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禾的心 雅娜的情

詩禾的心 雅娜的情

二十年前為奪洛河圖,洛樹雲可謂絞盡腦汁。他不顧江湖道義,不顧兄弟情義對泰仁山莊大動干戈,雖然坐上夢寐以求武林盟主的位置,卻沒有得到洛河圖,那件事成為武林中人詬病他的往事。因此,江湖中有不少人對他做武林盟主之位一直心存不服,對武林盟主的號令拒不從命,特別是神兵山莊莊主鐵單和綠竹山莊莊主老婦人龐夫人,對他這武林盟主更是充耳不聞。

對於江湖上那些小門派,他占著武林盟主之位再使些手段,或許能叫他們服服帖帖,像鐵槍會、黃河幫、金錢幫、巨鯨幫、海沙幫這樣勢力龐大的幫派,就不是他能掌控的。這些幫派割據一方,明面里聽從武林盟主號令,暗地裡幹些什麼勾當沒人知道。他們與洛英山莊交好,不過想占著武林盟主的名號擴大自己的地盤,這兩年鐵槍會與黃河幫爭奪山東道上的控制權就是最好的例證,更別說江湖上還有個令人頭疼的花依怒。

當年為幫程不歸奪取洛河圖,洛英山莊付出巨大代價,他連自己三歲兒子性命都搭上,洛河圖本來就該是他自己,是程不歸不知好歹,要不是他決心毀掉洛河圖,泰仁山莊不至於落得如此下場。是自己的東西,別人別想拿走。二十年後程不歸將洛河圖拱手送上,洛河圖眼看又要回到自己手裡,誰知半道被人搶去,得而復失讓洛樹雲心情很複雜。就怕半道上有人先下手為強,他才派梁肖月與陳道安趕去盯著天下鏢局,不料他這兩個徒弟也是兩個草包,中了別人的套不說,灰溜溜的跑回來,讓他武林盟主的顏面盡失,武林中人找不到洛河圖的下落,八成會懷疑這就是他精心安排的一場戲,目的是為了引人耳目,免得天下人來和他爭奪洛河圖,這下戲演砸了,以後來找洛英山莊麻煩的人不會少,程不歸更不會放過他。

洛樹雲對江湖上的爭鬥避之不及,偏偏他這兩好徒弟把洛英山莊推山風口浪尖。兩個草包就站在眼前,洛樹雲恨得直咬牙,自己收的好徒弟,也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兩個徒兒也覺得委屈,梁肖月善於察言觀色,死死低頭不敢說話;陳道安老實巴交,苦著臉分辨道:「師傅,不是徒兒們無能,實在是那些人有備而來,我們沒辦法呀。」

洛樹雲欲哭無淚道:「這麼說還是我錯怪你們了不成?」

陳道安低下頭笑聲道:「徒兒是有辦事不周的地方。」

洛樹雲瞪大眼珠罵道:「那你還狡辯什麼?兩個廢物。」

圓滑的梁肖月忙跪下道:「徒兒無能,請師傅責罰。」

他這一跪,洛樹雲對他的氣就消了不少。察言觀色誰不會?陳道安卻認死理,洛樹雲是他師傅,他從小學的是誠實謙卑,在洛樹雲面前他不會使花花腸子。差點被狼給吃了,一肚子冤屈沒處訴說也就罷了,反而挨這麼一頓罵,好歹這麼多年師徒情,洛樹雲怎麼就不知道關心關心他。

越想不通臉色就越難看,洛樹雲氣急敗壞,一巴掌打在他臉上罵道:「還不跪下。」老實忠厚不被看好,處處獻殷勤的人倒是從不吃虧,陳道安怎麼也想不通,他是不服氣,還是跪下來。洛樹雲問道:「知道什麼人搶走洛河圖嗎?」陳道安因與他賭氣不說話,梁肖月乾脆裝作沒聽見,洛樹雲大喝道:「問你們話呢。」

梁肖月一驚喃喃道:「這個......」他結結巴巴說不出來。

自己的徒弟什麼樣洛樹雲還是知道的,罵道:「這什麼這?就知道偷奸耍滑,不成器的東西。」

梁肖月磕頭道:「師傅教訓的是......」

問他不會有什麼結果,洛樹雲瞅了他一眼轉頭道:「道安,你說。」

陳道安感到被重視的感覺,心中一暖老實道:「徒兒辦事無能,劫走洛河圖的人來去無蹤,他們是什麼人徒兒也不清楚。」

這兩個徒弟一個姦猾,一個太忠厚,洛樹雲沒有一個是放心的,怪不得洛英山莊一天不如一天。一個與洛書雲年紀相仿,一身富貴精神的人走上來笑嘻嘻道:「好了妹夫,兩位賢侄活著回來不容易,你就別再怪他們了。」說著上前去將兩人一一扶起來。大舅子出面,洛樹雲不好駁他面子,只好就此作罷。

此人名叫楊關山,是洛樹雲夫人楊柳青的哥哥,他是長安馬場的老闆,長安馬場每年出售上萬匹良駒,楊關山和長安首富顧城章是長安城裡最富有的人。跟在身邊的少年高大威武,腰間纏一根白玉腰帶,生得儀錶堂堂,英雄正氣,他叫楊少誠,是楊關山的兒子。楊關山不會武功,他這個兒子卻是江湖後輩中赫赫有名的人物。楊少誠武功高強,為人謙虛仗義,偏愛打抱不平,江湖中許多英雄好漢都與他交好,江湖中被人稱之為俠者,除了居士易,也只有他。

楊關山將二人扶起來,回頭對洛樹雲道:「洛河圖關係到洛英山莊的生死存亡,我說妹夫,眼下最要緊的是找到洛河圖,你別因小失大。」

洛樹雲長嘆一聲道:「天大地大,到哪裡找去?」

宋青拱手道:「師傅,鐵槍會、黃河幫都在找洛河圖,陰司陰老爺子和楚天錯還親自去了河西,江湖中個個幫派也蠢蠢欲動,我們已經落後於人了。」他忍了忍道:「不過陰獅陰少幫主眼下還在長安。」

洛樹雲眼珠打轉著道:「他在長安幹什麼?」

宋青道:「陰少幫主貪杯好色,這十來天他都賴在春花樓,花了幾千兩銀子就為了與春花樓的老闆娘辛捷楚共度良宵,可他連辛捷楚的面都沒見到。」

這消息對洛樹雲來說不知是喜是憂,楊關山道:「陰少幫主畢竟有名師相教,武功還算過得去,可他這個人貪財好色無惡不作,要是不還佔著有個厲害的爹,恐怕早就被人給殺了,那辛捷楚雖然是個開妓院的女人,卻是江湖中厲害的角色不是一般人能見到的,陰家少主自討沒趣那就讓他去,這件事可別叫詩禾知道。」

話剛落地,門外傳來洛詩禾的聲音:「舅舅,我已經聽到了。」說完並與喬木出現在門口。

洛樹雲大急道:「哎呀詩禾,你跑這來幹什麼?」

洛詩禾道:「爹爹為洛英山莊的興衰操心,女兒身為洛英山莊的一份子,洛英山莊的存亡自然是女兒分內之事,那陰少爺不管有多少個女人,女兒都無所謂,女兒看中的不過是鐵槍會的實力,現在有兩個男人爭著要娶女兒,女兒高興還來不及,不過眼下女兒卻誰都不想嫁。」

