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桂花香

第五章 桂花香

?黑無常現身森羅,這本應是平常事。

此時,卻讓眾人各自肚腸。

白無常心裡泛苦,暗自埋怨黑無常無端生事,只顧爭勝逞強,不理事中蹊蹺。

牛頭,馬面各自撤回一步,暗自運氣,做好守勢,只因不知黑無常到底伏在樑上多久,聽了多少,若是聽了全部,又怎肯饒了他們?真要動手,他們哪是這個能打敗須菩提的少年的對手?只怕兩人合力,在他手底下連十招都走不上。

聽聞黑無常應諾了差事,閻羅喜出往外,顛跑幾步,迎向黑無常。

見閻羅迎來,黑無常抖出鐵索,冷說:「離遠點,臟。」

尷尬的慢下腳步,閻羅訕笑:「方才不想兒郎在此,須得與兒郎提前商議才妥當,本君擅自做主,兒郎不會怪罪吧?」

斜了閻羅一眼,黑無常無聊的說:「殺一隻妖而已,何必商量?多餘!」

「多餘,多餘,當真多餘。」閻羅撫掌和音,不敢有半分得罪。

走近白無常,見他一身冷汗,濕透了衣衫,滿身酒臭氣,邋遢不堪,不由蔑笑:「你可以不去。」

白無常如釋重負,摘下巾綸,擦了一把額頭汗,深施一禮:「謝小爺開恩。」

蔑視他一眼,冷哼:「貪生怕死,你也配得上鬼使二字么?」

一手揪起寬袍,一手瘋搖羽扇驅汗,白無常賠笑:「只要不讓我去降妖,配不配小爺說的算。」

懶得看他那副窮酸樣,黑無常轉頭陰冷的打量了一下牛頭,馬面,冷笑:「打你們,臟我的手。」

馬面心下唏噓,到底被他全聽了去。

牛頭要待發作,卻被馬面狠狠按住小臂,再思量了一下敵我強弱,也只好忍氣吞聲。

怕場面弄僵,閻羅站到三人中間,笑問黑無常:「兒郎還有什麼要交代的?」

沉聲回:「我不喜歡髒亂,把大殿弄乾凈些。」不待閻羅回話,旋動鐵鏈,舞出一陣風,躍下萬丈台階。

一直躬身目送黑無常,直到再無蹤跡,閻羅才直起腰,對牛頭,馬面說:「兒郎的心性太差,想除去禍害何必沾染自己的手?須懂得借力而行的道理。」

牛頭大懵,馬面卻依稀猜到了幾分,但還是佯做不解,躬身輕問:「請君王賜教。」

閻羅板起眉目,已不再是先前那副叫苦不迭的窘相,到底是掌管森羅十殿的君主,直起腰來,威儀自生。

「做君主的,有時候和做買賣一樣,計算好本錢,利潤,時機,人脈,看準了,就當下手。」閻羅君王說到這裡,轉頭問白無常:「白兒郎,你覺得呢?」

輕笑點頭,接言:「本錢是黑無常,利潤是三界揚名,時機是須菩提挨揍后,人脈是三界中不會有人插手此事,而黑無常只有一條鐵索。」

嘿嘿一笑,閻羅微目:「我就知道白兒郎醉時也有三分醒,不錯,不錯。」

白無常接著算下去:「買賣如果做賺了,豐都得了名頭,你得了個能獨力擊殺東海羽王的鬼使,從此後,你閻老大在三界可以橫著行走,無人再敢小覷了你。」

雙眼眯成一條縫,再問白無常:「如果做賠了呢?」

苦笑搖頭:「黑無常如果失手,必葬身東海,雖不能擊殺成功,但我豐都也算為三界損了一個在冊的鬼使,一樣小小有名。你借羽王的手除去了豐都城的心頭恨,也除去了令仙界失了面子的眼中釘,從此後,豐都與天庭再次修好,兩廂得意,唯一得罪的羽王又遠在東海,不會輕易來犯……這個買賣,沒有賠的那一回事。」

哈哈大笑,拍了拍白無常的肩膀,戲說:「若不是我知道兒郎你胸無大志,還真該提防你覬覦我的森羅殿。」

贊完,又對馬面說:「我若不是早知道黑無常躺在樑上,又怎會甘心被大匾當頭一砸?你道這大匾是巧合落下的嗎?」

此言一出,馬面全身冷汗,原來閻羅早已知道他有異心,若不是那黑無常生性高傲,此刻,恐怕閻羅已借黑無常的手除去了自己。

牛頭全然不懂,納悶的問閻羅:「我主幹嘛偏要挨那一砸?」

輕笑:「我若不挨這一下,怎麼撒潑作勢,哭笑反覆的給那黑兒郎看?」

牛頭點了點頭,還是沒有全懂,只知道閻羅計謀高超就是了。

馬面顫聲道:「君王英武,萬古不腐!」

「鸚鵡?我還麻雀咧?」閻羅拂袖,又對馬面說:「你不必拍我馬屁,今日之事,你記在心上,再想稱霸森羅十殿時,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我今日的機靈。」

