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序曲

楊洋漸漸從迷夢中醒來。

頭腦在混沌中逐漸復甦，自四肢百骸傳來的痛楚喚回了幾近混蒙的意識，彷彿被吞噬的錯覺緩慢遍佈於全身，猶如侵蝕般的異樣感加速著蘇醒。

——似乎……正被一點一點的吃掉。

恐懼感越發強烈，但是眼皮卻似乎被灌了鉛一般，沉重到無法睜開。

——猶如密集的蟻群爬滿身體，無數細小而又尖銳的牙齒分割著肉體。

求生的慾望於絕境中迸發，縱使全身彷彿被釘住般無法動彈，但是本能仍然在奮力的掙扎。

然後，不知過了多久，他最終奮力的睜開了雙眼。

映入瞳孔中的，是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象。

——這是……哪裡？

出現在楊洋的眼前，是一片龐大的戰場。

玄色的旌旗隨風飄搖，它的下方是由無數屍骸填滿的大地——其中有覆蓋著甲胄的人類，有細長耳朵的精靈，有鬍子拉碴的矮人，但更多的卻是無可名狀，長相怪異的各類畸形生命。

但此刻，他們盡皆都不分種族，不分貴賤，不分性別，不分敵我，全部都盡數堆壘於此。

此即為煉獄。

某人心中如是想到。

一眼望去，廣袤的原野上再無任何生者，唯有黑色的烏鴉和結群的野狗聚集於此，它們在高唱著，歌頌著，並且滿懷歡喜的享受著這場天賜盛宴。

而在不遠處，則座立著一座潔白的高塔，在正午的陽光下，塔尖光輝燦爛，仿若這地獄中唯一的聖潔——

只可惜的是，在如今那如玉的塔身上卻已然掛滿了各式的頭顱，所有半腐爛的面孔都呈現出一樣的猙獰與痛苦，呼嘯而過的風吹過其間的空洞，就會發出一陣又一陣仿若哀嚎慘叫一般的聲響。

只是…這究竟是什麼地方？

看著這幅恐怖的景色，楊洋感覺胃中一片翻湧，似乎是想要吐，但卻始終吐不出來。

然而，就在他於痛苦中掙扎的時候，在心頭卻猛然閃過一絲熟悉的感覺。

——等等，我認得這幅景象。

如此想著的某人再也顧不上乾嘔，就見他抬起頭，提起僅存的力氣環顧四周——

依舊是一片堪稱煉獄的荒野，但是不知為何，心中的熟悉感卻越發的強烈。

——不對，我絕對經歷過這裡，只是……在哪呢？

楊洋費力榨著混沌不明的頭腦，一幅幅景色在他的眼前劃過，最後定格在一個曾經為之瘋狂，沉迷多年的的名字上。

「這裡是….混沌？」如此呢喃著，某人仰著身子，眼中儘是茫然之色。「只是…怎麼會…」

雖然已經辨識出眼前的場景，楊洋非但沒有解開疑惑，反而更加迷茫了起來。

——是的，他確實經歷過這個場景，但那卻是在一個名為『混沌』的遊戲中所體驗到的，可如今他眼中所見的，確是完完全全，不摻任何虛假的『真實』。

虛擬現實的技術終究有其極限，就算場景再怎麼逼真都會有一定的不實之感，身臨其境只是個假說，無論觸覺聽覺味覺等等的一切都會讓人無比清醒的分別出現實和虛幻。

——所以說，他無比確認，自己現在就是在一個真實的世界當中。

身體仍然傳達著細小而又明確的痛楚，肌膚仍然能感受到微風吹過的感覺，毛髮在寒冷中微微顫慄，甚至只要深深吸一口氣，便能立刻品嘗到空氣中那腐朽而又惡臭的血腥氣息。

「可是……」某人茫然的抬頭望天，看向那一片鮮紅的雲彩。「我不是剛剛還在工作嗎，怎麼一轉眼就……」

在昏迷以前，他清清楚楚的記得，自己正坐在辦公桌前，干著日復一日，重複且無趣的工作，但是在突然間，自己卻眼前一黑，再醒來時，就已是看見這種景象。

「我這是….穿越了？」看過不少小說的某人第一時間猜想到了自己的處境。「可是我也沒遭槍擊也沒被雷劈，怎麼可能……」

紛亂的片斷在眼前不斷浮現，卻始終無法找出根本的原因，大量的失血使得頭腦越發渾噩，如果不是微風吹拂著身體帶來的實感，楊洋甚至都會在恍惚間覺得——自己很快就要與周圍的那些屍體一同陷入長眠。

