以接受,在場所有人聽后都難以接受。不等袁弘回答,辛捷楚一抬手道:「好了,今夜的話就說到這吧,時候不早了,大家都早些回去休息吧。」

辛捷楚站出來說話,大家與袁虹、陳道安的對話只好就此打住。聞此事人人悻悻而歸,可無奈大家畢竟是大明的子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嚴灼心有句話說的不錯,規矩之外有法度,法度之外有人心,規矩管不住的人自然有法度來管,要是連法度也管不了,要法度何用?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人心向背是大勢所趨,任何也阻攔不了。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為戚李二人效力是大家渴望已久的事,只要二人一聲令下,大夥絕不敢說半個不字。只是錦衣衛殺雞儆猴要除掉李香書,何必把大家都帶上,又何必非讓嚴灼心去做不可?這種事居士易等人聽來心裡都覺得不舒服,何況嚴灼心和辛捷楚新婚燕爾就要分開,辛捷楚心情能好到哪裡去。

隔日,袁虹和陳道安就離開了明鏡臨淵,二人與嚴灼心等約定長安再見。至於其餘的人,大家都要乖乖到長安聽命,就與嚴灼心、辛捷楚在明鏡臨淵多住幾日。

與家國命運相比,個人榮辱實在不算什麼。袁虹的確一直以來向大家隱瞞了他六扇門的身份,但畢竟他是在為朝廷辦事,無可厚非,大家沒有必要把所有問題的責任都拋給他。相反,大夥反而要感謝他,若非他和陳道安不辭辛苦趕來向大家詳陳厲害,江湖中人難免隨心所欲放浪形骸,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說起來,大夥都是江湖中人,殺人放火的勾當幹了不少,與官府本就勢不兩立。時勢造英雄,如今官府需要身懷絕技的各路草莽英雄,也算給大家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至於錦衣衛將對付李香書,說殺一儆百,不如說正邪不兩立。江湖上總有些好勇鬥狠不知順應潮流者,天下大勢如滾滾洪流,順勢者昌,逆勢者亡,借用袁虹的話說,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江湖是天下人的江湖。

七日後嚴灼心一行從明鏡臨淵出發,辛捷楚初為人婦,她最大的願望是守在家裡等待嚴灼心平安歸來。她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很難想象,像她那樣好強的女人有一天嚮往起男主外女主內的生活。大家今日踏上的是一條俠義之路,同時是條兇險之路。一行人商議之下把小鯉魚、雅娜、花胚、花葉都留在明鏡臨淵,只有花葵奉辛捷楚之命跟隨嚴灼心左右照顧。辛捷楚如此安排必有她的用意,她知道嚴灼心有雄心壯志,只是時間不等人,她忘不了自己身上有傷可能時刻魂飛魄散,她度過了一生做最幸福的時光,因此她不覺得遺憾。或許嚴灼心的理想她看不到了,但她情願留在家裡,有一個家,嚴灼心心裡隨時都有牽挂,有一個家,嚴灼心再也不會迷失方向。

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辛捷楚沒有什麼多餘的話,她送了大夥三里,又想再送三里,大家著急趕路,她和嚴灼心戀戀不捨不知要糾纏到什麼時候去,想必這對夫婦必有許多悄悄話想說,大家乾脆快馬而去,把嚴灼心和辛捷楚遠遠甩在身後。

楊柳岸,曉風殘月。辛捷楚默默陪嚴灼心走在路上,越往前面走,離分別的時刻就越近,因此兩人不約而同放慢腳步。傷懷在二人沉重的腳步上體現得淋漓盡致,二人心中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彷彿這次分別就是永別。然而,該來的總要來,辛捷楚已經送出十里,嚴灼心終於停下腳步與她告別。二人相擁而泣,盛夏時節原本晴空萬里,卻因二人的告別突然之間烏雲滿天。

