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有其母必有其子

024 有其母必有其子

胖小子眼睛都不眨了,直勾勾地盯着銀勺子上的一坨柔軟紅艷的凍水,水汪汪的大眼睛裏泛著一層水霧,下一刻,伸手就去抓。

勺子卻靈活地往後退了兩寸,讓龍羽撲了空,他實在想吃,早已斷奶的孩子,渴望的不再是娘親的奶汁,而是各色各樣的美味,看到新鮮的玩意兒,恨不能都要嘗一口。

「來,喊娘,喊對了,就有得吃。」她抿唇一笑,笑靨如花,這小子平日裏啰嗦的很,但就是嘰里呱啦講一通誰也聽不懂的話,有時候還被他撞見他抱着火狐狸自言自語,就是遲遲聽不到他說兩句像樣的人話,她實在無奈。

「啊啊啊嗚嗚嗚……」龍羽扁了扁嘴,緊緊揪住秦長安的上衣下擺,一臉可憐兮兮的表情,彷彿試圖用扮可憐的模樣,打動自己的娘親。

「學不會嗎?沒事,慢慢學,不過今天就只能看着娘吃了,你沒得吃喔。」秦長安當着兒子的面,又吃了一口軟糯的玫瑰凍,美眸半眯著,一臉享受愜意。

翡翠肩膀聳動,想笑又強忍着笑,她沒有嫁人生子,之前也不曾伺候過別的女主人,不知道別人家的當家主母是如何跟孩子相處的,但總覺得拿親兒子這麼戲耍的風格,越來越像男主人龍厲了。

「奧嗚。」秦長安繼續使出激將法,還模仿虎頭吃東西的聲音,狠心挖了一大勺玫瑰凍,故意在委屈巴巴的兒子眼前,鼓起雙頰,大口咀嚼,看上去吃的實在是太香了。

龍厲踏入棲鳳宮的那一瞬間,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幕,秦長安用玫瑰凍逗著兒子,演的實在惟妙惟肖,還「奧嗚」一聲呢。

雖然這麼想着,但那張偏邪的俊臉還是稍稍軟化了幾分,一旁忍笑的翡翠看到一角明黃色的衣袍,馬上收斂笑意,正色道。「娘娘,皇上來了。」

秦長安回眸看了他一眼,唇畔帶笑,兩人默契十足,他二話不說,直接坐在她身畔,捏了捏龍羽氣鼓鼓的面頰,饒有興味地問。

「又怎麼了?」

「這小子着實磨人,明明牙牙學語比其他孩子更早,卻連一聲爹娘都不肯叫,該不會是平日被你欺負的多了,反過來折磨我們吧?」

龍厲險些黑了臉。「朕何時欺負過他了?要論欺負,你這個當娘的欺負的也不少。」讓兒子跟火狐狸一起玩耍,像話嗎?怪不得遲遲學不會說話。

秦長安瞪了他一眼,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反駁,只好轉移話題。「今日下朝這麼早?」

眸子裏閃過一道精光,俊臉靠向一臉慘兮兮的兒子,他以食指颳了刮胖小子的下巴,若無其事地說道。「今日無大事。」

無大事?

要他選妃,還不算大事嗎?