「到底是因為什麼啊......」

這是第三次質問了，然而卻無人解答，在這片死寂的土地間，就唯有風聲呼嘯。

「請注意，負能量已經完全浸染身體，半魔化進程58%，預計在58個小時后徹底失去控制，重複，請注意，負能量……」

然而就在楊洋一臉茫然的時候，自他的耳邊突然傳來一個充滿機械質感的聲音。

已經逐漸迷失的意識在這個聲音下猛地驚醒。

緊接著，一陣巨大的怪異瞬間襲來。

他認識…不，應該說是無比熟悉這個聲音，因為自他的新手年代開始，一直成長到高達150級的『高手』，無論是成功還是失敗，無論是勝利或者死亡，這個聲音都一直伴隨在他的左右。

在創建人物開始，就一直相隨，從未離開。

「呼出系統。」費力的支起重傷的身體，楊洋強忍住心中的違和感，用顫抖般的語氣輕輕說道。

——緊接著，一陣仿若幻影一般虛無不實，淡綠色的半透明文字，就於他的眼前倏忽浮現。

楊洋

種族：人類（半魔化中）

職業：無

力量：3.1，敏捷：4，體力：3.6，智力：3.1，精神：2.4

生命值：3/30（重傷，無殘疾）

初始天賦：未確定。

職業特長：未就職。

保有技能：均才（人類種族特殊能力），低等軍用武器使用（1級）

專業：初階採礦（1級）初階鍛造（1級）

「這是……」看著熟悉而又陌生的屬性，楊洋用一種荒誕的心情喃喃確認到。「標準的新手模板？」

不，如果真要說來的話，這個屬性比新手還要更差——雖然隨機的屬性偏向平均，但是倆廢柴專業卻擠佔了半數專業槽，唯一的好消息是隨機到了均才這個相當稀有的能力，可惜這東西所提供的天賦加成在如今這種情況卻沒有任何卵用…

當然，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那個半魔化…..

楊洋用一種荒誕至極的心情，皺著眉頭想到——在之前的遊戲里，他已經多少年沒接觸過這玩意了？

七年，八年，還是十年？

這個狀態是屬於長時間待在沉淪之地中受到侵蝕，或者是直接被墮落者之血所感染帶來的負面狀態，主要效果也只有兩點，一是只要一旦中招直接就會帶來三到三十個負向等級——這對於已經被洗白了的楊洋來說可以完全忽略，二就是在半魔化進程達到百分之一百的時候，人物會立即失去控制，歸屬於邪魔陣營中，最後….

個體死亡。

這也是對於楊洋最為迫在眉睫的事情。

雖然在遊戲中掛掉一次一般也就掉個兩三級加上丟幾件裝備，最慘不過是被扒光重生，但是在這個幾近現實的世界中，某人可保不準死亡后是看到輪迴殿中那個**姐姐，還是兩眼一閉一黑從此就在不醒來……

所以在弄清這一切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之前，他覺得凡事還是保險一點為好。

「現在……當務之急應該先回復行動能力，起碼把那個重傷狀態先去掉。」楊洋伸手摸了摸行囊——結果發現意料之中的空空如也。「真特么…算了，幸好我還記得這個場景。」

自言自語的楊洋抬起頭，舉目四望——不過幾分鐘，這位就眼尖的找到了自己的目標。

——那是一個被巨斧劈成兩半的，各種紅的白的滑的硬的流了一地的某個大聖堂牧師。

稍微緩過了一些的某人奮力提起身體——下一刻，瞬間爆發出的劇痛讓他一個趔趄，差點又再度摔倒在地，不過他強咬住牙，馬上又邁出一步。

縱使此處並非在遊戲中，但有著多年與邪魔奮戰經驗的他明白，在這種情況中，只要他一倒下，那麼最終所能迎來的就只有最為悲慘的結局——墮落者的大軍還在這個淪陷區中肆意縱橫，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一兩個腦抽迷路的會回到這個戰場，屆時身為唯一活物的楊洋下場不言而喻。