再次回到長安,離半個月的約定只剩最後一天。數月之內,江湖上天翻地覆,大家此行的目的想必李香書已有所聞,為保完全,當日與袁虹、陳道安相聚,大家並一起住進楊家馬場。夜幕降臨,滿天繁星卻只能看到一絲月牙,吃過晚飯後大家各自回房休息,嚴灼心睡不著覺,就在院子里走走。長安這個地方讓認記憶猶新,許多人的臉一一浮現在他眼前,回想起以前的事,痛苦在漸漸消散,剩下都是美好的記憶。終於他情不自禁想到李香書,細想起來,他和李香書其實是一類人,他們兩個人都是老黃鵲口中對這個世道無益處那種人,只是他的運氣或許比李香書要好那麼一點。

一條人影落在跟前,嚴灼心聞著那股味就知道來人是李香書,他早該來找他的,嚴灼心不禁輕輕一笑。只見李香書走到嚴灼心一側瞟了嚴灼心一眼道:「大哥,我已經是武林盟主,你不為我高興嗎?」

嚴灼心輕聲道:「恭喜你,終於如願以償。」

李香書雙手高高舉起哈哈大笑一聲道:「你知道嗎?我一直等著你來和我說這句話。」他笑過之後走到嚴灼心面前道:「大哥,只要你願意和我聯手,世上有什麼是你我得不到的,難道你不動心嗎?」

嚴灼心一笑看著他道:「說不動心是騙你的,你了解我,小公子嚴灼心喜歡奇珍異寶,喜歡吃喝玩樂,還喜歡漂亮女人。」

李香書一聽興奮的大喝道:「那你還等什麼?現在一切都還來得及,我已經和關外的韃靼部取得聯繫,你我聯手明日把那些錦衣衛全都殺掉,韃靼部並會出兵助我,到時候你我並可以割據一方,誰都管不了我們。」

嚴灼心嘆一聲道:「程少依和我說過,你和蒙古諸部一直有聯繫,我以前還不相信,原來是真的。」

李香書喝道:「這有什麼?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嚴灼心不動聲色答道:「可我怕。」

李香書急著問道:「你怕什麼?」

嚴灼心道:「我怕天下人都罵我,我怕我自己沒了良知,我怕自己身上的血是冷的。」嚴灼心說完全反問道:「相書,你記得聖人的教訓嗎?你聽得到自己的心跳嗎?有人和你秉燭夜談把酒言歡嗎?有人真心愛你嗎?你還能聞到花香嗎?相書,現在回頭為時不晚。」

嚴灼心好言相勸,李香書反而哈哈哈大笑道:「大哥,我就知道你是來殺我的,我是不是該稱你一聲錦衣衛鎮撫使嚴灼心嚴大人?」

嚴灼心惋惜的搖搖頭道:「如果我說我沒有恨過你,那肯定是假的,可我現在和你說的話句句是肺腑之言。」

李香書再大笑一聲道:「成者王侯敗者賊,我早就和你說過,想讓我死的人,我會先要了他的命,大哥,不妨和你說句實話,即使今日你願意和我聯手,他日事成之後,我第一個殺的人還是你,因為你知道太多不該知道的。」李香書終於把真心話都說了出來,如此,他們之間再無情分。而後,李香書忍了忍冷冰冰道:「嚴灼心,今夜我不殺你,明日你儘管帶人到洛英山莊來,我要當著所有人的面把你碎屍萬段。」李香書說完縱身一躍消失在茫茫夜色當中。

今夜與李香書這番對話了卻了嚴灼心的一個心愿,老實說他和李香書之間早就該有個了結,而不是拖到今日。在此之前他一直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李香書,聽到對方的心裡話,也把自己的心裡話都說出來,嚴灼心感覺輕鬆多了。明日的事不知是好是壞,無論結果怎麼樣,聽了李香書的話,他心裡無愧疚,可以回去踏踏實實睡個好覺。

剛回到房間中把門關上,屋裡並亮起火光。屋裡有人,嚴灼心大嚇回頭一看,喬木站在桌子面前緊盯著他。喬木是殺花依怒的大仇人,這筆血債歷歷在目,嚴灼心暗暗握緊拳頭。不料喬木解開衣服,原來她只穿了一件外套,她把外套往地上一扔赤條條站在原地,她那俊美的容貌和姣好的身材在嚴灼心面前一覽無餘。

