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屠三郎隨興地說完,立即招來太座大人一個白眼,怪他話也不會好好說,讓孩子傷心了可該怎麼辦。

阮綿綿一聽,本來因為燒雞而眉開眼笑的神情馬上就沉了下去,小嘴噘得老高,「怎麼能這樣?出師考怎麼能夠這麼隨便呢?而且我喜歡師伯他們幫我講評哪裡好哪裡不好啊,讓師父幫我考評這出師考,肯定只有那幾個字而已。」

屠三郎瞪大了眼睛,不滿地對著她嚷嚷道,「我哪裡就比不上你大師伯他們了?不肖徒弟,也不想想你是我教出來的,哼!不想考,那就把我的燒雞還給我!」

「我偏不!」阮綿綿把燒雞藏在身後,一臉戒備的看著他。

滿氏看著這師徒倆旁若無人的吵了起來,忍不住有些害臊的看著韓枋宸,歉疚的道:「這……他們師徒老是這樣吵,你習慣就好,咱家綿綿是個好姑娘,平常不這樣的。」

韓枋宸倒是難得看到她有這樣耍任性的時候,眼裡沒有不耐,倒是有幾分縱容,只不過看著屠三郎的時候,眼神就銳利了些,尤其是他沒輕沒重的用手拍著阮綿綿的頭頂時。

就算是師父,這樣的接觸也太過了!他暗忖著之後要找機會告訴阮綿綿,與師父間的玩鬧還是要有分寸才行,但他絕對不會承認,這是因為看著她和另外一個男人這樣熟稔,讓他有些吃味的關係。

阮綿綿沒注意到的,屠三郎卻注意到了,試驗了幾次之後,確定了自個兒的小徙弟找了一個醋罈子回來,就連對他這把年紀的男人還會吃味,可見這男人看起來老歸老,一顆真心倒是都掛在小徒兒身上了。

屠三郎打小就是在外頭闖蕩的,不說那一手廚藝,就是看人的眼光也是賊精準,這也是聽到自家小徒弟找了相公,拚著沒吃到那沒見過的魚,也得留下來看看的理由,但他不習慣用什麼煽情的說法,只說自己是為了監考的出師考才特地留下來的。

不過這個小沒良心的,居然還嫌棄他這個當師父的,看來果然是在外頭玩得心都野了,缺了教訓。

屠三郎看玩夠了,時候也差不多,又把話題給繞了回來。「總之,本來這出師考該在京城裡考的,不過時間來不及了,你師父我也懶得再折回去,你就在這驛站裡頭把菜給做出來吧,到時候我嘗過了,會到沿海那兒再重做一次,讓你師伯他們嘗嘗,等過一陣子你就知道會不會被逐出師門了。」

他看似一副不在意,其實也是提著心的,狀元樓的考核若是沒通過,這輩子就再也不能提自己是出自狀元樓,他之前的那些徒弟沒通過考核倒也無妨,反正一個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又有了手藝,餓不死人的。

可是綿綿是他們夫妻倆收養的,打小養到大,後來見她有天分才又收為弟子,要是考核沒通過,她就不能再回狀元樓了,這可不就跟沒了娘家一樣嗎?

更別說她的手氣打小就差,其它人抽籤就是正常的,只她運氣這麼背,抽了個什麼有情無情的,連他這個當師父的都不知道那到底該是什麼味兒,也不知道這小妮子是不是能夠做得出來。

阮綿綿其實對於要做什麼菜色心裡早有譜了,對於提前進行出師考,倒是沒有不滿,只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不過得等等才行。」

「無妨,只要在明天天亮之前讓我嘗到就行。」

韓枋宸一聽到這個時間,看了看天色,距離明日天亮大約只剩下四個多時辰,不免有些擔心她是否能夠完成考核。

「這荒郊野外的什麼都沒有,不然我趕緊讓人進城裡頭去釆買你要的東西,不管你要什麼,我都讓人給你買來。」

阮綿綿揺揺頭,笑望著他,「不用了,我只要你就好。」

無情是他,多情也是他,她要做的這一道菜,可不是只要有他就夠了嘛!