——那唯有死亡…不，應該說是更加痛苦的永恆折磨。

那些自混沌中誕生的生物向來都是以折磨活物為快樂，以欣賞哀嚎和慘叫為愉悅，對它們來講，美食和美色都只是下品，只有苦難和絕望才是最好的食糧。

而那些殘破的屍骸則是赤裸裸的鐵證。

殘壁與屍體的距離並不算遠，就算再怎麼算，也最多不過是百餘米的路程，但就這麼點的間隔，楊洋卻停停走走的蹣跚了整整十多分鐘，這才勉強挪到了那個屍體旁。

等到了地方后，他還未來得及喘口氣，就急忙伸出手，在哪滿是血污和內髒的殘骸間掏了掏——而他也很快無比驚喜….或者說是驚愕的發現，就算干著如此催人作嘔的事情，自己居然連任何恐懼亦或噁心之感都沒有，從始到終，他平靜的……就彷彿真的只是在撿遊戲中的屍體一般——

懷著這樣一種荒誕怪異的心情，楊洋從那一堆花花綠綠的腸肚之間，很快的找到了一個盛有金黃色液體的小瓶。

聖靈之髓液，大聖堂牧師必備的常規施法材料，與拉風名字不同的是價錢便宜入手簡單，味道甜美使用方便，唯一的缺點是本體不太穩定，只要離開擁有者一分鐘就會瞬間自爆。

——據聞當年坑死了無數不明真相的可憐盜賊….

該死的，我在想什麼！

用力捏了下腿，將逸散的思維重新集中，想起這玩意的危險性，楊洋急忙擰開蓋子，在這爆炸時限到來之前，閉上眼睛一股腦將其中的液體全部倒進了喉嚨。

黃金般粘稠的液體滑入口中，舌苔上霎時間傳來仿若蜂蜜般的甘甜…..

然而還未等某人回味這熟悉的感覺，一股猶若陽光般溫暖的氣息便自他的身體中而生，不過幾個轉眼，就迅速流淌到四肢百骸，不曾間斷的疼痛在這道氣息的浸染下不斷消退，恍惚間，甚至覺得身上細小的傷痕也於斑駁的光輝的逐漸癒合……

然而，那個重傷狀態仍未消失。

甚至可以說，只是主要的幾個傷口也只是止了血而已。

當然，這也是在某人的意料當中——就算名字取得再怎麼天花亂墜，可說到底這東西也不過是最低級的施法材料而已，就算蘊含的光明能量確實可以抑制傷口，但是沒有牧師的引導，其中力量能發揮出十分之一就算不錯了…

至於那個半魔化狀態？

——別說這種末流材料了，在這個邪魔剛剛入侵的年代，就算把地區大主教找來，也只能望著這個負面效果乾瞪眼，束手無策。

「不過……好在有暴力的破解方法。」活動了下四肢，感覺勉強恢復的行動能力，楊洋有些苦惱的皺起眉頭。「但問題是…..要怎麼到那地方啊。」

縱使已經時隔多年，但是他仍然記得當時從這裡逃出時的艱險與苦難——因為一個突發事件，邪魔連續在這個已經征服的區域實行了多次的大掃蕩，當初和他一起執行任務的總共有足足上百人，但是最終能活著逃出來的，卻只有包括他在內的小貓兩三隻。

甚至就連在那由一名牧首所帶領，全數由神職者和高階聖騎士組成的大隊都在一波又一波的追殺中消耗殆盡，最終只能於一場燦爛的『煙火』中宣告全軍覆沒。

而此時連職業都沒有，一切都處於新手狀態的某人自然也不會認為自己會比那些人強到哪去。

「所以說到頭想要活下來還是得先就職嗎…「楊洋隨便看了看身處的戰場，旋即放棄了再搜索搜索的打算——邪魔的劫掠仿若蝗蟲過境，連一點一毫的好東西都不會留下，故而他只是將牧師腰間掛著的包裹摘了下來。」幸好我剛巧知道在這淪陷區里那裡有就職地點…..嘿，該說不幸中的萬幸嗎…在這地方我倒是不用擔心讓人給捷足先登…..「

苦笑著的某人隨手從身旁屍骸中抽出一柄能勉強看的過去的長槍，然後自嘲般搖了搖頭，邁步向前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