仇人相見何須如此客氣,嚴灼心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卻又羞愧的把臉轉過去。喬木先開口道:「只要你替我殺了李香書,我整個人都是你的。」

這根本不是交易,何況她和李香書不是一直恩愛有加的嗎?嚴灼心咬牙問道:「連你也要殺他?」

喬木悲傷的答道:「他不愛我,有了別的女人就開始喜新厭舊。」嚴灼心聽了她的話心中倍感凄涼,喬木和李香書在一起不過半年,怎麼李香書就把她拋棄了,故而他心中對喬木產生一絲憐憫。喬木又道:「今天晚上,我就是你的人。」

嚴灼心沒有坐懷不亂的柳下惠那樣高尚的品格,即使他如今的身份是一個女人的丈夫,要是另一個女人主動投懷送抱,他肯定難以自持。喬木卻不一樣,且不說花依怒的大仇未報,她曾是李香書的女人,嚴灼心和李香書畢竟相識一場,就這兩條,嚴灼心就有足夠的理由把喬木拒之門外。

嚴灼心鎮靜下來喃喃道:「喬木姑娘,你大概忘了吧,花依怒是你親手殺的,如果沒有別的事,你請便。」

喬木抓起外套披在身上走到嚴灼心面前看著嚴灼心道:「如果你想為花依怒報仇,你現在就可以殺了我。」

嚴灼心淡淡一笑道:「你太小看花依怒,她臨死念念不忘不讓任何人找你報仇,你已經得到應有的下場,你好自為之吧。」聽了嚴灼心的話,喬木心中多少有所動容,她再看嚴灼心一眼大步走出去。

天剛亮,太陽的光線就照進楊府。嚴灼心一行陸續從睡夢中醒來聚在會客廳,大家剛聚齊,就聽到楊府大門外面喧鬧起來,一個看門人匆匆來報,門外來了不少江湖中人,吵著要見嚴灼心。如今江湖上各路英豪消息靈通,都快趕上天玄閣了。徵得楊少誠同意,嚴灼心並讓花葵出門把所有人請進楊府來。

花葵出門一看,來的人真不少,可以說除了效忠李香書的人以外,其餘大多江湖門派的掌門都來了。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大概就是這個樣子,以前這些人見到花葵,只把她看成一個小丫頭片子,誰會把她放在心上。今時今日就大不一樣,一個滿臉絡腮鬍子,衣著不凡,四十來歲,腰間掛著火藥罐子的漢子笑呵呵走上前來拱手道:「這不是花葵姑娘嗎?既然花葵姑娘在此,老夫想嚴公子肯定也在此處,有勞花葵姑娘代為通報,我等求見嚴公子。」

此人乃是雷火門掌門褚世軒,財大氣粗狗眼看人低說的就是他這種人。花葵對所有人一笑一擺手道:「公子請各位到裡邊說話。」於是走在前面把眾人帶進楊府。

待眾人走到會客廳門口,嚴灼心一行已等在那裡。眾人拱手向嚴灼心、居士易問候過,楚天錯道:「不請自來多有打擾,請楊公子多多包涵。」

楚大幫主有這麼客氣的時候倒也難得,楊少誠抱手道:「楚幫主不必多禮。」說罷,一擺手道:「各位裡邊請。」

眾人一起來到會客廳當中,楊少誠命人備下熱茶,他是楊府的主人,自然和嚴灼心坐在正前方的位置,而左右兩邊,左邊分別是居士易、針英、啟庄、陰司,右邊是袁虹、陳道安、燕十七、雲鬼、楚天錯,自下是各門派的掌門足足有十餘人,而他們身後是親信隨從。楊家馬場還從來沒有這麼熱鬧過,今日群賢畢至,楊府蓬蓽生輝,只是楚天錯見到袁虹在此,心中暗生悶氣。也難為他了,六扇門在他身邊扎了那麼大一根釘子,他現在還能忍氣吞聲。

傭人端上來熱茶,卻沒有一個人有喝茶的胃口。那群人你看我我看你,都等著別人開口,說白了,全高高在上慣了,突然間讓他們向別人低頭,一時半會抹不開那個面子。那些人不說話,嚴灼心等人也不說話,大家就耗著吧,總有耐不住性子的。

