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夜戰（二）

徐榮雖然心裡著急，可就算他身為西涼名將，此時也沒有什麼辦法。按理來說，遇上這種情況應該立刻集中兵馬先奮力突圍而出再說，但徐榮不能這麼做。他的目的簡單來說是設伏不錯，但更重要的是拖延時間，不讓敵軍追上董卓的腳步，這才是徐榮要最優先考慮的。萬一自己抽身，這些敵軍揚長而去直指董卓的話，那就更不可收拾了。雖然董卓身邊帶的兵馬不少，但猝然遇襲之下會發生什麼意外誰都說不清。

所以，自己絕不能退。甚至徐榮已經做好了打算，哪怕把這三萬人全部搭在這裡，只要為相國贏得進入長安的時間，那便足夠！

「全軍死戰！怯退者殺無赦！」抱定了注意，徐榮大聲呼喝道。不管敵軍的軍勢多麼強大，但想要把自己這三萬人吞下去，也絕對要啃得一嘴毛才行。即使自己的軍隊已經隱隱陷入混亂當中，但是這三萬人畢竟是西涼精銳，即使被合圍，也不是輕易就能打敗的。

曹操聽到徐榮的那句死戰，立即就猜到了他是什麼打算。可現在除了繼續戰鬥下去之外又能怎麼辦，即使他追擊董卓之心甚濃，可現在兩軍混戰成一團，根本沒有擺脫的辦法，只有徹底消滅了另一方之後，才有繼續進軍的可能。

兩支軍隊如同絞肉機一般廝纏在一起，董卓軍佔了人數的上風，而聯軍則佔了士氣上的優勢，不知不覺之間，戰鬥已經持續了一個時辰有餘。董卓軍陸續損失了八千餘人，而聯軍上下差不多也有五千人的損傷。

雖然己方在比敵軍足足少了一萬人的前提下，損失只是對方的一半多，這樣的戰果總的來說算是不錯了。然而曹操面對如此戰況，仍然顯得很不高興，無他，雙方照這樣的概率折損，即使殺敗了這支西涼軍，自己這裡恐怕也是損失慘重，又有何餘力能繼續去追董卓？

而且更為要命的是，隨著戰局的逐步發展，西涼軍漸漸明白過來了，之後突然出現的那支軍隊人數應該並不多，至少沒有原先預想的那麼多。如果對方真是人數眾多的話，在被包圍的情況下戰局恐怕早就一邊倒了，己方所迎來的應該是一場摧枯拉朽般的慘敗。但至少就現在的情況而言，雖然己方損失大於對方，卻還遠遠沒有糟糕到那麼嚴重的地步。雖然己方也損傷不小，但是終究還在努力堅持，有著一戰之力。

「敵寇不過虛張聲勢，其勢將竭矣！兄弟們奮力殺敵，我軍必勝！」徐榮是最先明白過來的人，當下縱聲大喝道。人就是這樣，在逆境時容易把事情往壞處想，但一旦脫離逆境，哪怕只見到一絲陽光，那麼也都會認為前途將是一片海闊天空。在他的鼓舞之下，西涼士兵們也恍然大悟，都陸續緩過勁來。雖然此刻聯軍依舊對西涼軍呈合圍之勢，但只要西涼軍穩住陣腳不慌亂，有序地進行反擊，相信完全有再度翻轉戰局的可能。

所謂士氣，有時也是玄之又玄的東西，一降一升，轉變何其快也。戰況又一次朝著對聯軍不利的方向發展……

————————————————————————————————高順的額頭留著冷汗，他不知道殺了多少西涼兵，身上的戰袍更是早就被敵軍的鮮血所浸紅。

殺人還真是個累活啊，高順不知不覺中顯現出一縷疲態，看看典韋張飛他們仍然一副精神振奮的樣子，高順也知能暗自在心中嘆聲變態。

「納命來——！」正在高順感慨間，忽然聽得一聲清喝聲從前方傳來。

只見敵軍陣中一名白袍將領——打扮和趙雲差不多，年紀大約在二十六七歲——正向自己這裡衝來。

對方想必也是殺了不少聯軍士兵，一襲白袍也是盡被鮮血浸染。

嘿，原本以為這一戰中自己也只能和普通士卒打打交道了，難不成自己竟然還有斬將的運氣？敵將既然找上了自己，那高順自然樂得平添一筆戰功。反正如今的董卓軍里除了呂布貌似也沒有什麼一流的戰將了，張遼？如果自己沒記錯的話應該更年輕點才對，此時貌似剛二十齣頭。

但是雙槍相交之後，事情可就沒有高順預料的那麼輕鬆了……斬將的結果或許是沒錯，但問題就在於被斬的到底是哪名白袍將領還是高順他自己……

論氣力雙方在伯仲之間，然而敵將的槍法卻很高深。論其槍法技藝在這個世上或許算不上頂尖，但也絕對屬於上乘。高順拜的武藝師父是北方所謂的槍術大家，所習槍法也算不錯了，但此刻和對面那個白袍將領比起來，卻絕對差了不止一籌。

三十合過後，高順的背上已經大汗淋漓了。這三十合內，自己已經遇到了兩次重大危機。如果躲閃的速度哪怕再慢上個0.1秒，自己說不定就已經命喪黃泉了。

而如今，高順雖然還沒死，可左肩仍是不慎被對方的槍尖劃出一道又長又深的口子。

擦，這到底是哪路高手？完全沒印象啊！高順自忖自己的武藝在曹營之中也不算弱了，雖然打不過義兄典韋和夏侯兄弟，但勉強也能和曹仁打個平手了。但不曾想面對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敵手，三十合內竟是險象環生。

只見來將很快又是一槍刺到，槍勢又疾又狠，高順連忙舉槍防禦。不曾想這一槍竟然只是虛晃，中途猛然變向，直掃向高順的脖頸。

高順應變不及，只能身體向後急仰，還因為慣性過大收拾不住而險些落馬。

只感到一陣勁風貼著面部刮過，高順堪堪避過了敵將的這一槍，但是他卻連稍稍表示慶幸的時間都沒有。敵將見高順閃避成功之後，旋即便改變其槍勢，朝著高順的喉嚨便直刺下去。

而這一次，高順卻沒有作出其他反應的能力了。他後仰的慣性還沒完全消去，加上敵將這一槍來勢迅猛至極，以至於高順此時此景竟然根本無暇做其他任何動作，除了眼睜睜地看著這一槍將自己喉嚨貫穿以外，別無他法！

吾命休矣！高順心中大嘆一聲，穿越到這個時代才不過兩年光景，難道就要命喪黃泉了嗎？高順還不到二十歲，儘管已經殺人無數，雙手沾滿血腥，可自己卻並沒有作好「殺人者，人恆殺之」的覺悟，對死亡依然充滿了恐懼。然而看敵將這架勢，恐怕在他心中的恐懼蔓延之前，就已經魂歸天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