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老馬 駱駝客棧

三娘老馬 駱駝客棧

清晨第一縷陽光照亮戈壁上的小鎮,小鎮里的人們從排隊取水開始一天的生活。這個地方叫五里鎮,是中原通往西域各地的必經之路,出玉門關向西五里就到了這裡。黃沙覆蓋的戈壁灘上,五里鎮與四周環境渾然一體,天地之間只有一種顏色。

上天的恩賜,方圓五里只有五里鎮有一汪井水,且不論春秋生生不息。人和牲畜都需要足夠的飲水,在沙漠上,一滴水比金子還要珍貴,五里鎮無疑成為天然的補給站,西去東來客商絡繹不絕。因水帶來的財富,有人在此安生立命,為往來的客商提供補給,有人喜歡隔壁上的天高雲闊豪情萬丈在此定居。這是個神奇的地方,看似不毛之地,其實充滿魅力,任何事物似乎都能在這裡生根發芽。

挨著井水是一座堅實的城堡,城堡就地取材,黃沙和芨芨草摻雜在一起壘起寬厚高大的牆體,白楊樹搭成客棧的主要框架,上下分為兩層的客棧堅固結實,在風沙里屹立不倒,一根高大的旗杆上飄揚一面黑色旗幟,旗幟上寫著四個白色大字「駱駝客棧」。

清晨的五里鎮和往日沒有任何區別,人們在太陽第一束光照射下來的時候起床忙碌,勤勞堅韌永遠是沙漠中的生存法則,人們開始籌備迎接今日的訪客。在艱苦的環境中生存,人們已經學會相互分工、尊重相互尊重,秩序同樣是這裡生存不二的法則,這一條原則在排隊取水方面體現得最貼切。

然而在兩年前,這裡的情況完全不同。水給人們帶來財富,也是混亂的根源。人們為爭奪井水控制權牟取暴利拉幫結派,實力強的人控制井水,實力弱的人只能等著活活渴死,由此引發的仇殺一刻沒有停過。鎮子上的人們不團結,就給了沙漠里劫掠的土匪可乘之機,他們佔據五里鎮,把飲水賣給往來的商人,向鎮里的人們收取飲水的重稅,鎮里的人生活在死亡邊緣,要想活命,要麼落草為寇,要麼向東逃離家園,五里鎮名副其實成為沙漠中的地獄。

一切的改變源於兩年前鎮子上來了一男一女。男人三十來歲一臉絡腮鬍子,穿著青色布衣,是個邋裡邋遢樸實寬厚的漢子;女人美艷無雙,年紀與男子相上下,她妝扮妖艷,性格嫵媚潑辣,人們只知道她們是一對夫妻,來自中原,在當初兩人的到來還在鎮子上引起不小轟動。她們在一夜之間殺死鎮上十六個強盜,其餘盜匪聞風而逃,小鎮從此安定下來。二人制定規矩,小鎮上任何人只要遵守秩序都可以到井裡取水供人畜飲用,誰要因取水鬧事,並將他送到沙漠里餓兩天作為懲罰;接著又專門安排人手對往來需要飲水的商隊收取一定數量的錢財分給鎮上的居民,此後小鎮更加活躍,人們安居樂業,五里鎮成為沙漠中的一顆耀眼明星。

後來人們從女人口裡得知,男人叫老馬,又聽男人叫女人「臭婆娘」。人們不能像老馬一樣喊那女人,聽說她姓周,人們感激她的恩情,就稱她周三娘。由於上一任駱駝客棧的老闆勾結盜賊被二人殺了,二人理所當然成為駱駝客棧的掌柜。五里鎮有這樣兩個厲害人物,加之艱苦環境下鍛造五里鎮民風彪悍的性格,兩年來,再也沒有匪類到此橫行,五里鎮的人們生活富足井然有序。

兩年過去,周三娘依然還是沙漠里最引人注目的顏色。她的生活每一天都從濃妝艷抹走出客棧,火急火燎對老馬和鎮子上的居民指指點點開始,她似乎對鎮上的一切都看不慣,今天也不例外。

井口特意安置兩個高大可密封的木桶,專門僱人往木桶里灌水,鎮上人們取水時不用排太久的隊,也方便往來的商旅。見排隊取水的人心不在焉,專門雇來往木桶灌水的人也不幹活,周三娘最看不慣這副散漫的樣子,指著鎮上的人變走邊罵道:「你們都想渴死是吧?要都像你們這樣動作慢,那老娘還做什麼生意?」鎮上的人都怕她,聽了她的話急忙去忙活。她又指著那幾個雇來的員工罵道:「老娘雇你們是來幹活的,活幹完了沒有?還想不想要工錢了?再敢偷懶,你們都給老娘滾蛋。」說話的同時見老馬牽著家裡的幾十頭駱駝朝井口走來,她轉身朝老馬走去,指著太陽罵道:「都什麼時候了,就這幾頭畜生你也照顧好,老娘就這點家當,你要是把它們都渴死,老娘一腳踹了你。」這就是她故意找由頭了,老馬每天早上自己顧不上喝口水就忙著喂駱駝,他當這些駱駝和周三娘一樣寶貝,能讓它們渴著嗎?再說,駱駝一個月不喝水也不見得渴死,她這不沒事找事嗎?一旁排隊的居民一聽,忍不住哈哈大笑,周三娘轉身大罵:「笑什麼笑?回家讓自己老婆好好管管......」

