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通天客棧（下）
通天客棧，建於一片沙漠綠洲之上。母沙蟲在綠洲百米開外便停了下來，寒笙從母沙蟲嘴裡跳出來，恭恭敬敬道：「幾位貴客，這邊請。」
將寒笙送到目的地之後，母沙蟲吼了兩嗓子，便鑽回地里，一下子消失不見。沙蟲的嘴裡布滿鋼釘，唐天賜很好奇寒笙怎麼能待在沙蟲嘴裡而不受傷，剛想上前討教一二，冷亦鳴忽然擋在了他面前，先一步問道：「寒笙兄弟，不知這沙蟲是否有毒？」
「冷都統放心，沙蟲雖有毒素，但不會致命。等到了通天客棧，寒笙自當為幾位治療。」
寒笙說完，便徑自往綠洲深處走去，唐天賜只得像個隨從一樣跟在他們後面。綠洲不大，生長的不過是大犀角、仙人掌、胡楊、刺柳之類的植物，還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瘦小的花草。比起中原春夏的奼紫嫣紅，這些植物實在黯然失色。不過，在沙漠里經受了兩天烈日炙烤的眾人，只覺得這綠洲猶如人間仙境。
穿過一片胡楊林，眼前出現了一道高大的白石拱門，寬度足夠六匹馬並排行走。拱門左右各立著一尊兩人高的貔貅雕像，門口有四個護衛鎮守。護衛裹著白色頭巾，穿著白色長袍，長袍上綉著淺金色獸紋。腰間緊系一條皮革製成的腰帶，沒有中原人常用的皮帶扣，只是用原始的方法打了個結。
寒笙上前，將右手搭在左肩，與護衛相互行禮。這時，兩個裹著紅色頭巾的僕人迎了出來，其中較年長的一個道：「冷都統，幾位貴客，杜先生正在園內等你們，請隨我來。阿卜，你將其他客人先帶去客房歇息吧。」僕人顯然已經把冷亦鳴等人和士兵分成了兩個等級。
秦綰綰道：「這些都是冷都統手下最忠誠的將士，在沒確定都統是否安全之前，他們是不會離開的。」
那僕人不卑不亢道：「通天客棧的規矩，歷來是這樣的，通天主樓只有競拍者可以進入。」
「你……」秦綰綰本就對通天客棧毫無好感，此刻連一個下人都如此趾高氣揚，心中不免來氣。冷亦鳴示意她稍安勿躁，對僕人道：「以杜老闆的身份地位，想必也不會趁人之危。不過，我的部下和馬匹都受了傷，勞煩兩位為他們請幾位好醫生治傷。」
寒笙毛遂自薦道：「既然是被寒笙的沙蟲所傷，就由寒笙替各位治傷吧。」
寒笙看起來那麼年輕，冷亦鳴有些不放心，問道：「我這幾位部下不止是被沙蟲咬傷，還有槍傷摔傷，你也能治嗎？」
寒笙露出了一個自信的笑容：「冷都統放心，這種程度的傷勢還難不倒寒笙。」
目送著自己的部下離開，冷亦鳴才跟著僕人前去會見杜老闆。唐天賜跟在冷亦鳴身後走著，忽然感到背後有人在看自己，那目光帶著試探和監視的意味，似乎還有一絲絲敵意，讓他如芒在背。他回頭看了看，可身後除了四個一動不動的護衛之外，就只有那些植物和拱門。
自離開風口鎮后，唐天賜便覺得有一雙眼睛盯上了自己。越靠近通天客棧，這種感覺越強烈。直到剛才，他幾乎感覺那雙眼睛的主人就站在自己的背後，伸手就能掐住自己的脖子。可他轉身之後又看不見可疑的人，實在很奇怪。不過，那目光很快就消失了，彷彿從不曾出現。唐天賜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只覺得這短短十幾秒鐘，猶如一個世紀那麼長。
三寶注意到唐天賜的異樣，問道：「師兄，你是不是中暑了，臉色這麼難看。」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這個地方怪怪的，這裡的人也怪怪的，冷都統看著似乎沒什麼心眼，恐怕會吃他們的虧。」
眾人跟著僕人走了約摸一盞茶的工夫后，來到了第二道拱門前面，造型和第一道拱門無二，也有四名衛戍鎮守。穿過第二道拱門，地勢陡然下降，展現在眾人眼前的是一座以白色為主調的古典園林。園林中央有一座三層高的碧瓦飛甍的樓閣，周圍有小河圍繞，正東方向蓄起一汪大湖，兩座白色石橋飛跨其上。唐天賜瞧見那清澈的噴涌的湖水，真想跳下去好好嬉戲一番。
秦綰綰嘆道：「少帥，難怪通天客棧能立足大漠，原來是找到了這一方水源。」
「是啊，在大漠里，還有什麼比水更珍貴。杜老闆坐擁這汪泉水，就等於坐擁著金山銀山。」
唐天賜本以為通天客棧應是像中原的青樓一樣奢華糜爛，不料眼前的景象和自己想象中的大相徑庭。相比中原帝王宮殿的恢宏氣派，以及西洋樓房的精緻時髦，這通天客棧的建築顯得簡約而古拙。由於均是用白色石材建成，因此生出一種宗教般的聖潔之感。這樣的地方，竟是西域第一銷金窟？
穿梭在這樣一座雅緻的古典園林里，享受著攜著水霧的微風的輕拂，眾人一時忘了自己身在何處。不知不覺中，他們已經來到園子的中央，只見通往通天主樓的道路上，站了兩排充滿異域風情的侍女。侍女都以淺紫色輕紗半遮面，只露出一雙魅惑勾人的眼睛。身上的衣裙也輕薄如蟬翼，隱隱透出她們曼妙的身材。三寶從未見過此種情景，臉不由得紅了，其他三人倒是鎮定自若。
領路的僕人道：「請各位在此稍作等待。」然後垂首立在一旁。
不一會兒，那三層高的主樓裡面，走出來一個身穿錦袍、微微發福的男子。男子保養得很好，看不出實際年齡。正當眾人疑惑之際，只聽那男子向冷亦鳴作揖道：「冷都統，秦副官，杜某人恭候你們多時了。」
唐天賜頭一回來到西域，更是頭一回來到通天客棧，這裡的一草一木都讓他感到新奇，除了這位杜老闆。這位杜老闆五十歲上下的年紀，從容貌到裝束，都是地地道道的中原人，而且是中原人里最普通的那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