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機械動力
黃河在下游基本上就是東西走向，此時正值九月，河面上的風倒也不大，不過在黃河上並不用揚帆，僅靠河水順流而東即可。
只是河流速度很慢，從歸德府到入海這段短短七百里的距離，竟然走了整整三天。
三日後進入東海，季風為西北向。船隊的大小船隻揚起帆來，在風力的作用下當真如同離弦之箭般在大海上航行起來。
蘇白衣所在的船就是那艘最大的封船，也是整個船隊二十多艘船隻的旗艦。
「不用揚帆!」蘇白衣站在甲板上對擼海道：「打旗語，讓二號船帶著船隊先走，我們一會跟上。」
二號船是個大福船，雖然沒有蘇白衣的這個旗艦大，可也比一般的船要高上一頭，而主持二號船行進的是侯方域和顧忠二人。
擼海讓人打了旗語之後，一眾船隊逐漸走遠，只留下大船在海上看似漫無目的的飄蕩。
過了一會，旗艦上便有十幾個工人從下面的船艙里走上來，行到一個大的鍋爐前，開始點燃火把燒鍋爐。
鐵塔般的郭城慢悠悠的走到甲板上，看著蘇白衣問道：「大人，咱們的船為何停下來？」
蘇白衣讓人搬來一隻太師椅放在大船甲板的最前頭，坐在上面翹著二郎腿，一邊觀看這碧海藍天的景色，一邊眯著眼道：「等會，這火一會就燒好了。」
「不用大帆么？」郭城問道。
「不用！」蘇白衣擺擺手道：「咱們這條船，是本督讓王大人親自改裝過的，上面裝了兩台用水火之力驅動的渦輪，呵呵，火車你聽說了嗎？」
「聽說了！」郭城眼睛一亮，低聲道：「大人的手就是巧，俺來歸德府本來是打羅汝才的，可最終羅汝才沒有打到，卻讓俺見識到了火車。那日朝宗和我一起去東園走了一趟，嘿嘿，你別說，就那小火車，馱著俺還有朝宗，還有一幫子老少爺們，愣是突突突的往前跑，勁可大了。」
「這和火車一樣，用的是同樣的機關！」蘇白衣眯了眯眼睛道：「東西是讓王徵安裝上了，可本督還不知道這東西的驅動力究竟如何，這就讓人試一試。一則可以及時發現不足，回頭讓王大人改進，第二嘛，當然是操練水手。」
說著說著，蘇白衣就從太師椅上站起來，伸手指了指寬闊的東海海面道：「這大海廣袤無垠，水手們對於此處的水道也都熟悉，再者，此處逼近大陸，沒有那些淺灘和暗礁，正好讓他們練習操作機械動力船。」
機械動力和單純的風動力是不同的，操作系統也不一樣。蘇白衣是存了練兵的心思，在安靜的近海上多練習一番，總比在波濤洶湧的遠海上要好很多吧。
所以一眾水手便開始忙碌了起來。
燒鍋的燒鍋，喊話的喊話，還有個小頭目在甲板上指揮，本來他是船上的瞭望員，位置應該是船頭的甲板，可看到大老闆往甲板最前頭大刺刺的一坐，心裡發虛的很，只能立在船舷一側指揮。
蘇白衣似乎也發覺到了不妥，擺擺手讓郭城搬著椅子換了個地兒，給拿瞭望員讓路。
一番折騰，鍋爐裡面的水也開了，壓力鍋中的水汽壓強越來越大，只聽司爐大喊一聲「開」，整個船上突然一抖，然後如同龜行一樣的在海面上徐徐前進。
因為大船的重量很大，後面推進的蒸汽機功率有限，加上如今鍋爐內的壓強還不是很穩定，所以船動了之後行的很慢很慢。
蘇白衣看了看，如果非得比較一下的話，那就相當於是人步行的速度吧。
旁邊的郭城哈哈大笑，指著不遠處岸邊的風物對蘇白衣道：「總督大人，王大人的手藝也不怎麼樣么，這也太慢了，還不如揚帆來的快。」
蘇白衣冷哼一聲道：「你懂個蛋子。」又問：「要不，咱倆打個賭？」
「啊……賭什麼？」郭城剛說完，似乎想起了什麼似的，趕緊又快速的擺手：「不不不，大人逢賭必贏，末將可不敢賭。」
他雖然沒有親眼見過，可是卻在歸德府的街頭巷尾沒少聽過。
蘇白衣比較出名的賭一共打了三次。
第一次贏了歸德府知府六千兩銀子，那個時候他還只是個小小的文正書院先生。
第二次，在京師皇帝面前，贏了欽天監監正湯若望一萬兩銀子，那個時候蘇白衣還是湯若望的下屬，小小的六品中官正。
第三次，那就是大手筆了，聽說是在鐵路股份的拍賣會上，那次是蘇白衣以榆院的名義跟復社打賭，一次直接贏了三百五十萬兩白銀。
那可是三百五十，萬啊！
郭城心裡打了個突，小拳拳慢慢的捶著自己的大胸口，驚魂未定的暗自喃喃：「還好沒打賭，別說三百五十萬，就是三百五十兩銀子，那也不是個小數目啊。」