韓枋宸不明所以,可是屠三郎卻像明白了些什麼,頗有深意的看著阮綿綿,非常期待她之後端上來的菜色。

怕人多嘴雜,所以除了高公公以外,驛站的其它人都被請了出去,灶間裡頭就只剩下阮綿綿一個人忙碌。

驛站的大堂,屠三郎、滿氏、韓枋宸以及高公公四個人對面相望,偶爾只有滿氏閑談幾個話題,屠三郎是半句話都不說,輕閉著眼,像在小憩。

直到阮綿錦端了一個大鍋子,還有幾個湯碗出來時,屠三郎才猛地睜開眼,然後一臉嚴肅的看著她。

阮綿綿把湯鍋放下后,將自己脖子上打小一直戴著的鴛鴦佩給摘了下來,放到屠三郎的面前,認真的道:「即使不是在京城裡考,咱們還是要走個過場。」

屠三郎收下那塊鴛鴦佩,眸光銳利的望向她。「今日褪下此玉佩,一是封榜留名,一是逐出師門,你可清楚明白?」他的嗓音沉重嚴肅,知道問了此句后,她再也沒有退路。

狀元樓只收狀元,那些沒有通過考核之人,配不上狀元樓這三個字。

阮綿綿點點頭,脆聲道:「我技已成,無須俗物證明我身。」

「好!」屠三郎大喝一聲,那鴛鴦佩落入袖內,然後看著她打開大湯鍋,替所有人都盛上一碗湯。

屠三郎看著碗里的東西,先觀形,乍看就如同一碗清湯麵,湯清澈見底,如同白水,而面體潔白細嫩,可是也沒有任何特殊之處。

他是廚子,自然知道小徒弟不會真的只煮出一碗白水湯麵就交差,他拿起調羹,舀了一口清湯送進嘴裡,清澈如水的湯頭卻在嘴裡炸開不一般的味覺感,微微的甜酸滋味,任他嘗過天下各式各樣的食材,一時之間居然也不知道該如何評判。

緊接著他撈起一根面,搭著湯頭一起放進嘴裡,咀嚼幾下后,他放下了碗,眼眶卻慢慢地紅了。

他閉上眼,細細感受著,直到最後的餘韻消散,才又緩緩睜開雙眼。

他點點頭,嘴角滿是掩不住的笑容,「行!過了!這道『道是無情卻有情』做得不錯,看起來簡簡單單,卻是下了功夫的。」

滿氏見他吃完了,和其它兩人也連忙吃起自己手中的那一碗面,每個人乍吞下第一口面的時候都是一愣,然後邊咀嚼著,邊想著那句「道是無情卻有情」,越吃越覺得這一詩一面之間,果然極為相契。

屠三郎從這一碗面里,嘗到了小徒弟對於那句詩的體悟,也嘗到了她對於眼前這個看起來就配不上她的男人的那一份心意。

雖然自個兒家的閨女最好,不管是怎樣的男人都匹配不上,可這閨女總要嫁人的,攔也攔不住,就不如順著她吧。

「行了,也難得你費功夫做出了這五味面,搭著那酸甜果子熬出來的湯,又一次次的澄清了湯色,最後再把面下了之後放進湯里,做出這道單喝湯覺得甜酸,單吃面又會覺得微苦,只有湯水合著一起吃,那份酸甜苦澀才能融合成為一體,並且在最後的餘韻中越來越甜。」屠三郎畢竟是多年的老師父,即使還沒抓准配方,可是這前後的做法已經說得八九不離十。

阮綿綿一臉佩服,但又覺得自己想得辛苦的菜色就這麼讓師父簡簡單單給破解了,有些小小的不甘心。「師父也猜得太快了,可還沒讓我有表現的時候呢!」

屠三郎睨了她一眼,「小丫頭片子,想要超越我還有得等呢!這狀元榜能上了,不過你得瞧瞧自己的排名,你師父我還是掛在上頭的,多學著點!」

他嘴上訓得狠,心裡卻是感嘆著,這小徒弟就是比之前那幾個有靈性多了,光是要揉出五種味道的白面,那麵粉和水的比例不同就得花上五種功夫,緊接著又要把五種味道的麵條撒一起,不能把口味給混了,不能讓它在煮的時候斷了分開,這一手功夫就不是那幾個只會瞎揮鍋鏟的想得出來的。

更別提這甜酸的湯頭,剛喝下去有些刺激,可是搭著那麵條又是滑順無比,種種的用心不只說明了她的技術,也說明了她對感情的領悟。

只有真正喜歡過一個人,明白愛戀不只有一種單純的滋味,才能夠做出這樣一道菜來。

屠三郎見天就要亮了,帶著自己的媳婦兒,慢條斯理的就要離開,「行了,這時候也不早了,我跟你師娘耽擱了一個晚上,也該啟程了,以後你可得好好保重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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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榜廚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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