她垂着眼,將兒子往龍厲懷裏一塞,自顧自地吃着所剩不多的玫瑰凍,龍羽垂涎萬分的模樣,再也引不起她的注意。

早已察覺到秦長安今日的過分安靜,甚至眉眼之中還有一絲寂寥,他把兒子抱坐在膝蓋上,自顧自跟兒子說話。

「喊父皇,會嗎?嗯?」

「啊咿咿呀呀呼晃……」龍羽興奮地大喊大叫,小拳頭敲打着龍厲的雙腿,雙眼熠熠生輝,猶如一對上好的黑曜石。

「父皇兩個字太難了是嗎?簡單些,喊爹,來,好好說一遍。」某人字正腔圓,繼續哄騙孩子,拿出十二萬分的耐心。

「啊咕嚕如拉拉……」龍羽依舊笑嘻嘻的,一手扯著龍厲的金絲腰帶,完全看不出大人的心急如焚,頗有點嬉皮笑臉的意思。

龍厲反覆試了三五回,最終,臉色沉了下來,眼神陰惻惻的,雙眸死死地盯着那張無憂無慮天真無邪的小臉。

「最後一遍,老子是你爹——」

秦長安擱下手裏的描金瓷碗,挑了挑眉,內心十分想笑,在她看來,對兒子龍厲出奇的有耐心,血緣這東西,真是十分玄妙。

龍厲眉頭緊蹙,實在拿兒子沒辦法,有些力不從心的感覺。

這小鬼明明很聰明,但就是不肯順着他們的話說,他竟然生出個想法,兒子好似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平日裏被他們欺壓的多了,反過來逗弄他們一對雙親似的。看着他們干著急,這小傢伙咿咿呀呀的滿嘴的話,神色飛揚,分明很快活啊。

希望他的擔心是多餘的,否則,真是生下一個小魔頭來折磨自己嗎?

當初兒子剛生下來的時候,他還不曾有太大的感覺。但孩子長的實在是快,長著長著就跟他愈來愈相似,當他抱着兒子,看着跟自己雷同的眉眼時,當真是難以抗拒的。

或許,這就是血濃於水。

「看來你是真學不會啊,沒關係,等你娘生個小妹妹,一定比你強,聰明伶俐,還招人疼。」龍厲瞥了自得其樂的龍羽一眼,心裏還有點怒氣,捏了捏他的面頰,丟下這樣一番話。

龍羽正在把玩龍厲腰際的玉佩,突然愣住,狐疑地看向自己的爹,彷彿很是震驚。

就知道這傢伙是扮豬吃老虎!龍厲眸色一沉,雙掌揉了揉秦長安微微突出的小腹,語氣卻極為溫柔,但依舊朝着龍羽說道。

「你娘馬上就要為爹生個妹妹,你再不乖的話,爹娘以後只疼愛妹妹一人……。」

「啪」,秦長安拍了拍他的手臂,嗔怪地斜了一眼:「當着孩子的面,別這麼說。」

後宮沒有其他女人,皇家子嗣倒是純正多了,反正不論男女,都是她生的,就該被一視同仁。龍厲是想女兒想瘋了,可她不是,無論是兒子還是女兒都好,懷胎十月的人是她,全都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又豈有厚此薄彼的道理?

「這是事實,他遲早要知道。」龍厲卻很堅持,唯獨眼底的一絲狡猾,轉瞬即逝。「這麼久還不會喊人,就怨不得我們疼妹妹。」

「你這人……。」秦長安無言以對。

就在此刻,龍羽怔怔然地盯着娘親略鼓的腹部,胖乎乎的小手貼了上去,一字一頓地說道。「妹妹。」

龍厲的薄唇勾起,眸光熠熠,直直地望向秦長安,她同樣很驚愕,忍不住懷疑自己的耳朵,她該不會是聽錯了吧?

「羽兒,你說了妹妹?」

「啊啊啊嗚啦啦妹妹。」他歡喜地張開雙臂,將整個身子壓在她的肚子上,眉開眼笑。

這算什麼事兒啊?

好不容易學會說話,學會的第一個詞眼,不是娘也不是爹,卻是妹妹?

就在兩個大人面面相覷的時候,龍厲跟她交換了個眼神,顯然是有些得意洋洋,若不是他跟自己兒子鬥智斗勇,說不定這兔崽子還要繼續耍他們這對雙親呢。

明明腦子好的很,嘴巴也利落,哪有遲遲不開口說話的道理?

「可不一定是妹妹呢,說不定是弟弟。」秦長安笑着說,聽到龍羽開口,她就放心了。

「啊咿咿呀弟弟。」龍羽張大眼,眼底有些迷惘,臉上的歡欣鼓舞,消失大半。

「弟弟不好嗎?這樣羽兒就是哥哥了呢,有弟弟陪你玩。」她循循善誘,很顯然,龍羽幾乎能聽懂她的話。

龍羽搖搖頭,好似不太樂意,依舊保持着大鵬展翅的動作,緊緊巴著娘親的肚子,好似生怕一眨眼的功夫,妹妹就變成了弟弟。

「你看看,這小子什麼不懂?就是揣著明白裝糊塗。」龍厲嗤笑一聲,心情不壞,原本因為龍羽的古靈精怪而有些不快,但轉念一想,他的兒子若是太乖巧沒有半點個性,也挺無趣的。