在場的人聽得糊裡糊塗,彩禮都收了,哪有不嫁的道理。都是自己把她寵壞了,洛樹雲道:「我的寶貝女兒耶,你能不能給爹省省心?」

洛詩禾一笑道:「這些人都想得到洛河圖,誰最有本事女兒就嫁給誰,爹你想找到洛河圖,女兒倒有個辦法。」

洛樹雲半信半疑道:「你說說看。」

洛詩禾道:「爹要找洛河圖,就要去找一個無事不知無事不曉的人。」

在場的人安靜下來,楊關山道:「你說的是小公子嚴灼心?」

洛詩禾點點頭,洛樹雲振振有詞道:「小公子嚴灼心是天玄閣的閣主,天下沒有他找不到的東西,果然是好辦法。」辦法是好,他皺起眉頭道:「只是江湖傳聞,嚴灼心行蹤不定,上哪找他去?」

楊少誠與嚴灼心是知己好友,楊關山轉頭問道:「少誠,你和小公子是朋友,你有沒有嚴灼心的下落?」

算算日子,今日是七月二十七,楊少誠點點頭老實的回答:「八月初一,他一定會出現在望月樓,說不定眼下他已經到了長安。」眾人相互望一眼,楊少誠接著道:「不過,八月份小公子絕不為別人辦事,這是他的規矩,除非給他一個他拒絕不了價錢。」

這算什麼破規矩?楊關山道:「洛英山莊加上長安馬場難道還出不起錢嗎?少誠,你只管把他找來。」

楊少誠為難了,道:「小公子不愛財,找他辦事,除非親自登門。」

為了得到洛河圖,親自登門沒什麼大不了,可不愛財又該給他什麼呢?洛樹雲正愁著,洛詩禾道:「天下的男人,不是愛財就是好色,爹可把天下最美的女人給他。」在場所有人都不解,洛詩禾笑道:「女兒不就是天下最美的女人嗎?」

洛樹雲都快哭出來,道:「詩禾,爹沒有心思和你開玩笑。」

洛詩禾仰頭哈哈大笑一聲道:「女兒沒有和爹開玩笑,已經有兩個男人等著娶女兒,難道就不能有第三個?爹只要讓人在江湖上放出消息,就說爹決定把女兒許配給嚴灼心,你們說接下來會發什麼?」還能發生什麼,無非說洛詩禾水性楊花。在場的人都不說話洛,詩禾道:「接下來,鐵槍會和程不歸都會去找他的麻煩,為了澄清事實,嚴灼心自然會乖乖的來求爹爹你,到時候爹爹就讓他用洛河圖來換自己的清白,他一定會答應。」

最毒婦人心,楊少誠道:「表妹,你也太不擇手段了。」

洛詩禾一點不在乎道:「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我不像表兄你,是個正人君子。」如此手段有什麼值得拿出來炫耀的?楊少誠懶得與這幫陰險小人在一起,「哼」一聲闖出去。洛詩禾望著他的背影冷笑一聲道:「為了讓這場戲演得更逼真,八月初一,女兒和爹爹親自去見見嚴灼心,讓他百口莫辯。」

洛樹雲雖然沒有兒子,這女兒卻比男兒強上百倍。此計甚好,只要依計而行,洛河圖就是手中之物。等他拿到洛河圖,什麼鐵槍會、黃河幫都不在話下。

洛樹雲身為武林盟主,不以身作則也就罷了,反而機關算盡,無所不用其極,還自稱是武林中的名門正派,天下人都被他的外表所騙,其實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像他這樣的偽君子天下還不在少數。

天一早,駱駝客棧還沒有客人,周三娘和店裡的夥計已經開始忙活著。姓嚴的假公子背著包袱從樓上輕快的走下來,她走到櫃檯前道:「老闆,結賬。」

周三娘招呼她,一邊算賬一邊笑道:「嚴公子要走呀?怎麼不多住兩天?」嚴公子瞧不慣她,剛脆邁開臉不和她說話,她就喜歡和這種人鬧著玩增加樂趣。周三娘算盤一打道:「三十兩銀子。」

嚴公子下巴都要掉下來,盯著她罵道:「三十兩?你打劫呀?」

她凶周三娘比她更凶,指著她罵道:「你每天不是要吃的就是要喝的,老娘這店裡讓你打壞多少東西?沒把你趕走就算不錯了,收你三十兩銀子都是便宜你。」她罵完,換副譏諷的笑臉道:「喲,嚴公子不會沒錢吧?沒錢不要緊,把門外那匹白馬留下。」

嚴公子嘀咕著解下包袱拿出三錠十兩的銀子丟在櫃檯上,嘀咕著道:「掉進錢眼裡了.......」嘀咕完背上包袱就走。

這麼多銀子,周三娘嘻嘻笑著道:「嚴公子,下次再來呀!」

要是人人都像這個假公子一樣出手大方,駱駝客棧早就發達了。周三娘正高興著,只聽到外面一個女人的喊聲,夥計跌跌撞撞衝進來道:「老闆娘,那個臭丫頭把雅娜帶走了。」

周三娘「什麼」一聲喝急忙跑出去,只見雅娜被嚴公子拽到馬上,騎著馬往東邊跑。周三娘大喝道:「姓嚴的,你把雅娜帶哪去?」

那嚴公子回答:「帶她去找她的情郎......」說完逐漸消失。

老馬來到三娘身邊道:「臭婆娘,你瞧出來了嗎?那匹白馬是正宗西域大宛良馬中的上品,世間罕見,少說也也值三千兩銀子,這個姓嚴的小姑娘到底什麼身份,家裡這麼有錢。」

周三娘瞅他一眼道:「你能肯定她姓嚴嗎?」老馬不作聲,周三娘嘆道:「愛上一個劍客不是什麼好事,希望雅娜不要失望而歸。」

沒有人願意受制於人,雅娜一邊掙扎一邊罵人,那嚴公子全當沒聽見;等她沒力氣掙扎,等她罵夠了,總會有停下來的時候。出乎她預料,雅娜似乎不知道疲倦,就像沙漠里的駱駝一般有著堅韌不拔的意志。沒有人願意一直聽別人喋喋不休,又或許自己身上不具備這樣的品質,嚴公子終於失去耐心,將她從馬背上推下去摔在沙漠里。

雅娜一聲不吭,抬起頭死死盯著她,目光里充滿憤怒。嚴公子狠狠瞅她一眼「駕」一聲往前走,雅娜朝另一個方向走,兩個人就此各奔一方。大漠里容易迷失方向,如果沒有水,一個人走不了多遠,嚴公子拉住馬韁繩轉過頭,雅娜越走越遠,她不忍心將她丟下,於是轉身快馬追過去。