當真就有心急的,雷火門掌門褚世軒不像別人那樣有耐心,他左右瞟一眼在場的人抱怨道:「嚴公子,大家都是江湖中人,你如今是身居四品高位的錦衣衛鎮撫使,官府要對武林同道動手,好歹你事先給他們通報一聲,也免了大夥栽那麼大的跟頭。」

說來說去倒是嚴灼心的不是,嚴灼心無奈的笑道:「真是不好意思,在下這個四品鎮撫使當得莫名其妙,只怕我還不知道自己做了官,你們大家已經全都知道了。」

怎麼會這樣呢?眾人不信嚴灼心的話,議論起來。此時花葵解釋道:「公子知道這件事是在半個月前,我想那時候各位幫主、各位掌門應該早就知道了吧。」

越說越奇怪,眾人的議論聲越發響亮。嚴灼心因此提高音量一指袁虹和陳道安道:「袁兄和陳兄是六扇門的捕頭,大家不相信可以問問他們。」這樣一說,大家看著袁虹和陳道安,議論聲才停下來。

褚世軒「哎呀」一聲道:「三個月前,錦衣衛上門讓老夫效忠官府,還說如若不然就把雷火門夷為平地,官府哪管得了江湖上的事,我雷火門也不是那麼好欺負的,老夫一氣之下聯合川陝兩省的英雄豪傑,心想我們人多勢眾官府也不能把老夫怎麼樣,誰料那群錦衣衛心狠手辣,短短半個月並折了老夫左右臂膀,殺了雷火門幾十個人,說來慚愧,老夫今日來找嚴公子,是想讓嚴公子給老夫指條活路。」

姓褚的話音剛落,啟庄道:「向褚掌門這樣公然與官府作對還能活到現在,不能不說是褚掌門的運氣。」

姓褚的聽后勃然大怒喝道:「姑娘的意思是說我褚某該死嗎?」啟庄不過是道出實情罷了,絲毫沒有向他挑釁的意思,既然話不投機,啟庄乾脆不理他。

燕十七站起來哈哈大笑一聲道:「江湖中人殺人放火快意恩仇,褚掌門嗓門大不表示你說的就有道理,依在下看,褚掌門的膽子可要比嗓門大得多,雷火門財大氣粗,褚掌門你是什麼銀子都敢掙,有些事大夥不說,但不代表大家什麼都不知道,這些年你高價把雷火門的火器賣給關外的瓦剌、韃靼等部,賺的可謂盆滿鍋滿,可那些火器到頭來全著落到邊關將士身上,要在下說,治褚掌門一個通敵賣國之罪一點不為過,在下覺得啟庄姑娘說的沒錯,褚掌門能活到現在,難道不是褚掌門的運氣。」

姓褚的惱羞成怒,一掌拍在案上站起來罵道:「好啊,原來今天嚴公子是來興師問罪的,那就請嚴公子划條道出來吧。」

嚴灼心還沒來得及說上幾句話,何來興師問罪之說。嚴灼心輕輕一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褚掌門別激動,官府如果真的要你死,就算你長十個腦袋也活不到今天,要我說你先別急著叫委屈,我想在場各位的心情都是一樣的,大家的委屈找誰說去?」說到這裡,嚴灼心一指褚世軒左側那五十來歲長鬍須的漢子道:「就拿這位冷三爺來說,冷三爺這些年逐漸淡出江湖,我聽說錦衣衛上門傳訊,冷三爺的大徒弟只說了一句,冷風堡素來不與官府打交道,就被錦衣衛削掉一條胳膊,比起閣下,冷三爺豈不更委屈。」褚世軒一聽轉頭看著姓冷的老頭,那性冷的老頭也只好無奈的低著頭嘆氣。嚴灼心又一指陰司和楚天錯道:「至於陰幫主和楚幫主,要不是官府逼得緊,我想,在下的帳二位是不會買的。」