「倒是跟你一樣,都想要妹妹。」她笑得眉眼彎彎,很是俏麗。「孩子還未出世,你們怎麼一個比一個篤定?千萬別高興的太早。」

大夫可以通過懷孕的脈象,推測胎兒是男是女,不過,此事並不十分準確。

而她沒有太在意孩子的性別,因此也不曾刻意揣摩,只是近日被調過來親自服侍她的程笙姑姑則說,看她的肚子,像是懷了個男孩。

算了,還是不跟龍厲說明吧,順其自然,等到了臨盆的那天,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他總得接受。

「把大皇子抱走。」龍厲朝着一旁等候的翡翠說了聲,翡翠低着頭,把龍羽抱在懷裏,龍羽顯然還不想走,掙扎了幾下,翡翠竟然一時沒能抱住。

龍羽順着翡翠的身子,攀爬下來,搖搖晃晃地走向坐在榻上的龍厲,一把抱住他的腿。

見狀,翡翠嚇得臉色慘白,急忙跪下來。「奴婢……」

秦長安瞥了一眼,揮揮手,示意翡翠下去,龍羽的力氣不小,她也是見識過的,剛才龍羽突然掙扎,翡翠措手不及,也是正常。

「啊啊啊爹……。」龍羽抬起臉,蹭了蹭明黃色的龍袍下擺,頗有點討好的意思。

若是換做別人,看到一個長相討喜的孩子如此示好,必然眉開眼笑,不過,龍厲則是若無其事地挑了挑眉,嘖了聲。「瞧,這不學的挺快?」

話這麼說,卻不曾伸手把他抱起來,龍羽見爹不理他,有些失落,只能轉向一旁的秦長安,又軟軟地喊了聲。

「啊啊娘。」

秦長安實在忍不住,把他抱起來,在小屁股上打了兩下。「你這小無賴。」

根本沒用多少力道,龍羽卻又雙眼泛紅,正欲張嘴哇哇大哭,卻被龍厲利眸一瞪,冷冰冰地吐出兩個字。

「該打。」

眼看着爹娘兩人站在統一戰線,默契十足,沆瀣一氣,龍羽只能收回眼淚,可憐巴巴地趴在秦長安的肩膀上,抽了抽鼻子,就這麼作罷。

鬧了這一出,龍羽很快就累了,小腦袋靠在她的頸子上,不多久就睡著了。

龍厲伸出手摸了摸兒子的臉,剛才啼笑皆非,不知怎麼的,兒子喊他一聲「爹」的一瞬間,一股暖流從他心底緩緩升起,雖然如意也喊他爹,但畢竟不是自己的親兒子,也不曾給他帶來如此不容忽視的影響。

把兒子平放在床上,她剛剛轉過身,就聽到他不緊不慢地開口。「有人提議要朕選妃,你可是知道了?」

她點了點頭,眸光清澈。「嗯。」

說不清此刻的情緒為何如此複雜,似乎想要看到她有些嫉妒的樣子,可是她如此冷靜,勢必是對自己十分信任,心裏又不禁得意起來。

「朕還說了,哪家正愁女兒沒得出嫁,無妨,朕不能收下她們,但朕身邊的青年才俊不少。這麼多年,朕還試過給人賜婚呢,想來也是很有樂趣的。」

秦長安想像中他坐在龍椅上,居高臨下地俯視着滿朝文武,用他一貫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再加上那殺人如麻的清滑嗓音,說着這樣的一番話,誰還會繼續堅持要天子選妃?畢竟,雖然如今收斂了幾分性情,但龍厲本來是何等的跋扈狠辣,他們誰不清楚呢?打着如意算盤,把自家的小姐送到宮裏,此事沒成就算了,一旦被皇帝亂點鴛鴦譜,胡亂牽紅線,那就糟糕了。