雅娜聽到追上來的馬蹄聲,轉頭看一眼拔腿就跑。嚴公子頓時來氣,她想看看雅娜能跑哪裡去,她騎馬像在追獵物一樣跟在雅娜身後,手裡的馬鞭抽在黃沙上「啪啪」作響。

雅娜不甘心被抓住,拚命往前跑,黃沙里實在太容易滑倒,腳下踩不穩並順著沙丘滾下去。追兵騎馬來到她身邊,雅娜實在跑不動,躺在黃沙上氣喘吁吁。嚴公子翻身下馬,撲到她面前將她拉起來「啪」一掌打在她臉上罵道:「你再跑呀......」於是又將她推倒。雅娜的目光依舊銳利,嚴公子撲上去舉起巴掌,卻發現這張臉長得那樣清澈動人,比沙漠里的綠洲要美上不知百倍。她下不去手,輕輕放下舉起的手撫摸著她的臉道:「多美的一張臉,真對不起,小美人,我怎麼捨得打你呢?只要你乖乖聽話,我就帶你去找你日思夜想的那個男人,要是你不聽話,我就扒光你的衣服,等我玩夠了就把你賣到妓院里去。」她找來一根繩子將她的手困起來,翻身上馬拉著她往前走。

雅娜如同沙漠里的沙子一樣是個倔強的女人,她一聲不吭也不求饒,沙漠里留下一行淺淺的腳印。正午的太嚴毒辣,就連騎在馬背上的嚴公子都熱受不了,要不停的喝水,雅娜搖搖晃晃的跟著她,她臉色蒼白,嘴唇早就乾裂。其實只要雅娜開口求她,她一定不會那麼狠心。

再堅強的駱駝也有被壓到的一天,雅娜腳下一軟倒在黃沙里。嚴公子有氣無力的轉過頭看一眼,她從馬背上跳下來將她抱起來,嘴裡念叨著:「活該......」她還是把水壺送到嘴邊。

雅娜醒來時四周一片漆黑,火光在眼前跳動,那匹白馬躺在身邊。她身上蓋著一件厚厚的羊皮熬十分溫暖,她真的太餓了,用力托起輕盈的身體搜尋著什麼。「你醒了?」半塊烤熟的牛肉遞到她眼前。雅娜抬起頭,還是那個嚴公子,她將烤肉丟到她懷裡道:「愛吃不吃。」說著又將水壺丟在她身邊。那嚴公子躺倒另一一張席子上道:「下半夜該你守夜。」說著閉上眼睛。

不吃白不吃,雅娜拿起烤肉狼吞虎咽的吃完,又痛痛快快喝了一氣水。那個嚴公子一動不動,看來是睡著了,她從皮靴里拔出一把彎彎的匕首輕輕朝她走去。她真想一刀殺了她,可又想,畢竟是她救了自己的命,她現在不殺她,她們之間算扯平了。

她慢慢退後,小心走到白馬旁,白馬像中了邪怎麼也拉不走。心情越來越著急,並聽到那個嚴公子道:「她叫白鷺,是我最好的朋友,除了我,它不會和任何人走。」

雅娜嚇了一跳,轉過頭,嚴公子靜靜的坐在席子上。雅娜打不過她,舉起匕首用力插在裝水的羊皮水壺上,袋子破了兩個洞,口袋裡的水不住的往外流。姓嚴的公子跑過來將她推開罵道:「你幹什麼?我們就這一袋水,你不想活了?」她從地上撿起水袋,裡面的水已經所剩無幾。

這下子換雅娜得意了,她哈哈笑一聲道:「沒有水你那裡也去不了。」姓嚴的將水袋丟在地上將雅娜按倒在地上,兩個人扭打在一起。雅娜掙扎一陣,忽然笑起來,姓嚴的公子停住手的同時雅娜停止笑聲道:「你是個女人?」

她身上有淡淡的胭脂味,手指細長纖瘦且白白嫩嫩,沒有喉結,胸前明顯的突起都暴露她的性別。姓嚴的「哼」一聲狠狠望著她一眼走回去躺在自己席子上道:「趕緊睡覺,明天接著趕路。」

知道她是個女人,雅娜不再怕她,抱著羊皮熬走到她身邊躺下,將羊皮熬蓋在她身上。嚴公子不領情,側身離她遠一點,把羊皮熬掀開丟還她。其實那張羊皮熬足夠她們兩個人躲避夜裡的風寒,雅娜又給她蓋上,同時道:「你睡吧,下半夜該我守夜。」

雅娜那樣溫柔,她沒有將她推開,翻身平躺著道:「有我的馬在,它會替我們守夜。」

女人之間的關係就是這樣莫名其妙,前一刻還仇深似海,后一刻或許就能成為朋友。雅娜問道:「你為什麼要扮成一個男人?」

嚴公子輕輕一笑回答:「江湖險惡,你不會明白。」

雅娜明白,生活在大漠她什麼沒有見過?天上沒有月亮,星星卻格外明亮,雅娜陷入美麗的幻想中,自言自語道:「居士易,他一定是個英雄。」

嚴公子道:「她是不是英雄關我什麼事?」

雅娜道:「女人都愛英雄。」

身邊的夥伴回答:「可女人不需要英雄,需要的是陪伴......」說完就閉上眼睛。

雅娜喃喃道:「真的嗎?」沒人回答她,她扭頭一看,夥伴睡著了,她仰望星空道:「女人需要陪伴......」或許這次離開時對的,只要能帶她去找居士易,她能想到未來有多美好。

第二天向著太陽升起的方向走,荒漠就像沒有盡頭,太陽毫不留情,讓人舉步維艱。翻過一個沙丘,眼前又是另一個沙丘,抬頭望天上的太陽,它好像永遠在同一個位置。沒有水,人和馬都在死亡的邊緣掙扎,雅娜早就懊悔前一夜一氣之下把水袋刺破,沙漠里沒有水,她們熬不過一天。

熱氣在眼前形成一層薄紗,一眼看出去一切都是模糊的。偶然見沙漠中一道黑影,她們顧不了那是不是海市蜃樓朝黑影的方向走。離的越近越清晰,那是一匹烏黑色的馬,有馬說明有人,有人就能找到水,或許還能打聽到前面的去路。

求生的慾望促使她們越走越快,走近了才發現是一匹被人遺棄在沙丘上的馬,一望無際的沙漠,或許馬的主人已經死字風沙中。二人四處張望,沙丘下躺著一個布衣漢子,雅娜覺得那人眼熟,迫不及待的跑到沙丘下面。嚴公子牽馬站在沙丘上,見雅娜沖她揮手,她牽上那匹馬走下沙丘。

天下總有那麼巧的事,又是居士易,偏偏又讓雅娜遇到,或許是冥冥中註定的事。雅娜喜極而泣,開心的望著她道:「是他,他還活著。」

居士易嚴重脫水,嚴公子苦著臉道:「沒有水,他不可能活下來的。」

雅娜搖搖頭道:「我一定要救他。」她捲起袖子拔出匕首。

嚴公子知道她想給居士易喝自己的血,她放聲道:「溫暖一個劍客的心對你,對他都沒有好處。」雅娜不明白她的意思,她接著道:「溫柔鄉就是英雄冢,愛上一個劍客是瘋狂的,要忍受常人難以忍受的孤獨,對於劍客而言,一旦有了情感,這個劍客就已經死了。」