她嘴裡的零碎總是那麼多,開始人們還畏懼她,後來時間長后就見怪不怪。一個雇來的員工指著旗杆道:「老闆娘你看......」

抬頭往旗杆望去,駱駝客棧的大旗不見了,旗杆掛著一條長長的白布,白布上用血寫著一行字「三日後血洗五里鎮」,留下的名是「沙漠飛狐」。怪不得在場的人都心不在焉,周三娘關顧著罵人,絲毫沒注意旗杆上的乾坤。就這時,客棧里跑出一個夥計大聲道:「老闆娘,小五在房間里被人給殺了。」

沙漠飛狐是戈壁上一夥最厲害的強盜,最近半年連續洗劫了沙漠上幾十個商隊和村莊。那夥計說的小五是駱駝客棧的其中一個夥計,周三娘一聽喝道:「慌什麼?都沒見過死人呀?」大漠上人吃人,誰還怕見和死人呀,只是傳聞沙漠飛狐這夥人心狠手辣,叫在場的人心有餘悸。在自己眼皮底下殺人,老馬和她一點也沒察覺,周三娘不禁大氣,一躍而起將那快白布扯下罵道:「敢和老娘玩這套,真是不知死活。」於是將白布丟在地上。又見在場的人不安的望著她,這件事沒多久就會傳遍整個鎮子,眼下最重要的是穩定人心,她一定神指著在場的人罵道:「看什麼看?一個沙漠之狐就能把你們嚇成這樣,還不快去幹活。」她的話起到穩定軍心的作用,有她這句話眾人放心了,各忙各的去。

中午,過往的客商逐漸多起來,五里鎮照常做生意,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這時候人群最集中的莫過駱駝客棧,這些都是常年來往於這條路上的商人,偶爾有行走關外的江湖中人。都是駱駝客棧的老顧客,周三娘來回招呼,客人高興她也高興。天下的男人無不愛美女,周三娘是沙漠中最具風情的女人,客人偶爾與她開個玩笑,佔一占嘴上的便宜,為行走沙漠里的孤寂增添一點樂趣,也逗樂客棧里的客人。

周三娘嫵媚的笑著將一張餅塞進客人嘴裡道:「閉上你的臭嘴......」

客人並不生氣,反而引來眾人一陣起鬨。一個年輕的胡人端起酒道:「老闆娘美艷動人熱情好客,不知道能不能陪我喝碗酒?」

周三娘一轉身坐到桌子上湊到那人眼前接過酒碗道:「一個大男人,要喝就喝三碗,喝一碗算什麼本事?」客棧里的人鼓掌叫好。於是周三娘與那胡人一干就是三碗,而後道:「小二,送一壇酒給這位客官。」那胡人既滿足心愿又白白得到一壇好酒,高興不矣。

又一人開玩笑道:「老闆娘你莫非看上人家了?怎麼關給他酒,不給我們?」

眾人又起鬨,周三娘指著他們喝道:「老娘開店做生意,你們以為你們都是要飯的呀?」眾人哄堂大笑。身邊一個人乘機伸手朝周三娘腰上摟去,周三娘動作極快,一閃身那人抱了個空,她挑了那人一眼道:「想占老娘的便宜,你來嫩了點,老娘還沒喝醉。」

店裡一陣噓聲,老馬在櫃檯前準備酒菜,一個漢子道:「老馬,你可要看好你媳婦,別讓人搶走了。」老馬話不多,抬頭咧嘴傻乎乎的一笑。他這表情更是惹得客人樂不可支,笑聲差不多將駱駝客棧都喧翻。

自己的男人什麼樣子自己知道,逢場作戲的玩笑老馬不至於會生氣,再說,如果不是周三娘那麼討人喜歡,老馬怎麼會對她那麼愛護。關從外貌上看,老馬絕配不上周三娘,可這個男人給自己足夠的包容,日久見人心,對一個女人來說,最大的幸福莫過於一個男人對她的理解,懂得欣賞她的美貌,而不是成為別人的玩物,從這一點上來說,周三娘比世上很多女人都幸運,她死心塌地的愛著這個不英俊的男人,老馬是她這輩子最好的歸宿。

正熱鬧著,門外走進來一個翩翩公子,他一進門並問道:「這客棧里有老闆嗎?」

這句話一下子吸引了周三娘的注意,來人個子不高,和周三娘差不多,要說身材,只怕比周三娘還瘦弱,從模樣上看,是中原人士無疑。他一身白衣,手裡握有一把扇紙上面一片空白的摺扇,張得十分俊俏。天下哪有長得這麼漂亮的男人?周三娘目光如炬,一眼就瞧出她是個姑娘。行走於這條道上的人,不是江湖好漢就是膽子比天還大,一個小姑娘敢獨自一人跑到這來,想必有些本事,她女扮男妝不過為了行走江湖圖個方便。轉頭又想到早上發生的事,此人以前從來沒見過,是第一次來到駱駝客棧,莫非她與沙漠飛狐是一夥的?叫人不得不防。

這姑娘的美貌連自己都自嘆不如,周三娘一扭一扭的走到那人面前,怪兮兮的笑道:「這客棧老闆、老闆娘都有,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那姑娘打量了周三娘一眼道:「本公子要見的是客棧老闆,不是老闆娘。」

周三娘皺眉道:「喲,天下哪個男人不喜歡女人的?」她湊上前道:「莫非公子喜歡男人?」

說起破皮耍賴的功夫,周三娘可是一流的,那姑娘被氣到了,抖動著摺扇道:「本公子喜歡什麼樣的人關你屁事?」

周三娘笑道:「行行行,客官您是客人,您說什麼都是對的,不知客官是什麼人?到關外來有何貴幹?」

那姑娘道:「本公子姓嚴,我的名字叫什麼說了你也未必知道,你叫我嚴公子就行了。」她揮了揮手道:「有什麼好酒好菜都拿上來,再給本公子一間上好的客房,本公子少不了你銀子。」