再者,當今天子的涼薄,他們早就見識過了,他說的青年才俊,他們可不敢相信,被龍厲耍的團團轉的官員可不少,吃一塹理當長一智。

「他們在你這兒討不到什麼好處,恐怕馬上就輪到我了,那些朝廷命婦又該找個機會進宮來,好好跟我談談這賢良淑德四個字怎麼寫了。」她輕輕聳肩,但因為龍厲的堅若磐石,毫不動搖,她心一寬,莫名感到寬慰。

「早在靖王府的時候,你這悍婦之名,京城人盡皆知,如今當了皇后,自然要有始有終,把自家男人捍衛的緊,你說對嗎?」他長臂一伸,輕輕鬆鬆把人拉到自己懷裏,就這麼坐在他的腿上,親密的很。

「這世上的女人,就喜歡為難女人。那些命婦明明自己也是從媳婦熬成婆的,面對一大堆的小妾,庶子庶女,煩不勝煩,還得裝出一副大度賢惠的模樣。自己的丈夫無法做到忠貞不渝,看到人家跟自己不同,還得反過來勸服別人,也跟自己走上同一條老才能善罷甘休,這算什麼道理……」她嘆了口氣,感慨萬分的同時,也為自己的男人足夠強勢強硬而感到心滿意足。

「這下知道爺的好了嗎?」龍厲眯了眯黑眸,指腹拂過她紅艷飽滿的唇,用低不可聞的嗓音問道。

「我自己選的男人,能不好嗎?」她主動勾住他的脖子,溫言軟語,眼神之中滿是明媚之色。「若是對我不好,我就不要了。」

「你敢!」龍厲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眼神陰測測的,眼珠子盯着咫尺之間那張明艷小臉,更覺活色生香,好似勾動了下自己的心房,將她旋了一圈,壓在自己膝蓋上。

他壓低嗓音,喉結上下滑動了下,悶聲道。「看來有其母必有其子啊,不乖,該打。」

秦長安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就從正對他變成了趴在龍厲腿上的姿勢,還來不及覺得這姿勢有多曖昧難堪,嬌臀上就被「啪啪」打了兩下。

她當下就愣住了,腦子裏一片空白,雙手卻情不自禁地抓住他的龍袍。

他他他……真是混蛋!太過分了!

「還有下回嗎?」他自然不曾用多少力道,再度把秦長安提起來的時候,卻意外看到她迷茫的表情,又是下腹一緊。

這女人,總是讓他瞎緊張,動不動就說不要他,讓他擔心一旦她對深宮生活厭煩,某一日來到棲鳳宮,就聽到她離家出走的噩耗,實在教人不省心!

剛才打屁股那兩下,無非是跟對待耍無賴的兒子一樣,做做樣子,他可不曾下狠手,怎麼她真是呆住了?

等秦長安回過神來,發現自己遭遇了什麼的時候,推搡了幾下,可他雙臂似鐵,就是不肯鬆開,她只能認命地窩在他的懷裏,不言不語。

「朕還沒用一分力氣呢,難道打痛了?」他失笑,大手又往她的裙擺下伸過去。「幫你揉揉。」

她嚇了一跳,有些草木皆兵的慌亂,還未徹底想明白事情是怎麼發展到此刻的田地,一個堅持要揉揉,一個堅持不給揉,推搡之中,秦長安就被某人拉上軟塌,正巧壓在他的身上。

抬起臉,兩人四目相對的那一剎那,龍厲已然薄唇勾起,吻上她的唇。

初時是錯愕詫異,但吻著吻著,她便不由地主動抱住他,他們都是不在意世人眼光的人,無論一夫一妻的這條路,在外人看來多麼難以理解,她知道他都會陪在自己左右,一道攜手走下去。

……

青天監。

「皇上,您怎麼來了?」景宿聽到消息,馬上迎了上來。

「朕聽說青天監的鎮監之寶出了問題,景宿,你這個監掌當了幾十年,連自己師門傳下來的玄晶石都保不住嗎?」龍厲一雙利眸,毫不掩飾其中的冷厲光芒,無聲冷笑,那張臉雖然俊美無雙,卻又令人不寒而慄。