雅娜沒有猶豫,她一刀滑下去,鮮血從手腕流出來,一滴滴落在居士易口中。這樣做是否值得,嚴公子轉頭,內心很煎熬。雅娜的血能有多少,救不了一個快要死的人,嚴公子伸手從馬鞍下又拿出一隻水袋那是她為她們留的最後一點水,不到萬不得已她絕不會拿出來。她將水袋丟在雅娜面前,雅娜抬頭望著她,她深吸一口氣,從衣角扯下一塊布走過去將雅娜流血的傷口包紮好。

雅娜感激的淚水掉下來,嚴公子責備的道:「我不相信他會永遠陪你。」

雅娜打開水袋,把水灌進居士易口中,幸福的道:「總有一天,會有一個男人出現在你面前,你欣賞他,願意為他付出一切。」姓嚴的公子對此抱以一聲冷笑。

莫名其妙的耽擱了半天,要是沒有這半天,說不定都已經走出荒漠。天又黑了,居士易還沒醒過來,就在沙丘下生火過夜。雅娜將居士易抱在懷裡,她的夥伴對此越看越不順眼道:「這回一滴水也沒有了,你滿意了吧?」

雅娜愧疚的低頭望著居士易擠出兩個字:「謝謝。」

嚴公子瞅了她一眼道:「你少來著一套,告訴你,明天要是還走不出去,那咋們就等著喂狼吧。」

雅娜抬起頭,偶然見東邊的天一片通紅,她激動的站起來指著東邊道:「你快看......」

順著雅娜手指的方向望去,天邊的亮光蔓延數不絕,那是玉門關到陽關方向,這裡能看到照亮夜空的火光,說明她們離邊關已經不遠。嚴公子抑制住心裡的喜悅道:「哎呀,大名鼎鼎的居士易大俠倒在家門口,是不是太可笑了?」雅娜沒有回答,對她來說,這是一種幸運,能讓多一刻與這個男人呆在一起。

居士易咳了一聲,雅娜轉身撲上去,居士易睜開眼,雅娜笑盈盈道:「你醒了?」

男女之間如此親密,居士易是正人君子,他甚至沒有看清是雅娜並輕聲道:「男女授受不親,姑娘自重。」

雅娜吃了一驚,她的同伴冷她一眼,誰叫她自作多情。雅娜委屈的道:「是我,我是雅娜。」

居士易道:「雅娜......」他說著抬去細細看她一眼問道:「雅娜,你怎麼到這來了?」

嚴公子氣道:「要不是她,你已經死了,狗咬呂洞賓。」

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居士易打量著雅娜,雅娜急忙拉衣袖遮住手腕的傷口。她這個微小的動作完全沒有必要,居士易已經看到她手腕上的傷口,他驚訝的道:「雅娜你......」

這對雅娜來說不算什麼,她一笑道:「易大哥,這沒什麼,你不用放在心上。」

居士易站起來拱手道:「姑娘兩次救在下性命,在下日後定當回報。」

坐回居士易,在女人面前他又變得刻薄古板,他剛離開五里鎮幾天,對雅娜的態度驟然如此,怎麼不叫雅娜心寒。嚴公子挖苦道:「我說什麼來著?女人需要的不是英雄。」雅娜陷入悲傷,到底她太年輕,對感情的期望值越高,失望就越大。

居士易聽不懂她們說什麼,拱手問道:「不知這位兄台如何稱呼?」

他既然是個正人君子,當然不會懷疑眼前這個翩翩公子是個女人。嚴公子不冷不熱道:「兄台不敢當,在下嚴少度,想必居士易大俠你也沒有聽說過。」

居士易道:「原來是嚴兄。」又恭維道:「嚴兄有膽量獨闖大漠,想必並非等閑之輩。」

這種交談嚴少度都快窒息了,她不敢想象要是自己愛上這樣一個人是怎樣的無趣。當然,不同的人有不同人的愛好,雅娜喜歡這樣的英雄,正如她所說「女人都愛英雄」。出於給雅娜面子,嚴少度道:「在下可不是一個人獨闖大漠,難道居士易大俠你沒有看到,在下有一個朋友。」

居士易看來雅娜一眼道:「嚴兄真會說笑。」

嚴少度道:「在下沒有開玩笑,雅娜和我已經是很好的朋友。」

她說這話的目的是為了挑釁居士易,她想看看居士易對雅娜的態度,顯然她打錯算盤了,居士易實在是一根木頭,這個人冷得像一塊冰,溫暖他的心恐怕比登天還難。從現在看來,雅娜對居士易的愛不過一廂情願,雅娜是個倔強的姑娘,可想而知她不會輕易放棄,她要走的路還很遠。

居士易沒有反應,嚴少度接著道:「居士易大俠離開五里鎮已經有幾天了,你怎麼還在戈壁上?」

居士易道:「最近江湖上發生一件大事,在下不得已,只好留下來查清楚。」

江湖上最近發生的事?嚴少度步步緊逼問道:「什麼事?」

居士易不說自然有為難的地方,像她這樣好奇的人真少見,居士易無奈道:「洛河圖不知嚴兄可有耳聞?」

嚴少度哈哈一聲道:「江湖中人有誰不知道洛河圖。」

居士易道:「聽聞洛河圖重現江湖,卻被一夥神秘人劫走了,只聽說那伙人搶走洛河圖往西走,此事處治不但,必定引發江湖一場爭鬥,事關武林安危,在下義不容辭,一定要查個究竟。」

嚴少度道:「江湖上的事有真有假,不知閣下查到什麼?」

居士易搖搖頭嘆道:「哎,說來慚愧,在下在戈壁上查了三天一無所獲,正打算入關在找找線索。」

嚴少度笑道:「江湖上的人誰不知道居士易大俠和天玄閣閣主嚴灼心是生死之交,嚴灼心號稱無所不知,你何必費那麼大心思在這戈壁上勞神?何不去問嚴灼心不就都明白了?」

居士易哈哈一聲道:「嚴兄果真有趣,難道兄台當真以為嚴灼心是神仙不成?」

嚴少度又追問道:「難道天玄閣是徒有虛名?」

居士易回答:「兄台不是說過,江湖上的事情有真也有假。」說到這,兩人一同哈哈大笑出來,雅娜聽不懂她們說什麼,在一旁插不上一句話。

居士易光明磊落,對嚴少度自然敞開心扉,至於嚴少度是不是以德報怨,那就不知道了。嚴少度拱手道:「在下有意結交閣下這個朋友,不知閣下意下如何?」

居士易大喜道:「在下求之不得。」

嚴少度一笑道:「咋們既然是朋友,朋友的事就是在下的事,洛河圖的事情再下同樣義不容辭,不如日後咋們同行,在下也好幫寫忙。」

居士易拱手道:「有嚴兄相助,在下自然高興,就怕耽誤了嚴兄的事。」

此事就這麼說定,嚴少度斜眼朝雅娜望去。接下來她們要一路跟著居士易,雅娜有大把的時間和他接觸,機會她已經為雅娜創造出來了,至於雅娜能不能把握住,那就是雅娜自己的事。嚴少度低頭深吸一口氣,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還能這樣一板正經的和別人說話,回想起來都直哆嗦,要不是為了雅娜,她才懶得跟著居士易。當然,跟著居士易不是沒有好處,至少她們兩個小姑娘不用再擔心路上會遇到什麼危險。