馬面冷汗不止,輕聲回:「屬下不敢,屬下不敢。」

牛頭不懂,愣問:「打啞謎嗎?」

不理牛頭,閻羅輕輕碰了碰自己的傷口,覺得痛感又起:「如果沒事做,你們把大殿收拾收拾,這會兒要是來客,成什麼樣子?我去找孟婆要點傷葯去。」說完,拔腿便要走,卻被白無常止住:「我有話說。」

「哦?難道兒郎還要給我念生意經嗎?」

白無常點了點頭,揚笑:「沒錯。是生意經,我想替閻老大加一個本錢。」

閻羅沉下臉來:「什麼本錢?」

白無常用扇子拍了拍自己的鼻子,笑回:「我。」

還是那張邋遢的醉臉,此刻已絲毫無懼,僅剩坦然。

長出一口氣,閻羅陰聲:「你要送死,我不攔你,但你魂飛魄散時,須怨不得我。」

轉身大笑,醉步連連,走下台階,白無常朗聲說道:「豐都無鬼使,森羅少無常。不知道你閻老大如果一次損了兩個鬼使,再無人為地府引魂,好好的地獄成了空架子買賣,到那時節,傳將三界,會不會淪為笑柄……」

人已醉去,朗笑聲依然回蕩,笑得閻羅一張老臉僵成了鐵青色。

陽間六月,正是晴天艷陽。

林草蔥鬱,百鳥爭鳴,一副太平景象。

佛、仙、鬼、魔、道中人在陽界行走一般少用法術,一是為了遮人耳目,更多的是為了少耗真氣,留存修行。

即使如此,修法之人行路,仍要快過常人許多,濁氣均在吐納之間去除掉了,自然身輕氣爽,可以連行百里,水米不進。

自出了豐都城,黑無常便直取東向,也不知道行了多少里路,只知道穿過重山百餘座,直到前方現出一個小茶坊,才覺得有些口渴。

收起胸中清氣,放慢了腳步,待接近茶坊時,見到一個鬚髮老人在茅棚下煮茶,一個蘭衫小姑娘,腰裡掛著一條白粗布帕子,正忙前忙后,穿梭在幾張桌子中間。

略微一打量,見飲茶歇腳的有一個皂袍書生,與他同桌的是一個書童。

桌腿下倚著一個方形背筐,筐上搭著草帽,草帽下儘是些文房書籍,想來是要進學的秀才。

與秀才相鄰的一桌是一群山野村夫,粗手粗腳,穿著不甚講究,皆是些粗布麻衣,露趾草鞋。

他們每人腰間別了一把柴斧,離他們不遠處,墩了幾垛柴,雖然雜亂,但捆的結實。估計這幾人是樵夫,是吃一碗苦力飯的。

樵夫再過去一桌是一男一女,都是短襟穿著,兩人桌上橫放了兩把劍,他們之間無話,雖然同坐一桌,也不互看對方。

兩人喝茶時都是一手端碗,一手按在劍身上,男的喝茶時,女的為他觀哨,反之亦然。看樣子,是一對行走江湖的常客。

江湖客的臨桌只有一個人,看不清他的面目,因為他此時正趴在桌上迷離大睡,背影消瘦,卻鼾聲震天。

蘭衫小姑娘不斷的為這幾桌添茶倒水,忙得香汗淋漓。這種時候,只顧酣睡的客人倒成了最受歡迎的客人了。

好一副人間景象!

信步過去,黑無常挑了一張遠離睡漢的桌子坐下。

小姑娘的腿腳勤快,黑無常落座,她便跑來擦去桌面上的浮灰。

見他眉目如黛,是個十足的英俊少年,小姑娘甜甜一笑:「有上好的毛尖,配上蜜餞梅子,又甜又酸,最是解渴。」

十四、五歲的年紀,身材苗條,嬌美初現,正值青春年少。

眼睛烏黑明亮,絲毫不遮掩對黑無常的喜愛,放著光彩,盯著他瞧。

被盯的有些不自在,便低頭應允:「好,來一份。」

「蜜餞梅子一碟兒,毛尖一大碗兒,南瓜子一份兒。」小姑娘高聲對煮茶老人喊著水單,又轉頭對他眨眨眼,甜甜的小聲說:「南瓜子,是我送給你的。」

說完悄悄話,一擰蠻腰,轉身跑去。

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她那條烏黑油亮的辮子發稍撫過了他的額頭,留下絲絲桂花香。

撫了撫額頭,看向小姑娘,遇到她一雙俏目也正在回望自己。

見他看向自己,立即春心萌動,桃面飛紅,忍著嬌羞,對他甜笑。

煮茶老人已年余古稀,哪會不懂自己孫女兒的這點心思?

除了在碟子里多放了幾顆梅子,又額外送了幾顆冰糖。

茶水,果子端送過來,親眼看著他喝了一口,小姑娘笑問:「甜嗎?」

人間的一切都是暖的,就連冰雪都要暖過豐都城的空氣。

一股暖流自舌根滑入喉間,再緩緩入腹,這滋味,就算在豐都城裡呆上一萬年也不會品嘗到。

閉目品茶,順口答道:「甜。」

咯咯一聲脆笑,她跳開了,俏皮的對他說:「你這人真壞,大白天的說人家小姑娘甜,羞不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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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白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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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桂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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