周三娘笑道:「一看公子就是有身份的人,您稍坐,我這就給你準備。」她轉身的同時換了一副臉,嘴裡嘀咕著些什麼誰也聽不清。來到櫃檯前,周三娘兇巴巴的對小二道:「去給那位嚴公子準備些吃的,再給她備一間客房。」

小二笑道:「老闆娘,你看走眼了吧?那分明是個姑娘。」

周三娘「喲」冷笑一聲道:「臭小子,有點長進。」

小二笑盈盈道:「那還不是跟著老闆娘你學的。」

周三娘瞅了他一眼道:「少拍老娘馬屁。」她從酒架上取了一壇酒又對小二道:「你在這看著,老娘去去就來。」小二點點頭,她把酒抱在懷裡,一邊和店裡的客人互動,一邊走出去。

走出客棧順著街道往東走來到一個鐵匠鋪,一個光著上半身的漢子掄起鐵鎚「噹噹」砸在燒紅的鐵板上。周三娘打量著那漢子,他也是中原人的模樣,樣子不到三十歲,高大的身材,黝黑的皮膚,容貌英俊甚至偉岸,寬敞的肩膀和健碩的身材,這種男人對女人來說十分有吸引力。汗珠掛在沒有表情的臉上,打鐵需要力氣,他一錘錘有節奏的打在鐵上,居然氣息平和,她一眼就看出此人內功非比常人。

這個男人和那個女扮男妝的姑娘一樣是第一次見到,眼前這個陌生的男人,那個姑娘,到底誰是沙漠飛狐的人?兩個人都不是?或者兩個人都是?周三娘好歹是沙漠上難得一見的美人,這個男人瞧都不瞧她一眼,真叫人掃興,她站在鐵匠鋪前放大聲音道:「老鐵匠,老鐵匠......」喊了兩遍,一個異域風情,身體壯實的老頭從鐵匠鋪里跑出來。周三娘罵道:「老不死的,這麼大聲喊你,你沒聽見呀?」她一邊罵人,一邊用餘光望著那個打鐵的漢子。這是她使的小計量,目的是想看看那個男人的反應。沒想到那個男人還是不動聲色,外表再好看的男人,在漂亮女人面前像根木頭,這種男人就再也引不起她的興趣,比來比去還是老馬好,至少老馬知道疼女人。

那老者是鐵匠鋪的老闆,平時給過路的商旅打打刀槍,換換馬蹄鐵什麼的,鎮上的人都叫他老鐵匠。見是周三娘,老鐵匠道:「老闆娘怎麼是你?」

周三娘瞪他一眼道:「老傢伙,你以為老娘願意來你的鐵匠鋪呀!」說完就往鐵匠鋪里闖。屋裡一個少女在準備午飯,桌上擺著大餅和羊肉,就差一壇酒。一股清香撲面而來,是那少女身上的脂粉味,少女穿著只有節日時才穿的盛裝,青春煥發魅力四射,果然人靠衣裝馬靠鞍,原來五里鎮還藏著這樣一個美人。

周三娘嗅覺靈敏,目光如炬,少女的芳心怎麼抵擋得了英雄氣概?她一看就知道怎麼回事。少女不敢看她的眼睛,她也懶得戳穿少女的心事,於是將酒放下。老鐵匠不解道:「老闆娘您這是......?」

周三娘道:「白送的酒你不要嗎?」

老鐵匠樂呵呵的拱手道:「多謝老闆娘。」

周三娘朝門外看了一眼問道:「他是什麼人?」

那少女不知哪來的勇氣,興緻勃勃解釋道:「老闆娘,他是我和爺爺從沙漠里救回來的人,他是好人。」

周三娘死死盯著少女道:「雅娜,你怎麼知道他是好人?他臉上寫著好人嗎?」少女的名字就叫雅娜,是老鐵匠的孫女,她的父母都死在土匪手裡,只剩下她們爺孫相依為命。

雅娜最怕周三娘,周三娘兇巴巴的望著她,她更是避之不及。老鐵匠替孫女解圍,道:「老闆娘,是這樣的,半個月前我和爺孫去沙漠里找鐵礦石,見他昏倒在沙漠里快死了,我們就把他帶回來了。」

周三娘罵道:「老娘不是早就和你們說過,鎮里來任何陌生人都要告訴老娘,你們把老娘的話都當耳旁風了?」她說話時大聲小氣的,門外那漢子一字一句都聽在耳朵里。她又問:「他叫什麼名字?是什麼人?」

老鐵匠和雅娜相互看一眼,老鐵匠道:「我們只知道他是中原人,至於叫什麼,他從來沒說過。」

沙漠之狐在漠北做惡,應該不會是中原人,周三娘想了想道:「老鐵匠,沙漠之狐要來洗劫你聽說沒有?」

老鐵匠道:「鎮上的人都聽說了,不過有老馬和老闆娘在,大家都不擔心。」

周三娘「哼」一聲喝道:「你們臉皮真夠厚的,老娘憑什麼要管你的死活?」這種話鎮子上的人早就聽膩了,誰不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周三娘接著道:「三天之內,你要給老娘打出三十把刀,老娘加倍付你銀子。」