八月的頭一天是長安望月樓一年中生意最火爆的一天,因為只有這一天才能吃到望月樓的黃河全鯉宴。選用秋天最肥美的黃河鯉為食材做成一桌全鯉宴,鯉魚焙面、糖醋黃河鯉、黃河灣燒鯉魚、石烹黃河鯉等名菜入桌,再搭配一杯望月樓特製的魚骨酒,這是長安城最值得一品美味。如果上述幾道菜都太普通,那接下來這道鯉魚刺身絕對令人回味無窮。天下的廚子,能做刺身的人不少,能用鯉魚做刺身的只有肖玉山一人而已。

肖玉山是望江樓的掌柜,他另一個身份是財神朱越的管家。從一個普通的廚子被朱越看上,成為財神的管家,肖玉山是世上最幸運的人。天上沒有掉餡餅的好事,肖玉山的幸運源於他的付出,傳聞為做好這道鯉魚刺身,他足足花了十年功夫用來苦練刀工,每年做刺身用壞的菜刀就有三把,如果這些傳聞都是真的,他付出的努力世人無法想象。

世上從不缺堅韌不拔之人,肖玉山就是其中一個。成為財神的管家后,他立下規矩,這道刺身一年他只在八月的頭一天做一次。天下人慕名而來,不惜重金只為嘗一嘗這道被世人稱道的菜。不過,不是你有錢就一定能吃上這道菜,肖玉山一個人一天能做幾道刺身?聽說排隊吃這道菜的人已經排到三年後。財神秉承物以稀為貴,利用人們對望江樓全魚宴趨之若鶩的心態,不但掙了大把大把的銀子,還讓財神的名號經久不息,這種一舉兩得的生財之道只有朱越能想到。

全鯉宴不是從來就有,這桌菜其實始於一個人,此人號稱盡知天下事,與財神朱越是摯交好友,他並是天玄閣閣主嚴灼心。朱越年輕時忙著做生意,賺得天下人的錢財,可謂富可敵國。有錢沒有給他帶來快樂,反而給他無限的煩惱。凡是接近他的女人都是沖他著的錢財而來,幾段感情無果而終,他傷透心因而終生未娶;與他叫朋友的人同樣另有目的,人人都在他面前花言巧語,天下之大沒有一個真正的朋友,他是世上最富有的人,也是最孤獨的人;財神家大業大,靠他養活的人數以萬計,他同樣是世上最操心的人,有錢並沒有讓他過上好日子,他不得不日日奔波。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安定,應該說他是世上最悲哀的人才對。嚴灼心是財神在世上交到第一個不為錢財與他交往的朋友,朱越擺酒慶祝,在望月樓設下一桌全鯉宴與嚴灼心對飲,二人在酒桌上立下約定,每年八月初一在望江樓擺下全鯉宴,等嚴灼心親自來品嘗。從此望江樓全鯉宴為世人稱道,小公子之名也因全鯉宴天下聞名。

望月樓上的雅間常年關閉,每年八月初一這一天門才打開,三年來年年如此。今天,望月樓迎來最重要的客人,夥計們一早並開始打掃,在陽台上擺上各類菊花,牆上掛上名人字畫,甚至專門請來長安城最有名的樂師和舞女。這場宴會堪稱盛大,有人趕來品嘗全魚宴,有人想一睹小公子風采,長安城裡想過節一樣熱鬧。

財神一番好意豈可辜負?嚴灼心年年到望月樓來赴宴,卻很少有人知道小公子是誰,到頭來人人失望而歸。並不是他神出鬼沒,實在他與世人一樣都是凡夫俗子沒有高下之分。

臨近正午,雅間里一老一少兩個布衣食客,這桌全鯉宴吃了一半一半,只有那盤鯉魚刺身一片不剩。年少那人只喝了一杯酒,吃個半飽並走到陽台上欣賞菊花,留年長那人坐在席間狼吞虎咽。年長那人一身陰陽怪氣的打扮,從他打扮來看就知道他是個算命先生,八成還是個潦倒的算命先生。此人名叫徐妙筆,他在長安大街上巧言令色坑蒙拐騙但從不偷,過得是潦倒,卻也逍遙快活。年輕的公子是嚴灼心,他個頭不高,與常人無異;身上穿的衣服不是綾羅綢緞,反而還有些破舊;一張臉算不上英俊倒也不醜,屬於怎麼看也順眼那種;他手裡拿著一把沒有扇墜、扇紙一片空白的摺扇,那把摺扇倒是大有來頭,是神兵山莊三大神兵利器之一,神兵山莊將這把摺扇贈予嚴灼心,赤羽扇嚴灼心從不離手。

是的沒錯,他就是天玄閣閣主嚴灼心。世人都以為小公子與眾不同,世人都對小公子充滿想象,但還是沒有人預料到他竟如此平凡,平凡得就算他站在人群里,也不會有人多看他一眼。這是最現實的,即使他就站在陽台上,又有誰相信他就是天玄閣閣主呢?

世人總愛戴上面具,盡量把自己粉飾得光鮮亮麗,展現在別人面前的往往是最虛假的一面。或許可以理直氣壯的說這是一種自衛,其實何嘗不是一種欺騙?而且欺騙的成分恐怕要更多。

比起世上多數人,嚴灼心做的只怕要好很多。每個人都是平凡的,嚴灼心區別於別人的是天玄閣知道很多武林當中鮮為人知知的秘密。年少輕狂的嚴灼心因此在江湖上獨樹一幟,有求於他的人越多,天玄閣的聲明並越傳越遠。

世人都說嚴灼心不愛財,其實世上的人有誰不愛財?只是古語有云,他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不明不白的錢嚴灼心從來一分不拿,比起富貴,他更需要的是心安。嚴灼心同樣喜歡美女,對於女人,他比他那兩個朋友居士易和楊少誠要更懂得憐香惜玉。這就是小公子嚴灼心,自他在江湖上成名那一天起,他從來就是個毀譽參半的人。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這句話適用於朱越。他不像世上大多有錢有勢的人那樣胡作非為仗勢欺人,朱越待人親近樂於助人,對天下所有人一視同仁。為保證生意順利,他對自己的要求十分嚴格,自從三年前與嚴灼心那次對飲,之後兩年他再也沒有到望月樓赴宴。嚴灼心一人赴約實在無趣,並邀約上他這個落魄的朋友徐妙筆。全鯉宴天下聞名,一連兩年都有機會與小公子一起赴宴,對徐妙筆而言求之不得,再加上他滿嘴胡說八道的本事,從此以後徐神仙也算是長安城裡名頭不小的人物,以後只怕多半見不到他像現在這樣落魄了。

其實嚴灼心到長安來除了赴宴以外還有別的事情要辦,他合上扇子打在手心裡邊走邊道:「徐妙筆,每年你都說我能釣到金娃娃,結果每次讓我空手而歸,你不是能掐會算嗎?你說的話到底靈不靈呀?」