陰司無可奈何的嘆道:「錦衣衛的手段一針見血,鐵槍會幾個堂主一夜之間就被抓去砍了腦袋,這樣就罷了,官府剛一出手並查封了鐵槍會的糧鋪、錢莊,沒有錢糧,有再大的本事也無用武之地。」他說著對楚天錯抱手道:「我想楚兄的黃河幫也好不到哪去吧。」楚天錯吃了啞巴虧只能認了,咬著牙什麼都不說。

說到這裡,居士易接上話道:「大家都是江湖同道中人,如今天下局勢不用說我想各位都明白,大家同在一條船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官府讓大家為朝廷效力,也算給大家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大家如果真心為朝廷出力,自然能保身家性命,如若不然。」居士易忍住一笑道:「朝廷自有法度在。」這話也是嚴灼心想說的,居士易替他說了,他就不用再去和在場之人解釋什麼。居士易畢竟是大俠,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話,分量顯得更不一樣。

安靜了好一陣,柳集贊拱手道:「嚴公子、易大俠,道理我們大家都懂,可二位不能光憑嘴上說說,我們大家心裡都沒底,何去何從二位總要給大家一個說法吧。」此言深得在場之人的心意,眾人紛紛點頭應和。

嚴灼心嘆道:「天玄閣閣主其實我早就不想當了,各位不就擔心我當了這個四品鎮撫使,會找各位的麻煩嗎?各位儘管放心,我已經傳令下去,銷毀天玄閣所有記錄在案的秘密,我手裡再沒有各位的把柄,各位日後只要奉公守法,全心全意為朝廷辦事,為百姓著想,各位的榮華富貴自然能保全。」

眾人一聽,心中的包袱終於落地,紛紛站起來拱手道:「日後我等願聽嚴公子調遣。」眼前的人眾口一詞大大出乎嚴灼心的預料,他知道,這些人情願聽他的話,是因為他四品鎮撫使節制江湖各路英雄的權利,他不知道的是,他下令天玄閣銷毀所有的秘密,在無意中贏得大家的人心。這些人願不願聽他的話那都不要緊,不管怎麼說,只要江湖上從此太平,人人都守規矩,人人都知道法度,清清白白做人,踏踏實實做事,就是他最的心愿。

一群錦衣衛闖了進來,錦衣衛行事素來如此,作為朝廷的鷹犬,錦衣衛不需要任何人的指令就能隨意進出任何一個地方,何況是區區一個楊家馬場。付青竹隨後而來,大家都是吃夠了錦衣衛的苦頭,心中難免有些畏懼,站在原地不敢說話。姓付的徑直走到嚴灼心面前拱手道:「屬下見過鎮撫使大人。」又問道:「大人為何沒有穿官服呀?」

嚴灼心答道:「真是抱歉,錦衣衛的官服我實在穿不慣,請千戶大人見諒。」

付青竹十分不快道:「可鎮撫使你現在是朝廷命官。」

嚴灼心對姓付的微微一笑道:「難道我不穿官服,付大人就不認我這個四品鎮撫使了?」

付青竹咬牙忍氣吞聲道:「屬下不敢。」

讓姓付的閉上嘴巴,嚴灼心道:「好了千戶大人,大家都如期來了,你有什麼話就請直說吧。」

付青竹轉過身狠狠瞟了在場所有人一眼冷笑道:「想必鎮撫使嚴灼心嚴大人大家都見過了,各位按時趕到長安令在下頗感意外,朝廷的指令大家都知道,希望各位日後都能像今日一樣聽招呼,要是有不聽招呼的......「話說到此處,耳邊傳來」轟轟「巨響聲。那聲響驚天動地彷彿天塌地陷,大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一時間議論紛紛。是炮擊的響聲,那聽聲音是從洛英山莊方向傳來的,看來錦衣衛已經動手了。嚴灼心暗自嘆息,前夜他和李香書有約在先,今日一決生死,可如此一來,只怕他和李香書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付青竹得意洋洋的徘徊著道:「大家一定覺得奇怪,這聲音是從哪裡來的,不妨告訴各位,在下奉命在洛英山莊前後門各架設了十門剛從荷蘭人那裡購買的紅衣大炮,並在洛英山莊各個出入口伏下重兵,想必各位都想看看紅衣大炮的威力,大家不如一起去看看吧。」付青竹走到嚴灼心面前一擺手道:「鎮撫使大人,你先請。」錦衣衛精心安排的一場好戲,要是不去豈不是白費了他們的一番好意。嚴灼心帶頭走出門,姓付的跟在身後,大夥一起離開楊府。