老鐵匠「啊」一聲問道:「老闆娘你要這麼多刀幹什麼?」

周三娘回答:「殺人呀,殺人你沒見過?」

老鐵匠道:「老闆娘你不是為難我嗎?我都這把年紀了,三十把刀,就算我再年輕二十歲,別說三天,給我十天我也打不出來呀。」

周三娘道:「你不是有個幫手嗎?不會想想辦法呀?老娘告訴你,沙漠之狐不是一個土匪,是一幫土匪,要是他們真的來了,你別指望老娘一個人擋住他們,到時候鎮子里的男人都要參戰,要不然就等著別他們像宰羊一樣一個一個把你們都殺了,把鎮子里的女人都搶了去,讓雅娜去做給那些土匪一個個做老婆去。」老鐵匠嚇得不說話,周三娘湊上前道:「老不死的,你不會想讓鎮子里的男人都赤手空拳去和沙漠之狐拚命吧?」

鎮子里的男男女女只要又把稱手的兵器都是勇士,會為保護家園而戰,老鐵匠道:「老闆娘你放心,要是這樣的話,老鐵匠一定儘力而為。」

周三娘冷笑道:「這還差不多。」說著轉頭道:「雅娜,去叫外面那個人進來吃飯。」雅娜點點頭跑出去,周三娘也轉身走出去。

老鐵匠在身後喝道:「老闆娘,吃完飯再走吧。」

周三娘罵道:「吃吃吃,就知道吃,你沒吃過飯嗎?」這時候雅娜和那個男人正好走進來,周三娘瞅了她們一眼撞出去。

男人來到桌子前面恭恭敬敬抱手對老鐵匠道:「老師傅,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

老鐵匠哈哈大笑一聲道:「老闆娘她就是這樣,別看她兇巴巴的,其實她對鎮子里的人都很好,她見你是陌生人免不了多打聽幾句,沙漠里盜匪橫行,她是為鎮子著想。」男人這下安心了,雅娜給他一塊餅和一些肉,老鐵匠請他坐下吃飯。

夜深人靜時,老馬端個木盆推開房門走進房間,周三娘坐在床前若有所思。木盆里是熱水,老馬端到窗前道:「臭婆娘,該洗腳了。」

周三娘笑起來,抬起腳伸出腿,老馬為她脫掉鞋,將她一雙玉腳放進盆里。天下的男里為老婆洗腳,老馬恐怕算是頭一個。自從她們成親的那一天起,老馬每天晚上都為周三娘洗腳,風雨無阻。盆里的熱水溫暖,老馬的心也溫暖,為這個女他死都願意,何況是為她洗洗腳呢?

周三娘獃獃望著眼前這個並不英俊,細心呵護她的人,臉上說不出的歡喜,幸福之情溢於言表。她「哎」一身道:「白天我聽人說洛河圖重現江湖,原來程不歸還沒有死,說是跑到了關外隱姓埋名,不久前,他托鏢於天下鏢局,用洛河圖為他的二兒子求娶洛英山莊大小姐洛詩禾,可洛河圖還沒到洛英山莊就被人在落雁峽給劫了......」

老馬猛的站起來喝道:「臭婆娘,你不會也打洛河圖的主意吧?」

周三娘無奈道:「你小聲點......」老馬慢慢蹲下來繼續為她洗腳。周三娘輕聲道:「我是你老婆,我你還不了解嗎?要是從前,洛河圖重現江湖,就算不要性命,我也要和江湖中那些自稱名門正派的偽君子爭一爭,現在,咋們守著這駱駝客棧,做的是正當買賣,掙的每一分錢都光明磊落,眼看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趕明兒,咋們有了孩子,好日子還長著呢,我現在想想都覺得那是多美的事,幹嘛還去干那掉腦袋的事。」她說出心事,老馬感動不已,低頭落淚。周三娘見他用袖子擦淚水問道:「我說老馬,你哭什麼?」

老馬抬頭傻乎乎的對她笑著道:「臭婆娘,娶到你是老馬這輩子最幸運的事。」

周三娘心裡甜甜的,何嘗嫁給老馬不是她的幸運呢?周三娘道:「看你這點出息,我們成親兩年,你給我洗了兩年的腳,世上除了你,我上哪找這麼好的男人?」老馬呵呵笑著,周三娘道:「你看這樣好不好?從明天起,我給你洗腳。」

老馬搖搖頭道:「那怎麼能行?我這一天到晚的,一雙臭腳,豈不委屈了你。」

周三娘咯咯笑出來道:「臭男人、臭男人,身上沒有點味那還叫臭男人嗎?男人就該有點男人的樣子,我最討厭那些小白臉,看上去弱不禁風,說起話來扭扭捏捏,丟了爹媽的臉不說,把天下所有男人的臉都給丟盡了,我就不明白,大好男兒,何必裝出一副娘娘腔的模樣?老馬你雖然不如他們英俊,至少你敢作敢當,是個真正的男人。」

老馬心裡樂開了花,還是搖搖頭道:「那也不行,你的男人給你洗個腳難道就不是男人了?」這話周三娘愛聽,老馬道:「男人要守信重義,給你洗一輩子腳是咋們成親時我答應你的,老馬我說到做到。」周三娘忽然一聲嘆息,老馬著急了,問道:「婆娘,我有什麼地方說的不對嗎?」

周三娘苦笑道:「你我是夫妻,你沒必要和我那麼客氣,這兩年凡事都是你處處忍讓著我,我對你除了愛意還有道不盡的感激。」是呀,一個男人為她洗了兩年的腳,足見這個男人對她的真心,周三娘感動的淚水掛在眼角。她深吸一口氣道:「咋們兩能成親,多半要感謝恩公,洛河圖重現江湖,這件事,我為恩公擔心。」