金娃娃是鯉魚的一個變種,它混身金黃像金子一樣,天下的水系中,只有在洛水中才能找到它的蹤跡,且它只有在八月的上月活躍。這種魚萬里挑一極其稀有,就連靠打漁為生的漁民,一生都未必有機會見到金娃娃的蹤影,因為稀有,這種魚比金子還要珍貴。嚴灼心喜好收養天下珍奇,金娃娃是他夢寐以求的東西,可惜三年來他始終沒有釣到。

徐妙筆吧唧著嘴邊吃邊道:「今年你一定釣到......」

嚴灼心用扇子敲了敲他的肩膀道:「這話去年你也說過。」

徐妙筆似乎根本沒有在聽他說什麼,站起來把空空的酒壺拿到他眼前道:「嚴兄,能不能再要壺酒來?」

嚴灼心「哎」一聲道:「你真是貪得無厭,這一壺酒我只喝了一杯,剩下的全讓你給喝了,你怎麼不自己去要?」

徐妙筆嘻嘻笑道:「人家請的是你,我不過占著嚴兄你關照來蹭吃蹭喝罷了,哪好意思去要呀。」

嚴灼心死死盯著他道:「你不好意思我就好意思了?」

徐妙筆「哼」一聲掃興的坐下來自言自語道:「反正都是白吃白喝,又沒吃你的。」

嚴灼心深吸一口氣摟著他道:「老徐,我可告訴你,今年要是我再釣不到金娃娃,明年的這頓你就免了吧。」他一邊說一邊走到雅間門口沖著外面道:「小二,再給我拿壺酒。」

人在江湖,性命早就不是自己的,望江樓的酒能多混一頓是一頓,誰還在乎明年能不能再來。小公子的要求,望江樓當然有求必應,一個夥計推開門送酒進來,嚴灼心拿著酒壺走到桌子面前,徐妙筆大喜道:「多謝嚴兄......」說完並站起來搶。

嚴灼心一躲,徐妙筆氣嘟嘟的坐下。嚴灼心為他滿上一杯,又為自己滿上一杯道:「徐妙筆,你都這把年紀了,不是我做朋友的看不起你,像你現在這樣下去,你就不怕死後連個給你收屍的人都沒有?」

二人對飲一杯,徐妙筆哈哈苦笑一聲拱手道:「人總有一死,好在徐某有嚴兄這個朋友,嚴兄重情重義,要是徐某死在嚴兄前面,拜託嚴兄找個沒人的地把徐某埋了,嚴兄要是有空,每年給我送壺酒,徐某就感激不盡了。」

人活在世上有幾個值得相交的朋友是多值得高興的事,恐怕這個世上,真正把徐妙筆當朋友的也只有嚴灼心一個人。徐妙筆是愛貪點小便宜不假,可他光明磊落,從不因為自己落魄的處境不擇手段。在別人眼裡,或許他是得過且過的不思進取,只有嚴灼心知道,他恪守自己的原則,不為富貴折腰,不因窘迫失落。他也曾有過輝煌,卻為人正直成為世間的一個異類,朋友漸漸對他疏遠,最後就剩下他一個人。嚴灼心不明白為什麼為人公正也會成為世上的異類?人人生來不就該如此嗎?活在這世上已經不易,徐妙筆應該被人尊重,至少嚴灼心覺得有他這個朋友是幸運的。

他將酒壺給徐妙筆道:「少喝點,大白天你真想把自己喝得醉醺醺的不成?」徐妙筆滿足了願望,哈哈大笑一聲。

這時候,一個夥計推門闖入拱手道:「嚴公子,樓下來了許多江湖中人,占著望江樓不走,肖掌柜請嚴公子看在朱老闆的面子上出去見見他們。」

白吃白喝別人的,沒有理由不幫別人辦事。徐妙筆湊上來問道:「嚴兄,你真不知道洛河圖的下落?」嚴灼心盯著他,難道他也打洛河圖的主意不成?

樓下坐滿江湖各門各派的人,望江樓生意紅火,這些人不敢得罪有錢的朱越,人人面前點了一桌子酒菜,卻光坐著一動不動,這種場景實在不常見。嚴灼心和徐妙筆從樓上下來,眾人的目光全移到二人身上,這些人凶神惡煞個個如狼似虎,徐妙筆戰戰兢兢,恨不得找個門縫鑽進去。

嚴灼心走到客棧中間一笑道:「各位要是都這麼客氣,豈不辜負望江樓廚子的一番好意。」

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大漢懷抱一隻木匣子走到嚴灼心面前哈哈一聲道:「小公子,這是一株血珊瑚,請公子笑納。」他一邊說一邊打開木匣,確實是一株難得一見的血珊瑚。

另一個高大的漢子打開木匣走到面前,木匣里是一支白玉如意,他笑答:「這支白玉如意價值千金,願意贈予公子。」

有一個青衣漢子站起來哈哈一聲道:「各位手中的寶物與在下這件寶物相比,實在不值一提。」眾人朝他望去,他從懷裡拿出一張金卷在眾人面前展開道:「這是樓蘭古國藏寶的金卷。」他轉頭對嚴灼心道:「在下也願意贈予公子。」

嚴灼心左右打量著眾人道:「各位還有什麼寶物不如都拿出來看看吧!」

身邊一個三十來歲的禿頭站起來道:「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嚴灼心最講義氣,我們是多年的朋友了,朋友的忙你不會不幫吧?」

那禿頭身邊的劍客也站起來抱手笑道:「朋友的忙小公子當然會幫,要不然大家來找他幹什麼。」

眾人哈哈大笑一聲,嚴灼心也笑了一聲然後道:「血珊瑚和白玉如意價值不菲,想必無極劍派和雷火門為了把弄到手,一定花了大價錢,樓蘭古國藏寶的金卷更不用說,金卷本身就是一件寶物,當年漢中馬幫為了得到這張金卷死了不少人,不過這三件寶物畢竟有價,比起矛隼燕十七、金錢豹雲鬼和我的關係就一文不值。」三個帶著寶物來的人面面相噓,嚴灼心又道:「敢問燕兄、雲兄,朋友的忙在下要是不幫會怎麼樣?」

禿頭就是燕十七,江湖外號矛隼,他在祁連山下稱雄,拳腳上的功夫十分了得;使劍的漢子便是金錢豹雲鬼,此人劍法如鬼,因此得名,二人都是嚴灼心要好的朋友。

聽了嚴灼心的話,燕十七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朋友的忙嚴兄不幫倒也無妨,大不了咋們以後不做朋友就是了。」

為一副洛河圖,朋友轉眼就會變成敵人,果真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叫人心酸呀!就在這時,十餘個衣著統一的帶劍漢子闖入一字排開,其中一人喝道「洛盟主到」。眾人順著客棧門外望去,洛樹雲闖進來,洛詩禾與宋青一左一右跟在他身後。武林盟主洛樹雲在場的人誰不知道,眾人的目光紛紛都被洛詩禾吸引,像她這樣傾國傾城的美人天下罕有,與她見上一面也是一種幸運。

嚴灼心也不列外,從洛詩禾進門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就沒有離開洛詩禾,要是在這樣的景色面前還不為所動的人,那才奇怪。洛樹雲見他的獃獃的望著洛詩禾,轉頭與自己的愛女對視一眼,回頭拱手道:「聽聞天玄閣閣主駕臨長安,洛某特意前來拜會,打擾之處,還望見諒。」