雖說火器的威力非同小可,畢竟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大家都沒見過,何況付青竹說的紅衣大炮是從紅夷手中購買而來,威力到底如何,大家半信半疑。離開楊府,錦衣衛並沒有把眾人帶到洛英山莊,而是將大家帶上長安的城樓上。從城頭俯視整個長安城,洛英山莊清晰可見,二十門紅衣大炮的響聲讓整個長安陷入驚慌失措當中,不明原由的百姓以為是鬼神作祟紛紛四散而逃。炮聲一直持續了整整兩個時辰,整座洛英山莊被徹底夷為平地。雷火門靠的是火器發家,可在那二十門紅衣大炮的隆隆響聲當中,連褚世軒也顯得不知所措。

兩個時辰過後,炮聲終於停了下來,可眾多江湖豪傑心裡的炮聲卻永遠揮之不去。江湖紛亂只是這個世道的一個縮影,人心不古的何止是江湖。那些心中還存有一絲幻想,還存有邪念的人,這通炮聲無疑是在正告他們,天下人需要的是一個晴空郎朗、皓月當空的世道,任何一隻隱藏在黑暗中的老鼠都會被人挖出來。是的,江湖無道義,當世人都保持沉默的時候,需要這樣的炮聲把所有的人叫醒。錦衣衛不是公理正義,但它代表一種聲音。無規矩不成方圓,訂立規矩是讓人來遵守的,這絕不是一句空話,當人人都在漠視規矩的時候,殺一儆百無疑是最好的方式。

炮聲過後,長安恢復以往的平靜,人們陸續開始一天的生活。生活簡單而平凡,靠自己勤勞的雙手,無需那麼多的野心手段其實也能讓一家人過上幸福的日子。炮聲或許改變了人們,或許絲毫沒有改變,那些其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們相信生活會一天比一天更美好,而這個世道終有一天將變成他們想要的那個樣。人們渴望生活更美好,人們嚮往美好的未來,那天傍晚,長安城上空出現一道彩虹,人們紛紛抬頭看著天空,生活總要相信點什麼。

人們需要英雄,老黃鵲說的沒錯,英雄有大有小,有時候,英雄就在身邊。那麼江湖會消失嗎?不,江湖永遠不會消失,正向人們相信的那樣,每當亂世來臨,就會有英雄出現。

數日後離開長安,嚴灼心、居士易、楊少誠、花葵四人一行趕回明鏡臨淵。嚴灼心想陪辛捷楚一輩子呆在明鏡臨淵,但他知道,男兒一生不止是兒女私情,他又一次要失信於辛捷楚。當然,兒女私情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他和辛捷楚彼此是對方最重要的那個人,一個家需要她們兩個人共同維護。

長安有大家太多的恩怨,離開時又說起當日發生的事,楊少誠滿腹悲傷輕聲道:「聽說當日洛英山莊聚集了上千人,李香書根本沒有打算束手就擒,可他沒有料到錦衣衛調來了紅衣大炮,官兵把洛英山莊團團圍住,二十門大炮一轟,聚集在洛英山莊裡面的人死的死傷的傷,剩下的人全慌了神拚命往外沖,可沒有一個人沖了出去,上千人全死在炮火當中。」

上千條人命,嚴灼心三人一聽紛紛哀嘆,居士易道:「江湖中人雖然個個身手不凡,但要與訓練有素的官兵交手,難免被各個擊破。」

又嘆了一聲,花葵問道:「公子,你知道李香書的下落嗎?」

嚴灼心沒有回答,楊少誠道:「聽說他也死在炮火當中,不知是真是假。」

花葵有些有傷道:「是啊,在那樣猛烈的炮火當中,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嚴灼心確認李香書已經死了,因為後來喬木又來找過他,並帶他親眼見到李香書的屍首。李香書是怎麼死的喬木沒有告訴他,但從喬木的眼神里,他知道了答案。當日炮火之下,洛英山莊的混亂可想而知,在那樣的混亂當中李香書肯定也慌了神,所以就給了喬木親手殺他的機會。李香書作惡多端,他用花言巧語欺騙了無數女人的情感,最後死在喬木手裡算是罪有應得。大家都以為李香書死在那場炮火當中,嚴灼心念與他過去的情分沒有把事實真相告訴任何一個人,也算為香書公子保留一點點顏面。