景宿聞言,一張老臉瞬間變得蒼白如紙,他馬上低下頭,雙膝跪下。「老臣罪該萬死。」

他當初主動前去跟皇後娘娘坦誠,是覺得裴九此人有問題,後來遲遲沒等到罪罰下來,他以為皇上那裏被皇后瞞着,這幾天總算能睡個安穩覺了,沒想到,要來的,怎麼都躲不掉。

「你以為光是跟皇后談妥了,她那邊放過你,朕這兒也會給你一個方便?」龍厲冷哼一聲:「別試圖瞞天過海。」

言下之意,並不是皇后告訴他玄晶石的破裂,而是宮裏多得是皇帝的眼線,任何人的一舉一動,都不可能逃脫他的眼睛。

「皇上請隨老臣來。」景宿畢恭畢敬地在前方領路,走到青天監的殿內。

殿內中央擺放着一個星象圖,是用木頭製造,當景宿將五顆檀木圓珠擺放在不同的星子上頭,其中一面牆發出細微的聲響,緩緩朝着兩方打開,裏頭是個密室,一覽無遺。

龍厲眼神一沉,不動聲色地說道。「據說青天監當初修造的時候,所有的密室機關,全都是由國師一人所制。而打開這些機關的方法,則是一代代從景家掌門傳下來,其他人一定不知,就算是一國之君,也從不摻和這些。」

「皇上所言極是。」

話音未落,景宿已經帶領着龍厲走到一面檀木柜子前,中央一個黃金底座上擺放着一顆拳頭大小的黑亮珠子,這裏的形形色色奇特擺件不少,但龍厲的第一眼就是被這顆珠子所吸引。

「這就是玄晶石?」他挑了挑眉,臉上看不出多餘的喜怒。

「沒錯。但凡能通過考試考入青天監的人,都要用玄晶石測試此人的資質,這是青天監的規矩——」景宿話說到一半,將玄晶石小心翼翼地捧著,在燭光的照耀下,龍厲很明顯地看到玄晶石中間的幾道裂縫,但從外面看上去,玄晶石依舊是完整的,並不如他所想的,碎成幾片晶體。

暗暗思忖著,龍厲靜默不語,但他越是沉默,就越是讓人覺得危險。

「玄晶石擺在青天監,有好些年了吧。」

「皇上,玄晶石是景國師親自尋來的寶物,從那時候算起,已有一百多年……」而金雁王朝已經經歷了四個帝王,太祖皇帝、太宗皇帝、永安皇帝以及半年前退位的永中皇帝,眼前的龍厲,已經是第五人了。

這些帝王之中,太宗皇帝執政十二年就病逝,而龍厲的兄長龍奕才當了五年天子就宣佈詔書退位讓賢,這兩人在位的時間比較短,至於其他三人,都是當了三十年以上的國君。

其中最久的,當屬太祖皇帝,十八歲就征戰東西,帶領戕族族人統一四族,建立金雁王朝,登基時很是年輕,才二十二歲而已。當然,他一生活到六十六歲,在位四十多年,已經十分長壽。

龍厲則自有心思,一百多年,若是礦石有所損壞,並非一定就是人力所為。再者,玄晶石這種所謂的「寶器神物」,好不好用也是這些身懷異能者的說辭,尋常人根本看不懂其中的玄機。

他始終不相信,裴九這個小人物,可以在青天監鬧出這麼大的動靜。用玄晶石測試資質的人那麼多,偏偏他試完了,玄晶石就碎裂了?

「帶朕去見裴九。」他冷然發話。

「是。」景宿關上了密室的門,不敢有半點怠慢,直接去了東邊的一排屋子。

青天監有別於其他地方,一旦考進了這裏,都是住在這裏,除非以後娶妻成家之後,才能住到外面去。

「裴九資質不差,只是人不太努力,也太多耐心,老臣告訴他,天道酬勤,罰他在屋內反省三天,順便學習青天監正統的觀星術——」景宿推開門,在青天監,他地位最高,是監掌,是正四品的官員,但這些普通的青天監弟子,只是最末等的七品小官,他不必讓人前來通報,直接走了進去。

屋內空空如也,龍厲慢條斯理地吐出一句,「景老,別告訴朕,你們青天監各種了不起的法術裏頭,還有隱身術呢,朕怎麼看不到裴九?」

景宿一張老臉頓時變得通紅,這世上哪有什麼隱身術,這該死的裴九,分明是偷偷溜了出去!