老馬道:「恩公淡泊名利,他不會和別人去爭什麼洛河圖,關他什麼事?」

周三娘「哎呀」一聲道:「我說你傻呀?眼下洛河圖被不明身份的人搶走,中原武林中人在四處尋找圖的下落,咋們恩公是天玄閣的閣主,號稱盡知天下事,武林中人找不到洛河圖,自然會去找恩公,恩公不就不能置身事外了嗎?況且天下鏢局的白念生是什麼人?他與恩公是莫逆之交,這次他失了鏢,程不歸要找他的麻煩,武林中人也要找他的麻煩,為保天下鏢局完全,白念生只能找恩公幫忙,還有,你想想,江湖中最想得到洛河圖的人是誰?」

老馬道:「當然是花依怒。」

周三娘道:「那不就結了,這些年花依怒一直在找洛河圖,她希望得到洛河圖重振日月宮的聲望,在這世上,只有花依怒是恩公真正喜歡的女人,洛河圖說不定就是花依怒派人劫的。」

老馬驚道:「花依怒有那麼大本事嗎?」

周三娘笑了一聲道:「美色是世上最厲害的武器,花依怒手下都是女人,其中不乏絕色美女,日月宮衰落後,就只剩花依怒帶著日月宮的殘存勢力想要重建輝煌,這兩年,能將中原武林攪得天翻地覆的除了鐵槍會與黃河幫就只剩花依怒一人,這個決不可小覷。」

老馬一聽嘆道:「聽你這麼說,怎麼我也為恩公擔憂。」

周三娘接著道:「今天白天到客棧里來那個嚴公子你見到了嗎?」

老馬道:「什麼嚴公子,臭婆娘,難道你瞧不出來她是個小姑娘?」

二人對話的時候,那個女扮男妝的嚴公子就在門外偷聽,這對夫妻恩愛有趣,兩人說的悄悄話聽得她臉都紅了。聽到她們說洛河圖,並來了興趣;再聽到她們說起自己,原來自己的身份已經被看穿,她倒想聽聽她們還能說什麼。

周三娘道:「我哪能瞧不出她是個小姑娘呀,你注意到她那一身打扮沒有?特別是手裡的扇子,我第一眼看到她就覺得不對勁,她說自己姓嚴,分明是冒充咋們恩公,這小姑娘要不是和咋們恩公相識,那就是假扮恩公另有所圖,江湖險惡,你說我們要不要給恩公寫封信讓他萬事小心?」

老馬道:「你別瞎操心了,咋們恩公既然無所不知,想必他早就知道洛河圖的事情,你我隱居關外,咋們以前的名聲又不怎麼好,何必給他添麻煩。」

周三娘想想也是,她一愣道:「你說那小姑娘不會是沙漠飛狐一夥吧?」

老馬道:「說不好,畢竟沙漠飛狐是什麼人我們從來沒有見過。」

周三娘道:「今天我去老鐵匠那見到個陌生的男人,這個人內功深不可測,這一天下來我這心裡總是七上八下,他們能輕而易舉在你我眼皮子底下殺了小五,不能不叫人擔心。」

水涼了,周三娘把腳拿出來,老馬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沙漠之狐這群人雖然厲害,那是沒有遇到你我,他們要是敢來,瞧我怎麼收拾他們。」

周三娘又急了,道:「我說老馬,江湖上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咋們還是小心為妙,我可不想做寡婦。」

這話老馬更愛聽,他端起盆呵呵笑道:「我也捨不得這麼漂亮的媳婦。」

他這句貧嘴,周三娘狠狠瞅他一眼「切」一聲道:「去倒了洗腳水趕快回來睡覺。」老馬洋溢著笑容,使勁點點頭轉身往門外走,周三娘甜蜜的撇嘴一笑,小聲道:「臭男人......」

她們的對話說完就完,門外那姑娘絲毫沒有準備,正好身邊就有一道窗子,她輕輕推開窗子一躍出去,差點沒有與老馬撞個滿懷。老馬打開門,見窗子開著,他直接將洗腳水從窗口潑到客棧外面,不料那姑娘身手敏捷,落到地上縱身一躍,一盆洗腳水一滴沒有灑在身上。老馬順手將窗子關上,白衣姑娘望著窗口得意的一笑轉身從客棧正門進去,店裡的小二正要關門時與她撞上,這麼晚了從外面回來,小二正好奇,還沒開口問,她並一蹦一跳回房了。

三天轉眼過去,這天太陽異常毒辣,曬得大漠里的人頭皮發麻,五里鎮如置身在爐火中炙烤。天氣燥熱給人的是疲憊,加上沙漠之狐今日要來洗劫,大家的神經綳得異常緊張。從清晨開始,鎮子里就陷入高度戒備,每個人走起路來步伐都要比往常快那麼幾分,該有的準備已經就緒,就等沙漠之狐來送死。漫長的等待磨鍊心智的同時也在考驗著這裡人們的承受力,與等待一起到來的是緊張,時間越長,這種緊張就會變成恐懼,甚至逃亡。

時過正午,五里鎮上不見一個過往的客人,大漠當中,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被人口口相傳,沙漠之狐在漠北做惡多,過往的商人對他們唯恐避之不及,今日是不會來客人了,就看五里鎮有沒有這麼好的運氣躲過這一劫。

