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8章 秦易篇 不是她的錯
突如其來的聲音從身後響起,秦姝嚇了一跳,下意識回頭看去。
身後,十幾米開外的密林間,一抹蒼老的身影緩緩走了出來。
是一名約摸六七十歲的老者。
老者穿着一襲灰色的長袍,輕而飄飄然,滿頭花白的頭髮被一支樹枝簡單的束著,銀白的鬍鬚長至胸口,臉上滿是褶皺,那雙渾濁的眼中沉澱著歷經世事的風霜與經驗,他拄著一根由樹木雕成的拐杖,微微弓著背,緩緩走來。
他身上的氣息很乾凈,也很平靜,一襲長袍的襯托下,猶如世外修仙的道人一般,不諳世事,不染風塵。
秦姝掃了四周一眼,最後又望向老者。
崖底安靜至極,不知到了何處,那些尋找破山仙水的人一個都沒看見,連聲音都沒聽到,而這崖底並不像有人的跡象,況且,他方才的那句話……
她站起癱軟虛弱的身子,拍了拍身上的水珠,望向老者,聲音柔軟的問道:
「老人家,你方才的話、是什麼意思?」
老者拄著拐杖,走到離秦姝三米的位置時方才停下,他望向秦姝,目光筆直,且帶着打量。
那雙渾濁的眼中湧出些許深意……
這一刻,秦姝沒有看懂,可她卻隱約察覺到這雙眼裏藏着太多太多……
頂着老者筆直的注視,許久,未有聲音。
小刺蝟邁著四條小短腿,跑着去玩兒了,鹿兒懶洋洋的走到旁邊的草地上,趴着曬太陽。
秦姝被他看的有些莫名其妙,抿了抿唇瓣,醞釀着語言,猶疑開口:
「你……」
「你與你娘、真像。」
半天,老者道出了這麼一聲感慨,秦姝腦中卻湧出幾個大問號:
「您認識我娘?」
老者點點頭,拄著拐杖,步履蹣跚的走到不遠處的岩石上、坐下,發出一道複雜的長嘆:
「我……可是看着你娘長大的。」
秦姝嘴唇微張,愣愣的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娘親嫁給父親這麼多年以來,從未提及過自己身份的事,父親沒有問,她也沒有問。
這些年來,娘親從不回『娘家』,也從來沒有『娘家』的親戚,好似孤兒一般,只有她一個人……
可現在……
她咽了咽喉管,好奇的追問道:
「那您是誰?是我娘的家人嗎?」
老者沉默須臾,點點頭,復而又搖搖頭。
秦姝:這是什麼意思?
她醞釀着字句,想再問起時,老者忽然淡聲:
「你是來尋找破山仙水的?」
秦姝實誠的點頭,除了她,來到這裏的人、誰不是來尋找破山仙水的?
老者頷首,會意,沉默了兩息之後,忽然道:
「破山仙水本就是你的,你能夠隨時拿走。」
這一下,秦姝震驚的大跌下巴。
這是什麼意思?
這位老者未免太奇怪了,每一句話都讓人匪夷所思,他究竟是誰?
老者看出她眼中疑惑,暗嘆了一聲,握著拐杖的雙手緊了緊,望向那傾瀉而下的瀑布,滄桑渾濁的眼中光芒漸漸迷離,思緒漸漸飄遠……
「破山仙水向來便是葯中聖品,乃是天下人所追求想要的東西,而這等具有靈性之物、自然具有守護者,守護者世世守護著臻品般的破山仙水,代代傳承,而你娘、便是上一任的守護者。」
秦姝訝異的唇瓣輕張,娘親竟然還有這樣的過往……
她連忙走到老者身邊,盤腿而坐,認真細聽。
「每一任的守護者皆被稱之為聖女,保護聖女的人稱之為聖族,聖族的人世世代代需生活在此處,至死不得離開半步。」
老者沉重的聲音揚起:
「二十年前,你娘偶然救下一名誤闖而入的男人,與其產生情愫、結合,為了擺脫聖女的身份、不惜私自離開,當我們發現、想要去尋找時,卻得到你娘遭受追殺、下落不明的消息。」
秦姝沉眸,她曾經聽父親說過,他是在帝都的一條小巷中救下了娘親,便有了後來……
「接下來的幾年,我們皆找不到你娘,聖女的位置無人,聖族猶如失去了中心點一般,日日爭吵、夜夜爭論,他們認為聖女太過自私、不顧整個聖族,時間長久下來,他們的不滿愈發加重,有一日,終於爆發了。」
「這一日,聖族徹底的崩裂,人人為了利益而離開此處,他們企圖帶走破山仙水、大打出手,鬧得不可開交,關鍵時刻下,我帶走了破山仙水,將它藏在這座崖底,一守便是二十年。」
秦姝看着老者眼底的滄桑,隱約間,聽明白了。
娘親乃是破山仙水的守護者,卻因兒女私情選擇了離開,導致聖族決裂,這位老者帶走破山仙水、獨自看守。
可她心中卻有一道最大的疑惑。
娘親最遭受追殺,從南潯國逃到了滄瀾國,從而被父親救下,與父親在一起。
那讓娘親心動的男子、讓她顧不得身份與責任、毅然決然離開的男子又是誰?
難道她……
似突然想起了什麼,她的眸底有詫異擴散開來,卻又被她連忙壓了下去。
不、不可能。
定然是她想太多……
她壓下心底的慌措,看着老者,認真道:
「我為我娘所犯下的錯、而向整個聖族道歉。」
「不。」
老者擺手:「不是她的錯。」
想起往事,他不禁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略帶疲憊道:
「後來,我才發現這一切都是有人故意為之,因為貪婪、利益,想要獨佔破山仙水,而一手制出的局,你娘也是其中的受害者之一。」
那名叛徒才是導致這一切的罪人。
當年,聖女所遭受的追殺,定然與那名叛徒有關,因為,想要取到破山仙水的話,便必須要用聖女的鮮血!
許是太久太久沒人來到這座崖底,許是老者孤寂了多年,見到秦姝,他不禁說起當年的事情。
從聖族的繁榮、破山仙水的名聲,再說到當年的青衣……
一件件、一樁樁的事都記憶猶新般說的極其具體、清楚。
秦姝從不知道娘親的過去,乖巧的坐在老者的身旁,耐心的靜靜的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