前面山坡下的涼亭中候著一老一少兩個人,是程不歸和程少依,但見程少依又穿回男兒的裝扮,看來嚴灼心與這對父女的緣分還沒有盡。嚴灼心四人騎馬來到涼亭旁,程不歸笑著拱手道:「程某在此恭候多時,各位請到涼亭中一敘。」

四人翻身下馬走進涼亭拱手向兩人問候,再次見面,令嚴灼心和程少依心裡都十分歡喜,兩人都看著對方笑得格外甜。程不歸分別看了二人一眼道:「聽說嚴公子和辛老闆有緣人終成眷屬,程某沒有來得及去向嚴公子和辛老闆討杯喜酒喝,說來不免遺憾。」

聽了他的話,嚴灼心回過神來拱手道:「是晚輩失禮在先,不知道原來前輩已經到了中原,要不然一定請前輩和程姑娘喝杯喜酒。」嚴灼心邊說邊悄悄看了程少依一眼,瞧得出她臉上略有一絲傷感。

程不歸哈哈笑道:「公子不必如此客氣,我們父女二人也是近日才到長安來。」他知道程少依聽說嚴灼心和辛捷楚大婚的消息心裡一定不好受,就回頭看中了程少依一眼道:「改日程某讓少依背上一份厚禮,一定親自登門道賀。」如此一說,程少依心裡多少有些安慰。程不歸又一擺手道:「各位都請坐吧。」除花葵在一旁守候以外,其餘的人都在涼亭中的石凳子上坐下來。待嚴灼心三人坐下后,程不歸嘆了一聲道:「洛英山莊的事我們父女二人剛到長安就聽說了,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句話從來不假,程某活到這把年紀,總算把什麼都看明白了,聽說嚴公子做了四品鎮撫使,真是可喜可賀。」程不歸說完一抱手。

嚴灼心苦笑道:「人家一番心意,晚輩也不好拒絕。」說著問道:「前輩,你和程姑娘怎麼到中原來了?」

程少依笑道:「爹想回山東老家看看,正好路過長安,聽說嚴兄、易兄今日離開長安,我和爹特意在此恭候。」

程不歸哀嘆道:「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未改鬢毛衰,程某蟄居西域二十年,西域再好又怎麼比得上故鄉,人老了總想魂歸故里。」

聽了這對父女的話,楊少誠接上話道:「江湖上已經太平無事,程前輩何不回山東老家呢?」

程不歸洒脫的哈哈一聲道:「楊公子此言甚是,只不過程某在關外住了二十年,許多事紛繁複雜,要想重回中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這倒也是,如今的程不歸管著一城人的死活,一時半會還真走不開。程不歸又一抱手道:「程某在此恭候各位,一者是來會會朋友,二者是想親口向嚴公子道聲謝。」

嚴灼心不解拱手笑道:「前輩,我可壞了你不少的好事,你有什麼可謝我的。」

程不歸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要不是上次你和我說的那番話,我程家有無今日還要另說。」嚴灼心等人越聽越聽不明白,程不歸」哎「的嘆一聲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世道在變豈是個人能左右的,幾位有所不知,當我們從長安回到採石城,關外的局勢已經發生了很大變化,家族命運在天下的勢面前風雨飄搖,程某一直記著嚴公子說的那番話,只要我程家一家人能在一起,其餘的都是身外之物,所以程家才逃過一劫。」