三娘那急脾氣最經不起折騰,從一早到現在,她就絮絮叨叨個不停,老馬是不敢說她一句的,更別說手裡的夥計。唯一的好處是,有個人這麼吵著,客棧里絲毫沒有緊張的氣氛。都是見過大世面的人,比起緊張更刺激的是三娘的滑稽,手下的夥計見她一副要吃人的模樣,既好笑,又不敢明著笑,緊繃的表情看上去太有意思了。

周三娘徘徊在客棧里,轉身見到夥計們綳不住的表情就來氣,手裡拿著條長長的鞭子指著七八個夥計罵道:「看什麼看?瞧瞧你們一個個人五人六的,都找抽呢?」夥計們急忙遠遠的躲開,她將鞭子「啪」丟在酒桌上坐下來狠狠罵道:「跟老娘耗,那就耗著唄,看誰耗得過誰。」說罷對夥計喝道:「去準備酒菜,老娘餓了。」夥計偷偷笑起來,她又朝著夥計罵道:「去呀,你們都不吃飯呀?那就誰都別吃了。」氣氛輕鬆下來,夥計們點點頭連忙帶跑,總之離她越遠遠好,免得挨鞭子。

忽然一陣馬蹄聲,周三娘抓起鞭子,老馬掄起狼牙棍一同朝門口撲去,手下七八個夥計誰都不例外,提著彎刀緊跟在身後。一匹白馬停在客棧門口,姓嚴的公子從馬上跳下來朝她們一笑朝客棧里闖。這個小丫頭活活把大家嚇了一跳,眾人目不轉睛的盯著她,她自己沒事人一般撞進來,大家只好給她讓個道。

走到周三娘身旁,她停下來咧嘴一笑道:「別緊張,看把你們都給嚇的。」她接著往裡面走,一邊走一邊道:「有什麼吃的都拿來,本公子餓了。」

周三娘心裡窩著火,指著她罵道:「老娘的洗腳水你吃不吃?」「啪」一掌拍在桌子上道:「老娘開客棧做的是正經買賣,不伺候你這種紈絝的富家少爺,沒事就快給老娘滾蛋,別在這裡礙手礙腳。」

姓嚴的大概生氣里,臉一拉轉頭望著她,周三娘有種說不出的感覺,說不好那是殺氣還是別的什麼,一下子愣住了。「嗖」一聲,一支箭刺破窗子上的羊皮紙射向周三娘,周三娘的注意全在姓嚴的身上猝不及防,老馬見狀喝道:「臭婆娘......」他縱身撲過去擋在她身前,箭射早肩上「啊」一聲摔在地上。

周三娘嚇個半死,喝道:「老馬......」撲上去抱起他問道:「老馬你沒事吧?」

寬厚的肩膀上死死釘著一支弩箭,老馬真夠男人的,他咬牙用力一拔,又是「啊」一身大吼,將弩箭拔出來。原來弩箭帶著倒鉤,箭鏃上帶著血,肩上已是血肉模糊,幸好箭上沒有毒。周三娘眼中滾著淚花,見老馬沒事,懸著的心落下來。

嘈雜的馬蹄聲伴隨人的呼喊聲而來,弩箭如雨點一般落下來,沙漠之狐果真來了。店裡的夥計避之不及,周三娘喝道:「愣著幹什麼,找死呀?掀桌子。」夥計的動作比什麼都快,掀翻桌子擋住飛來的箭,然後慢慢往牆角靠。這時候,快馬已經衝進鎮子,從馬蹄聲上判斷,上百人的規模。一個夥計探頭往外望去,看到的儘是黑壓壓的人影和太陽下閃光的彎刀,一支箭當頭射來,幸好他躲的快,弩箭把頭上的帽子射落,人完好無事。周三娘見狀,一鞭子打在地上氣道:「混賬東西,有什麼好看的?你有幾個腦袋?」這下子,所有人都只敢挨近牆角低著頭,就怕一不留神腦袋沒了。弩箭一個勁的射,窗口已經不成樣子,射到客棧里的弩箭將裡面的酒缸、碗筷打得「噼里啪啦」,那門板上早就和刺蝟一樣。貓在牆角動彈不得真夠憋屈的,周三娘大罵道:「王八蛋,有種就來和老娘光明正大的打一架。」這種氣她可受不了,況且鎮子里的人都指望著她們,要是她們躲著不敢出去,鎮上的人不就等著被人屠殺殆盡。周三娘心一橫,打開門一腳踢出去張桌子擋住射來的弩箭,她跟著身後竄出去罵道:「操你姥姥......」她順勢丟出鞭子纏住一個土匪的脖子用力一拉,那強盜被他從馬上拉下來,她借著力道飛上馬「駕」一聲,長長的鞭子拖著那盜賊滿地打滾,不出幾丈那人就被活活勒死了。

周三娘騎在馬上,她在追前面的強盜,後面的強盜在追她,她的騎術極好,上躥下跳,弩箭對她毫髮無傷,反而被她在糾纏中打死數人。前面一堵高高的破牆,三娘騎馬飛過,馬老「呀」大吼一聲千斤之力撞到破牆,跟在周三娘後面的七八個人「呀呀」慘叫著墜馬而下,有人被快馬拖著走,有人被活埋,也有人跳起來和老馬短兵相機,老馬的狼牙棒力大無窮,幾棒子下去,打得七八個人腦漿迸裂都死了。