「你說什麼？」蘇白衣斜睨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道：「要跟我賭三百五十兩銀子，嗯嗯，雖然少了一點，可也能接受，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么？」
「不！」郭城再次擺手：「大人，您就繞過末將吧，三百五十兩，那可是末將七八年的俸祿呢。」
蘇白衣嘿嘿一笑，道：「不賭就不賭唄，瞧你現在也是四品大官了，才那點出息，戰場上殺敵的時候不猛的很么？」看郭城滿臉堆笑，他正色又道：「你看這船，現在雖然慢，可當鍋爐里的氣壓穩定以後，加上船跑起來，就會快了，不用風帆攆上前面的船隊，也就半柱香的功夫。」
郭城踮起腳尖往前看，前面那巨大的船隊此時已經消失在視線里，他雖然不敢和蘇白衣賭，可心裡對蘇白衣的話卻不以為然：這會功夫那些船隊早跑了沒影了，一炷香的功夫就能趕上前面的船隊，除非朝宗他們故意停下來。
蘇白衣自然不知道郭城的想法，將太師椅一拉，那椅子瞬間變成了一個躺椅，索性睡在上面優哉游哉的閉著眼曬太陽。
這邊郭城剛開始沒當一回事，可當三分鐘一過，他的臉色頓時變了。
快了！
船果然快了很多。
耳畔有風拂過，僅僅幾個呼吸的時間就已經快到兩頰生風的程度了么？
還好，還好。
郭城瞟了一眼閉著眼曬太陽的蘇白衣，暗自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道：「看這速度，估計一會就攆上朝宗他們，若是真和大人打賭，這次老子就慘了。」
大船的後面被王徵安裝了兩個蒸汽機，一左一右，既可以同時推進增加船的驅動力，又能關一個開一個用來轉向。不過兩個蒸汽機所用的鍋爐都是同一個，動力是不影響的。
這次的蒸汽機用的都是三缸驅動，力量和轉速都比之前那個一缸驅動的要大得多，雖然無法測定具體的功率，可蘇白衣知道這種大型的蒸汽機安在輪船上是沒問題的。
大船越來越快，逐漸的，已經超過了風帆速度的極限。
蘇白衣哈哈大笑的從椅子上站起來，看著蔚藍的天，深藍的海，還有船頭隨行時不時跳躍起來的海豚，滿意的點了點頭。
來到大明將近一年半了，幹了很多事，掙了很多銀子，今天終於坐上了不屬於這個時代的驅動力交通工具，這種感覺除了自豪之外，還有欣慰。
這是一個開端，機械動力的開端。
如果這裡歷史上沒有他，這個機械動力的開端要遲一百四十八年，而且地點也不是在中國的土地上。
但他來了，這一切都要改變。
從此之後，笑看天下風雲，唯我大明睥睨全球。
「大人，大人，船隊！」郭城指著前方，已經可以隱隱約約看到船隊的大帆。
蘇白衣自然也看到了，他笑著對船頭的瞭望員道：「馬上就要到追上船隊了，還不趕快向左偏離方向，不然沖入了船隊怎麼辦？」
瞭望員急忙拿著喇叭對下面喊道：「向左偏離。」
因為船隊還遠，沒有必要轉向，只需要將旗艦向左稍微偏離，從船隊旁邊駛過即可。
轉向的時候最快的法子就是關閉其中一個蒸汽機，使得整條船受力不均，從而在水中發生偏轉；但向左向右偏離的時候卻不用，只要控制好船尾的舵，讓水下的舵體微微偏轉，就能讓船體發生小規模的偏離。
郭城注意到，那瞭望員喊了一聲之後，整條船的行駛方向果然微微向左方偏離了一些，等快速的追趕上前面船隊的時候，正好擦著船隊邊沿路過。
正在二號船上的侯方域大驚失色的看著這個沒有掛船帆，卻冒著濃煙一路飛馳而來的巨大傢伙，獃獃的道：「這就是不用風帆的船，先生他，真的製造出來了。」
「是啊！」旁邊的顧忠嘆了一聲，他做的就是海上生意，自然能一眼看到這船的利害，所以就感慨非常的對侯方域道：「小候大人，先生造出來的這船，不但不用風帆，而且速度還快，可這都不是最重要的。」
「哦？」侯方域道：「那這船還有什麼稀奇之處？」
顧忠道：「既然不用風帆，自然也不受季風限制，不存在逆風順風問題，不像咱們下南洋的時候還得等著季風。有了這種船，海上往返於大明和南洋諸國的將更加便利，光著運輸的成本就能省下三倍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