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有個問題請教

安薰兒望著厲佑銘跟厲勝男一前一後的從院子門裡走出，心裡有些忐忑。

「跟著前面的車！」厲佑銘坐進來后，吩咐了一句，然後用力扯了扯領帶，領帶扯散后，又把脖領子里的一顆扣子解開，似乎這樣才會舒服一點。

安薰兒望著他，知道他心情不好。

「去哪兒？」

「療養院！」

「我也去？」

「你不想去？」

安薰兒腦袋一歪，靠在他結實有力的臂膀上，輕輕蹭了蹭，「為什麼我們總是要做一些自己不喜歡做的事？而我們想做的卻又總是辦不到呢？」

「你要真不想去就不去了，我打個電話！」

安薰兒抿著嘴角，「我不想去可以不去，可你又要怎麼交待？」

「我用不著向誰交待！」

「厲佑銘，其實我都明白，我也算是個孤兒了，沒有誰真的想當一個孤兒的，誰都希望有家人，有親人，可是我討厭選擇，我討厭有人拿根棍，在你跟親人之間劃一條線，讓我只能選擇一邊，我不想這樣！厲佑銘，我不想跟你分開！」

不想跟他分開，便只能自欺欺人，不去思考那邊的人，厲世江，厲勝男，包括厲鳳良。

有了厲佑銘，她才會有一切，如果認回親人的代價是讓她跟厲佑銘分開，那麼她情願繼續當這個孤兒。

「我從來沒想過要跟你分開！」厲佑銘捧起安薰兒的臉，吻去了她懸在眼角的淚。

「可以嗎？」厲世江逼她，厲勝男也逼她，說她被習美諭當成了對付厲世江的槍。

厲勝男的一番話，就像是壓在她心頭的一座大山，直讓人喘不過氣來。

如果有選擇，她寧願自己什麼都不是，也不想背負這麼大的壓力。

「我堅信！」

車子開到療養院，厲勝男一臉笑容的拖著箱子走過來，「薰兒，走，跟我進去看看你爺爺！」

厲佑銘推開車門，扶著安薰兒下車。

安薰兒趁機挽住厲佑銘的胳膊，厲佑銘一愣，安薰兒巧笑倩兮，「佑銘，我們一起進去吧！」

「老爺子沒說要見他！」厲勝男道。

「他不是別人，而是我丈夫，我肚子里孩子的爸爸。他去，我就去，他不去，我就在這裡陪他！晚上的風不大，或許老爺子可以出來走走？」一直都是厲佑銘維護她，今天也該她站在他面前一回了。

「安薰兒，你身為晚輩，要讓老爺子來見你？這是有教養的人家能說出來的話嗎？」

「對啊，我在巷子衚衕里長大，有一個賭鬼養父，本來就不是有教養的人家，你想在我身上找教養，怕是要失望了！你我也不是第一次接觸，應該早就明白我是什麼樣的人！」

厲勝男哼了一聲，「隨便你！」

厲佑銘捏了捏安薰兒的手心，滿眼心疼，「你沒必要這樣，他們惱的是我，跟你沒關係！」

「有關係！」安薰兒望著厲勝男離開的背影道：「怎麼會沒關係呢？我們兩個人是一體的，惱你就是惱我，你也用不著在他們面前矮人三分，那些事跟你沒關係，憑什麼要算在你頭上？