程少依一笑接著他的話道:「韃靼部的俺答可汗打敗了瓦剌一統整個蒙古草原,勢力擴張到西域,為了穩固統治,俺答汗下令所有的部族都要宣誓效忠,並開始對在西域的征伐,大鵬王不甘心失去手中的權利,並糾集舊部和瓦剌殘餘勢力組成一支五萬人的勁旅,可沒想到在短短兩個月之內就被俺答汗的騎兵打敗,大鵬王因此下落不明,原本以我們程家和大鵬王的關係,此事程家免不了要站在大鵬王一邊,幸好爹聽了嚴兄的話沒有參與大鵬王的暴亂,俺答汗因此讓爹繼續做採石城的城主,並抱保全了程家的家業,只是爹空有城主之名,卻無城主的權利,為了讓俺答汗放心,爹乾脆連城主也不做,我們這才有空到中原來。」

原來如此,只是這個消息對嚴灼心等人而言實在算不上什麼好消息。居士易道:「韃靼部連年南下劫掠,俺答汗如今一統草原,他就可以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南邊。」

楊少誠憂傷道:「是啊,今年的冬天肯定不好過。」

程少依看了程不歸一眼又道:「我們剛才北方來,今年北方大旱,春夏之際,北方草原幾乎沒有下過幾場雨,牧民們的牧草只怕撐不過整個冬天。」

俺答汗一統草原對大明而言已經是個夠壞消息,要是接下來的兩月內北方旱情沒有得到有效緩解,北方草原上的草場肯定會馬上被牛羊啃光,到那是,南下劫掠就成了草原部族熬過嚴冬的唯一出路。嚴灼心苦笑道:「今年中原的雨水可是異常的好,看來我這個四品鎮撫使屁股還沒坐熱,這頂烏紗帽就快到頭咯。」

程家父女不知其中詳情,程不歸問道:「公子何出此言?」

居士易道:「程前輩有所不知,朝廷之所以讓嚴兄做錦衣衛的四品鎮撫使,一來是讓嚴兄節制江湖勢力,以免江湖力量太大動搖朝廷根基,二來是為了讓嚴兄的天玄閣幫助戚繼光將軍和李成梁將軍搜集倭寇和韃靼部的情報,以便不時之需。」

嚴灼心再道:「北方大旱,我這個四品鎮撫使馬上就是天下做難做的官。」

聽了兩人的解釋,程家父女明白了,程不歸到底見識不凡驚道:「如果接下來的兩個月北方草原的旱情還不能得到改善,等到了冬天,俺答汗大舉南下劫掠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

嚴灼心道:「所以,我才說我這個官做到頭了,說不定連腦袋也保不住。」

程少依大急道:「依我看,嚴兄你趁早辭了這個官,把這個燙手的山芋扔掉。」

要是那麼好扔,嚴灼心就不用愁了。程不歸雖久居關外,但他終究是大明的子孫,他拱手道:「此事關係天下安危和千千萬百姓的身家性命,這個燙手的山芋公子決不能扔,不僅不能扔,還要迎難而上,如此或許才能化解危機。」

嚴灼心問道:「前輩有何見教。」

程不歸道:「此事公子必須提前告知朝廷和李成梁將軍早做準備,此外公子還要時時關注北邊草原上的一舉一動,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嚴灼心想了想道:「看來我得親自去趟北邊草原。」

程不歸點點頭道:「好,不如這樣,嚴公子、易大俠、楊公子,你們三位先回明鏡臨淵,我讓少依先陪我回趟山東老家,兩月後,少依會到明鏡臨淵找尋幾位的下落,少依對草原比較熟悉,讓她陪你們一起去。」當即決定下來,就在涼亭告別,嚴灼心一行回明鏡臨淵,而程家父女趕往山東去。

別離人憔悴,歸來白髮催,江湖兒女自古命運多舛,恨天不隨人願不能與所愛之人長相廝守。

天玄閣,亦如大浪淘沙最終得以立於當世,但也和家國命運深深聯繫在一起,添上了幾分俠骨柔腸的顏色。天玄閣到底是什麼?是無所不知的手段?是瀟洒快意的人生?是與洛河圖一同埋葬的江湖?還是嚴灼心愛過的所有人?確切的說天玄閣是一個生命,是一段漫漫求其索的旅程,是一個未完的故事。

此地別燕丹,壯士發衝冠。昔時人已沒,今日水猶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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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玄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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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品高位 無悔燕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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