再好的景緻總有叫人不滿意的地方,嚴灼心與洛英山莊素來沒有來往,洛樹雲此時帶著洛詩禾前來拜會,洛樹雲心裡打什麼主意嚴灼心一猜並知道。他回過神來哈哈大笑一聲道:「洛盟主果真一定也不客氣,你都已經來了,難不成還能趕你走不成?」出言如此不遜,叫在場眾人大開眼界。洛樹雲倒不覺得什麼,洛詩禾與宋青卻心情不悅,要不是有求於人,只怕她們早就火了。嚴灼心停了停問道:「莫非洛盟主也是為一品肖掌柜做的鯉魚刺身而來?那真不巧,洛盟主你只怕要改年再來了。」

洛樹雲道:「小公子性格直率果真名不虛傳,洛某並有話直說,實不相瞞,洛某有意與閣下交個朋友,不知小公子意下如何?」

嚴灼心道:「洛盟主的面子自然要給的,要不然我豈不是和天下英雄為敵,不過我的規矩洛盟主你應該有所耳聞,就算我們是朋友,你請我辦事,我一樣要收銀子。」他湊到洛樹雲面前道:「洛盟主,我可不會因為咋們是朋友少拿你一分錢。」說完輕輕一笑。

洛樹雲也跟著一笑擺手道:「嚴公子,咋們借一步說話。」說完走在前面引路。

洛樹雲來的真是時候,要不然與這些江湖中人免不了糾纏一番,嚴灼心一笑合上摺扇跟走上摟去。洛英山莊弟子守住樓梯不讓任何人上樓,樓下的江湖中人議論紛紛,可誰都不敢得罪洛英山莊,只好在樓下乾等著。在洛樹雲面前徐妙筆是說不上一句話的,他乘江湖中人的目光都在洛樹雲與嚴灼心身上,偷偷摸出望江樓,他這個聰明人可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原來洛樹雲早就在樓上備下一桌酒席,來到席間,洛樹雲一擺手道:「公子請坐。」

嚴灼心「哎」嘆息一聲道:「洛盟主你真客氣,在下剛吃過午飯你又來這一出。」他無奈的做到桌子面前。

洛樹雲哈哈一聲道:「詩禾,給嚴公子倒酒。」洛詩禾欠身點頭,對嚴灼心溫柔的一笑給他滿上一杯酒。不得不說洛詩禾是個很會利用自己美貌的女人,就算她倒的這杯酒里有毒,為了博她一笑,嚴灼心一樣會喝。洛樹雲舉杯道:「嚴公子,洛某敬你一杯。」

一杯酒剛飲下,洛詩禾又給他滿上一杯,洛詩禾端起酒杯道:「家父常與我提起公子之名,只是一直未能如願與公子相見,這杯酒公子一定要喝。」

嚴灼心被她搞得暈頭轉向道:「洛姑娘的大名更是如雷貫耳。」

洛詩禾笑道:「既然如此,那公子就更應該多喝幾杯。」她舉杯將酒飲下。

洛詩禾到底是大家閨秀,從在洛英山莊長大,受環境熏陶,她有耍不完的手段應付各種場合,在她面前,嚴灼心就像一個不懂事的小孩,被她牽著鼻子走。誰讓小公子見到美人就走不動道呢,洛詩禾就是一劑毒藥,任何男人在她面前只怕毫無招架之地。嚴灼心本來不想喝酒,奈何洛詩禾手段高明,被她連哄帶騙,一不小心七八杯酒並下肚了。

洛詩禾笑道:「公子果然好酒量,不如再喝一杯。」說著往嚴灼心酒杯里倒酒。

無事獻殷勤,嚴灼心忽然醒悟道:「洛大小姐擺的莫非是鴻門宴吧?」

他這麼快就反應過來,洛詩禾似乎沒有料到,轉頭看洛樹雲一眼又笑道:「就算這是鴻門宴,不知公子想做雄才大略的劉邦還是決勝千里的張良?」

嚴灼心回答:「在下既做不劉邦也做不張良,不過我倒覺得姑娘像舞劍的項莊。」言下之意無非說她是個跳樑小丑,喜歡在人前賣弄。洛詩禾怒不可言,但比起對洛河圖的渴望,她還能保持冷靜。嚴灼心站起來徘徊兩步道:「洛盟主來找我,無非和樓下那些人一樣都想知道洛河圖的下落,恕我直言,洛盟主與洛河圖兩次近在咫尺,兩次失之交臂,世上的東西,不是你的,不管你再怎麼處心積慮終究不是你的,洛盟主只怕永遠都別想得到洛河圖。」

這話洛詩禾十分不愛聽,冷了他一眼問道:「世上有誰不想得到洛河圖?」

嚴灼心哈哈一聲道:「那隻能說明洛大小姐孤陋寡聞。」

洛詩禾也冷笑一聲,她目光中充滿鄙視道:「嚴灼心,你不願告訴別人洛河圖的下落,難道不是想獨佔洛河圖嗎?」

就知道她會這麼說,嚴灼心走到她身後停下道:「世人對洛河圖趨之若鶩,別人越想得到的東西,在我這裡並一文不值。」

他話裡有話,無非是故意說給洛詩禾聽的。豈料洛詩禾道:「空口無憑,你以為你說什麼別人都會信嗎?」

嚴灼心道:「難道一張洛河圖還能比性命更重要嗎?」不過,與她解釋多半無用,嚴灼心走開了。他走到窗前道:「二十年前洛盟主為了得到洛河圖對泰仁山莊大開殺戒,雖然你坐上夢寐以求武陵盟主之位,可天下武林當中有多少人對此口服心不服?洛盟主不但沒有得到洛河圖,反而背負一個不仁不義之名,這就罷了,連洛盟主三歲的兒子也因此命喪仇家之手,洛夫人怪洛盟主無情與洛盟主決裂落髮出家,洛英山莊這二十年來每況日下,細心算一算,只怕洛盟主失去的要比得到的多百倍。」

往事重提,洛樹雲怒不可言喝道:「洛河圖本來就該是我的。」

嚴灼心看了他一眼,將他惹怒沒什麼好處,於是道:「洛盟主何必動氣,這個世上從來就沒有什麼東西天生就該是誰的。」他朝門口走去道:「實不相瞞,洛河圖的下落我也不知道,洛盟主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正要出門離開,洛樹雲站起來道:「嚴公子請留步。」嚴灼心止住腳步,洛樹雲向宋青使了個顏色,宋青雙手奉上一張銀票。洛樹雲道:「這是一張一萬兩的銀票,只要你能替洛某找到洛河圖的下落,洛英山莊還有厚禮相報。」