已經到了這一步，厲鳳良肯定是要見的。

安薰兒深吸一口氣，挽著厲佑銘的胳膊走進了園子。

天色已經很黑了，路燈倒是很亮，但總免不了有幾分蕭瑟。

一轉眼，又要入秋了。

厲鳳良正在吃晚餐，厲勝男已經洗了手，也坐上了桌子，正在吃飯。

這樣的場景是厲佑銘和安薰兒沒有預料到的。

厲鳳良也沒想到會看到厲佑銘，很是愣了一會兒，厲勝男進屋之後，什麼都沒說，根本沒有通報他們來了。

安薰兒對厲勝男心裡怨念不小，懷疑以前所認識的厲勝男是假的，厲勝男的大氣隱忍全局觀全都是另一個人表現出來的，眼前的人只剩下了小心眼和滿腹的怨氣。

對方不開口，她也不知道怎麼開口。

厲佑銘稱呼厲鳳良為父親，難道她要喊他爺爺？這樣輩份不是亂套了嗎？

尷尬，無邊的尷尬。

最後還是老爺子開口了，「老三啊，用過飯沒有，過來坐吧！」

「是！」厲佑銘牽著安薰兒走過去。

「這位是……」

「我叫安薰兒，您好！」

安薰兒眼睛里的厲鳳良身體還算不錯，說話中氣十足，算不上硬朗，但也不孱弱，就是拿著筷子的手不停的抖，她曾經在網上看到過這種病症，厲老爺子是一位帕金森患者。

來之前，她還一直抗拒見到他們。

但，此時此刻，看到厲老爺子顫抖的手，她的眼眶突然就濕潤了。

「您想吃什麼菜，我幫您夾！」安薰兒接過他手中的筷子，夾了幾道鬆軟易入口的菜，「這樣的可不可以？」

老爺子笑了，昏濁的眼裡是一片複雜的清明，「薰兒？你是老大的孩子！都這麼大了！」

「20了！我結婚了，領證了！」

老爺子手顫抖的更厲害了，喃喃說了一句，「結婚了！」

「是啊！孩子也快七個月了，再有兩個月，就要生了！」

老爺子嘆了口氣，「孽緣！」

「誰知道是不是有心人刻意為之？薰兒一個大學生，怎麼跟老三認識的？」厲勝男開始挑撥。

安薰兒眼睛瞪過去，「厲伯母，這話不對，我跟雲哲班長還是同班同學呢！」

「你——我是你姑姑！」

安薰兒憋著氣，就是不肯開口。

老爺子把碗一推，站了起來，安薰兒趕緊去扶著他，厲佑銘擔心安薰兒的身體，也站了起來，和安薰兒一左一右扶著老爺子。

「去屋裡，我有話跟薰兒說！」老爺子道。

安薰兒看了厲佑銘一眼，厲佑銘用目光示意她不要擔心，他會一直在外面等著她。

療養院這邊位置比厲家老宅寬敞安靜多了，推開門，厲鳳良讓人上了茶，就讓厲佑銘出去了。

「您當心！」安薰兒扶著他。

厲鳳良抬起頭，精神看起來很好，「不肯叫我一聲？」

安薰兒嘴唇囁喏了好幾遍，緩慢而清晰的吐出兩個字，「爺爺！」

「哎！」厲鳳良笑的特別開心，臉上的縱橫的皺紋似乎都被撫平了似的。

「我聽說你還沒叫老大一聲，老二更不說了，能第一個聽到你叫『爺爺』，我心裡高興，很高興！很久都沒有這麼高興過了！來，坐著說！」

安薰兒依言坐在了厲鳳良對面。

厲鳳良嘆著氣道：「看出來了，你的眼睛像老大，一樣的倔！」

安薰兒對老爺子這句話深以為然，厲世江非要報仇，還一定要找厲佑銘報仇，明明他都已經知道車禍的事跟厲佑銘沒關係，還把他豎立成假想敵，這不是倔是什麼？

「爺爺，我有個問題想請教您！」

「你說！」

「我想有家人，可我更不想離開厲佑銘，怎麼辦？」

厲鳳良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怔怔的望著她。

「爺爺，當年的事情我道聽途說了一些，誰對誰錯，過去那麼久，我無從分辨，但我認為那些事不應該加在厲佑銘的頭上！他那個時候年紀也不大，也就只有幾歲，你們都把賬算在他頭上，他不冤嗎？」

「或許，你們都覺得他是最大的獲益者，他被動接受了，就該要被動承受，可是爺爺，您捫心自問，厲佑銘對這個家就沒有一丁點的貢獻嗎？非要把他踩到泥土裡，你們才會甘心，才會覺得報了仇，才會放下仇恨？」

「我不懂什麼大道理，但我知道有仇報仇，有冤報冤，有恩報恩，厲佑銘把厲氏經營到如今這個地步，就是在報恩，這麼多年以來，他心裡也不好受，很沉重，背負著一個重重的殼，負重前行。你們誰又站在他的位置上替他考慮過？」

「厲世江明明還活著，為什麼不早一些出現？他一手創建世騰，用意何在？厲佑銘曾經說過，願意辭去厲氏的一切職務，把厲氏還給他，是他自己不要！讓我認他，就因為那點稀薄的血緣嗎？我20年沒有父親，也長大了！」

安薰兒說了很多，說到後來她自己都哭了。

心疼厲佑銘，也心疼別的人。

這一場爭鬥，到如今沒有真正勝利的人，誰都是滿身傷口。

厲勝男說她是最關鍵的人，可她能做什麼？硬要她拋下一方，只會讓更多的人痛苦。

「爺爺，您平時上網嗎？現在網上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話，看厲家的笑話，一丁點的風吹草動都會被媒體無限制的放大，你們一定要這麼繼續下去嗎？那我問你，你覺得誰能勝？還是兩敗俱傷？」

厲鳳良長長嘆了口氣，「孩子啊，現在的情況已經不是某個人能夠決定的了！我不行，你也不行！」

「不，我有個建議，等我生下孩子，我就跟厲佑銘移民，公司他會徹底退出來交還給厲家，厲世江繼續折騰也好，重新接管也罷，都跟我們沒有任何關係！像您說的，既然和解不成，只能一方永遠退出，到時候我們會發出申明！」

厲鳳良神色複雜的望著她，兩隻手都抖的厲害。

安薰兒眼睛發酸，但她毫不畏懼，倔強的看著面前的老人。

她也沒辦法，她知道自己小人了，逼一個老人，但這種僵持的局面必須有人率先打破，厲世江和厲佑銘都不肯，那麼就讓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