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城牆之中（七）
在半身人店長的歡送聲走出門外，楊洋這才偏過頭，看向一直默不作聲的中年男人。
「怎麼了？」某人笑著說道。「是為突然花了這麼多錢而心疼了？說起來，我還以為你肯定得反對的，為此我也做好了浪費一番口舌的準備…..」
「我為什麼要反對？」
漢斯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我以為…….」
「團長閣下，我希望你能明白。」沒有再給楊洋說話的機會，中年男子直截了當的說道。「我是你的副手，隊伍的準備，後勤的維持，還有對於您錯誤的糾正，這些都是在我的職責範圍之內，但唯有一點不歸我管——那就是對您抉擇的干涉。」
「哪怕我一下子花掉了整個騎士團大半的財產？」
「哪怕是您一下子花掉了整個騎士團大半的財產。」中年男子用無比確鑿的語氣又重複了一遍，然後十分認真的說道。「在那場爆炸之後，我就決定無條件相信您的任何決定，只要您說對的，那就是對的，那怕您說太陽是從西邊出來的，我也絕對會支持，並且用生命去貫徹。」
看著一臉堅定的男人，楊洋沉默了數秒，不過就在他方才張開口，剛剛想說些什麼的時候，一張符紙忽然自他的懷中浮起，在瞬息間化作了一捧爆燃的火光，然後向著遠方飛馳而去。
「算了，先不說這些事情了。」宛若見到什麼有趣的事情一般。楊洋笑著對著漢斯指了指火光去往的方向。「現在有一場好戲正在上演，怎麼，和我一起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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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陽光艱難穿過了層層血雲的遮掩，灑在參差不齊的地面上，短暫而珍貴的照亮了這所多災多難的城市。
如果按照往常的光景，這一會正是休息的大好時光，忙活了一天的小販或許會趁這時間打個小盹，剛剛下班的工人們會聚集在酒館之中點上一杯最廉價的麥酒，不諳世事的孩童們則會呼朋引伴，帶著兒童那特有的尖叫在各個巷口中竄來竄去，而他們的父母就坐在自家的門檻上，微笑的看著自己的子女與他人嬉戲打鬧……..
可在如今，這所有溫馨的光景都已成為了過往，濁海的到來毀滅了一切，貴族們的倒行逆施又讓這所城市加速這向著深淵中劃去——
能夠乞食的地方跪滿了乞丐，能夠住人的地方則擺滿了屍骸，至於這少有人經過的巷口巷外則是徹底的空蕩了下來，除了一些野貓野狗還有毛茸茸的下水道居民以外，這裡就再也見不到任何一個人類的蹤跡。
——當然，就算如此，仍會有一些例外存在。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忽地響起，正懶洋洋曬太陽的幾隻野貓突然弓起了身子，就見它們豎起了毛茸茸耳朵，旋轉幾圈，緊接著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逃到了巷子間的陰影中。
幾秒后，數個『巨大』的身影便飛奔過剛才它們所在的地方。
——我一定是讓厄運之神妮雅附體了。
正在狼狽逃竄的艾倫如是想到。
身後的追兵步步緊逼，自己帶個小拖油瓶卻是越跑越慢，營養不良的身體已經到達了極限，肺部時刻傳來著烙鐵灼燒的劇痛感……
——卻仍然不敢停下。
雖然已經近乎被逼如絕境，但起碼逃跑還有著一線生機，如果一旦倒下，艾倫不敢想象自己和自己的妹妹究竟會有什麼下場…..
——如果….如果當初懇求那個和善的貴族一下，讓自己加入….不，哪怕只是跟隨他們過上幾天，現在自己也不會淪落到這種程度….不對，現在不是想這種事情的時候！
艾倫用力搖搖頭，像是生怕懷中的小女孩滑出去一般，他榨壓出身體最後一絲力氣，雙手抬了抬，再次抱緊了自己的妹妹——但也正因為這一個錯神，他才沒看到腳下的一個陷沒的小坑，一下子踩了上去——
身體上的失衡感瞬間傳來，不過在摔倒的那一剎那，艾倫還是強撐著，讓自己向旁邊側了側——
下一刻，少年猛然撞擊到地面，劇烈的痛楚自半側的身體處傳來，然而他只是咬咬牙，咽下喉嚨中的慘叫，強撐著從地上爬起，就想要再度逃跑。
但是下一刻，一隻重重落下的皮靴卻打破了他一切的奢望。
「跑啊，小崽子，繼續跑啊！」一個飽含著嘲諷的聲音自少年頭頂處傳來。「剛才不是跑的挺快嘛？怎麼不跑了呢？」
「放開…..我！」艾倫痛苦的嘶喊著，可他無論怎麼使勁，卻始終無法從皮靴中抽出那隻被碾進泥土中的右手。
「放開你？好啊！」那個聲音的主人慢慢蹲下，緊接著，艾倫就感覺自己的頭髮被猛地一拽。
——入眼的，是一張鬍子拉碴，而又十分熟悉的醜臉。
縱然劇痛已經讓意識有些模糊，但艾倫仍然一眼認出，這位正是闊別長達半日之久，屬於城門外那名士兵的面容。
「放開你倒是不成什麼問題，只是你的告訴我…..」士兵獰笑著將少年的臉拉進。「你們呢，打算怎麼賠償我這條胳膊？」
士兵用力拽著艾倫的頭髮，強行讓他面向自己的右手——那裡卻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只有一截衣袖在隨風飄動。
「那….那不是我乾的….」
「是，老子是知道不是你乾的。」士兵咧開嘴，露出那一口參差不齊的黃牙。「但是正主老子卻不能…當然，也不敢去算賬，所以說沒辦法，只能將怒火發泄在你身上了。」
士兵用那隻僅存的手拍了拍少年的臉龐，然後在猝不及防之下，用力一巴掌扇了下去！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事情因你而起，所以你總得給我負起責任來。」看著在地上掙扎慘叫的少年，士兵非但沒有同情，反而用力碾了碾鞋子。「當初老子被踩碎這隻胳膊時可是痛的狠呢，所以說…..」
「老子現在正想，要不要讓你，還有你那個視若珍寶的妹妹一同享受下這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