嚴灼心斜眼一看道:「洛盟主,你這就沒意思了,世上的人誰不喜歡錢,你這不是叫我為難嗎?」

洛樹雲道:「有什麼好為難的?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公子直管收著並是。」

嚴灼心轉身走回來道:「洛盟主,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這樣算一算,知道的人還不多嗎?」他指著洛詩禾與宋青道:「何況還有洛大小姐和洛盟主你這位愛徒,我以後還要在江湖上混呢,洛盟主不至於連條活路也不給吧?」以洛樹雲和洛詩禾的性格,對今天的嚴灼心算是一忍再忍。嚴灼心又道:「不過有件事洛盟主你一定有興趣。」洛樹雲父女及宋青都看著他,嚴灼心接著道:「二十年前那場血戰,泰仁山莊一夜之間不復存在,程不歸身負重傷不知下落,人人都以為他與洛河圖一起葬身火海,就連我也以為他死了,直到三年前的一樁婚事......」

洛樹雲打斷他道:「婚事......」

嚴灼心道:「三年前大鵬王藍日的妹妹出嫁,這樁婚事在漠北被奉為佳話,大鵬王在漠北獨霸一方,他的妹妹藍月被稱為漠北第一美女,傳聞她的武功不在大鵬王之下,這樁婚事自然引起天玄閣的注意,後來我聽說大鵬王這個妹夫名叫程少度,是漠北採石城城主程偃的兒子。」嚴灼心看了洛樹雲一眼道:「想必程少度這個名字洛盟主並不陌生,當年程不歸的兒子就叫程少度,如果洛盟主的兒子還活著,程少度應該比他大兩歲,洛盟主與程不歸曾是生死兄弟,你們有過約定,等你們的兒子長大后,就讓他們結為兄弟,不幸的是洛盟主的兒子早年夭折,為爭奪洛河圖洛盟主又不顧兄弟之情對泰仁山莊痛下殺手,從此洛英山莊與泰仁山莊成為不共戴天的仇人,不過這些往事不提也罷,讓我好奇的是三年前娶大鵬王妹妹的那個程少度當時二十二歲,如果程不歸的兒子還活著,他同樣二十二歲,恰的是採石城建於大約十八年前,城主程偃來自中原,這就不能不讓人懷疑,難道世上真有這麼巧合的事?直到那時我開始懷疑程不歸併沒有死,而是遠走西域隱姓埋名,但我不明白的是,程不歸隱姓埋名,為什麼他的兒子卻沒有該名字呢?」

洛詩禾「哼」一聲道:「西域與中原相隔千里,天下叫程少度的人也不止一人,有人好奇怪的。」

嚴灼心道:「洛大小姐果然聰明,這個問題我想了很久才想明白,天下叫程少度的人不止一個,西域與中原相隔千里,如果程不歸躲到西域去,誰又知道他從前是什麼人呢?從那時起,天玄閣重新核實了當年泰仁山莊那場血戰,當年死在大火中的一共三百二十一人,不過據天玄閣所知,當夜連同程不歸夫人剛剛降生的孩子在內,泰仁山莊一共應該有三百二十四個人才對,失蹤的正好是一個成年人和兩個孩子,這三個人去哪了呢?」嚴灼心一笑道:「當夜大火燒得十分兇猛,人人都以為這三個人在大火中化為灰燼,這種解釋沒有人會懷疑,一個人被燒成木炭可以理解,可他們身上的物件總不至於也能被大火燒得煙消雲散吧?這又怎麼解釋?」他停了停道:「或許只有一種解釋,這三個人根本沒有死,於是天玄閣開始追查程偃的身份,我發現這個人的身份十分神秘,大約十八年前他帶著大批財寶到達西域,與他同行的除了兩個孩子以外還有十幾個親信,當時的採石城不過是一個荒涼的小鎮,程偃用隨身攜帶的財寶重建小鎮,他勵精圖治,十八年過去,小鎮成為西域路上最繁華的城堡。」嚴灼心走到洛詩禾身邊道:「不過另一個問題來了,西域有那麼多部落,為爭奪財富,部落之間往往相互殘殺,為什麼採石城卻能在西域風沙中生存下來?除了與大鵬王關係非同一般外,聽聞程偃隨身的親信武功十分了得,這就是採石城越來越繁華的原因。」嚴灼心從袖子中摸出一張紙遞過去道:「洛盟主,這個人你不會不認識吧?」

紙上畫著一個人的肖像,從畫上看,那人商人打扮,四五十歲的模樣,洛樹雲一眼並認出那人,吃驚的道:「程不歸......」他這一說,洛詩禾也走過來。

嚴灼心道:「這個人行蹤詭秘,天玄閣追了他三年,直到三個月前才得到他的畫像,不知道能不能替洛盟主解開心中疑惑。」要說程不歸不報當年滅門之仇,沒人會相信。洛樹雲和洛詩禾正愁著,嚴灼心一竄破窗跳出去,同時道:「洛盟主,告辭了。」

洛樹雲三人追過去,窗子還在搖搖晃晃,卻不見嚴灼心的蹤影。宋青急著道:「師傅,這小子跑了。」

洛樹雲回頭望著洛詩禾,洛詩禾一笑道:「依計行事,他自然會主動來找我們。」洛樹雲點點頭。

今日見識了世上有那麼多偽君子,真恨不得瞎了眼。為了得到洛河圖,江湖中的名門正派不惜重金收買,多年的朋友用情義要挾,武林盟主居然明目張胆的利用自己女兒使起美人計。世上的人真的瘋了,有人打著名門正派的名號干著見不得人的勾當,朋友成為利益交換的工具,那些有權有勢的人更為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眼睛瞎了心不瞎又能怎麼樣?有這麼多偽君子就有更多對世事麻木不仁之輩,真正的公理正義其實掌握在少數敢於挑戰這個世道的人手裡,然而,這些人的聲音總被另外一些人掩蓋,要不然怎麼說一顆老鼠屎攪壞一鍋湯呢?好在老天還給留了個徐妙筆這樣的朋友,可朋友眼下又跑哪去了?

嚴灼心揮舞著赤羽扇走在大街上,徐妙筆不知從那跑出來急切的問道:「怎麼樣?怎麼樣?洛盟主找你幹什麼?」

嚴灼心邊走邊道:「能怎麼樣?鴻門宴加美人計,真叫驚心動魄。」

徐妙筆跟在身邊哈哈大笑道:「嚴兄的艷福果然不淺。」

嚴灼心看了他一眼道:「你真以為那個洛大小姐是什麼等閑之輩,她的手段比起她老子可一定不差。」

徐妙筆道:「有其父必有其女嘛!」他忍了忍又問道:「嚴兄,你當真不知道洛河圖的下落?」

嚴灼心停下腳步盯著他,看得徐妙筆渾身不舒服,躲開他的目光。過了一會,嚴灼心喝道:「徐妙筆,你想多活幾年最好少打洛河圖的主意。」徐妙筆「哎」一聲不知該如何作答,嚴灼心嘆道:「咋們就此別過吧。」

徐妙筆問:「嚴兄你去哪?」

嚴灼心湊到他耳旁道:「當然是去春花樓。」

徐妙筆來勁了,陰陽怪氣「哼」道:「見色忘義,嚴兄真夠朋友的。」

嚴灼心看出他的心思,上下打量他一眼,用摺扇頂著他胸口問道:「徐妙筆,你這身體還行嗎?」說完哈哈大笑一聲離開。徐妙筆獃獃站在原地氣不打一處來,愣了一會回過神剛想要罵人,再抬頭一看,人都不見了,他上哪找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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