這一陣殺得痛快,三娘騎馬回來笑道:「老馬,你這一身本事還沒丟呀。」

老馬樂呵呵的道:「婆娘,你去救人,後面的交給我了。」

三娘道:「你小心點。」說完調轉馬頭往前追去。

沙漠之狐最厲害的是他們的弓弩快馬,他們像沙漠里的風暴,所到之處寸草不生。不是沙漠里的人們想反抗,實在是無能為力,不等別人近身就被射成刺蝟,再大的本事也只能望洋興嘆。沙漠之狐肆意在戈壁上遊盪,吞噬戈壁上的一切,他們從不挑剔沙漠里的任何可取的東西,把人們的畏懼當成武裝自己的獠牙。他們狐狸,有堅韌的意志,有征服戈壁的決心;他們狡詐迅捷而兇殘,對鮮血充滿渴望,大漠本就是世上的地獄,他們要做地獄里最可怕的魔王。

五里鎮民風彪悍,艱苦環境鍛造善武精神,拿起刀槍人人都是戰士,可沙漠里生活的人們誰不是戰士?人人都在沙漠之狐的快馬彎刀下低頭屈服,五里鎮上的人也不例外,當他們方然醒悟時發現,比起一望無際的沙漠,他們不過是沙漠里渺小的一粒黃沙,在沙漠之狐強弓硬弩下,只有抱頭鼠竄的分。

慌亂聲傳來,雅娜焦急的搜尋老鐵匠和那個冷冰冰的漢子。想找的人都不在鐵匠鋪,這讓雅娜十分焦慮,不得不找出鐵匠鋪。外面兵荒馬亂的,鎮子上的人在逃竄,沙漠之狐在殺人,她眼睜睜看著熟悉的人被弓弩射倒,看著土匪馬刀上正在滴血。眼前浮現出父母死在廝殺中的情景,對於一個少女來說,她真的嚇壞了,耳朵里聽不到任何聲音,眼睛里看到一切都是模糊的。

一匹快馬朝她衝過來,馬上的人披著紅袍子,蒙著面,這麼漂亮的少女土匪捨不得殺,那人側身抓住雅娜輕輕一提就如同抓一隻牲畜一樣將她放到馬背上,騎馬就跑。雅娜醒悟,她不斷在馬上掙扎的同時喝道:「放我下來,放我下來......」老鐵匠這時候才趕回來,雅娜見到他大聲喊:「爺爺救我......」

雅娜是老鐵匠的命,他邊跟在後面跑邊喝道:「雅娜,雅娜......」他只顧去追那匹馬,不知道身後兩把弓弩瞄準了他,兩支弩箭從她背後穿胸而過,老鐵匠放慢腳步,目光還望著前方的雅娜。

老鐵匠死在雅娜眼前,雅娜撕心裂肺的呼喊:「爺爺......」馬越跑越遠,最後老鐵匠的身影越來越模糊。

一條鞭子穿雲而過,射死老鐵匠的兩個土匪從馬上掉下來,周三娘撲到老鐵匠面前喝道:「老鐵匠,老鐵匠......」沒人回答她,她只想將雅娜搶回來,作為女人,她不想雅娜被土匪欺負。抓起鞭子卻被七八個土匪圍住,三娘大罵道:「你們這些雜種,給老娘滾開。」手裡的鞭子左右一揮,土匪紛紛從馬背上掉下來。瞧得出這些人不會讓她得逞,從馬背上掉下來后拔刀就圍上來。

帶走雅娜的人消失在視野里,圍在身邊的人土匪也越來越多,自己也身陷險地。就在這時,一匹快馬風一般飛奔過來朝雅娜被帶走的方向追去,三娘一眼就認出馬背上那人鐵匠鋪里那中原漢子,他手中提著一把長長的鐵劍,所到之處劍鋒所向無敵,劍氣將阻攔他去路的盜匪掀翻在地,沒有一個人能夠再站起來。

這等高手天下罕見,周三娘驚呆了,老馬縱身一棒將一個盜匪打得吐血,又一棒朝三人腳下掃去,三個人腿骨都被打折,痛得「呀呀」直叫。老馬撲到三娘面前喝道:「臭婆娘,你發什麼呆呢?」

周三娘問道:「老馬,你看到那個人了嗎?」

武林當中有如此凌厲的劍氣者不外乎居士易一人,老馬當然見到了。可眼下哪顧得上這麼多,老馬急著道:「哎呀,你廢什麼話?」沙漠之狐短兵相接就完全沒了優勢,加之五里鎮上的人有精神上的領袖,可謂是處處碰壁。從神堂跌落帶來無限恐懼,局勢急轉直下,獵手變成獵物,那是種怎樣的感覺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帶走雅娜的是沙漠之狐的首領,他叫紅狐狸,是個沙漠里最陰險的人。他生存的訣竅是不管手下死多少人,自己絕不吃虧,打得過就打,打不過他就跑,只要自己活著,沙漠之狐就能席捲戈壁。他也是沙漠中賞金最高的人,當地官府賞銀三萬兩要他的腦袋,怪就怪每次不是他把去取他腦袋的人殺了就是泥鰍一般逃了,貓有九條命,戈壁上的人都傳說紅狐狸有十條命不止。

抱得美人歸,他以為自己再次成功逃脫,將所有人玩弄於股掌之間是種美妙的體驗,他的狂笑透露他有多沾沾自喜。沒有人永遠好運,就如他的沙漠飛狐跌下地獄,今天紅狐狸走到盡頭。阻攔他的不僅僅是眼前沒有盡頭的沙漠,還有天下第一的殺手魚腸。