「朕無心插手你管教青天監門徒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既然來了,就沒道理空手而歸。」

龍厲此話一出,身後的慎行急忙用衣袖擦了擦屋子裏的圓凳,讓愛乾淨的主子坐下來,慢慢等。

「老臣……老臣馬上派人去找,他應該沒有離開青天監,皇上請稍等片刻!」景宿在心中大喊不好,找來手下,要他們把整個青天監統統找一遍,他就不信找不到裴九,這個劣徒!本是市井出身,師出無名,裴九的存在本就讓人大跌眼鏡,可惜人家正兒八經地考上了,而且還是第一名。

青天監向來公平公正,當然不能因為一個人的出身貧賤或是沒有遇到正統術法的師父就把人踢出去,再者,他的確很少見到像裴九這麼好的天賦,因此有點私心,想用最快的時間,將裴九調教成青天監門徒該有的樣子,若裴九能有點出息,繼續往上爬也不是沒有可能。

畢竟,他身為監掌,已經五十多歲,在這個位子上沒有幾年了,應該儘快提拔年輕人。

只是這個裴九,哎……喝酒賭錢,這些他都可以視而不見,但明明是讓人閉門反省的時候,卻被人撞見裴九不在,而被撞見的正是皇上,皇上向來沒耐心,脾氣差,這下子,裴九可是把他害慘了!

毫不理會庭院裏的雞飛狗跳,龍厲坐了會兒,環顧四周,屋子很小,沒有多餘的傢具和擺設,唯獨書桌上擺放着幾張宣紙,上頭的墨香還未飄散。

「慎行,拿過來。」

慎行把那些宣紙取過來,當他匆匆瞥過的時候,眼神已然大變,龍厲自然不曾錯過這一幕,當幾張宣紙一張張攤開,整整齊齊地擺在他面前的圓桌上,他才明白為何慎行一副見到鬼的模樣。

紙上畫的,是一名女子。

「爺,這裴九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竟敢覬覦娘娘……」慎行的話戛然而止,只因龍厲面無表情地抬手,示意他閉嘴。

若這些畫出自裴九之手,那麼,裴九的丹青水準很是普通,在龍厲看來,約莫只及他的一半而已。

但是,一個市井小民,不但認字,還會作畫,已經很不尋常。裴九這人劣跡斑斑,賺了銀子就過着花天酒地的生活,最愛在小酒館里泡著,賭坊更是常客,除了不愛去青樓嫖妓,真是挑不出任何長處。他手裏的銀子,來得快,去的更快,有時候接不到生意,往往是有上頓沒下頓,這樣一個傢伙,又何來多餘錢財學讀書作畫?

只是,這些全都不是重點,重點是畫中的人物……這個女人或坐或站,或笑或怒,全都在裴九稍顯拙劣的畫技下帶出幾分生動,他的眸色更深幾許,身為皇子出身的他,就算稱不上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但至少每樣都拿得出手,不會給皇家丟人。

論畫作,是很一般,但論其中別的東西,就耐人尋味了。

這些畫,興許並非在意識清晰的時候所做,有兩幅畫,甚至還只是畫了一半,有些潦草的味道,應該是還未來得及完成。其中最完整的一副,是這名女子牽着馬,站在草原上的場景,她側着臉,遙望遠方,左手撫摸著棗紅色大馬的鬃毛,右手緊握黑色馬鞭。

她的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或許說是冷若冰霜更確切,高高紮起的長發,紅色髮帶隨風飄舞,而她身上穿着的,同樣是一套利落修身的紅色騎馬裝,英姿颯爽,像極了不久前春獵時候的秦長安。

或許正因為如此,慎行才會只看了一眼,就認定她是秦長安。

龍厲的表情變得深沉莫測,看着這一幅畫,畫中人是秦長安,又不像是她,應該說不像是現在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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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妃有毒:佞王請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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