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拍賣場（二）
通徹明亮的燈光照亮了整個大廳。
數十盞水晶吊燈高懸於潔白的穹頂，將明亮的光輝鋪滿整座廳堂，帶著骷髏面具的僕人舉著冰鎮美酒川流不息，鋪著白綢的長桌整齊排放，上面擺滿了各種美味佳肴，肥美的小羊羔，禽肉所做成的餡餅，散發著熱氣，還流淌著肉汁的牛排，銀盤當中精緻甜美的糕點，以及這個時節中十分難得一見的各式熱帶水果……
與外面那古舊破敗的外表…..不，應該說與整個被濁海所侵襲的戰區相比，這裡都仿若是另一個世界。
一個溫暖，食物充足，沒有任何憂苦的世界。
「真是清歌於漏舟之中，痛飲於焚屋之內啊。」楊洋宛若譏諷般小聲說道，然後輕輕拍了拍略顯獃滯的艾倫。「別愣著了，小傢伙，要記得你現在可是一名正正經經的貴族。」
「是，是的！」艾倫猛然驚醒，不過對著這副從未見過的景色，他眼睛中仍有一些慌亂。「可是大….先生，接下來我們需要幹什麼？」
「這麼簡單的事情都看不出來嗎？」楊洋在侍者的托盤中拿過一支雞尾酒，同時不忘對方點頭致意一下。「咱們需要乾的事情只有一件….」
「那就是….吃啊！」
「什麼？」面對這個詭異到家的回答，艾倫歪著頭，仍有些不懂，但某人已經用自身做出了表率——就見他走到一隻熱氣騰騰的烤雞面前，嘴一張一合，轉眼半隻後腿就消失在了他的喉嚨深處。
「說實話，啃了那麼多天黑麵包我也快忍到極限了。」囫圇吞掉嘴中的肉塊后，楊洋這才含糊不清的接著說道。「雖說這麼講有點小家子氣，但這可是難得一次吃白食的機會，更重要的是不用自己花錢，所以不吃白不吃啊~」
「——真不愧是從北方來的鄉巴佬呢，是這輩子沒見過吃的嗎？居然露出如此醜態。」就在楊洋講著『有便宜不佔王八蛋』這個至理名言之時，在他身後忽然傳來了一個十分熟悉的聲音。
「……北方來的鄉巴佬這句話先不論，說實話，我也挺奇怪的。」聽到那個聲音，楊洋嘆息一聲轉過身，接著像是變了個人一般，突然從上衣口袋中掏出一隻手絹，以極符合貴族風度的方式擦了擦嘴角。「怎麼我在那都能見到你呢，安娜大小姐？」
「這話我應該我說，著世界還真是小呢，居然到哪都能見到你這麼一個喪門星。」面前那名女性惡狠狠的瞪著楊洋，鳳眼之中是噴薄欲出的怒火。
「小姐，說實話我其實不想招惹你的，以往發生的那些事情都是…..命運的惡作劇，咱也是無可奈何。」宛若面對著胡鬧的小輩一般，楊洋只能用哄小孩一般的語氣說道。「話說你怎麼就一個人？路德維希呢，他沒做你的男伴跟過來？」
「你認為被砍了一隻手的人還能生龍活虎的做護衛嗎？」安撫直接變成了挑釁，安娜用更加憤怒的目光瞪了楊洋一眼。「他暫時還在家修養，至於必須帶舞伴的規矩…..這只是拍賣方為了弄得真實些特地裝的樣子而已，你別告訴我你居然當真了！」
「額。」楊洋一時啞口無言——他當然不可能告訴對方自己就是當真了——然而隨著這一句話作為開始，被封禁的記憶逐漸湧上腦海——女裝，白絲，大腿，肌肉塊……
「！！！」在恐懼感即將吞噬身心的時候，某人終於及時止住了無可名狀的記憶，就見他用力按住太陽穴，面目難看的對著面前的女性說道。「那你呢？大小姐，你打算怎麼辦？是在這裡向我復仇嗎？」
「你，你要幹什麼？」被楊洋表情駭住的安娜向後退了幾步。「你，你難道要在這裡動手！！！」
「動手，不不不不不，別誤會，我還沒利令智昏到那種程度。」總算將某個肌肉大漢驅逐出腦海，臉色漸漸恢復平常的楊洋揮揮手，然後對著少女說道。「主要還是看大小姐你的意願，你大概也看出來了，我和那名路德維希只是私怨，以個人來講，我並不想招惹一名實權貴族——不過要是真會發展成仇敵關係的話，我也不介意先下手為強。」
「我可以理解為…..你這是威脅？對瓦爾丁家族的威脅？」沒在意現在懸殊的實力對比，安娜大小姐只是一步不退的望著楊洋。
「不，這只是勸告而已，如果你願意的話，你甚至可以將其理解為服輸的台階。」對著如捍衛什麼一般，絲毫不讓的小姐，楊洋更加無奈的嘆了口氣。「我只想從你那裡得到一個態度，無論是真是假，起碼讓我確定下來，至少現在你不會給我添麻煩。」
「…….」再又瞪了一會後，少女才像是放下敵意的小獸一樣，慢慢的鬆懈了下來。「這點你可以放心，路德維希……確實不是我們的人，所以我們也不會因為他與你為敵，在上次的事情之後，父親大人也叮囑過我，讓我別再找你們麻煩，甚至短時間裡還要與你們打好關係……..但是！」
安娜突然挺直身子，用堅定而無所畏懼的目光望向楊洋。「但是這並不代表我原諒你們了，無論何時何地，無論出於什麼原因，起碼在現在，你就是個徹徹底底的殺人兇手——」
「殺人兇手？啊，你還記掛著那件事啊…..說實話，在那種情況下，我只是以暴制惡而已。」宛如看到什麼有趣的事情一般，楊洋眯起了眼睛——只不過在此刻，他聲音中已經不知不覺的帶出了一絲譏諷。「我也老老實實承認了——但是啊，小姑娘，你還是太年輕，太幼稚……在這個邪魔入侵，萬物凋零的世道里，只有我們的這種行為….才能夠稱得上是正義。」
「正義？開什麼玩笑，你們只是自私自利而已。」用同樣藐視的目光望著某人，話不投機的安娜端起一杯酒，直接轉身離開。「順便說一句，早在你到來之前，那個士兵的惡行我就收集全了，本來等待著他的將是法律的審判。但你胡亂的插手卻讓這一切都變成了愚蠢的私人恩怨——你或許以為這是正當的懲罰，但我一直堅信，如果所有人都像你一樣的話，這世上很快就將不再有秩序的存在。」
「呵——」
某人回答的只有一聲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