魚腸因找洛河圖來到戈壁,紅狐狸的人頭與洛河圖是一樣的價格,不同的是取紅狐狸的人要比找洛河圖簡單。洛河圖一時間找不到,他不介意順手做另一樁生意。眼前騎馬的男人紅狐狸沒有興趣,他不想別人壞了自己的好事,好漢不吃眼前虧,既然前面過不去,不妨換個方向,反正天大地大。

剛調轉馬頭,魚腸輕輕問道:「你是紅狐狸?」

紅狐狸伸手朝腰間的彎刀摸去,同時道:「朋友,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魚腸道:「你的人頭價值三萬兩,三萬兩不過是你搶劫來錢財的十分之一,這個價錢一點也不貴。」

紅狐狸哈哈大笑一聲喝道:「想殺紅狐狸的人都被我給殺了,又來一個送死的。」

魚腸道:「魚腸也不能嗎?」說話的同時殺氣頓起。

魚腸之名令天下人聞之變色,紅狐狸自知不敵,但他有自信逃走。豈料魚腸拔劍的同時,一道寒光寒光從眼前閃過,他看見魚腸的劍收回劍鞘中,一滴血滴在手背上,這是他對活在世上最後看到的一幕。紅狐狸從馬背上追下去,鮮血從喉嚨上流出來被吸進沙子里。

那中原漢子騎馬追到此地,魚腸依舊不動聲色道:「你來遲了。」

大俠居士易,天下最富盛名的劍客。一個是仁義大俠,一個是天下最致命的殺手,兩人在戈壁的荒漠上相遇本來就是一種幸運。居士易與魚腸有許多共同特點,同是天下最好的劍客,他們都是孤獨的行者,守住孤獨是他們唯一讓手中劍變得更鋒利的方式。

居士易翻身下馬來到紅狐狸的馬前,雅娜絕望的表情中露出希望。他將雅娜從馬背上抱下來,雅娜撲到他懷裡哭得讓他心慌意亂。對一個劍客來說,在感情世界里他只是個入門者,臉上一絲一毫的變化都暴露了他的心理變化。魚腸用同樣的口吻道:「作為一個劍客不應該有感情,居士易,如果你和我現在動手,你已經輸了。」雅娜嚇得從居士易懷裡離開,魚腸道:「我要的是紅狐狸,這個女人隨你帶走。」他將紅狐狸的屍體綁到紅狐狸馬背上翻身上馬,意味深長的看了居士易一眼,牽著紅狐狸的馬「駕」一聲離開了。

雅娜看著他的背影問道:「他是誰?」居士易沒有回答,將她扶上自己的馬背,牽著馬往回走。

姓嚴的假公子好像無處不在,她再次看了一場好戲,見到天下最厲害的兩個高手。奇怪,天下最厲害的兩個高手居然沒有察覺她的存在,這說明什麼?等兩人都走以後,她走出來一笑道:「居士易、魚腸,越來越遠有意思了。」

太陽朝西邊去,五里鎮的廝殺早就結束,沙漠之狐無一漏網,人們忙著收拾殘局。付出的代價不小,老鐵匠以下死了不少人,戰火中毀掉不少房屋。當然只要還有人在,不久一切都能重建,或許明天,鎮子上往來的客商就會多起來,更重要的是沒有沙漠之狐,漠北從此太平無事,通往西域的商道將更繁榮。

雅娜還沒有回來,周三娘惴惴不安,手下的夥計都被她罵了個遍,人人遠遠躲著她。沒人理她,她只好和自己生悶氣。再過一個時辰天就黑了,沙漠中晝夜溫差極大,雅娜不被折磨而死也會凍死在沙漠中,在她眼裡,雅娜還是個孩子,不該在生命最美好的時候凋謝。

一個夥計跑進客棧高興的道:「老闆娘,雅娜回來了。」

周三娘迫不及待的跑出去,夕陽下雅娜騎在馬背上,居士易牽著馬,兩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這是沙漠中最美的景色。擔憂的心放下了,周三娘露出笑容,可喜悅並沒有維持多久,另一個煩惱又上心頭。

居士易越走越近,老馬來到周三娘身邊望著居士易輕聲道:「他手裡那把劍叫荊楚,和恩公的赤羽扇,魚腸的噬魂劍並稱神兵山莊三大神兵利器。」

周三娘輕聲道:「居士易......」

話剛說完,居士易將馬停在她們面前,他扶雅娜下來,一切都彬彬有禮,他不僅是個俠客還是個正人君子,他心平氣和道:「雅娜交給你們,你們好好照顧她。」

多餘的話一句沒有,居士易牽馬轉身就走,雅娜眼中有多少失望可想而知。周三娘握緊鞭子咬牙往前兩步喝道:「居士易,老娘就在這裡,你不是來殺我們的嗎?還不動手。」老馬掄起狼牙棍站到周三娘身邊。

居士易停下腳步道:「馬王爺、母夜叉,你們能改過自新重新做人,那是你們的造化,我已經沒有理由要殺你們,況且我答應嚴灼心,只要你們不回中原做惡,你們就可以遠走高飛。」他為除掉沙漠之狐而來,事情辦完自然一刻不會停留,他邁開步子,慢慢消失在沙漠的盡頭。

最痛苦的是雅娜,愛上一個人不容易,她多想不想不管不顧跟他走......。或許這就是宿命的,老鐵匠屍骨未寒,或許她還不懂真正的感情,世上有太多事不會如願,這段奇遇也許此刻就已經結束,她流下苦澀的淚水。

太陽漸漸落下去,明天一早它一樣會升起來,五里鎮還是五里鎮,駱駝客棧還是駱駝客棧,周三娘還是周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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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玄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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